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新时代（上）
一九九七年，春节刚刚过完，人们还沉浸在过年的喜悦当中，然而，电视上却传来了一个令全国人民悲痛的新闻，伟大的领袖邓爷爷去世了。
下亿村村委会的广播上一直循环播放着哀悼的音乐，亿山上所有金矿全部停工哀悼。
下亿村学校进行降半旗仪式，全体师生向国旗行注目礼。随后，学校办公室里，魏校长和陈智善等老师都泪流不止。
村里的老人们，都在电视机前留下了沉痛的眼泪。
所有人都明白，大家现在能吃饱肚子不再挨饿，都是这位老人带领无数伟大的人奋斗来的！
随着冬天的走过，春天来了。
亿山下的杨树也发出了嫩芽，田里的土质也疏松了很多，再暖和一些，就可以播种了。
用了一年半的时间，陈家的新宅院终于建好了。陈智善站在完工的新院子里高兴的想着，这么好的房子，住着肯定会很舒服，终于可以给智文成家了。
五一节日当天，陈家老宅新宅都贴上了新的对联，大门插起了两面红旗，挂起了红灯笼，窗户和门上都贴上了红囍字。
陈智文穿上了新西服，打上了红领带，很是精神帅气。新娘子穿着一身红礼服站在新郎旁边，也很美丽动人。
“一拜天地！二拜祖先！三拜父母。以后要夫妻同心，孝顺父母，传宗接代！”婚礼主事人站在一旁高声喊到。
“接下来，新郎新娘给长辈来宾磕头行礼！长辈们提前把辈钱（红包）准备好，念到谁的名字往钱站一站，别怕给钱躲起来了！”主事人继续喊到。
“哈哈哈哈哈！”围观的人们被主事人逗笑了。
“二奶奶，五十。磕头！三奶奶五十。磕头！……”在主事人的主持下，磕头仪式终于进行完了。
“接下来！新郎新娘给大家敬酒。姑姑舅舅提前准备好满酒钱。磕头给钱，敬酒还得给！”主事人继续喊着。
哈哈哈……！！！
婚礼在大家的祝福下，准备忙活完了。
陈智善嘱咐谢建国带着人用拖拉机把婚礼用的桌子凳子，和其他物品都还给了人家。
陈智美和一些表姐表妹们把剩下的菜，酒，饮料都收拾了起来。
陈家辉和一群小朋友们在院子里玩着捉迷藏。
老太太显然有些累了，在新房的东屋躺着，老爷子陈晋生在堂屋的会客厅坐着。
“智文，今天成家了，是有媳妇的人了，往后就是大人了。好好在山上做事，不能懒惰，更不能和山上的赖小子们混在一起。这新房子本来打算你和智善各住一半儿，可你大哥说他习惯在老屋住，以后咱再赚些钱了，把老屋重新盖下。我和你娘、你妹妹住一间东屋就够，其余四间你们住。”老爷子陈晋生嘱咐着二儿子陈智文。
“爹！听说为这大瓦房，我嫂子和我大哥吵过好几次了！要不我和兰兰住回老屋……”陈智文说到。
“你这个娃！这房子是给你盖的，哥以后挣了钱再盖一套就好了嘛！爹娘住这边，你可得把他们照顾好了。以后矿上的事，你要多拿主意，不能总让咱爹在山上待着。”这时，智善进来说到。
“好的，老大。等过两天，兰兰去教书，我就上山看矿去，让爹回家陪着娘。”陈智善说到。
“没事，我还能干的动，智文还得再历练几年。就是你娘的身体一直不好，以后做饭、家务活儿多让兰兰干。”陈晋生说到。
“好的，爹。我和兰兰说。”陈智文说到。
亿山上，和往年一样，大家每天都忙碌着。外地人一批一批的涌入五峰镇，五峰火车站每天都是人满为患。
儿童节过后，学校便放暑假了。陈智善去县教育局集中培训了一周，回到了家中。
“这么长时间了！校长还不让你当，每月那么点工资，啥时候能把大瓦房盖起来？现在连饭都是我自己做。你爹娘就是偏心老二！”智善一进家门，周春玲便开始一直叨叨叨的抱怨着。
“我说你怎么越来越不可理喻了？咱都有工作，儿子也大了，好带了，娘活去住，不是为了照顾智文媳妇么！你当初不也是我娘照顾的吗？怎么就偏心啦！”陈智善也生气的说到。
“别和我说那些，新房也给智文住，又买摩托车又买洗衣机，听说前两天还买了一个新的29寸的大彩电。”周春玲继续抱怨着。
“那不是把他们那台电视搬给娘看了么！摩托车，那智善每天山上山下跑，买辆摩托车方便啊！你别吵吵了，好吗？有吵吵这会功夫，不如把饭做下。我下午得上山一趟。”陈智善说到。
“我不饿，你想吃，你自己做去！”说罢，去看电视去了。
“你……！”陈智善非常生气。
“干嘛？想打我啊？来啊！打啊！不想过了，是吗？”周春玲的吵闹声把陈家辉吓的哭了起来。
“好了！儿子，不哭不哭，爸爸带你去奶奶家。”陈智善抱起儿子陈家辉安抚着。
“我把家辉给我娘送过去。”陈智善说了一句，便带着儿子陈家辉准备出门。
“你带着他也住你娘的大瓦房里去吧！别回来了！”周春玲不依不饶的朝窗外喊着。
一路上，陈智善骑着自行车带着陈家辉，生气急了。他也想不通，到底是谁错了。
“大哥过来啦！家辉，来！婶婶抱抱。婆婆今天生病了，我刚出去给她叫医生去了。”智文媳妇兰兰正好在大门口碰到了陈智善，说到。
“啊？你看着家辉。”说罢，智善快速把自行车停好，大步朝新房的东屋走去。
“娘！你怎么啦？”陈智善着急的问到。
“智善，没事，昨天晚上睡觉窗户没关严，又赶上换季呢！感冒了，不碍事！”老太太坐起来说到。
不一会儿，医生来了给老太太号了脉，量了体温，确认是轻感冒。随后，开了药，挂了点滴。
兰兰把饭做好，端了过来。家辉大口吃着，老太太输完了点滴，也精神了一点。吃完饭，兰兰把家辉带到西屋看电视去了。
“智善，是不是春玲又跟你闹腾呢？”老太太一眼看出了问题。
“嗯！上午吵了一架。娘，你别担心，没什么事。”智善生怕老太太又为他操心。
“哎！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你以后脾气小点儿，春玲也是急性子！你多让着她点！她要说，你让她说两句。我和你爹也说了，挣下钱了，赶紧再盖几间大瓦房。这一碗水端不平，就不行。”老太太说到。
“娘，你别这样说，都是我的过。以后我会让着她，多和她沟通。你躺会儿吧！别坐着了。我带家辉回去了。”说罢，陈智善把陈家辉送回了老屋。
正准备上山的智善，出门在街上碰到了来找他的魏校长。
“智善，刚从BP机上看到信息，联校长要开会，我也得去。走吧！咱俩跑一趟吧！”魏校长气喘吁吁说到。
“好的！魏老师，您坐好了！您晚过来一步，我就上山去了！呵呵！”陈智善说到。
“可不是嘛！就怕你吃过饭就出门，我一路小跑。对了！你得赶紧买个BP机啦！”魏校长说到。
“哦！那东西挺贵的！”陈智善说到。
“是贵点！但是，着急有个急事用得着！”
由于亿山金矿的发展，亿山乡的路也重新修了一下，比起前几年宽了许多，平了许多。
进入联校的大会议室后，很多老师已经坐下了。智善看到了坐在后排的陈智美。
“大哥！我在这儿！呵呵！”陈智美调皮的悄悄喊到。
陈智善和妹妹点了下头，发现旁边的秦樱桃正在微笑的看着他。智善想起上次见她，还是一个丫头片子，这次远远看着她，发现她的打扮成熟了许多，给他的感觉多了许多端庄和大方。智善也对秦樱桃回了一个微笑，点了一下头。
“同志们！各小学的老师们本来已经放暑假了！现在局里安排了几个任务，所以召集大家回来开个会。”王校长说到。
“接下来！我宣读几个局里的通知。
一.七月一号香港要回归祖国啦！教育局给每位老师和学生派发一枚胸章，大家一会儿找办公室小刘领一下，回去到各校发下去，都戴上。
二.局里已经安排电信局，给各个学校安装一部电话，用于工作。大家不能私用！安装完成后，校长要锁起来。
三.前几天去局里参加培训的老师，考核成绩已出来，结合各位老师参加工作后的表现，经过局里研究决定做出以下调动：
牛志杰同志工作认真，表现突出，且多次获得优秀教师称号，局里决定，牛志杰同志从上亿村小学调到五峰镇一完小，任副校长。
韩俊斌同志工作认真，有上进心，且多次获得优秀教师称号，局里决定，韩俊斌同志从亿山乡联校调到中亿村小学，任校长。
陈智善同志工作认真，文采出众，且多次获得优秀教师称号，局里决定，陈智善同志从下亿村小学调到亿山乡小学，任校长兼乡联校副校长。
各位老师多向以上三位同志学习，一定要努力工作，争取晋升。
以上三位同志以及原岗位的同志，要在一周内，交接完毕。
上述就是今天会议的内容。散会。”联校王校长宣读完了会议内容后，便回办公室去了。
