第十一章人间落子二十一
纸扇轻摇，上面散发着点点星光。
其上一个‘春’字，缓缓飞入了那株妖树的树干之内。
随后，纸扇之上，凭空多出两字！
枯荣！
书生收起折扇，朗声道：“事成，向北发配八千里！”
妖树似有感应。
书生微微一笑，便是将吴忧二人放开，大袖一挥，于手掌之中多出了一只通体泛红的麻雀出来。
吴忧的眼中第一次出现了光亮。
书生抬了抬手，那只麻雀便是老老实实的落在了吴忧的肩头，一动不动的，“出门捡回来的，这鸟儿命大，没死掉。”
吴忧点了点头，轻轻的拍了拍落在肩头的小麻雀。
那火红的颜色，瞧着就喜庆。
这麻雀是他与李寸心相见的第一天，他亲手送给自己的。
当时两个四五岁的小家伙，都是闷不吭声，两家大人劝了好久，这才说出了第一句话。
“送给你。”
“多谢。”
第二年，光腚娃便是出生了。
不知为何，两个年纪相仿的人却像是天生不太对付一般，反而都对那个整天上蹿下跳的光腚娃更为亲密一些。
但这亲密之间，其实还有远近之别。
扪心自问，别看光腚娃总是粘着自己，但其实他的心里，还是偏向李寸心多一些的。
光腚娃瞧见了刚刚书生展露的那一手，瞪大了眼睛，像是一只看到了鸡的黄鼠狼，“不错嘛老秦！你还真是仙人啊！”
书生有点嫌弃的用一根手指抵住了光腚娃的额头，生怕他那一脸鼻涕蹭到自己的身上。
可光腚娃是那种得了便宜就得再扒两层皮的主，怎么可能放过这种机会，缠着书生死活都要学两手唬人的把式。
一听说书生要离开一段时间，光腚娃立马就急了，那还顾得上学什么本事，“干啥去？你走了我们可咋整啊！”
书生有些无奈，“有它在，能保你们月余安稳。”
光腚娃瞧了瞧那挥舞着枝丫的妖树，不自觉的打了个哆嗦，“为啥月余？”
“你们只有一个月的时间，若是他不能突破我留下的考验，那么你们就只能一起死了。”书生笑了笑，指了指躺在院中的李寸心，“或许……你们两个也可以想想办法……”
这句话说得人云里雾里，一大一小都是没弄懂他话语中的意思。
书生没有多说，脚下一动，便是消失在了原地。
中年儒生坐在山顶上，神色微微一动。
“千里神行还是少用，这里毕竟是万年来最诡异的一处禁区，就算是你我沾染上了过多的因果，日后也会麻烦的很。”
书生来到儒生身旁，笑了笑：“都已经逆流而上了，还在乎这些因果？”
儒生摇了摇头：“这副皮囊倒是不错，虽然你笑起来的时候一定没有什么好事发生。”
“来的路上，偶然瞥见了你的那位关门弟子。”书生笑了笑，颇为玩味的道，“师父与人抢弟子，徒弟与人抢武运。师父赢了，那弟子再赢可就没有这样的道理了。”
儒生并未与之争论，他本身就不是纯粹武夫，此次罕见的顺流而下，不过是为了告诉某人，已经有了一个争夺境境最强的徒弟，就不要再想着去争带有武运的弟子了。
世间没有两全其美的事情。
眼前青山依旧。
不过却是已经变为了诡异的乐园。
在二人的脚下，一截如同小山的手指落在那里。
看样子，应当是一截尾指。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似乎是错的。
那宛如天威的一双巨掌，终归是留下了漏洞。
世人若是知晓，定会是无法相信，这两位看似没有任何交集、同样能够遗臭万年的两位棋道高手，竟然会有联手布局的一天。
一人逆流而上，寻求渺茫的机缘。
一人于人间落子二十一！
两个都可以称之为读书人的家伙联手，不知究竟瞒过了天下多少双穿透迷雾的眼睛。共同以人间布置成了一盘大棋！
“可曾……后悔？”
中年儒生没来由的问了一句。
宛如万年前，那个身披龙袍的男人曾经也问过他这个问题。
书生爽朗一笑，迎风而立。
“我自迎风朝天去，世间无我这般人！”
儒生点了点头，也是会心一笑：“人皇好手段！”
“听说中洲阴阳家邹家拼了两位老祖的性命想要搏得这一次的禁区机缘，自从邹子被邹家除名之后，邹家的处境也不妙，甚至隐隐已经被陆、陈两家拉下了神坛，如今已经不得不用此等方法延续家族香火了。”
儒生听着，轻声道：“那位‘小邹子’，你可曾寻到？”
书生闻言摇了摇头，“毕竟是邹家的‘大劫希望’，若是那么容易就被发现，还如何能够配得上阴阳家半壁江山之称。”
