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二三事
每年的七月初三，大元王朝的臣民都有登高拜山的习俗。
都城西面的群山废墟之中，一位光头老僧带着一位同样打扮的小和尚，各自手持一根竹杖，一起涉水越岭，走向那座昔年大元第一雄城。
老和尚手中，拿着一个紫檀钵盂。
而对什么都感到好奇的小和尚面容绝美，不输美人，毫无瑕疵。
他所跟随的老和尚，据说是大元本地人氏，如今在邻国大周的一处深山寺庙中当主持。那边香火极少，所幸寺庙之中只有这一大一小两位师徒，虽说吃不饱，但也不至于饿死。
寺庙里前些天来了一位容貌极美的女子，小和尚看那女子的穿着就知道一定是山下的富贵人家，只不过那女子美虽美，可却冷的很，小和尚瞥了几眼之后，便是再也不敢抬头看了。
至于后来，那个上了岁数明显腿脚不好的师父竟然说要带他远游。
小和尚一头雾水，可还是兴高采烈的开始收拾行囊。
说是行囊，里面不过两件换洗的衣服罢了。
小和尚第一次下山，对一切事物都是格外的好奇，此时问道：“师父，我曾经听山下的施主们说过，大元与大周交战了数百年了，山下的施主们都说，这大元就是一头丧心病狂的恶虎。”
老和尚在想着事情，一时间没有答复。
小和尚早已熟悉师父的神游万里，继续自顾自问道：“战场杀伐，自然就会血流千里，可咱们佛家说过，要普度众生，师父，这可咋办啊？”
老和尚终于回过神，微笑道：“世道如何是要用眼睛去看的，不是用耳朵听旁人讲的。”
小和尚疑惑的点了点头，“这一路东来，我倒没觉得大元的百姓如何凶恶。”
“所以说啊，站之祸，乃人之乱啊。”
小和尚突然一脸惆怅的说道，“山下施主还说，说乱世，道家下山入世救人。佛家闭门敲木鱼。治世，儒家正规矩伦理，佛家开门收银子。师父，听上去其他两教真的不错唉，佛家和尚就不怎么样了，难怪咱们不吃香，佛法不兴。”
老和尚摇头笑道：“这只是某些愤懑偏激之言，不是全然没有半点道理，只是道理说得少了，以偏概全，反而不美，不如不说。三教能够立教，当然各有各的厉害之处，而且三教的道统，都很复杂，开枝散叶很多，脉络驳杂，所以当你想要认清楚三教宗旨的话，一定要追本溯源，才可以评价一二，否则略知皮毛就信口开河，见着了一个或者几个坏道士坏和尚，就一棍子打死所有，这样很不好。”
小和尚疑惑不解，“师父，我咋个听说，咱们大周有一位国师，也是咱们一脉，可是却又兼修百家所长的啊？”
老和尚笑了笑，“所以说，那位‘病虎’，也不过尔尔。”
“师父，我倒是第一次听你说大话哎。”
“有些事，只有经历了，才最有发言权。”
老和尚笑道：“先别想这么多，向前走着。”
小和尚使劲点头。
他法号法佑，名字是他自己取的。
法佑忍不住又问了个问题，“师父，为啥只三百里的路，我们却走了三个月的时间啊？”
老和尚回答道：“因为师父年纪大了，腿脚跟不上咯！”
小和尚笑容灿烂道：“师父你又骗我！我知道我很笨，寺庙里的经书总是得不到精髓，可你也不能骗我啊，出家人不打诳语，师父你的腿脚可是快的很呢！”
老和尚摇头笑了笑道：“负重而行，道阻且艰。”
小和尚干脆不听了。
师父又开始说那些云里雾里的话了。
老和尚缓步走着。
脚下一步一个脚印。
远处，似有拳意迸发。
小和尚长大了嘴巴，一脸的羡慕！
而老和尚却是微微眯起眼，双眉之间有着两道深深的沟壑。
来的真巧。
老和尚遥遥看向北方。
天幕被血云覆盖，什么也看不见。
可是老和尚还是双手合十，朝着北方默念了一声佛号。
在极北处，有着北寒洲唯一一座镇妖楼！
天下九座镇妖楼当中，名字最为古怪的镇妖楼。
老和尚曾经也少年。
当时的他自认为计谋之策，天下无人能与之并肩。
直到他遇到了那个那个男人。
男子曾言，天下高手，棋艺差不过毫厘之间。
而那些真正可以称之为‘国手’的，大抵都是眼界高远之辈。
眼界。
好在他修为不高，不然当真无法亲眼目睹这禁区之秘了。
老和尚微微一笑，轻声道：“秦先生，受教了！”
远处，走过来两个道士。
小和尚定睛望去，不由得撇了撇嘴。
看来这道家……日子过得也不怎么样嘛……
李寸心蹲在破庙内，一个人怔怔发呆。
在他的脚下，竟有着一排蚂蚁，在与命运做着挣扎。
他已经整整二十日没有开口说过话了，就像是一个闷葫芦，除了练拳和挨揍，空闲的时间他就蹲在角落里发呆。
光腚娃和吴忧坐在专属于他们两个人的门槛上，同样的一言不发。