随后，魏校长也跟着追了进去，说到:
“老王，这是怎么回事啊？陈智善是准备接我的班儿！你怎么事先也不通知我一下。”魏校长说到。
“老魏，这是局里的决定，我也是昨天才接到通知的。智善培训考核成绩全县第三名，文章又总在县周刊发表，早被领导盯上啦！我这里小学的校长，辞职不干了，嫌挣的少，跑亿山开金矿去了！这不，局里领导才决定让智善来联校小学当校长。”王校长解释到。
“哦！我这培养了半天，给你做好事啦！呵呵！”魏校长笑着说到。
“老魏啊！来联校工作，比在下面村里的学校肯定要好，这不还让智善兼着联校的副校长嘛！以后跟着我，我好好培养一下，将来也许能接我的班哩！哈哈！”王校长笑着说到。
“行啊！你把我的将抢来了，你得还我一个。老王，你联校里还有比较优秀的年轻老师吗？”魏校长问到。
“不要着急！来日方长，回头再议吧！”王校长说到。
联校办公室楼下，智善和智美、秦樱桃坐在石椅子上说着话。
“大哥！恭喜啊！以后，你也来乡里工作，再放假回家，我让你带着，我就不骑车啦！哈哈！”智美高兴的说到。
“恭喜你啊！陈老师，当校长啦！以后就是我的领导了，请多多关照。”此时，秦樱桃的心里高兴极了。
“好的！秦老师，我们共同进步。”智善对秦樱桃说到。
“大哥，那以后你和嫂子就得分开啦！要不你把嫂子也调过来，让小辉在这边上小学。”陈智美说到。
听到智美说的话，秦樱桃心里突然难受起来，她心里明白，自己不该也不能爱上眼前这个男人，他已经结婚，是别人的男人了。可是陈智善是她第一次喜欢的人，而且有意的推掉了无数次的相亲。这样没结果的暗恋和等待，或许该停止了。此时的秦樱桃心里极度矛盾，思绪也乱作一团。
“秦老师！秦老师！你怎么啦？”智善问到。
“啊！智善，不！陈老师，不好意思！我刚才在想……在想……智美，对了！智美呢？”秦樱桃脱口而出，智善的名字，脸瞬间红了。这才发现智美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
“智美回宿舍拿围脖去了，说是给我和她二哥每人织了一条围脖。”陈智善也发现秦樱桃脸红了。
夕阳下的秦樱桃，梳着马尾辫，穿着女士白衬衫，红色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显得格外美丽动人。
这时的陈智善看着眼前的秦樱桃，又一次发现了她与生俱来的气质。
“不好意思！智美让我给你介绍个对象，我把这事给忘了！”陈智善突然想起智美拜托他的事。
“啊？不用了！陈老师，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秦樱桃低着头，娇羞的说到。
“哦！那就好！”陈智善说到，心里想着，也不知道是哪个有福气的男子得到了她的芳心。
“大哥！两条围脖，我织了好长时间，还有给小辉买的干脆面。”智美说到。
“好的！手艺不错！那我先回去了，放假后，立刻回家。”智善说到。
“秦老师，再见。”智善说到。
陈智善骑着自行车带着魏校长朝下亿村走去。
望着走远的陈智善，秦樱桃心里有一丝不舍。
“樱桃姐！你不要再推掉相亲了，我知道你喜欢我大哥，可是，根本不可能。我相信，你一定会遇到比我大哥更优秀的人。我们一起等待我们各自的白马王子出现吧！哈哈哈！”陈智美笑着说到。
“小妮子！还白马王子，言情小说看多了吧！”秦樱桃摇了摇头，说到。
“什么？调你去乡里的小学当校长，那我怎么办？不是说让你准备接魏老师的班儿吗？这局里的领导是怎么想的嘛！”周春玲又埋怨到。
“等有机会你转正了，我和领导们提一下，看能否把你也调到乡里。现在你是民办教员，户口是咱们村的，局里规定只能在咱们村的学校教书。后半年开学后，小辉先在咱们村上学，以后再说。”智善说到。
“转正，哼！我就没想过，现在的师范生一茬一茬的毕业，怎么可能轮到我们这些民办教员转正呢！”周春玲继续说到。
“我早和你说过，你好好静下心进修一个师范，工作也要多多努力……”陈智善话说一半儿，就被周春玲打断了。
“别和我扯那些没用的，我哪有时间进修。再说了，工资那么低，一个月挣的钱还不如上山捡矿的女人一天挣的多呢！我怎么努力？”周春玲继续埋怨道。
“你怎么就一点上进心也没有？”陈智善说到。
“呀！嫌我没上进心，嫌我是个民办教员，是吧？那你去找个有上进心的人过啊！”周春玲撒泼的说到。
“我没有那个意思！你慢慢说，别再吓到孩子了！”智善说到。
“我带着小辉回娘家住几天，你明天送我。”周春玲说到。
“嗯！好吧！”智善说到。
此时，陈智善本想着把升迁的消息告诉周春玲，她会为此高兴，没想到会是这样。
第二天，智善把春玲和小辉送到了北亿村的岳父家，留下一些礼物和钱，就去亿山了。
天亮矿业二场门口，没有一辆拉矿车。工人们还井下继续作业，一车一车的往上运矿石。
“爹，怎么没有拉矿的车呢？”智善问到。
“脉窄，石头多，金子含量低，挖上来的大部分是石头。有一段时间了。哎！”老爷子叹气到。
“那怎么不换条矿道？”智善问到。
“都换几次了！这样下去，只能在井下再挖条竖井了，那样开采难度就更大了，还得添加好多设备，再垫很多本钱进去。”老爷子皱着眉头说道。
“天亮知道吗？他什么意思？”智善继续问到。
“天亮现在顾不上过来，他那边出事了！也不知道处理的怎样啦！”老爷子说到。
“出什么事了？”智善问到。
“死人了！矿下塌方了。”智文说到。
“啊？怎么会这样呢？井下的安全措施不是做的都挺好么？”智善说到。
“他那边是本来就是老井，下面又打了竖井，矿道又多，有的废弃矿道不及时掩埋，放炮时有几个矿工嫌麻烦没上井，躲到了废弃的矿道里，矿道塌方……哎！可怜的娃娃们！”老爷子说到。
“我过去一趟。”说罢，智善便赶往一场。
天亮矿业一场大门关着，谢建国带着几个人守着。
“智善，你过来了。”谢建国说到。
“建国，天亮在吗？事情……”智善问到。
“处理着呢！你进去吧！”说罢，建国把门打开，把智善领了进去。
“智善，坐吧！桌子上有烟，建国到点水。”杨天亮招呼着陈智善。
“陈老板！你好啊！还记得老弟吧！我是何豹。”巴蜀矿工的工头何豹留着大背头，夹着一根烟，翘着二郎腿说到。
“何老板，你好！记得记得，我们一起吃过饭的嘛！”智善礼貌的说到。
“杨老板！你是大老板，兄弟们都是我带出来的，你也晓得！我得给人家一个交代。按我说的，死掉一个人陪两万，受伤的每人五千。我个人收一万，其余的事情我来处理。派出所那边你来摆平。今天咱们就把这个事情办了，别拖！”
“小何，钱，我现在就能给你，你得保证后面没人再来闹事，工人们还得正常下井。”杨天亮说到。
“放心啦！我何豹办事，滴水不漏。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情，找我处理就好啦！”何豹抖着腿，抽着烟说到。
话音刚落，只见杨天亮从保险柜里拿出一袋钱，放在了写字台上。
“小何，点下。多出来的，都赔给死者家属吧！”杨天亮说到。
这时，何豹扔掉手里的烟头，起身来到写字台旁，拿起一袋钱，看了看，说到：
“不用点！杨老板信任我，我也信任你！你这边什么时候开工，给我说一声，我通知工人们过来。”说罢，何豹拿起一袋钱准备离开。
“小何，那个死去的矿工……”杨天亮问到。
“处理了！放心吧！”何豹边说，边用打火机点了一下火。
杨天亮瞬间明白了。
何豹走后，陈智善一直想着开口问问情况，一直不知道该不该问。这时，杨天亮看出了陈智善的心思。
“智善，你都看见了！现在就是这样，外地来的矿工下井出事后，赔点钱，工头就给解决了！”杨天亮说到。
“天亮！可是一条人命，就这样……派出所不立案吗？”陈智善说到。
“智善！怎么，你盼着派出所来抓我啊？呵呵！都打点好了！你不在山上常待着，不了解。这亿山上的金矿，哪个矿上没死过人，给工头一些钱，他就给处理了。”杨天亮点起一根烟，说到。
“哎！和工头亲近些的，工头还能给装口棺材，那些不熟的，都一把火给烧了，有的在后山沟里挖个洞就埋了。家里面估计都不知道！都是着可怜人！光我知道的就有……不知道的……算了！不说了！”杨天亮说着说着，说不下去了。