“错综复杂，各大势力都是插足这一次的禁区，不过算来算去，也无非就是那么几个人罢了。”
中年儒生笑了笑，突然转移了话题：“所以寒山与烈山家的两个娃娃你都没看上眼？转头选了那个没有丝毫根基的小家伙？”
“这种事情，讲究的还是‘缘分’二字，瞧对眼了，怎么都不想改了。”
儒生似乎有些错愕：“这种说法，倒是对不起你的身份了。缘分缘分，对于我们的计划来说，似乎有很多不错的年轻人，都比他更适合。”
儒生没有说明，其实论天资与气运来说，书生所选中的那个少年，都可以说的上是‘不入流’。
抛开他那个即将收为关门弟子的孙去不说，寒山与烈山家的小娃娃、蜀山的那位剑修、剑冢的女娃娃、那修行天道的小道士和身旁那位被人暗中点了鸳鸯谱的女冠，都是要比那个姓李的小家伙要强上许多。
他在大元都城许多年了，有意无意间也是接触过这些年轻人，若论印象来说，的确是那个终日覆面的李姓少年最为扎眼，可同样来说，这个少年的心性，也是最难以掌控的。
昔年，他曾经给过孙去与那李姓少年同样的选择，一碗肉汤。孙去虽然有着反骨，可还是在饥寒交迫的时候接受了那一碗肉汤，反而是当初他认为命苦的李姓少年拒绝了他的好意。
那一年的寒冬格外的寒冷，就连儒生都是好奇，少年究竟是怎么熬过了那个足以要人性命的冬天。
一饭之恩，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即便日后孙去超出了自己的掌控，可单单论这一桩因果，以儒生的手段，也有办法收拾自己这个寄予了厚望的关门弟子。
况且，他所留下的后手，也不单单只是这一桩因果而已。
似乎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儒生突然问道：“若是日后他知晓了你才是导致他的家人遭受厄运的罪魁祸首，他会怎么对你？”
书生站在山顶，没有回头，“身后事考虑那么多干嘛？功过是非，留给后人自行评判好了。”
一句身后事，却是让儒生由衷的赞赏：“连自己都算计在内，这一点，我不如你。”
“你不是那种会夸赞别人的人，以后这种话……尽量少说一些，不太顺耳。”书生说。
中年儒生大笑，随后却是站起身，恭恭敬敬的冲着书生行了一个大礼。
“助道之恩，多谢秦先生了！”
书生面无表情，登高远眺。
远处，似乎有着两道身影，正在绕过他们所在的区域。
那毡帽少女的身后，有着一根无形的红线，格外的刺眼。
“人之情爱，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书生笑了笑，双手掐诀，竟是硬生生的将男女之间的红线生生斩断！
那看起来有些憨憨的毡帽少女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遥遥望了过来。
“本能倒是不错，剑冢的女娃娃吗？那些古板的老家伙还竟然真的舍得让她一个人出来啊。”
中年儒生也是有所察觉，冷冽一笑：“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书生知晓其中的缘由。
至于他与那人之间的事情，让他们自己日后再去清算吧。
望着那少年有些苦恼的表情，书生也是笑了笑，“被大师伯亲手断了因缘，应该会很气吧？”
“这世间可以容许有一位纯粹剑修登顶，可绝不允许有一人再到当年那位的境界。”
“你二人……若是因缘不断，必定早夭！”
书生自顾自的呢喃着，似乎是在遥遥的解释给他听。
至于能否听到，那就是自己那位师侄的事了。
接下来的事情便是变得简单了起来。
毕竟布置棋盘，对于这两位棋道高手来说，简直就是家常便饭。
远处，林扮愚依旧跟在毡帽少女的身后，俊美的脸庞上似乎带着某种无奈。
他身上的白衣也不像之前那般一尘不染，毕竟那少女凌厉的一剑，也不是那般好消化的。
前方的少女突然停下了脚步。
林扮愚凑上去看，竟然瞧见那少女正蹲在地上，看着一排蚂蚁行走。
他不理解少女的所为。
少女也没有解释。
因为他没那个资格。
因为他确实有些讨人厌。
其上一个‘春’字，缓缓飞入了那株妖树的树干之内。
随后，纸扇之上，凭空多出两字！
