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少年人老谋深算，老年人不服就干
山石崩裂之间，周野手持着一柄断刀，奄奄一息，躺在血泊中。
另一位参与围杀的林扮愚模样也算不上好，一袭白衣蜀锦也变得破破烂烂起来，他笑了笑，看着手中已经出现裂痕的长剑，也是颇为纳闷起来。
明明只是一个刚入筑基的纯粹剑修，被自己追着砍了近百里都毫无还手之力，可半路杀出一个疑似兵家修士的家伙之后，两位筑基对一位筑基，怎么想都是一边倒的局势，可不知道怎么了，对面那家伙如同请神上身了一般，攻击中，竟是带着浓郁的诡异之力。
林扮愚挠了挠头，现在倒是有些难办了。
自己倒是可以事了拂衣去，打不过就打不过嘛，他又不是什么看重输赢的家伙，只是可怜了这个真心想来复仇的家伙咯。
林扮愚叹了口气，蹲下身按住男子的心口，帮忙护住心脉，给这个悍不畏死的可怜男人，留下了一丝生机。
一位一直在一旁观战的长髥大汉蹲下身给浑身浴血的主子，喂下一颗通体朱红的丹药，抓起少年的滚烫手腕，一番把脉之后，脉象终于趋于平稳，他轻轻吐出一口浊气，转头对林扮愚说道：“若是日后我家少主功成，整个大元王朝都欠小友一个人情！可若是败了…………若是小友不嫌弃，若有差遣，上刀山下火海，我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林扮愚摊了摊手道：“可别，我可不想跟你们北寒洲的官家有什么瓜葛。”
武夫横行的江湖上，有句话，不是修行人，不知山上事。
但是修行路上，也有一句话，已是山上人，不问人间事。
长髥大汉瞧了瞧那不肯罢休的周显，决定作罢收场，最后说道：“我大元与尊师的事情，我不好掺和，但是那位少女，我会动用自己的关系护她在北寒洲周全，前提是你魏檗不觉得冒犯的话。”
林扮愚笑道：“有人帮我好好照顾媳妇儿，我又少了麻烦事，谢了。”
长髯大汉松了口气，看着这位在天机阁新出的天下天骄榜单上名列前茅的少年，微笑道：“还望小友日后惦记着这段情分。”
林扮愚显得有些不耐烦，叹了口气，连忙摆手道：“知道了知道了，要走就赶紧走，我拦下他片刻功夫之后，我也准备跑路啦！”
长髯大汉似乎并不死心，咬了咬牙小声问道：“以前我是不信天机阁的什么狗屁榜单，如今亲眼所见，不得不信，小友，若是倾力相搏，可有胜算？”
林扮愚理所应当的点了点头道：“自然”
长髯大汉摇摇头，“可为何？”
林扮愚记起一事，有些为难，答道：“算是和我师父订立的约定，行不行？对了，我准备南下大元新都，到时候麻烦你跟沿路州府提前打声招呼，能省下些麻烦自然是好的，光是我那位坐镇大元陪都的大师伯就够我喝一壶的了，我可不想再发生什么麻烦事了。”
长髯大汉洒然笑道：“些许小事，不值一提。更何况这本就是你蜀山主动跟大元缓和关系的举动，是好事，放心便是。大元周氏历代国主，虽然一个个雄心壮志，总给人咄咄逼人的感觉，但是真正相处下来，其实还好。要不然秦先生也不会留在大元这么多年。”
林扮愚突然想起了什么，好奇的问道：“听说那位居胥山主曾经问拳陪都，打的一半陪都都成了残垣断壁？”
长髥大汉点点头，笑意苦涩道：“的确如此。”
“为啥？说道说道？”
长髯大汉却是一言不发。
身为大元扶龙之人之一，被秦先生亲自调教的纯粹武夫，虽说实力并算不得如何强悍，可那心性与嘴巴，却是磨练到了极致。
他有许多事没有说出口。
曾经还未离开陪都的大汉，被一位剑修拦住，问了他一些问题。
大元，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大元。
大元皇帝，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位君王。
以及秦右山这么多年，在北寒洲，在大元，到底做了哪些事情。