听完这些，此时的陈智善，心情无法平息。利益面前，人性的丑陋、邪恶……法律面前，金矿老板们的无法无天！突然，陈智善感觉亿山上充满了罪恶！
一根烟已经抽到了头，烟头烫到了手指，陈智善才回过神。
“智善！你别多想了！我明白你们读书人的心。这个社会就是这样，只要能赚到钱，其他都无所谓。你也得看开点！及时矿工们知道下井可能没命，依然很多人来咱们这里打工，都争着下井，都想多赚点钱。都……”杨天亮正说着，被陈智善打断了。
“天亮！你别说了。我觉得这样下去不对！井下作业的安全措施必须做好，我们要尊重生命！”陈智善站起来激动的说到。
“智善，我没有不尊重生命啊！出事后，我第一时间就赔钱了啊！我算多给的啦！其他矿上……”杨天亮话说一半，又被陈智善打断了。
“你不要学他们，我知道你内心是善良的，做好安全防护，每天检查，最好绝对的安全生产才是最重要的！”陈智善有力的说到。
“智善！别激动！听你的，以后专门安排两个安全员检查，不安全，不下井，不作业！好了吧！”杨天亮说到。
“对了！你过来找我不是为了问矿难的事吧！是不是想问问二场下一步该怎么做？”杨天亮问到。
“嗯！老爷子说现在的矿道已经不出矿了，想着出矿就得再打一口竖井。但是，成本和安全问题就得好好斟酌一下。”陈智善说到。
“打，再打一个竖井，二场是新洞，可开采的余地还很大！本钱，咱有。该上的设备，继续买。安全嘛！那肯定不如现在安全，咱们尽量做好吧！”杨天亮说到。
“嗯！行，我知道了！我回去和大家伙儿商量一下。”说罢，陈智善起身回到了二场。
回去的路上，陈智善一直想着杨天亮说的话，看着亿山上人来人往的忙碌着，又想到亿山上矿工们人命的卑贱，不由产生一个念头，不干了。
“爹！先停工吧！”陈智善说到。
“哦！有财，叫工人们上来，都回宿舍歇着，把机器都关了，先停工。”老爷子吩咐到。
“嗯！好的，姐夫。我这就去安排。”说罢，智善舅舅宋有财走出了办公室。
“怎么了？天亮那边……”老爷子问到。
“爹！他那边给遇难的矿工都赔偿了，算是把事了了。但是，这样下去不行，如果再开一个竖井危险系数太高，不安全。我们开矿是为了赚钱，绝对不能不顾矿工的生命危险。我想了想，咱们还是别干了。”智善斩钉截铁的说。
“嗯！你没上山前，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现在亿山上的金矿经过几年的开采，大部分矿场都再打二道井，甚至三道井，越往下打，安全越没有保障。”老爷子也同意智善的决定，随即说到。
“爹，老大，咱们现在手里还有些钱，不如也买几台电蹍，放老屋院子里搞金矿加工和提炼得了！又安全，又省事。这些年，我也学会了整个加工提炼的技术，再买台拖拉机，我上山买矿拉矿，让我舅舅带着表哥表弟们干活儿。行不？”一旁的陈智文突然说到。
陈智善看着老爷子，说到：
“爹！我觉得智文说的对，你看行不？”
“嗯！可以。智善你去找找养电蹍的朋友，问问这一套买下来得多少钱，咱提前准备着。智文跟着去，看看得占多大地儿？回咱老院子盘盘，看看能放几台。”老爷子细心的安排着。
“好的！我去张富宽厂里看看，再顺便问问元大头，现在我把天亮叫过来，把帐算一下。这几天就往下搬东西。”智善说到。
“对了！爹！既然咱们要养电蹍，我们可以先把拖拉机买回来。正好这几天搬东西，也不用再借别人的啦！”智善又说到。
“行！智文，你骑着摩托车带着你大哥先去五峰镇看看，再去坚州县城看看，比比价。合适的话，明天就买回来。算账的事，我去找天亮谈吧！”老爷子安排到。
经过这几天的忙活，老爷子带人终于把老屋的院子清理好了。靠着西边的墙搭起来了一排房子，安装好了三台电蹍，院子南墙下也挖出了两个排泥坑，院子中间留出空地堆放买来的金矿石。
“智善，你们一家子也搬到新屋去住，和你娘住东边两屋。智文两口子住西边两屋，中间的堂屋做会客室。我和你舅舅，表弟们住老屋。”老爷子安排到。
“好的，爹！我现在就给俺老大把家具行李搬过去，好安排舅舅他们。”智文高兴的说到。
“爹！那就让智文和我舅舅给搬我搬一下吧！我去趟北亿村把春玲娘儿俩接回来。明天还得去乡里交接工作去。”智善说罢，找智文拿上摩托车钥匙，便朝北亿村出发。
这摩托车骑起着，就是得劲。等到乡里上班了，我也买一辆。智善心里盘算着。
北亿村在亿山北面，从下亿村出发，骑摩托车两个小时就到了。
“小辉，和小朋友们玩什么游戏呢？”智善把摩托车停好，看着院里玩耍的儿子高兴的说到。
“爸爸！爸爸！”小家辉看见父亲后，高兴的扑到了智善的怀里。
“在姥爷家听不听话啊！看！爸爸给你带了糖，去给小伙伴们分着吃。”说罢，小家辉用两个小手抓着两把糖，跑到一群小朋友旁边，给每人分了一颗糖。
“外父！最近身体怎样啊？我给你带了一条水烟和一箱方便面，放堂屋马蹄箱上面了。”智善走进里屋看着炕头上的老周头，说到。
“陈智善，听说高升了啊！工资涨了吗？院里的摩托车是你爹给你弟弟买的吧？”老周头话里有话的说到。
“外父！怎么啦？您这话里有话啊！”陈智善问到。
“你爹咋那么偏心呢？开金矿挣了钱，给你弟盖处大瓦房住，让我们春玲和孩子住在老院的破房里，什么意思？欺负人吗？”老周头继续酸溜溜的说到。
“外父！你听我解释……”智善还未说完，就被老周头打断了。
“解释什么？解释个屁！你怎么连你弟弟也斗不过？”老周头继续说骂到。
“妈妈，爸爸来了，在姥爷屋呢！”院里传来了小家辉的声音。
“春玲，你到底和你爸胡咧咧啥了？怎么我一进门就开始数落我，在家的时候，我不是和你说明白了吗？”听到春玲回来后，智善走到堂屋拉着春玲说到。
“陈智善，你别一来就和我吵吵，我爹说啥了？”周春玲问到。
“都进里屋来！别在外面堂屋嘀咕。”老周头喊了一句。
随后，两人都进到里屋。
“春玲，爹让我们搬进新屋住。亿山上的金矿不开了，老院里盖了电蹍房做黄金加工的活儿，舅舅他们住老屋。估计智文他们已经把咱的东西都搬过去了，我明天要去趟乡里，今天接你们回去。”智善心平气和的说到。
“老二他们住哪？”春玲问到。
“他们住西边两间，咱们和娘住东边两间。”智善说到。
“陈智善，我们一家三口，加你娘四个人，住两间。老二两口子住两间。你爹是怎么安排的？为啥处处偏心智文。”周春玲扯着嗓子说到。
“春玲，你有完没完？我爹怎么就偏心啦！我们都商量好了，等电蹍厂再挣到钱，把老屋推倒盖成大瓦房，到时候咱们再搬进去。你怎么就听不进去话呢？”陈智善又一次解释到。
“以后的事，谁能说得准，你能保证电蹍厂一定能赚到钱，看这样，赚到钱也会给你弟。”春玲继续说到。
“陈智善，回去告诉你爹，给我们家春玲立个字据，电蹍厂赚到的钱，都是我们春玲盖房子的钱。”老周头一边用烟杆敲打炕檐，一边说到。
“外父，您说这样的话过分了吧！您……”陈智善还未说完，又被春玲打断了。
“说谁过分呢？说谁过分呢？我还没当面说你爹偏心呢，你就在这说我爹。你自己回去吧！想让我回去也可以，让你弟弟把大瓦房给我腾出来！”周春玲撇着嘴说到。
“周春玲，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我当初算是……”陈智善生气的说到。
“春玲，就在爹这儿住着，不腾房，咱不回去住。大不了离婚，再找个有钱的。”老周头，说到。
听到这话，春玲诧异的看向老周头。陈智善也愣住了，他怎么会想到自己的岳父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周春玲，你今天是铁定听你爹的了？”陈智善问到。
“是又怎样？”春玲强撑着说到。
“好！我带小辉回去，你可别后悔。”说罢，智善走出院子，抱起小辉，骑上摩托车走了。
屋里，父女俩都不说话。
“春玲，我喊你娘去，该回来做饭了！”说罢，准备下炕穿鞋。
“爹！你刚才瞎说啥呢？我是让你见到智善数落数落他就行，你怎么能那么说话。”春玲边哭，边埋怨着老周头儿。
“我觉得我说的没错！要不就不说，既然说啦，就得说恼他，看他以后还敢欺负你。”老周头儿依然嘴硬的说到。