光腚娃手中不知从哪弄来了一把白色的折扇，正学着之前私塾先生的样子，装模作样的扇着风。
“哎呀，没一个说话的，这是要憋死我啊！”
光腚娃气鼓鼓的站了起来，这些日子的枯燥与宁静，已经快要把这个碎嘴子给憋疯了。
“两个只知道打架，你也不说话，女侠也整天见不到人影…………”光腚娃抱怨道，“苍天啊！如果我曾经干过了什么不可饶恕的坏事，请你直接惩罚我吧！别让我一个人整天自言自语的，我快要疯了啊！”
这段时间也是变得愈发沉默的吴忧转头看了过来，“说什么？”
光腚娃眼睛一亮，他从小就跟在他娘的身边跟七大姑八大姨整天聊天，他自认为，只要对方能够开口，他就可以让对方永远的闭不上嘴！
“你说李哑巴到底咋啦？当初他爹娘都不在了，也才个把个月不说话啊？”光腚娃赶紧开口。
吴忧闻言，点了点头。
的确，当初李寸心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一整个月，不吃不喝。要不是他们两个整天往他的屋里跑，恐怕这家伙在几年前就已经活活饿死了。
“不清楚，想来应该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啥难事也得说话啊，不说话自己憋着多难受啊。”光腚娃说。
吴忧眼含深意的看了他一眼，轻声说道：“可有些人，就是喜欢把事情都藏在心里。”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啊……”
“有的。”吴忧打断了光腚娃的话，“比如我，又比如他。”
光腚娃愣了愣，不知为何，他竟是从吴忧的眼中，瞧出了一丝从未见过的情感。
似冷漠、似疏离、似痛苦、似难言。
光腚娃下意识的退后了两步，眼神中有所躲闪。
眼前这个熟悉的吴木头，似乎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隐约间，可以瞧见，吴忧的眉心，有着一道模糊的火焰印记，在不断的闪烁。
吴忧静静的看着光腚娃，叹了口气道：“抱歉。”
光腚娃却是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一抹不符合年纪的笑容，“没关系，早晚都会说明的。”
吴忧看着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一道身影自天际落下，惊散了那一种蚂蚁。
李寸心侧过头，看向了那个不速之客。
风尘仆仆的毡帽少女蹲在他的身旁，一手扶着毡帽，一脸疑惑的看着这个整天戴着面具的家伙。
短短两日不见，他的肉身之上竟然已经散发出了丝丝微弱的拳意了。
毡帽少女有些惊讶，这个家伙的进步，属实有些超乎了少女的预料。
“拳意还未凝结？”
李寸心闻言，罕见的点了点头。
其实关于武学之道，他根本就是毫无根基。就连这些日子所领悟出的丝丝拳意，都更像是被锤炼的多了，自然而然领悟出来的。
所谓久病成良医，大抵就是这般。
毡帽少女随意将鼻涕擦在了衣袖上，习惯性的转了转鼻子，“愁个啥？想打就打咯，想那么多做啥子？”
李寸心看了看一脸认真的少女，也不知是无力反驳，还是说有什么难言之隐。
少女也不恼，随手抄起了一根枯枝，开始逗弄起了其余零散的蚂蚁。
“你是外乡人？”
毡帽少女看了看第一次说话的李寸心，用力的点了点头，“我家在剑冢，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很好。”
李寸心又开始缄默不语了。
少女看着这个让人看不透的家伙，身上那副死气沉沉的气息，倒是让她有了一种回到了剑冢的感觉。
家里的那些老家伙，一个个都是这般。
少女似乎蹲的有些累了，二话不说，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也不知道少女究竟怎么样的，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脸憨笑的道：“我给你测测字？”
李寸心一脸疑惑的看着她。
而少女则是一脸的期待。
被老酒鬼从剑冢哄骗出来的第一顿美食，就是老酒鬼靠着那三寸不烂之舌，替人解字换来的。
苏孝桐其实一直都很羡慕。
反正听得多了，总会胡诌两句的嘛。
闲来无事，正好可以拿他练练手！