枯荣！
书生收起折扇，朗声道：“事成，向北发配八千里！”
妖树似有感应。
书生微微一笑，便是将吴忧二人放开，大袖一挥，于手掌之中多出了一只通体泛红的麻雀出来。
吴忧的眼中第一次出现了光亮。
书生抬了抬手，那只麻雀便是老老实实的落在了吴忧的肩头，一动不动的，“出门捡回来的，这鸟儿命大，没死掉。”
吴忧点了点头，轻轻的拍了拍落在肩头的小麻雀。
那火红的颜色，瞧着就喜庆。
这麻雀是他与李寸心相见的第一天，他亲手送给自己的。
当时两个四五岁的小家伙，都是闷不吭声，两家大人劝了好久，这才说出了第一句话。
“送给你。”
“多谢。”
第二年，光腚娃便是出生了。
不知为何，两个年纪相仿的人却像是天生不太对付一般，反而都对那个整天上蹿下跳的光腚娃更为亲密一些。
但这亲密之间，其实还有远近之别。
扪心自问，别看光腚娃总是粘着自己，但其实他的心里，还是偏向李寸心多一些的。
光腚娃瞧见了刚刚书生展露的那一手，瞪大了眼睛，像是一只看到了鸡的黄鼠狼，“不错嘛老秦！你还真是仙人啊！”
书生有点嫌弃的用一根手指抵住了光腚娃的额头，生怕他那一脸鼻涕蹭到自己的身上。
可光腚娃是那种得了便宜就得再扒两层皮的主，怎么可能放过这种机会，缠着书生死活都要学两手唬人的把式。
一听说书生要离开一段时间，光腚娃立马就急了，那还顾得上学什么本事，“干啥去？你走了我们可咋整啊！”
书生有些无奈，“有它在，能保你们月余安稳。”
光腚娃瞧了瞧那挥舞着枝丫的妖树，不自觉的打了个哆嗦，“为啥月余？”
“你们只有一个月的时间，若是他不能突破我留下的考验，那么你们就只能一起死了。”书生笑了笑，指了指躺在院中的李寸心，“或许……你们两个也可以想想办法……”
这句话说得人云里雾里，一大一小都是没弄懂他话语中的意思。
书生没有多说，脚下一动，便是消失在了原地。
中年儒生坐在山顶上，神色微微一动。
“千里神行还是少用，这里毕竟是万年来最诡异的一处禁区，就算是你我沾染上了过多的因果，日后也会麻烦的很。”
书生来到儒生身旁，笑了笑：“都已经逆流而上了，还在乎这些因果？”
儒生摇了摇头：“这副皮囊倒是不错，虽然你笑起来的时候一定没有什么好事发生。”
“来的路上，偶然瞥见了你的那位关门弟子。”书生笑了笑，颇为玩味的道，“师父与人抢弟子，徒弟与人抢武运。师父赢了，那弟子再赢可就没有这样的道理了。”
儒生并未与之争论，他本身就不是纯粹武夫，此次罕见的顺流而下，不过是为了告诉某人，已经有了一个争夺境境最强的徒弟，就不要再想着去争带有武运的弟子了。
世间没有两全其美的事情。
眼前青山依旧。
不过却是已经变为了诡异的乐园。
在二人的脚下，一截如同小山的手指落在那里。
看样子，应当是一截尾指。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似乎是错的。
那宛如天威的一双巨掌，终归是留下了漏洞。
世人若是知晓，定会是无法相信，这两位看似没有任何交集、同样能够遗臭万年的两位棋道高手，竟然会有联手布局的一天。
一人逆流而上，寻求渺茫的机缘。
一人于人间落子二十一！
两个都可以称之为读书人的家伙联手，不知究竟瞒过了天下多少双穿透迷雾的眼睛。共同以人间布置成了一盘大棋！
“可曾……后悔？”
中年儒生没来由的问了一句。
宛如万年前，那个身披龙袍的男人曾经也问过他这个问题。
书生爽朗一笑，迎风而立。
“我自迎风朝天去，世间无我这般人！”
儒生点了点头，也是会心一笑：“人皇好手段！”
“听说中洲阴阳家邹家拼了两位老祖的性命想要搏得这一次的禁区机缘，自从邹子被邹家除名之后，邹家的处境也不妙，甚至隐隐已经被陆、陈两家拉下了神坛，如今已经不得不用此等方法延续家族香火了。”
儒生听着，轻声道：“那位‘小邹子’，你可曾寻到？”
书生闻言摇了摇头，“毕竟是邹家的‘大劫希望’，若是那么容易就被发现，还如何能够配得上阴阳家半壁江山之称。”
“错综复杂，各大势力都是插足这一次的禁区，不过算来算去，也无非就是那么几个人罢了。”
中年儒生笑了笑，突然转移了话题：“所以寒山与烈山家的两个娃娃你都没看上眼？转头选了那个没有丝毫根基的小家伙？”