老周头儿固执的认为他说的是对的，是为了女儿春玲着想。却不知这次的对话，已经深深的伤害到了陈智善内心深处。
坚州县的北部，群山林立，气候偏冷，即使是夏天，骑着摩托车走在两山的中间，依然有一丝凉意。
陈智善停下车，把自己的外套给儿子裹着，又继续向下亿村的方向继续行驶。
“爸爸！妈妈怎么不和我们一起回家呀？”小家辉问到。
“妈妈还想在姥爷家住几天，过两天就回来了。”陈智善说到。
此时陈智善的心里，既充满了对周春玲的失望，又担心着这段婚姻是否能够走下去。
回到新屋院子里，智善把摩托车停在墙边，走进东屋里，老太太正在和二儿媳打扫屋子。
“大哥，你回来啦！我和婆婆已经把屋子收拾好了。嫂子呢？”智文媳妇高兰兰问到。
“你嫂子说还想在娘家住几天，过几天再回来。”智善说到。
“哦！你和小辉没吃饭了吧！我这就去做。”说罢，兰兰拉着小辉去了西屋。
“吵架啦？”老太太问到。
“没事，娘！你感冒好了吗？”陈智善问到。
“娘的身体就这样了，每次输点儿液，就能精神几天。春玲为什么不回来？”老太太问到。
“没事，过几天就回去来了。”陈智善说到。
“还是为了这几间大瓦房？之前住的都是窑洞小平房，生活的都很如意，现在都想着住这大瓦房，我倒是觉得窑洞比这大瓦房住着舒服，冬暖夏凉。你好好和春玲说说，再过两年，让你爹把老屋推到了，再盖一处大瓦房给你们住。再说了，现在回来不也是住在这大瓦房里嚒！”老太太坐在炕上慢慢的说到。
“知道了！娘。兰兰看着挺勤快的，平时帮不帮你做家务。”智善问到。
“兰兰人挺好，又勤快，又会做饭。把我伺候的好着呢！我挺跟心（满意）的！”
“那就好！我和魏老师打过招呼了，等九月份开学后，就让兰兰去村里学校代课去，虽然工资不高，最起码有个做的（工作）。”
“好！好！我这两个儿媳都是教员，多好！呵呵！”老太太高兴的笑着。
晚上，老屋子里，老爷子炖了一锅排骨和土豆，炸了一盆油糕。陈家一大家子和智善舅舅父子三人，还有智善姨母家的老二，坐在院子里吃着饭，喝着啤酒，商量着明天开工的事。
远在北亿村的春玲，吃着玉米窝窝，喝着熬米汤，依然在生着父亲老周头儿的气。最后决定，第二天坐车回家。
清晨的下亿村，空气中弥漫着硝酸烧金的味道，刺鼻难闻。往年树上的鸟儿早已不知飞向何处。随着亿山金矿过度开采，产业链多度扩大，亿山周围的环境也遭到了极大的破坏。村南边的小树林也被砍的所剩无几了，上亿山的路两旁好多粗壮的大杨树，也有几颗被村委会的干部们砍掉拉回家里盖了房子。
陈智善早早的起来，骑着自行车赶往乡里联校去交接工作。陈智文也早早起来骑着摩托车回老屋院子里，准备电蹍厂开工的事。
“智善，哦！不！陈老师，这么早就过来啦！”陈智善骑到学校门口，正好碰见了来上班的秦樱桃。
“早上好！秦老师，今天于校长约好了，开始交接工作，所以早点过来了。你这是上课去吗？”陈智善说到。
“嗯！对！上午第一节是我的。你上班后，是住学校吗？还是每天跑家？”秦樱桃又问到。
“先住学校吧！后面准备买辆摩托车，不忙了，晚上就回家住。”智善说到。
“哦！那你先忙。我去上课了！”说罢，秦樱桃便向初中部的教室走去。
望着秦樱桃离去的背影，陈智善回想起每次秦樱桃看他的眼神儿，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于校长，您好！”说罢，陈智善微笑着和于校长握了握手。
“小陈啊！年轻有为！才华横溢。我看过你在坚州教育周刊发表过的文章。写的挺好！尤其是写乡村教师如何和家长沟通，让每位孩子都接受义务教育的那篇，很贴切。这些的家长们，大多数都是文盲，自己是文盲还不行，想让下一代也不读书，这绝对是不好的现象。我是老啦！教了一辈子书，儿子不争气，天天守在家里好吃懒做，没办法！只能我这个当老子的给他多赚点钱，以后不至于饿着。”于校长从智善进到办公室就一直说着。
“对了！小陈，听说你老父亲也是开金矿的，哪天我去找他取取经。你帮忙安排一下。”于校长继续说到。
“好的！于校长，不过他现在不开矿了，买了几台电蹍在村里做黄金提炼呢！”陈智善说到。
“哦！我一个远方侄子盘下了一个矿场，让我上去看着呢！我也入了点股。你也知道，咱这点工资，现在啥也干不了，刚刚能吃饱！想挣钱，还得是上山闹金矿。”于校长说完，端起大茶缸喝了口热茶。
“哎！不好意思！你来了解工作，我扯哪儿去啦！来！我给你说说都有哪些事。”说着，于校长把所有的工作都一一交接给了陈智善。
交接完，陈智善感觉很多工作安排都是重复啰嗦的。随后，他又重新指定了详细的工作安排和工作计划。
下午，召集了全体小学部的老师开了会，和大家一一握手认识后，已经到了黄昏。
陈智善正在整理着办公室的东西，这时，妹妹陈智美和秦樱桃走了进来。
“大哥，还没忙完啊！交接个工作，得一天时间吗？”陈智美说到。
“你俩过来啦！来帮我把这些资料分个类，正好我能歇会儿。”说罢，陈智善便坐在椅子上，点起一根烟。
秦樱桃二话没说，就走过去有条不絮的整理起来。
“樱桃姐！你可真勤快！哈哈！”陈智美笑着说到。
“还不过来帮忙，一会儿还想吃饭吗你！”秦樱桃微笑着说到。
坐在椅子上抽着烟的陈智善，看着眼前的秦樱桃，突然发现低头工作的秦樱桃真的好美。
秦樱桃身高有一米七左右，喜欢扎着马尾辫，批改作业的时候会带起一副眼镜，平时也不化妆，她虽然算不上特别漂亮，但她雍容闲雅的气质，确实算是一种独特的美。
“大哥！再看！我告诉嫂子去。”陈智美突然凑到陈智善耳边悄悄的说了一句。
“好了！整理完了，去我家吃饭去吧！”秦樱桃微笑着看向陈智善说到。
“这……”
“走吧！大哥，我经常去殷桃姐家吃饭，她做的饭特别好吃。吃完饭，你再回村去。别磨蹭了，一会吃完饭就快天黑了，你还得赶路呢！”陈智美说到。
“爸，妈，这就是智美的大哥，我们初中部的副校长，小学部的校长，陈智善。”秦樱桃介绍到。
“陈校长，这么年轻啊！来！上炕上坐，我给你拿酒去。”说罢，秦樱桃的父亲秦军团就准备下地。
“爸，我拿吧！你坐着陪陈校长喝吧！”秦樱桃说到。
“叔，您的脚怎样了？”陈智善问到。
“早好了！都养了快两年了，这闺女心疼我，啥也不让我干。我天天在家享福！呵呵！”秦老爷子高兴的说道。
“我们家樱桃懂事，又勤快，啥都好！就是遇不到个合适的对象，小陈结婚了吗？”樱桃母亲问到。
“妈！你干啥呢？我们陈校长早结婚了。”说罢，秦樱桃心里又有一丝丝难过。
“哎！殷桃啊！你说你都二十五啦！也不赶紧找对象，好小伙儿都结婚啦！年龄越大，往后越是碰不到合适的。”樱桃母亲继续说到。
“婶儿，樱桃这么优秀，人又长得好看，肯定能遇到合适的。您也别太着急。”说罢，陈智善看了一眼正在端饭的秦樱桃。
秦樱桃听到陈智善在夸她长得好看，心里不由的开心起来，只是脸上又害羞的红了。
秦樱桃上大学的时候，从图书馆里看到过一本菜谱，便用笔记本抄了下来，参加工作以后，便在家学着做。她当时心里想过，将来学一手好菜，做给自己心爱的人吃。没想到，除了父亲，陈智善会是第一个吃她做的菜的男人。
“好吃！味道比饭店的还好。呵呵！”陈智善由衷的说到。
吃过晚饭，天色微微有些黑了。秦樱桃从家里拿了一把手电，绑在了陈智善的车把上。随后，秦樱桃和陈智美一直把陈智善送到村口，才往回走。
“樱桃姐，有时候我也在想，如果你早点认识我哥，那该多好！可惜，他已经结婚了。我还是希望你能早日遇到你的如意郎君，把我哥忘了吧！”陈智美认真的对秦樱桃说到。
“智美！我又何尝不想忘记他。老天爷为什么安排我遇到你哥，当年他走进办公室找你的时候，我第一次见他，就喜欢上他了。我长这么大，第一次真心喜欢一个人，可是他却结婚了。我知道，我对他的喜欢是没有结果的，是不对的！可是，我就是无法控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说着，秦樱桃留下了眼泪。
“好了！樱桃姐！我虽然无法理解你，但是，我相信你肯定会遇到比我哥更好的男人。我们回去吧！”陈智美说到。
尽管陈智美极力安慰着秦樱桃。但是，在她的心里，陈智善已经牢牢的住了进去。或许，这就是一见钟情吧！
