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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不幸的张勤牛

    依山而建的村子通常都把祖坟安在山里,但也不会进入太深的山,以免祭扫不方便。因此山腰和附近的几个低矮山头就成了各家祖坟的集中地。而山里的矿业需要运输方便,也都从山腰缓坡处进行开凿,这就势必牵扯到大面积迁坟的问题。

    但也有部分村民将坟设在祖田里,现在这些田大多荒废了,更有了坟地的气场。当然,这些坟就没有被矿业开发所波及。

    一般来说,迁坟是大忌,那些祖坟在田地里的村民才应该庆幸才对。但在张家村可不一样,任何能变成钱的东西才是祖先的恩赐。所以那些因迁坟而拿到大笔赔偿金的村民才满脸欢笑,对祖先感恩戴德。

    这些情况我在村委会问了个七七八八,村长和其他干部的说法也都基本一致。之所以选择如今的新村长作为询问对象,就是因为他和这个村子的渊源不深,才更容易对我无所不谈。

    末了,村长也好奇地反问我:“你翻这两年前的旧事做什么?难道这还能与周大伟的案子有关?”

    村长是懂得报社版块之分的,他知道我负责法律新闻,不会轻易被我的托词蒙混过去。我只好承认说在挖掘张采离的人际关系和历史恩怨。

    村长听完开怀地大笑起来:“哈哈哈……错啦,错啦。顺着这个方向走那是大错特错。”

    他接着说:“我敢跟你打包票,老乌头和张采离是开开心心接受赔偿款的。老乌头又没个固定营生,要不是采离持家有方,养些鸡鸭,这不提气的货早就饿死啦!所以童老板给的钱可是救命钱呐!”

    我听后彻底沉默了,不是因为这条线索被否定,而是因为老乌头如今的处境。想当年,他也是捞尸人中的一把好手!

    当年捞尸行当还盛行的时候,村里人是分组作业的。每一队中身手最好的那个人被任命为队长,通常会由队长或其他身手好的组员先下去找尸,如果是孩子或体重轻的女性,他就能一个人背上来,如果是一个人搞不定的重量,就会招呼其他组员协同配合。

    而老乌头,当年也是一队之长。

    我曾见过他在年轻人中发号施令的样子,那个时候的他,神采奕奕。但上回敲开他家房门时,出来的却是一个满身酸臭的颓废男人。

    没了捞尸行当,他又不肯种地,也不肯做工,现在已经成了个废人。

    我跟村长说,想去那些祖坟的旧地看看。村长也被我的执拗搞得不耐烦了,连声说那里已经啥也没了,没什么好看的。我连忙换了个说法,说想要帮社会版的同事取个材,他们想写一篇村民积极配合迁坟,助力乡村经济开发的报导。

    这一说村长就乐了。毕竟对于村子的正面报导肯定是多多益善的,这样也有助于他的政绩宣传。这样的辅助意义前任村长曾经直言不讳地告诉过我,那位前任村高官更是乐在其中,他可看重政绩宣传了!

    村长高高兴兴地答应了,亲自带着我去了矿山,还向各个部门都打了招呼,说我以后都能过来自由取材。有了村长的首肯,今后我出入这里自然是方便多了。

    我已经随着小鹿儿参观过了铜矿加工厂,但这矿山还是第一次进来。村长指着山体上的一个个大坑说道:“你看,哪里还有坟地的影子,都是开矿的痕迹。”

    再走近一看,何止是开矿的大坑,有些山体干脆被彻底打通了,在期间建了不少中转站。从矿里拉上来的铜矿石会在这里先进行简单的清理和分类,然后通过缆车送往加工厂。

    真的走到矿区的时候,就连村长也不能随便进去。这里和加工厂不同,开矿是具有危险性的,一般不让外人进去。我号称只需采访几名矿山工人,不用进入矿洞,于是还是被破格请了进去。

    这次童老板依然不在,一名工头模样的人打电话和童老板确认了一下,之后同意带我进矿区看看。说是进矿区,其实也不会真的带我进矿洞,只带我去了他们在山里中转和休息的简易站点。

    “童老板说了,可以进山,但安全帽和工作服一样都不能少,大记者您就将就着点穿一下这个酸臭衣服哇。”工头大嗓门地招呼我过去,换一身闲置的工作服。

    我套着偏大的衣服,戴着个同样不合适的头盔,动作笨拙地跟他们上了缆车,最终进入了一个山中的大洞。这就是众多中转站中的一个,他们将山体掏空,里面挖出一个硕大的空间,摆放着简单的工作台和几张卧榻。

    在这个别有洞天的空间里,有几名黝黑的工人正在卧榻休息,也有几个人在洞口抽烟聊天。现在不是矿车上来的时候,所以大家都比较空。

    工头给我大致介绍了一下工作台上的几件器械,简单讲述了一下他们的工作流程。工头的普通话虽然说不好,但思路很清晰,对话中的应答也很利落,可见童老板选人还是很有一套的。

    我想和其他工人也聊聊,就坐到了几个正在抽烟的矿工身边。他们见我过来,下意识地将烟气避开,向更外面甩了甩。我一边打着寒暄,一边朝洞口外望去。这里是半山腰,水平高度大约与村庄齐平,怪不得选择从这里打穿山体建中转站。从这个洞口向上看去,正好是上次我爬上山顶,遇到小鹿儿的地方,看来那天听到的零零落落的器械声就是从这里传出去的。

    “咦?那块大平台……”

    我看到了那块由凸出的岩石形成的平台,就在我左手边两米左右的距离。从这里看,它可比从山顶看时大了许多,规整而清晰。

    “哦,那个岩石啊,从那里看风景可棒嘞!大记者要不要过去拍几张照?”