大事小事，他都想知道。
得了秦先生授意的长髯大汉坐在陪都最寻常的酒肆，与那名剑修一边喝酒一边聊天。
大汉畅快一笑，带着濒死的周野轰然冲天而起。
林扮愚伸手拍散那阵扬天而起的尘土，收敛笑意，看着那不肯罢休的周显，无奈的摊了摊手。
“师公啊，下回遇见了师父，你可得帮我多说两句好话啊…………”
中土神州，东海之滨，有一座彩云之城。
城中人数极少，只因那位一人即一城的白帝城主，对于弟子挑选一事格外的严苛。
一位年约十六的少女一屁股坐在登山石阶上，满是无奈。
刚刚那个登山而上的男人也太无理了，竟然敢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看，咋？没见过白帝城第一美女？
虽然白帝城只有她这么一位女弟子，可少女还是满不在乎。
就算日后白帝城的弟子再多些，可她虞小鱼还是白帝城第一美女！
少女咯咯一笑，心情瞬间开朗。
开朗之后，少女便是回忆起了那个男人的面庞。
剑眉星目，说实话，的确是英俊的很啊！
山顶，一片彩云之中，已经恢复了真身的孟行舟端坐彩云之上，递给了对面一位高大男子一盏茶。
男人看着茶，一言不发。
孟行舟脸色如常，只是眼神中的惋惜之色，清晰可见，浓郁至极，低声道：“不单单是大元，就连北寒洲诸国的气运都要锐减百年，山主所料不差。不过秦先生的谋划想来山主也是知道一些，枯木逢春、否极泰来，或许当真能为天下迎来一波盛世。”
有着气吞天下志向的黑衣男人点了点头，“所以我才会为你镇守这白帝城。”
孟行舟笑了笑，“所以那深渊入口，还需山主亲自镇守年余。”
男人点了点头。
这本就是他们的交易之一，自然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
孟行舟又问：“那么她？”
男子平淡道：“随她去吧。”
孟行舟点点头，“继续留在我这白帝城，的确不太合适了。”
孟行舟饮了一口茶，低头看向彩云之下，人间兴盛，一片大好之势！
“当年的事，虽不是她的意愿，可终归还是害的山主失去了人皇之路，天下骂名已久，山主当真不在意？”
“有何在意？”男子凝声道，“本就是她说过想要看看这天下景色，我才会逐鹿天下。至于这最后天下分为万国也好，是继续大秦一统也罢，又与我何干？”
“若是天下一统，也不会有这数万年的太平了。”孟行舟一针见血。
男子不置可否，转头看向了北方。
孟行舟也是有所感应，轻笑道：“你说今日会不会问剑大元新都？”
大元新都的城头，身形消瘦的青衫老人屹立其上。
不知何时，老人身边出现一位同样青衫的剑客，也不说话，只是坐在一旁喝着闷酒。
这对恩怨极深的师兄弟，已经有几百年未曾如此会面了。
老人看着那热闹非凡的新都，不愿收回视线，随口问道：“来给我送行？”
青衫剑客洒脱一笑：“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有别于禁区之中的另一个秦右山，老人扯了扯嘴角，“运气好的话，还能是个半死。”
剑客没有在意，仿佛早就已经习惯了一般，继续将手中的酒葫芦放在嘴边，“有了居胥山主的消息，你这盘棋，定不会输。”
老人笑了笑，“这倒是你第一次选择相信我。”
“你想多了。”
剑客继续饮酒，突然问道：“能不能透露个准话？那两个龙兴之人，你究竟选择了谁？”
老人没有转身，只是伸手指着那天空中的骄阳，说了一句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话，“日出之前，黑暗无穷。”
剑客愣了愣，苦笑了一声，“又是这样，你是想让他和我一起去掘你的坟啊。”
老人爽朗一笑，“我掌灯人一脉，何曾信过天命？”
剑客似乎觉得有些无聊，就要转身离开。
可没想到，却是被老人拦下。
“大老远的跑来一趟，要不在这新都，留下一剑？”
剑客看了看老人的面庞，突然间意气风发！