至于准不准的……
那玩意谁能说得清啊！
都城西面的群山废墟之中，一位光头老僧带着一位同样打扮的小和尚，各自手持一根竹杖，一起涉水越岭，走向那座昔年大元第一雄城。
老和尚手中，拿着一个紫檀钵盂。
而对什么都感到好奇的小和尚面容绝美，不输美人，毫无瑕疵。
他所跟随的老和尚，据说是大元本地人氏，如今在邻国大周的一处深山寺庙中当主持。那边香火极少，所幸寺庙之中只有这一大一小两位师徒，虽说吃不饱，但也不至于饿死。
寺庙里前些天来了一位容貌极美的女子，小和尚看那女子的穿着就知道一定是山下的富贵人家，只不过那女子美虽美，可却冷的很，小和尚瞥了几眼之后，便是再也不敢抬头看了。
至于后来，那个上了岁数明显腿脚不好的师父竟然说要带他远游。
小和尚一头雾水，可还是兴高采烈的开始收拾行囊。
说是行囊，里面不过两件换洗的衣服罢了。
小和尚第一次下山，对一切事物都是格外的好奇，此时问道：“师父，我曾经听山下的施主们说过，大元与大周交战了数百年了，山下的施主们都说，这大元就是一头丧心病狂的恶虎。”
老和尚在想着事情，一时间没有答复。
小和尚早已熟悉师父的神游万里，继续自顾自问道：“战场杀伐，自然就会血流千里，可咱们佛家说过，要普度众生，师父，这可咋办啊？”
老和尚终于回过神，微笑道：“世道如何是要用眼睛去看的，不是用耳朵听旁人讲的。”
小和尚疑惑的点了点头，“这一路东来，我倒没觉得大元的百姓如何凶恶。”
“所以说啊，站之祸，乃人之乱啊。”
小和尚突然一脸惆怅的说道，“山下施主还说，说乱世，道家下山入世救人。佛家闭门敲木鱼。治世，儒家正规矩伦理，佛家开门收银子。师父，听上去其他两教真的不错唉，佛家和尚就不怎么样了，难怪咱们不吃香，佛法不兴。”
老和尚摇头笑道：“这只是某些愤懑偏激之言，不是全然没有半点道理，只是道理说得少了，以偏概全，反而不美，不如不说。三教能够立教，当然各有各的厉害之处，而且三教的道统，都很复杂，开枝散叶很多，脉络驳杂，所以当你想要认清楚三教宗旨的话，一定要追本溯源，才可以评价一二，否则略知皮毛就信口开河，见着了一个或者几个坏道士坏和尚，就一棍子打死所有，这样很不好。”
小和尚疑惑不解，“师父，我咋个听说，咱们大周有一位国师，也是咱们一脉，可是却又兼修百家所长的啊？”
老和尚笑了笑，“所以说，那位‘病虎’，也不过尔尔。”
“师父，我倒是第一次听你说大话哎。”
“有些事，只有经历了，才最有发言权。”
老和尚笑道：“先别想这么多，向前走着。”
小和尚使劲点头。
他法号法佑，名字是他自己取的。
法佑忍不住又问了个问题，“师父，为啥只三百里的路，我们却走了三个月的时间啊？”
老和尚回答道：“因为师父年纪大了，腿脚跟不上咯！”
小和尚笑容灿烂道：“师父你又骗我！我知道我很笨，寺庙里的经书总是得不到精髓，可你也不能骗我啊，出家人不打诳语，师父你的腿脚可是快的很呢！”
老和尚摇头笑了笑道：“负重而行，道阻且艰。”
小和尚干脆不听了。
师父又开始说那些云里雾里的话了。
老和尚缓步走着。
脚下一步一个脚印。
远处，似有拳意迸发。
小和尚长大了嘴巴，一脸的羡慕！
而老和尚却是微微眯起眼，双眉之间有着两道深深的沟壑。
来的真巧。
老和尚遥遥看向北方。
天幕被血云覆盖，什么也看不见。
可是老和尚还是双手合十，朝着北方默念了一声佛号。
在极北处，有着北寒洲唯一一座镇妖楼！
天下九座镇妖楼当中，名字最为古怪的镇妖楼。
老和尚曾经也少年。
当时的他自认为计谋之策，天下无人能与之并肩。
直到他遇到了那个那个男人。
男子曾言，天下高手，棋艺差不过毫厘之间。
而那些真正可以称之为‘国手’的，大抵都是眼界高远之辈。
眼界。
好在他修为不高，不然当真无法亲眼目睹这禁区之秘了。
老和尚微微一笑，轻声道：“秦先生，受教了！”
远处，走过来两个道士。
小和尚定睛望去，不由得撇了撇嘴。
看来这道家……日子过得也不怎么样嘛……
李寸心蹲在破庙内，一个人怔怔发呆。
在他的脚下，竟有着一排蚂蚁，在与命运做着挣扎。
他已经整整二十日没有开口说过话了，就像是一个闷葫芦，除了练拳和挨揍，空闲的时间他就蹲在角落里发呆。
光腚娃和吴忧坐在专属于他们两个人的门槛上，同样的一言不发。
光腚娃手中不知从哪弄来了一把白色的折扇，正学着之前私塾先生的样子，装模作样的扇着风。
“哎呀，没一个说话的，这是要憋死我啊！”