下亿村村委会的广播上一直循环播放着哀悼的音乐，亿山上所有金矿全部停工哀悼。
下亿村学校进行降半旗仪式，全体师生向国旗行注目礼。随后，学校办公室里，魏校长和陈智善等老师都泪流不止。
村里的老人们，都在电视机前留下了沉痛的眼泪。
所有人都明白，大家现在能吃饱肚子不再挨饿，都是这位老人带领无数伟大的人奋斗来的！
随着冬天的走过，春天来了。
亿山下的杨树也发出了嫩芽，田里的土质也疏松了很多，再暖和一些，就可以播种了。
用了一年半的时间，陈家的新宅院终于建好了。陈智善站在完工的新院子里高兴的想着，这么好的房子，住着肯定会很舒服，终于可以给智文成家了。
五一节日当天，陈家老宅新宅都贴上了新的对联，大门插起了两面红旗，挂起了红灯笼，窗户和门上都贴上了红囍字。
陈智文穿上了新西服，打上了红领带，很是精神帅气。新娘子穿着一身红礼服站在新郎旁边，也很美丽动人。
“一拜天地！二拜祖先！三拜父母。以后要夫妻同心，孝顺父母，传宗接代！”婚礼主事人站在一旁高声喊到。
“接下来，新郎新娘给长辈来宾磕头行礼！长辈们提前把辈钱（红包）准备好，念到谁的名字往钱站一站，别怕给钱躲起来了！”主事人继续喊到。
“哈哈哈哈哈！”围观的人们被主事人逗笑了。
“二奶奶，五十。磕头！三奶奶五十。磕头！……”在主事人的主持下，磕头仪式终于进行完了。
“接下来！新郎新娘给大家敬酒。姑姑舅舅提前准备好满酒钱。磕头给钱，敬酒还得给！”主事人继续喊着。
哈哈哈……！！！
婚礼在大家的祝福下，准备忙活完了。
陈智善嘱咐谢建国带着人用拖拉机把婚礼用的桌子凳子，和其他物品都还给了人家。
陈智美和一些表姐表妹们把剩下的菜，酒，饮料都收拾了起来。
陈家辉和一群小朋友们在院子里玩着捉迷藏。
老太太显然有些累了，在新房的东屋躺着，老爷子陈晋生在堂屋的会客厅坐着。
“智文，今天成家了，是有媳妇的人了，往后就是大人了。好好在山上做事，不能懒惰，更不能和山上的赖小子们混在一起。这新房子本来打算你和智善各住一半儿，可你大哥说他习惯在老屋住，以后咱再赚些钱了，把老屋重新盖下。我和你娘、你妹妹住一间东屋就够，其余四间你们住。”老爷子陈晋生嘱咐着二儿子陈智文。
“爹！听说为这大瓦房，我嫂子和我大哥吵过好几次了！要不我和兰兰住回老屋……”陈智文说到。
“你这个娃！这房子是给你盖的，哥以后挣了钱再盖一套就好了嘛！爹娘住这边，你可得把他们照顾好了。以后矿上的事，你要多拿主意，不能总让咱爹在山上待着。”这时，智善进来说到。
“好的，老大。等过两天，兰兰去教书，我就上山看矿去，让爹回家陪着娘。”陈智善说到。
“没事，我还能干的动，智文还得再历练几年。就是你娘的身体一直不好，以后做饭、家务活儿多让兰兰干。”陈晋生说到。
“好的，爹。我和兰兰说。”陈智文说到。
亿山上，和往年一样，大家每天都忙碌着。外地人一批一批的涌入五峰镇，五峰火车站每天都是人满为患。
儿童节过后，学校便放暑假了。陈智善去县教育局集中培训了一周，回到了家中。
“这么长时间了！校长还不让你当，每月那么点工资，啥时候能把大瓦房盖起来？现在连饭都是我自己做。你爹娘就是偏心老二！”智善一进家门，周春玲便开始一直叨叨叨的抱怨着。
“我说你怎么越来越不可理喻了？咱都有工作，儿子也大了，好带了，娘活去住，不是为了照顾智文媳妇么！你当初不也是我娘照顾的吗？怎么就偏心啦！”陈智善也生气的说到。
“别和我说那些，新房也给智文住，又买摩托车又买洗衣机，听说前两天还买了一个新的29寸的大彩电。”周春玲继续抱怨着。
“那不是把他们那台电视搬给娘看了么！摩托车，那智善每天山上山下跑，买辆摩托车方便啊！你别吵吵了，好吗？有吵吵这会功夫，不如把饭做下。我下午得上山一趟。”陈智善说到。
“我不饿，你想吃，你自己做去！”说罢，去看电视去了。
“你……！”陈智善非常生气。
“干嘛？想打我啊？来啊！打啊！不想过了，是吗？”周春玲的吵闹声把陈家辉吓的哭了起来。
“好了！儿子，不哭不哭，爸爸带你去奶奶家。”陈智善抱起儿子陈家辉安抚着。
“我把家辉给我娘送过去。”陈智善说了一句，便带着儿子陈家辉准备出门。
“你带着他也住你娘的大瓦房里去吧！别回来了！”周春玲不依不饶的朝窗外喊着。
一路上，陈智善骑着自行车带着陈家辉，生气急了。他也想不通，到底是谁错了。
“大哥过来啦！家辉，来！婶婶抱抱。婆婆今天生病了，我刚出去给她叫医生去了。”智文媳妇兰兰正好在大门口碰到了陈智善，说到。
“啊？你看着家辉。”说罢，智善快速把自行车停好，大步朝新房的东屋走去。
“娘！你怎么啦？”陈智善着急的问到。
“智善，没事，昨天晚上睡觉窗户没关严，又赶上换季呢！感冒了，不碍事！”老太太坐起来说到。
不一会儿，医生来了给老太太号了脉，量了体温，确认是轻感冒。随后，开了药，挂了点滴。
兰兰把饭做好，端了过来。家辉大口吃着，老太太输完了点滴，也精神了一点。吃完饭，兰兰把家辉带到西屋看电视去了。
“智善，是不是春玲又跟你闹腾呢？”老太太一眼看出了问题。
“嗯！上午吵了一架。娘，你别担心，没什么事。”智善生怕老太太又为他操心。
“哎！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你以后脾气小点儿，春玲也是急性子！你多让着她点！她要说，你让她说两句。我和你爹也说了，挣下钱了，赶紧再盖几间大瓦房。这一碗水端不平，就不行。”老太太说到。
“娘，你别这样说，都是我的过。以后我会让着她，多和她沟通。你躺会儿吧！别坐着了。我带家辉回去了。”说罢，陈智善把陈家辉送回了老屋。
正准备上山的智善，出门在街上碰到了来找他的魏校长。
“智善，刚从BP机上看到信息，联校长要开会，我也得去。走吧！咱俩跑一趟吧！”魏校长气喘吁吁说到。
“好的！魏老师，您坐好了！您晚过来一步，我就上山去了！呵呵！”陈智善说到。
“可不是嘛！就怕你吃过饭就出门，我一路小跑。对了！你得赶紧买个BP机啦！”魏校长说到。
“哦！那东西挺贵的！”陈智善说到。
“是贵点！但是，着急有个急事用得着！”
由于亿山金矿的发展，亿山乡的路也重新修了一下，比起前几年宽了许多，平了许多。
进入联校的大会议室后，很多老师已经坐下了。智善看到了坐在后排的陈智美。
“大哥！我在这儿！呵呵！”陈智美调皮的悄悄喊到。
陈智善和妹妹点了下头，发现旁边的秦樱桃正在微笑的看着他。智善想起上次见她，还是一个丫头片子，这次远远看着她，发现她的打扮成熟了许多，给他的感觉多了许多端庄和大方。智善也对秦樱桃回了一个微笑，点了一下头。
“同志们！各小学的老师们本来已经放暑假了！现在局里安排了几个任务，所以召集大家回来开个会。”王校长说到。
“接下来！我宣读几个局里的通知。
一.七月一号香港要回归祖国啦！教育局给每位老师和学生派发一枚胸章，大家一会儿找办公室小刘领一下，回去到各校发下去，都戴上。
二.局里已经安排电信局，给各个学校安装一部电话，用于工作。大家不能私用！安装完成后，校长要锁起来。
三.前几天去局里参加培训的老师，考核成绩已出来，结合各位老师参加工作后的表现，经过局里研究决定做出以下调动：
牛志杰同志工作认真，表现突出，且多次获得优秀教师称号，局里决定，牛志杰同志从上亿村小学调到五峰镇一完小，任副校长。
韩俊斌同志工作认真，有上进心，且多次获得优秀教师称号，局里决定，韩俊斌同志从亿山乡联校调到中亿村小学，任校长。
陈智善同志工作认真，文采出众，且多次获得优秀教师称号，局里决定，陈智善同志从下亿村小学调到亿山乡小学，任校长兼乡联校副校长。
各位老师多向以上三位同志学习，一定要努力工作，争取晋升。
以上三位同志以及原岗位的同志，要在一周内，交接完毕。
上述就是今天会议的内容。散会。”联校王校长宣读完了会议内容后，便回办公室去了。
随后，魏校长也跟着追了进去，说到:
“老王，这是怎么回事啊？陈智善是准备接我的班儿！你怎么事先也不通知我一下。”魏校长说到。
