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4)

    -------阿尔法基站,蜂巢居民区------

    夜幕低垂,远处街道但霓虹灯晕染出一片朦胧的桃红色,程婴趴在窗户边,看着对边窗户里的母亲正在督促着自己的儿子练琴,家里的白墙上贴满了男孩的奖状,还有一整面墙用来放锦旗和奖杯。

    爸爸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仅仅看了一会儿球赛就被孩子他妈打发去了厨房,应该是水槽里的碗还没有洗。

    程婴坐在冰冷的玻璃前,远远地望着对面温馨吵闹的万家灯火。

    房间里没有开灯,她一个人坐着。

    过了一会儿,她终于有些看腻了,转过头看了看自己肘边的那盆绿箩。

    那是喻景山养在房间里的,虽然每周都会给它换水,但是平日里几乎从来都不会注意到它,更不要说留意它的叶子有没有变黄,有没有长高。

    似乎饲养它只是一种程序化的动作,接水,倒,干了,再倒,只要活着就行。

    程婴有时候就会觉得,自己和这盆绿箩其实没有什么区别。

    她点开了自己的终端,并没有任何未接来电,又打开短讯,看到了最新一条已读的信息。

    吴明刚刚发了一条短讯告诉程婴,约塞尔航空大学能够破格录取学生,只要她完成了学校的考试,就有机会能拿到全额奖学金,毕业之后也可能会被分配进入联盟舰队。

    只不过考试就在明天,现在备考可能也已经来不及了。

    程婴虽然没有回他的信息,但是确实把这事放在了心上。

    喻景山多半是不会让她去的,这点程婴心里很清楚。

    她有时候很矛盾,一方面想照着喻景山的期许长,变成一个普普通通赖在他身边永远长不大的孩子,毕竟男人一直以来最大的愿望,就是让她变成一个丢进人群里就找不着的普通人。

    但这样喻景山就会一直以一个保护者的姿态,掌控她所有的行动和想法,虽然程婴对此并不反感,但她并不喜欢一直这样下去。

    因此另一方面,她又竭力地想成为喻景山的保护者——男人似乎永远不知道怎么珍惜自己的身体,如果她能替他分担一些东西,那么她就不用像那盆绿箩一样,每天只能坐在窗边苦巴巴的等待饲主的出现。

    这种不平等的关系让程婴越来越难以忍受。

    但当下和喻景山去谈这些,男人一定不会同意,程婴对此十分肯定,因此也从未做出过尝试。独立总是需要一些基础的,她还没有任何可以谈判的条件,只有等她能够完美的成功融入人类社会·····

    程婴有些丧气的垂下了脑袋,就算她能够成为一个‘合格’的人类,失去了自己的‘异能’之后,她又能拿什么去保护男人呢?

    这根本就是一个无解的题目。

    门口传来钥匙拧门锁的身影,程婴立马从窗户上翻了下来,一个箭步冲到了门口,在喻景山打开门的瞬间,冲过去跳到了他的身上。

    男人的外衣很冰,程婴打了个哆嗦,鼻尖萦绕着一股医用消毒水的味道,她将脸埋在喻景山的颈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下来,”喻景山一只手护在女孩的后腰,另一只手空出来捂着自己肋下的伤口,稍微动了动脖子,试着挣脱开女孩的桎梏,“你这样我进不了门。”

    “小狗皮膏药,你爸爸身上这么脏都敢往上贴?你睡衣要不要了?”

    池秀斌在他俩身后打趣道,手上提留着一带药和吃完的饭盒带,看了她就笑,“放心,你爸爸乖乖把饭吃完了回来的,任务完成,你赶紧去睡觉吧。”

    程婴慢吞吞地放开了手,双脚落了地,跟在喻景山半步路的位置,小尾巴似的。

    喻景山几乎是洗完了澡,沾床就睡,水母玩偶被他揪着小脚丫子甩到了地上,过了一会儿就觉得怀里空着难受,又把它提溜回了床上抱着睡。

    程婴坐在凳子上看他睡觉,隔空用视线描摹着对方的睡眼,一边数着对方的呼吸,一边无聊地翻看着桌上的书。

    搁在最外侧的是一本《育儿宝典》,页脚都被翻烂了,程婴拿了下来,才翻开第一页,就看到了喻景山龙飞凤舞的批注,在“让你随时随地优雅育儿”的“优雅”两字上重重地一圈,转而写下两字:扯淡。

    她继续往后翻,男人大有和此书作者在纸上开战的意思,杠上加杠,明明花钱买了这本书,还如此别扭地从头到尾看了这么多遍,每看一遍还都要特别抒发一下自己不敢苟同的立场。

    其中育儿百招第七十三条,记得每天对孩子说:我爱你,你是我的宝贝,喻景山第一遍看批注肉麻,第二遍批注,没必要,第三遍郑重其事的加了一句,轻浮。

    程婴不知道‘轻浮’二字何意,但她记得自己对喻景山说过“爱”,但当时对方脸上的表情却并不好看。

    似乎有怪罪她胡乱遣字的意思,又有些许狼狈躲闪,末了只是匆匆用‘你还不懂’四字推了,之后便再无提及。

    男人只知道女孩子在这个微妙的年纪里,不应该混淆亲情和爱情,但对于程婴来说,她并不觉得这两者有何分别,如果爱情真如他们所认为的那般处处顾及,狭隘避讳,那不如不要。

    ——人世间众多爱的区别,程婴不懂,但她想对喻景山好,跟所有、任何人都要不一样。

    床上的喻景山翻了个身,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的程婴,拍了拍自己身边空着的位置,沙哑着嗓子嗔怪道:“上来睡觉,坐那边干什么?扮鬼吓人啊?”

    程婴从膝盖上抬起了头,先前笼罩在周身的低气压在瞬间散尽,她又露出那副天真的笑颜,小动物一样地爬上了床,蜷缩在喻景山身边,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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