老子已经忍你很久了！
据史料记载，那一日，剑气如天瀑，飞流直下三千尺！
杏花山上气氛格外的诡异。
小道士和小和尚凑在了一起，看着那分坐在两块巨石上的两位少女针锋相对，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茶茶原本是想去找李寸心的，没想到却是被老酒鬼按了下来，“别去打扰他。”
老和尚坐在老酒鬼的对面，看着那独自一人坐在一旁观看一副时光画卷的少年，也是有些于心不忍，“前辈，当真不怕小友心性崩塌？”
本来就在气头上的老酒鬼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有什么承受不住的？他自己想要真相，就要有直面真相的勇气，为未来可能发生的坏事忧心忡忡，对过去已经发生的痛苦无法释怀，每天总是不受控制地想到各种不好的事就是人生了？”
“放屁！这人间每时每刻都在变化，唯一不变的也是变化！无论是人间百姓还是山巅修士总是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就连至圣先师都曾经说过‘金无足赤人无完人’，一切的变化只能趋向完美，却不可能实现完美！”
老酒鬼气呼呼的抱怨着，“整天只知道算计自己家里人算什么本事？啊？年轻的时候到处惹是生非，我就跟在他屁股后面一件一件的给他摆平，要不是我老家伙人缘好，这天下早就乱套了！原来以为当时只是少年心性，长大了就会理解当师父的难处，可这王八蛋呢？倒是不出去惹事了，反而开始祸害起了自家人了！”
老和尚默默的听着，犹豫了许久，才轻声道：“秦先生对外，似乎也没这般束手束脚。”
老酒鬼瞪大了眼睛，“嘛呢？？拐着弯骂人呢是不是？？你当老头子我不知道呢，就连街边的野狗听见了秦右山的名字都得叫上两声，方能解气？”
老僧倒没有那个意思，秦右山的名声在人间虽说格外的狼藉，可是在一些明眼人的心中，秦右山便是这人间智谋绝顶之人。
就连那位白帝城主都曾放出豪言，秦右山的计谋心智，现在人看不懂无妨，一切是非功过，尽待千年后再睁眼瞧瞧！
此言一出，顿时掀起了千层波浪。
倒不是因为这话说的极好，而是因为你一个魔道巨擘，在史书上也会留得一个‘千古骂名’的家伙，怎么有脸去评价另一位‘同道中人’的是非功过？
开玩笑！
就像是癞蛤蟆去评价青蛙一样。
简直就是在贻笑大方！
可老和尚却不这么觉得，他是一个聪明人，自然能够知晓二人的计谋究竟有多么的惊世骇俗！
世人或许千年光阴，而我不同，我只需五百载！
听起来像是个消化。
可老和尚却是颇为自得。
老酒鬼喝了一口酒，似乎还是不解气，继续唠叨道：“当初那个小王八蛋害你道心不稳，始终不敢踏入那一步，现在又逼你入那天人境，你就一点怨气没有？”
老僧闻言笑了笑，双手合十，“何来怨恨，本就是我自己的心魔，若非秦先生推了我一把，恐怕我只能安安稳稳的隐居在荒野古庙，等待寿终正寝的那一天。”
老酒鬼一脸嫌弃的看着老和尚，“啧啧啧，在这跟我咬文嚼字呢？在这禁区中迈入‘天人五衰’，一个不小心你现在就得去西天极乐了。”
老和尚笑着摇了摇头，“前辈说笑了。”
老酒鬼看到他这幅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你这人怎么越活越回旋了？当初好歹也是一国国师，那时候多有劲儿啊！短短三十年就将大周这么一个边陲小国带到了现在这种高度，这怎么岁数越大胆子越小了呢？没劲，真没劲！”
老酒鬼后面一句话，倒是让一直偷听的茶茶笑出了声。
“年轻人一个个老谋深算，故作深沉。”
“老年人反而脾气火爆，不服就干！”
“真是倒反天罡啊！”
老僧笑了笑，眼神格外的平静。
他望向如夜幕中一盏灯火的大周国都，眼神温柔，怔怔无言。
昔年的大周国的国师病虎，这一看，就是百年千年。