光腚娃气鼓鼓的站了起来，这些日子的枯燥与宁静，已经快要把这个碎嘴子给憋疯了。
“两个只知道打架，你也不说话，女侠也整天见不到人影…………”光腚娃抱怨道，“苍天啊！如果我曾经干过了什么不可饶恕的坏事，请你直接惩罚我吧！别让我一个人整天自言自语的，我快要疯了啊！”
这段时间也是变得愈发沉默的吴忧转头看了过来，“说什么？”
光腚娃眼睛一亮，他从小就跟在他娘的身边跟七大姑八大姨整天聊天，他自认为，只要对方能够开口，他就可以让对方永远的闭不上嘴！
“你说李哑巴到底咋啦？当初他爹娘都不在了，也才个把个月不说话啊？”光腚娃赶紧开口。
吴忧闻言，点了点头。
的确，当初李寸心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一整个月，不吃不喝。要不是他们两个整天往他的屋里跑，恐怕这家伙在几年前就已经活活饿死了。
“不清楚，想来应该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啥难事也得说话啊，不说话自己憋着多难受啊。”光腚娃说。
吴忧眼含深意的看了他一眼，轻声说道：“可有些人，就是喜欢把事情都藏在心里。”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啊……”
“有的。”吴忧打断了光腚娃的话，“比如我，又比如他。”
光腚娃愣了愣，不知为何，他竟是从吴忧的眼中，瞧出了一丝从未见过的情感。
似冷漠、似疏离、似痛苦、似难言。
光腚娃下意识的退后了两步，眼神中有所躲闪。
眼前这个熟悉的吴木头，似乎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隐约间，可以瞧见，吴忧的眉心，有着一道模糊的火焰印记，在不断的闪烁。
吴忧静静的看着光腚娃，叹了口气道：“抱歉。”
光腚娃却是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一抹不符合年纪的笑容，“没关系，早晚都会说明的。”
吴忧看着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一道身影自天际落下，惊散了那一种蚂蚁。
李寸心侧过头，看向了那个不速之客。
风尘仆仆的毡帽少女蹲在他的身旁，一手扶着毡帽，一脸疑惑的看着这个整天戴着面具的家伙。
短短两日不见，他的肉身之上竟然已经散发出了丝丝微弱的拳意了。
毡帽少女有些惊讶，这个家伙的进步，属实有些超乎了少女的预料。
“拳意还未凝结？”
李寸心闻言，罕见的点了点头。
其实关于武学之道，他根本就是毫无根基。就连这些日子所领悟出的丝丝拳意，都更像是被锤炼的多了，自然而然领悟出来的。
所谓久病成良医，大抵就是这般。
毡帽少女随意将鼻涕擦在了衣袖上，习惯性的转了转鼻子，“愁个啥？想打就打咯，想那么多做啥子？”
李寸心看了看一脸认真的少女，也不知是无力反驳，还是说有什么难言之隐。
少女也不恼，随手抄起了一根枯枝，开始逗弄起了其余零散的蚂蚁。
“你是外乡人？”
毡帽少女看了看第一次说话的李寸心，用力的点了点头，“我家在剑冢，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很好。”
李寸心又开始缄默不语了。
少女看着这个让人看不透的家伙，身上那副死气沉沉的气息，倒是让她有了一种回到了剑冢的感觉。
家里的那些老家伙，一个个都是这般。
少女似乎蹲的有些累了，二话不说，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也不知道少女究竟怎么样的，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脸憨笑的道：“我给你测测字？”
李寸心一脸疑惑的看着她。
而少女则是一脸的期待。
被老酒鬼从剑冢哄骗出来的第一顿美食，就是老酒鬼靠着那三寸不烂之舌，替人解字换来的。
苏孝桐其实一直都很羡慕。
反正听得多了，总会胡诌两句的嘛。
闲来无事，正好可以拿他练练手！
至于准不准的……
那玩意谁能说得清啊！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