“老魏，这是局里的决定，我也是昨天才接到通知的。智善培训考核成绩全县第三名，文章又总在县周刊发表，早被领导盯上啦！我这里小学的校长，辞职不干了，嫌挣的少，跑亿山开金矿去了！这不，局里领导才决定让智善来联校小学当校长。”王校长解释到。
“哦！我这培养了半天，给你做好事啦！呵呵！”魏校长笑着说到。
“老魏啊！来联校工作，比在下面村里的学校肯定要好，这不还让智善兼着联校的副校长嘛！以后跟着我，我好好培养一下，将来也许能接我的班哩！哈哈！”王校长笑着说到。
“行啊！你把我的将抢来了，你得还我一个。老王，你联校里还有比较优秀的年轻老师吗？”魏校长问到。
“不要着急！来日方长，回头再议吧！”王校长说到。
联校办公室楼下，智善和智美、秦樱桃坐在石椅子上说着话。
“大哥！恭喜啊！以后，你也来乡里工作，再放假回家，我让你带着，我就不骑车啦！哈哈！”智美高兴的说到。
“恭喜你啊！陈老师，当校长啦！以后就是我的领导了，请多多关照。”此时，秦樱桃的心里高兴极了。
“好的！秦老师，我们共同进步。”智善对秦樱桃说到。
“大哥，那以后你和嫂子就得分开啦！要不你把嫂子也调过来，让小辉在这边上小学。”陈智美说到。
听到智美说的话，秦樱桃心里突然难受起来，她心里明白，自己不该也不能爱上眼前这个男人，他已经结婚，是别人的男人了。可是陈智善是她第一次喜欢的人，而且有意的推掉了无数次的相亲。这样没结果的暗恋和等待，或许该停止了。此时的秦樱桃心里极度矛盾，思绪也乱作一团。
“秦老师！秦老师！你怎么啦？”智善问到。
“啊！智善，不！陈老师，不好意思！我刚才在想……在想……智美，对了！智美呢？”秦樱桃脱口而出，智善的名字，脸瞬间红了。这才发现智美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
“智美回宿舍拿围脖去了，说是给我和她二哥每人织了一条围脖。”陈智善也发现秦樱桃脸红了。
夕阳下的秦樱桃，梳着马尾辫，穿着女士白衬衫，红色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显得格外美丽动人。
这时的陈智善看着眼前的秦樱桃，又一次发现了她与生俱来的气质。
“不好意思！智美让我给你介绍个对象，我把这事给忘了！”陈智善突然想起智美拜托他的事。
“啊？不用了！陈老师，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秦樱桃低着头，娇羞的说到。
“哦！那就好！”陈智善说到，心里想着，也不知道是哪个有福气的男子得到了她的芳心。
“大哥！两条围脖，我织了好长时间，还有给小辉买的干脆面。”智美说到。
“好的！手艺不错！那我先回去了，放假后，立刻回家。”智善说到。
“秦老师，再见。”智善说到。
陈智善骑着自行车带着魏校长朝下亿村走去。
望着走远的陈智善，秦樱桃心里有一丝不舍。
“樱桃姐！你不要再推掉相亲了，我知道你喜欢我大哥，可是，根本不可能。我相信，你一定会遇到比我大哥更优秀的人。我们一起等待我们各自的白马王子出现吧！哈哈哈！”陈智美笑着说到。
“小妮子！还白马王子，言情小说看多了吧！”秦樱桃摇了摇头，说到。
“什么？调你去乡里的小学当校长，那我怎么办？不是说让你准备接魏老师的班儿吗？这局里的领导是怎么想的嘛！”周春玲又埋怨到。
“等有机会你转正了，我和领导们提一下，看能否把你也调到乡里。现在你是民办教员，户口是咱们村的，局里规定只能在咱们村的学校教书。后半年开学后，小辉先在咱们村上学，以后再说。”智善说到。
“转正，哼！我就没想过，现在的师范生一茬一茬的毕业，怎么可能轮到我们这些民办教员转正呢！”周春玲继续说到。
“我早和你说过，你好好静下心进修一个师范，工作也要多多努力……”陈智善话说一半儿，就被周春玲打断了。
“别和我扯那些没用的，我哪有时间进修。再说了，工资那么低，一个月挣的钱还不如上山捡矿的女人一天挣的多呢！我怎么努力？”周春玲继续埋怨道。
“你怎么就一点上进心也没有？”陈智善说到。
“呀！嫌我没上进心，嫌我是个民办教员，是吧？那你去找个有上进心的人过啊！”周春玲撒泼的说到。
“我没有那个意思！你慢慢说，别再吓到孩子了！”智善说到。
“我带着小辉回娘家住几天，你明天送我。”周春玲说到。
“嗯！好吧！”智善说到。
此时，陈智善本想着把升迁的消息告诉周春玲，她会为此高兴，没想到会是这样。
第二天，智善把春玲和小辉送到了北亿村的岳父家，留下一些礼物和钱，就去亿山了。
天亮矿业二场门口，没有一辆拉矿车。工人们还井下继续作业，一车一车的往上运矿石。
“爹，怎么没有拉矿的车呢？”智善问到。
“脉窄，石头多，金子含量低，挖上来的大部分是石头。有一段时间了。哎！”老爷子叹气到。
“那怎么不换条矿道？”智善问到。
“都换几次了！这样下去，只能在井下再挖条竖井了，那样开采难度就更大了，还得添加好多设备，再垫很多本钱进去。”老爷子皱着眉头说道。
“天亮知道吗？他什么意思？”智善继续问到。
“天亮现在顾不上过来，他那边出事了！也不知道处理的怎样啦！”老爷子说到。
“出什么事了？”智善问到。
“死人了！矿下塌方了。”智文说到。
“啊？怎么会这样呢？井下的安全措施不是做的都挺好么？”智善说到。
“他那边是本来就是老井，下面又打了竖井，矿道又多，有的废弃矿道不及时掩埋，放炮时有几个矿工嫌麻烦没上井，躲到了废弃的矿道里，矿道塌方……哎！可怜的娃娃们！”老爷子说到。
“我过去一趟。”说罢，智善便赶往一场。
天亮矿业一场大门关着，谢建国带着几个人守着。
“智善，你过来了。”谢建国说到。
“建国，天亮在吗？事情……”智善问到。
“处理着呢！你进去吧！”说罢，建国把门打开，把智善领了进去。
“智善，坐吧！桌子上有烟，建国到点水。”杨天亮招呼着陈智善。
“陈老板！你好啊！还记得老弟吧！我是何豹。”巴蜀矿工的工头何豹留着大背头，夹着一根烟，翘着二郎腿说到。
“何老板，你好！记得记得，我们一起吃过饭的嘛！”智善礼貌的说到。
“杨老板！你是大老板，兄弟们都是我带出来的，你也晓得！我得给人家一个交代。按我说的，死掉一个人陪两万，受伤的每人五千。我个人收一万，其余的事情我来处理。派出所那边你来摆平。今天咱们就把这个事情办了，别拖！”
“小何，钱，我现在就能给你，你得保证后面没人再来闹事，工人们还得正常下井。”杨天亮说到。
“放心啦！我何豹办事，滴水不漏。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情，找我处理就好啦！”何豹抖着腿，抽着烟说到。
话音刚落，只见杨天亮从保险柜里拿出一袋钱，放在了写字台上。
“小何，点下。多出来的，都赔给死者家属吧！”杨天亮说到。
这时，何豹扔掉手里的烟头，起身来到写字台旁，拿起一袋钱，看了看，说到：
“不用点！杨老板信任我，我也信任你！你这边什么时候开工，给我说一声，我通知工人们过来。”说罢，何豹拿起一袋钱准备离开。
“小何，那个死去的矿工……”杨天亮问到。
“处理了！放心吧！”何豹边说，边用打火机点了一下火。
杨天亮瞬间明白了。
何豹走后，陈智善一直想着开口问问情况，一直不知道该不该问。这时，杨天亮看出了陈智善的心思。
“智善，你都看见了！现在就是这样，外地来的矿工下井出事后，赔点钱，工头就给解决了！”杨天亮说到。
“天亮！可是一条人命，就这样……派出所不立案吗？”陈智善说到。
“智善！怎么，你盼着派出所来抓我啊？呵呵！都打点好了！你不在山上常待着，不了解。这亿山上的金矿，哪个矿上没死过人，给工头一些钱，他就给处理了。”杨天亮点起一根烟，说到。
“哎！和工头亲近些的，工头还能给装口棺材，那些不熟的，都一把火给烧了，有的在后山沟里挖个洞就埋了。家里面估计都不知道！都是着可怜人！光我知道的就有……不知道的……算了！不说了！”杨天亮说着说着，说不下去了。
听完这些，此时的陈智善，心情无法平息。利益面前，人性的丑陋、邪恶……法律面前，金矿老板们的无法无天！突然，陈智善感觉亿山上充满了罪恶！
一根烟已经抽到了头，烟头烫到了手指，陈智善才回过神。