另一位参与围杀的林扮愚模样也算不上好，一袭白衣蜀锦也变得破破烂烂起来，他笑了笑，看着手中已经出现裂痕的长剑，也是颇为纳闷起来。
明明只是一个刚入筑基的纯粹剑修，被自己追着砍了近百里都毫无还手之力，可半路杀出一个疑似兵家修士的家伙之后，两位筑基对一位筑基，怎么想都是一边倒的局势，可不知道怎么了，对面那家伙如同请神上身了一般，攻击中，竟是带着浓郁的诡异之力。
林扮愚挠了挠头，现在倒是有些难办了。
自己倒是可以事了拂衣去，打不过就打不过嘛，他又不是什么看重输赢的家伙，只是可怜了这个真心想来复仇的家伙咯。
林扮愚叹了口气，蹲下身按住男子的心口，帮忙护住心脉，给这个悍不畏死的可怜男人，留下了一丝生机。
一位一直在一旁观战的长髥大汉蹲下身给浑身浴血的主子，喂下一颗通体朱红的丹药，抓起少年的滚烫手腕，一番把脉之后，脉象终于趋于平稳，他轻轻吐出一口浊气，转头对林扮愚说道：“若是日后我家少主功成，整个大元王朝都欠小友一个人情！可若是败了…………若是小友不嫌弃，若有差遣，上刀山下火海，我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林扮愚摊了摊手道：“可别，我可不想跟你们北寒洲的官家有什么瓜葛。”
武夫横行的江湖上，有句话，不是修行人，不知山上事。
但是修行路上，也有一句话，已是山上人，不问人间事。
长髥大汉瞧了瞧那不肯罢休的周显，决定作罢收场，最后说道：“我大元与尊师的事情，我不好掺和，但是那位少女，我会动用自己的关系护她在北寒洲周全，前提是你魏檗不觉得冒犯的话。”
林扮愚笑道：“有人帮我好好照顾媳妇儿，我又少了麻烦事，谢了。”
长髯大汉松了口气，看着这位在天机阁新出的天下天骄榜单上名列前茅的少年，微笑道：“还望小友日后惦记着这段情分。”
林扮愚显得有些不耐烦，叹了口气，连忙摆手道：“知道了知道了，要走就赶紧走，我拦下他片刻功夫之后，我也准备跑路啦！”
长髯大汉似乎并不死心，咬了咬牙小声问道：“以前我是不信天机阁的什么狗屁榜单，如今亲眼所见，不得不信，小友，若是倾力相搏，可有胜算？”
林扮愚理所应当的点了点头道：“自然”
长髯大汉摇摇头，“可为何？”
林扮愚记起一事，有些为难，答道：“算是和我师父订立的约定，行不行？对了，我准备南下大元新都，到时候麻烦你跟沿路州府提前打声招呼，能省下些麻烦自然是好的，光是我那位坐镇大元陪都的大师伯就够我喝一壶的了，我可不想再发生什么麻烦事了。”
长髯大汉洒然笑道：“些许小事，不值一提。更何况这本就是你蜀山主动跟大元缓和关系的举动，是好事，放心便是。大元周氏历代国主，虽然一个个雄心壮志，总给人咄咄逼人的感觉，但是真正相处下来，其实还好。要不然秦先生也不会留在大元这么多年。”
林扮愚突然想起了什么，好奇的问道：“听说那位居胥山主曾经问拳陪都，打的一半陪都都成了残垣断壁？”
长髥大汉点点头，笑意苦涩道：“的确如此。”
“为啥？说道说道？”
长髯大汉却是一言不发。
身为大元扶龙之人之一，被秦先生亲自调教的纯粹武夫，虽说实力并算不得如何强悍，可那心性与嘴巴，却是磨练到了极致。
他有许多事没有说出口。
曾经还未离开陪都的大汉，被一位剑修拦住，问了他一些问题。
大元，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大元。
大元皇帝，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位君王。
以及秦右山这么多年，在北寒洲，在大元，到底做了哪些事情。
大事小事，他都想知道。
得了秦先生授意的长髯大汉坐在陪都最寻常的酒肆，与那名剑修一边喝酒一边聊天。
大汉畅快一笑，带着濒死的周野轰然冲天而起。
林扮愚伸手拍散那阵扬天而起的尘土，收敛笑意，看着那不肯罢休的周显，无奈的摊了摊手。