“这种事情，讲究的还是‘缘分’二字，瞧对眼了，怎么都不想改了。”
儒生似乎有些错愕：“这种说法，倒是对不起你的身份了。缘分缘分，对于我们的计划来说，似乎有很多不错的年轻人，都比他更适合。”
儒生没有说明，其实论天资与气运来说，书生所选中的那个少年，都可以说的上是‘不入流’。
抛开他那个即将收为关门弟子的孙去不说，寒山与烈山家的小娃娃、蜀山的那位剑修、剑冢的女娃娃、那修行天道的小道士和身旁那位被人暗中点了鸳鸯谱的女冠，都是要比那个姓李的小家伙要强上许多。
他在大元都城许多年了，有意无意间也是接触过这些年轻人，若论印象来说，的确是那个终日覆面的李姓少年最为扎眼，可同样来说，这个少年的心性，也是最难以掌控的。
昔年，他曾经给过孙去与那李姓少年同样的选择，一碗肉汤。孙去虽然有着反骨，可还是在饥寒交迫的时候接受了那一碗肉汤，反而是当初他认为命苦的李姓少年拒绝了他的好意。
那一年的寒冬格外的寒冷，就连儒生都是好奇，少年究竟是怎么熬过了那个足以要人性命的冬天。
一饭之恩，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即便日后孙去超出了自己的掌控，可单单论这一桩因果，以儒生的手段，也有办法收拾自己这个寄予了厚望的关门弟子。
况且，他所留下的后手，也不单单只是这一桩因果而已。
似乎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儒生突然问道：“若是日后他知晓了你才是导致他的家人遭受厄运的罪魁祸首，他会怎么对你？”
书生站在山顶，没有回头，“身后事考虑那么多干嘛？功过是非，留给后人自行评判好了。”
一句身后事，却是让儒生由衷的赞赏：“连自己都算计在内，这一点，我不如你。”
“你不是那种会夸赞别人的人，以后这种话……尽量少说一些，不太顺耳。”书生说。
中年儒生大笑，随后却是站起身，恭恭敬敬的冲着书生行了一个大礼。
“助道之恩，多谢秦先生了！”
书生面无表情，登高远眺。
远处，似乎有着两道身影，正在绕过他们所在的区域。
那毡帽少女的身后，有着一根无形的红线，格外的刺眼。
“人之情爱，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书生笑了笑，双手掐诀，竟是硬生生的将男女之间的红线生生斩断！
那看起来有些憨憨的毡帽少女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遥遥望了过来。
“本能倒是不错，剑冢的女娃娃吗？那些古板的老家伙还竟然真的舍得让她一个人出来啊。”
中年儒生也是有所察觉，冷冽一笑：“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书生知晓其中的缘由。
至于他与那人之间的事情，让他们自己日后再去清算吧。
望着那少年有些苦恼的表情，书生也是笑了笑，“被大师伯亲手断了因缘，应该会很气吧？”
“这世间可以容许有一位纯粹剑修登顶，可绝不允许有一人再到当年那位的境界。”
“你二人……若是因缘不断，必定早夭！”
书生自顾自的呢喃着，似乎是在遥遥的解释给他听。
至于能否听到，那就是自己那位师侄的事了。
接下来的事情便是变得简单了起来。
毕竟布置棋盘，对于这两位棋道高手来说，简直就是家常便饭。
远处，林扮愚依旧跟在毡帽少女的身后，俊美的脸庞上似乎带着某种无奈。
他身上的白衣也不像之前那般一尘不染，毕竟那少女凌厉的一剑，也不是那般好消化的。
前方的少女突然停下了脚步。
林扮愚凑上去看，竟然瞧见那少女正蹲在地上，看着一排蚂蚁行走。
他不理解少女的所为。
少女也没有解释。
因为他没那个资格。
因为他确实有些讨人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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