“智善！你别多想了！我明白你们读书人的心。这个社会就是这样，只要能赚到钱，其他都无所谓。你也得看开点！及时矿工们知道下井可能没命，依然很多人来咱们这里打工，都争着下井，都想多赚点钱。都……”杨天亮正说着，被陈智善打断了。
“天亮！你别说了。我觉得这样下去不对！井下作业的安全措施必须做好，我们要尊重生命！”陈智善站起来激动的说到。
“智善，我没有不尊重生命啊！出事后，我第一时间就赔钱了啊！我算多给的啦！其他矿上……”杨天亮话说一半，又被陈智善打断了。
“你不要学他们，我知道你内心是善良的，做好安全防护，每天检查，最好绝对的安全生产才是最重要的！”陈智善有力的说到。
“智善！别激动！听你的，以后专门安排两个安全员检查，不安全，不下井，不作业！好了吧！”杨天亮说到。
“对了！你过来找我不是为了问矿难的事吧！是不是想问问二场下一步该怎么做？”杨天亮问到。
“嗯！老爷子说现在的矿道已经不出矿了，想着出矿就得再打一口竖井。但是，成本和安全问题就得好好斟酌一下。”陈智善说到。
“打，再打一个竖井，二场是新洞，可开采的余地还很大！本钱，咱有。该上的设备，继续买。安全嘛！那肯定不如现在安全，咱们尽量做好吧！”杨天亮说到。
“嗯！行，我知道了！我回去和大家伙儿商量一下。”说罢，陈智善起身回到了二场。
回去的路上，陈智善一直想着杨天亮说的话，看着亿山上人来人往的忙碌着，又想到亿山上矿工们人命的卑贱，不由产生一个念头，不干了。
“爹！先停工吧！”陈智善说到。
“哦！有财，叫工人们上来，都回宿舍歇着，把机器都关了，先停工。”老爷子吩咐到。
“嗯！好的，姐夫。我这就去安排。”说罢，智善舅舅宋有财走出了办公室。
“怎么了？天亮那边……”老爷子问到。
“爹！他那边给遇难的矿工都赔偿了，算是把事了了。但是，这样下去不行，如果再开一个竖井危险系数太高，不安全。我们开矿是为了赚钱，绝对不能不顾矿工的生命危险。我想了想，咱们还是别干了。”智善斩钉截铁的说。
“嗯！你没上山前，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现在亿山上的金矿经过几年的开采，大部分矿场都再打二道井，甚至三道井，越往下打，安全越没有保障。”老爷子也同意智善的决定，随即说到。
“爹，老大，咱们现在手里还有些钱，不如也买几台电蹍，放老屋院子里搞金矿加工和提炼得了！又安全，又省事。这些年，我也学会了整个加工提炼的技术，再买台拖拉机，我上山买矿拉矿，让我舅舅带着表哥表弟们干活儿。行不？”一旁的陈智文突然说到。
陈智善看着老爷子，说到：
“爹！我觉得智文说的对，你看行不？”
“嗯！可以。智善你去找找养电蹍的朋友，问问这一套买下来得多少钱，咱提前准备着。智文跟着去，看看得占多大地儿？回咱老院子盘盘，看看能放几台。”老爷子细心的安排着。
“好的！我去张富宽厂里看看，再顺便问问元大头，现在我把天亮叫过来，把帐算一下。这几天就往下搬东西。”智善说到。
“对了！爹！既然咱们要养电蹍，我们可以先把拖拉机买回来。正好这几天搬东西，也不用再借别人的啦！”智善又说到。
“行！智文，你骑着摩托车带着你大哥先去五峰镇看看，再去坚州县城看看，比比价。合适的话，明天就买回来。算账的事，我去找天亮谈吧！”老爷子安排到。
经过这几天的忙活，老爷子带人终于把老屋的院子清理好了。靠着西边的墙搭起来了一排房子，安装好了三台电蹍，院子南墙下也挖出了两个排泥坑，院子中间留出空地堆放买来的金矿石。
“智善，你们一家子也搬到新屋去住，和你娘住东边两屋。智文两口子住西边两屋，中间的堂屋做会客室。我和你舅舅，表弟们住老屋。”老爷子安排到。
“好的，爹！我现在就给俺老大把家具行李搬过去，好安排舅舅他们。”智文高兴的说到。
“爹！那就让智文和我舅舅给搬我搬一下吧！我去趟北亿村把春玲娘儿俩接回来。明天还得去乡里交接工作去。”智善说罢，找智文拿上摩托车钥匙，便朝北亿村出发。
这摩托车骑起着，就是得劲。等到乡里上班了，我也买一辆。智善心里盘算着。
北亿村在亿山北面，从下亿村出发，骑摩托车两个小时就到了。
“小辉，和小朋友们玩什么游戏呢？”智善把摩托车停好，看着院里玩耍的儿子高兴的说到。
“爸爸！爸爸！”小家辉看见父亲后，高兴的扑到了智善的怀里。
“在姥爷家听不听话啊！看！爸爸给你带了糖，去给小伙伴们分着吃。”说罢，小家辉用两个小手抓着两把糖，跑到一群小朋友旁边，给每人分了一颗糖。
“外父！最近身体怎样啊？我给你带了一条水烟和一箱方便面，放堂屋马蹄箱上面了。”智善走进里屋看着炕头上的老周头，说到。
“陈智善，听说高升了啊！工资涨了吗？院里的摩托车是你爹给你弟弟买的吧？”老周头话里有话的说到。
“外父！怎么啦？您这话里有话啊！”陈智善问到。
“你爹咋那么偏心呢？开金矿挣了钱，给你弟盖处大瓦房住，让我们春玲和孩子住在老院的破房里，什么意思？欺负人吗？”老周头继续酸溜溜的说到。
“外父！你听我解释……”智善还未说完，就被老周头打断了。
“解释什么？解释个屁！你怎么连你弟弟也斗不过？”老周头继续说骂到。
“妈妈，爸爸来了，在姥爷屋呢！”院里传来了小家辉的声音。
“春玲，你到底和你爸胡咧咧啥了？怎么我一进门就开始数落我，在家的时候，我不是和你说明白了吗？”听到春玲回来后，智善走到堂屋拉着春玲说到。
“陈智善，你别一来就和我吵吵，我爹说啥了？”周春玲问到。
“都进里屋来！别在外面堂屋嘀咕。”老周头喊了一句。
随后，两人都进到里屋。
“春玲，爹让我们搬进新屋住。亿山上的金矿不开了，老院里盖了电蹍房做黄金加工的活儿，舅舅他们住老屋。估计智文他们已经把咱的东西都搬过去了，我明天要去趟乡里，今天接你们回去。”智善心平气和的说到。
“老二他们住哪？”春玲问到。
“他们住西边两间，咱们和娘住东边两间。”智善说到。
“陈智善，我们一家三口，加你娘四个人，住两间。老二两口子住两间。你爹是怎么安排的？为啥处处偏心智文。”周春玲扯着嗓子说到。
“春玲，你有完没完？我爹怎么就偏心啦！我们都商量好了，等电蹍厂再挣到钱，把老屋推倒盖成大瓦房，到时候咱们再搬进去。你怎么就听不进去话呢？”陈智善又一次解释到。
“以后的事，谁能说得准，你能保证电蹍厂一定能赚到钱，看这样，赚到钱也会给你弟。”春玲继续说到。
“陈智善，回去告诉你爹，给我们家春玲立个字据，电蹍厂赚到的钱，都是我们春玲盖房子的钱。”老周头一边用烟杆敲打炕檐，一边说到。
“外父，您说这样的话过分了吧！您……”陈智善还未说完，又被春玲打断了。
“说谁过分呢？说谁过分呢？我还没当面说你爹偏心呢，你就在这说我爹。你自己回去吧！想让我回去也可以，让你弟弟把大瓦房给我腾出来！”周春玲撇着嘴说到。
“周春玲，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我当初算是……”陈智善生气的说到。
“春玲，就在爹这儿住着，不腾房，咱不回去住。大不了离婚，再找个有钱的。”老周头，说到。
听到这话，春玲诧异的看向老周头。陈智善也愣住了，他怎么会想到自己的岳父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周春玲，你今天是铁定听你爹的了？”陈智善问到。
“是又怎样？”春玲强撑着说到。
“好！我带小辉回去，你可别后悔。”说罢，智善走出院子，抱起小辉，骑上摩托车走了。
屋里，父女俩都不说话。
“春玲，我喊你娘去，该回来做饭了！”说罢，准备下炕穿鞋。
“爹！你刚才瞎说啥呢？我是让你见到智善数落数落他就行，你怎么能那么说话。”春玲边哭，边埋怨着老周头儿。
“我觉得我说的没错！要不就不说，既然说啦，就得说恼他，看他以后还敢欺负你。”老周头儿依然嘴硬的说到。
老周头儿固执的认为他说的是对的，是为了女儿春玲着想。却不知这次的对话，已经深深的伤害到了陈智善内心深处。
坚州县的北部，群山林立，气候偏冷，即使是夏天，骑着摩托车走在两山的中间，依然有一丝凉意。