“师公啊，下回遇见了师父，你可得帮我多说两句好话啊…………”
中土神州，东海之滨，有一座彩云之城。
城中人数极少，只因那位一人即一城的白帝城主，对于弟子挑选一事格外的严苛。
一位年约十六的少女一屁股坐在登山石阶上，满是无奈。
刚刚那个登山而上的男人也太无理了，竟然敢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看，咋？没见过白帝城第一美女？
虽然白帝城只有她这么一位女弟子，可少女还是满不在乎。
就算日后白帝城的弟子再多些，可她虞小鱼还是白帝城第一美女！
少女咯咯一笑，心情瞬间开朗。
开朗之后，少女便是回忆起了那个男人的面庞。
剑眉星目，说实话，的确是英俊的很啊！
山顶，一片彩云之中，已经恢复了真身的孟行舟端坐彩云之上，递给了对面一位高大男子一盏茶。
男人看着茶，一言不发。
孟行舟脸色如常，只是眼神中的惋惜之色，清晰可见，浓郁至极，低声道：“不单单是大元，就连北寒洲诸国的气运都要锐减百年，山主所料不差。不过秦先生的谋划想来山主也是知道一些，枯木逢春、否极泰来，或许当真能为天下迎来一波盛世。”
有着气吞天下志向的黑衣男人点了点头，“所以我才会为你镇守这白帝城。”
孟行舟笑了笑，“所以那深渊入口，还需山主亲自镇守年余。”
男人点了点头。
这本就是他们的交易之一，自然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
孟行舟又问：“那么她？”
男子平淡道：“随她去吧。”
孟行舟点点头，“继续留在我这白帝城，的确不太合适了。”
孟行舟饮了一口茶，低头看向彩云之下，人间兴盛，一片大好之势！
“当年的事，虽不是她的意愿，可终归还是害的山主失去了人皇之路，天下骂名已久，山主当真不在意？”
“有何在意？”男子凝声道，“本就是她说过想要看看这天下景色，我才会逐鹿天下。至于这最后天下分为万国也好，是继续大秦一统也罢，又与我何干？”
“若是天下一统，也不会有这数万年的太平了。”孟行舟一针见血。
男子不置可否，转头看向了北方。
孟行舟也是有所感应，轻笑道：“你说今日会不会问剑大元新都？”
大元新都的城头，身形消瘦的青衫老人屹立其上。
不知何时，老人身边出现一位同样青衫的剑客，也不说话，只是坐在一旁喝着闷酒。
这对恩怨极深的师兄弟，已经有几百年未曾如此会面了。
老人看着那热闹非凡的新都，不愿收回视线，随口问道：“来给我送行？”
青衫剑客洒脱一笑：“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有别于禁区之中的另一个秦右山，老人扯了扯嘴角，“运气好的话，还能是个半死。”
剑客没有在意，仿佛早就已经习惯了一般，继续将手中的酒葫芦放在嘴边，“有了居胥山主的消息，你这盘棋，定不会输。”
老人笑了笑，“这倒是你第一次选择相信我。”
“你想多了。”
剑客继续饮酒，突然问道：“能不能透露个准话？那两个龙兴之人，你究竟选择了谁？”
老人没有转身，只是伸手指着那天空中的骄阳，说了一句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话，“日出之前，黑暗无穷。”
剑客愣了愣，苦笑了一声，“又是这样，你是想让他和我一起去掘你的坟啊。”
老人爽朗一笑，“我掌灯人一脉，何曾信过天命？”
剑客似乎觉得有些无聊，就要转身离开。
可没想到，却是被老人拦下。
“大老远的跑来一趟，要不在这新都，留下一剑？”
剑客看了看老人的面庞，突然间意气风发！
老子已经忍你很久了！
据史料记载，那一日，剑气如天瀑，飞流直下三千尺！
杏花山上气氛格外的诡异。
小道士和小和尚凑在了一起，看着那分坐在两块巨石上的两位少女针锋相对，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茶茶原本是想去找李寸心的，没想到却是被老酒鬼按了下来，“别去打扰他。”
老和尚坐在老酒鬼的对面，看着那独自一人坐在一旁观看一副时光画卷的少年，也是有些于心不忍，“前辈，当真不怕小友心性崩塌？”
本来就在气头上的老酒鬼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有什么承受不住的？他自己想要真相，就要有直面真相的勇气，为未来可能发生的坏事忧心忡忡，对过去已经发生的痛苦无法释怀，每天总是不受控制地想到各种不好的事就是人生了？”
“放屁！这人间每时每刻都在变化，唯一不变的也是变化！无论是人间百姓还是山巅修士总是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就连至圣先师都曾经说过‘金无足赤人无完人’，一切的变化只能趋向完美，却不可能实现完美！”
老酒鬼气呼呼的抱怨着，“整天只知道算计自己家里人算什么本事？啊？年轻的时候到处惹是生非，我就跟在他屁股后面一件一件的给他摆平，要不是我老家伙人缘好，这天下早就乱套了！原来以为当时只是少年心性，长大了就会理解当师父的难处，可这王八蛋呢？倒是不出去惹事了，反而开始祸害起了自家人了！”
老和尚默默的听着，犹豫了许久，才轻声道：“秦先生对外，似乎也没这般束手束脚。”
老酒鬼瞪大了眼睛，“嘛呢？？拐着弯骂人呢是不是？？你当老头子我不知道呢，就连街边的野狗听见了秦右山的名字都得叫上两声，方能解气？”
老僧倒没有那个意思，秦右山的名声在人间虽说格外的狼藉，可是在一些明眼人的心中，秦右山便是这人间智谋绝顶之人。
就连那位白帝城主都曾放出豪言，秦右山的计谋心智，现在人看不懂无妨，一切是非功过，尽待千年后再睁眼瞧瞧！
此言一出，顿时掀起了千层波浪。
倒不是因为这话说的极好，而是因为你一个魔道巨擘，在史书上也会留得一个‘千古骂名’的家伙，怎么有脸去评价另一位‘同道中人’的是非功过？
开玩笑！
就像是癞蛤蟆去评价青蛙一样。
简直就是在贻笑大方！
可老和尚却不这么觉得，他是一个聪明人，自然能够知晓二人的计谋究竟有多么的惊世骇俗！
世人或许千年光阴，而我不同，我只需五百载！
听起来像是个消化。
可老和尚却是颇为自得。
老酒鬼喝了一口酒，似乎还是不解气，继续唠叨道：“当初那个小王八蛋害你道心不稳，始终不敢踏入那一步，现在又逼你入那天人境，你就一点怨气没有？”
老僧闻言笑了笑，双手合十，“何来怨恨，本就是我自己的心魔，若非秦先生推了我一把，恐怕我只能安安稳稳的隐居在荒野古庙，等待寿终正寝的那一天。”
老酒鬼一脸嫌弃的看着老和尚，“啧啧啧，在这跟我咬文嚼字呢？在这禁区中迈入‘天人五衰’，一个不小心你现在就得去西天极乐了。”
老和尚笑着摇了摇头，“前辈说笑了。”
老酒鬼看到他这幅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你这人怎么越活越回旋了？当初好歹也是一国国师，那时候多有劲儿啊！短短三十年就将大周这么一个边陲小国带到了现在这种高度，这怎么岁数越大胆子越小了呢？没劲，真没劲！”
老酒鬼后面一句话，倒是让一直偷听的茶茶笑出了声。
“年轻人一个个老谋深算，故作深沉。”
“老年人反而脾气火爆，不服就干！”
“真是倒反天罡啊！”
老僧笑了笑，眼神格外的平静。
他望向如夜幕中一盏灯火的大周国都，眼神温柔，怔怔无言。
昔年的大周国的国师病虎，这一看，就是百年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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