陈智善停下车，把自己的外套给儿子裹着，又继续向下亿村的方向继续行驶。
“爸爸！妈妈怎么不和我们一起回家呀？”小家辉问到。
“妈妈还想在姥爷家住几天，过两天就回来了。”陈智善说到。
此时陈智善的心里，既充满了对周春玲的失望，又担心着这段婚姻是否能够走下去。
回到新屋院子里，智善把摩托车停在墙边，走进东屋里，老太太正在和二儿媳打扫屋子。
“大哥，你回来啦！我和婆婆已经把屋子收拾好了。嫂子呢？”智文媳妇高兰兰问到。
“你嫂子说还想在娘家住几天，过几天再回来。”智善说到。
“哦！你和小辉没吃饭了吧！我这就去做。”说罢，兰兰拉着小辉去了西屋。
“吵架啦？”老太太问到。
“没事，娘！你感冒好了吗？”陈智善问到。
“娘的身体就这样了，每次输点儿液，就能精神几天。春玲为什么不回来？”老太太问到。
“没事，过几天就回去来了。”陈智善说到。
“还是为了这几间大瓦房？之前住的都是窑洞小平房，生活的都很如意，现在都想着住这大瓦房，我倒是觉得窑洞比这大瓦房住着舒服，冬暖夏凉。你好好和春玲说说，再过两年，让你爹把老屋推到了，再盖一处大瓦房给你们住。再说了，现在回来不也是住在这大瓦房里嚒！”老太太坐在炕上慢慢的说到。
“知道了！娘。兰兰看着挺勤快的，平时帮不帮你做家务。”智善问到。
“兰兰人挺好，又勤快，又会做饭。把我伺候的好着呢！我挺跟心（满意）的！”
“那就好！我和魏老师打过招呼了，等九月份开学后，就让兰兰去村里学校代课去，虽然工资不高，最起码有个做的（工作）。”
“好！好！我这两个儿媳都是教员，多好！呵呵！”老太太高兴的笑着。
晚上，老屋子里，老爷子炖了一锅排骨和土豆，炸了一盆油糕。陈家一大家子和智善舅舅父子三人，还有智善姨母家的老二，坐在院子里吃着饭，喝着啤酒，商量着明天开工的事。
远在北亿村的春玲，吃着玉米窝窝，喝着熬米汤，依然在生着父亲老周头儿的气。最后决定，第二天坐车回家。
清晨的下亿村，空气中弥漫着硝酸烧金的味道，刺鼻难闻。往年树上的鸟儿早已不知飞向何处。随着亿山金矿过度开采，产业链多度扩大，亿山周围的环境也遭到了极大的破坏。村南边的小树林也被砍的所剩无几了，上亿山的路两旁好多粗壮的大杨树，也有几颗被村委会的干部们砍掉拉回家里盖了房子。
陈智善早早的起来，骑着自行车赶往乡里联校去交接工作。陈智文也早早起来骑着摩托车回老屋院子里，准备电蹍厂开工的事。
“智善，哦！不！陈老师，这么早就过来啦！”陈智善骑到学校门口，正好碰见了来上班的秦樱桃。
“早上好！秦老师，今天于校长约好了，开始交接工作，所以早点过来了。你这是上课去吗？”陈智善说到。
“嗯！对！上午第一节是我的。你上班后，是住学校吗？还是每天跑家？”秦樱桃又问到。
“先住学校吧！后面准备买辆摩托车，不忙了，晚上就回家住。”智善说到。
“哦！那你先忙。我去上课了！”说罢，秦樱桃便向初中部的教室走去。
望着秦樱桃离去的背影，陈智善回想起每次秦樱桃看他的眼神儿，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于校长，您好！”说罢，陈智善微笑着和于校长握了握手。
“小陈啊！年轻有为！才华横溢。我看过你在坚州教育周刊发表过的文章。写的挺好！尤其是写乡村教师如何和家长沟通，让每位孩子都接受义务教育的那篇，很贴切。这些的家长们，大多数都是文盲，自己是文盲还不行，想让下一代也不读书，这绝对是不好的现象。我是老啦！教了一辈子书，儿子不争气，天天守在家里好吃懒做，没办法！只能我这个当老子的给他多赚点钱，以后不至于饿着。”于校长从智善进到办公室就一直说着。
“对了！小陈，听说你老父亲也是开金矿的，哪天我去找他取取经。你帮忙安排一下。”于校长继续说到。
“好的！于校长，不过他现在不开矿了，买了几台电蹍在村里做黄金提炼呢！”陈智善说到。
“哦！我一个远方侄子盘下了一个矿场，让我上去看着呢！我也入了点股。你也知道，咱这点工资，现在啥也干不了，刚刚能吃饱！想挣钱，还得是上山闹金矿。”于校长说完，端起大茶缸喝了口热茶。
“哎！不好意思！你来了解工作，我扯哪儿去啦！来！我给你说说都有哪些事。”说着，于校长把所有的工作都一一交接给了陈智善。
交接完，陈智善感觉很多工作安排都是重复啰嗦的。随后，他又重新指定了详细的工作安排和工作计划。
下午，召集了全体小学部的老师开了会，和大家一一握手认识后，已经到了黄昏。
陈智善正在整理着办公室的东西，这时，妹妹陈智美和秦樱桃走了进来。
“大哥，还没忙完啊！交接个工作，得一天时间吗？”陈智美说到。
“你俩过来啦！来帮我把这些资料分个类，正好我能歇会儿。”说罢，陈智善便坐在椅子上，点起一根烟。
秦樱桃二话没说，就走过去有条不絮的整理起来。
“樱桃姐！你可真勤快！哈哈！”陈智美笑着说到。
“还不过来帮忙，一会儿还想吃饭吗你！”秦樱桃微笑着说到。
坐在椅子上抽着烟的陈智善，看着眼前的秦樱桃，突然发现低头工作的秦樱桃真的好美。
秦樱桃身高有一米七左右，喜欢扎着马尾辫，批改作业的时候会带起一副眼镜，平时也不化妆，她虽然算不上特别漂亮，但她雍容闲雅的气质，确实算是一种独特的美。
“大哥！再看！我告诉嫂子去。”陈智美突然凑到陈智善耳边悄悄的说了一句。
“好了！整理完了，去我家吃饭去吧！”秦樱桃微笑着看向陈智善说到。
“这……”
“走吧！大哥，我经常去殷桃姐家吃饭，她做的饭特别好吃。吃完饭，你再回村去。别磨蹭了，一会吃完饭就快天黑了，你还得赶路呢！”陈智美说到。
“爸，妈，这就是智美的大哥，我们初中部的副校长，小学部的校长，陈智善。”秦樱桃介绍到。
“陈校长，这么年轻啊！来！上炕上坐，我给你拿酒去。”说罢，秦樱桃的父亲秦军团就准备下地。
“爸，我拿吧！你坐着陪陈校长喝吧！”秦樱桃说到。
“叔，您的脚怎样了？”陈智善问到。
“早好了！都养了快两年了，这闺女心疼我，啥也不让我干。我天天在家享福！呵呵！”秦老爷子高兴的说道。
“我们家樱桃懂事，又勤快，啥都好！就是遇不到个合适的对象，小陈结婚了吗？”樱桃母亲问到。
“妈！你干啥呢？我们陈校长早结婚了。”说罢，秦樱桃心里又有一丝丝难过。
“哎！殷桃啊！你说你都二十五啦！也不赶紧找对象，好小伙儿都结婚啦！年龄越大，往后越是碰不到合适的。”樱桃母亲继续说到。
“婶儿，樱桃这么优秀，人又长得好看，肯定能遇到合适的。您也别太着急。”说罢，陈智善看了一眼正在端饭的秦樱桃。
秦樱桃听到陈智善在夸她长得好看，心里不由的开心起来，只是脸上又害羞的红了。
秦樱桃上大学的时候，从图书馆里看到过一本菜谱，便用笔记本抄了下来，参加工作以后，便在家学着做。她当时心里想过，将来学一手好菜，做给自己心爱的人吃。没想到，除了父亲，陈智善会是第一个吃她做的菜的男人。
“好吃！味道比饭店的还好。呵呵！”陈智善由衷的说到。
吃过晚饭，天色微微有些黑了。秦樱桃从家里拿了一把手电，绑在了陈智善的车把上。随后，秦樱桃和陈智美一直把陈智善送到村口，才往回走。
“樱桃姐，有时候我也在想，如果你早点认识我哥，那该多好！可惜，他已经结婚了。我还是希望你能早日遇到你的如意郎君，把我哥忘了吧！”陈智美认真的对秦樱桃说到。
“智美！我又何尝不想忘记他。老天爷为什么安排我遇到你哥，当年他走进办公室找你的时候，我第一次见他，就喜欢上他了。我长这么大，第一次真心喜欢一个人，可是他却结婚了。我知道，我对他的喜欢是没有结果的，是不对的！可是，我就是无法控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说着，秦樱桃留下了眼泪。
“好了！樱桃姐！我虽然无法理解你，但是，我相信你肯定会遇到比我哥更好的男人。我们回去吧！”陈智美说到。
尽管陈智美极力安慰着秦樱桃。但是，在她的心里，陈智善已经牢牢的住了进去。或许，这就是一见钟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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