    “这怎么过去啊?那么危险!”

    “危险个啥!”

    一名工人露出了明显的优越感,显然想在难得进来的外人面前显摆一下。他在腰上套上安全绳,将一架梯子伸出去,横架在大岩石和中转站之间。对面有个凹陷正好卡住梯子,非常牢固地搭起了一座梯子桥,连高低落差都很小,看起来倒是非常平稳。

    工人手脚利落地爬到对面,开心地向我招着手。

    旁边的另一名工人起哄道:“不危险不危险,那个卡住梯子的卡口是我们专门打磨出来的,现在梯子伸过去很牢靠,完全可以爬过去。”

    其他人也得意起来:“没打磨那个卡口前,都有人敢借着不稳的梯子爬过去,现在更没啥怕的了。”

    他们在怂恿我过去看看,我暗想着你们这些村人连山崖峭壁都敢爬,我哪能和你们一样呢!

    但我看着那个朝我爽朗挥手的工人,迎着山里的扑面而来的清冽山风,一时间头脑一热,竟也扯过一条安全绳绑了起来……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四肢并用爬在了那部梯子上。虽然只有短短两米距离,但山风的晃荡依然令我紧张不已。

    “不要往下看!”

    “就两步了!”

    “梯子没晃,梯子是稳的……”

    前后两边的工人都在鼓励我,突然觉得自己好窝囊。想当初我也是个和他们一样在山村里长大的孩子,在没通铁路前,每次都要翻过一座山才能到县城里。当时我也是翻山越岭的好手,在同龄人中属于步履矫健的。从什么时候起,我不再属于山村了?大概……是从考入县中以后吧。

    我加大动作快速爬上了那个平台,先到的那个矿工夸张地拍起手来:“不错不错,大记者也有点胆量的。”

    踏上平台后我的心情分外舒爽,不知道是清风拂面的缘故还是视野开阔的缘故。既然都来了,我就拿起手机随手拍了几张照,这个角度可不容易拍到,回去后交给旅游版的同事也是一份好素材。

    我和矿工的说话声时不时被山风淹没,这里风大,得提着嗓门说话。但一阵聒噪的鸟叫声唐突地盖过了我们的声音。我抬头一看,岩石平台的正上方有一个脸盆大的鸟巢,从巢里面探出一只不小的尖嘴鸟。

    “这什么鸟啊?个头不小啊!”

    “咱也不知道什么鸟,吵得很,我们午睡时经常被它吵醒。”

    声音的确很吵。我曾经以为在朋友家看到的鹦鹉大概就是世上最吵的鸟了,没想到这里还有嗓门更大的!

    它或许是认为我们侵扰了它的领地,对我们非常不友好地呱呱乱叫,还示威地扑棱着翅膀,不是一般的嚣张。但我也不敢随意挑衅它,看那尖嘴不知道战斗力算什么段位。

    我尽量不去和鸟对视,转而打量脚下的平台。远看光秃秃的一块石头,但近看倒是有很多杂草和山野小花从石缝中伸出,甚是可爱。小鹿儿当初就是摔在这块平台上,摔瘸了腿。但也是因为这块岩石,保住了他一条命。

    又有两个矿工爬了过来,他们动作利索,一边爬还一边聊天:“要不是怕滚下去,我们都想搬两个卧榻来这里午睡嘞!这里风光好,还……”

    那个说话的人突然停住不说了。

    另一名矿工接着说:“有什么不好说的,大家都知道,那个矿山里原先有坟,待着怪阴森的,我们都喜欢来这里休息。”

    坟?我听着来了劲,赶紧问道:“你们说的是村民的祖坟?”

    “对,虽然他们拿了钱都迁走了,但总是觉得怪别扭的。”

    “那么,张勤牛家的坟后来是谁迁的?”我的问题一出,他们都不说话了,我连忙又补充了几句缓和气氛:“我听说他没享那个福,迁坟前就死了,也不知道有没有拿到钱。”

    村民以为我八卦钱的事,赶紧说:“童老板不会亏待他的,后来爆破队在底下更深的地方炸出了他家的坟,是童老板出了钱迁葬的,还办了大法事!”

    “是的,原本应该给他的钱后来用在了迁葬的法事上,也算对得起他了。”

    “大牛是他们家的最后一个人,童老板连他的后事也一起办了,和祖坟葬在了一起……”

    矿工们在那里聊起了迁坟的事,大多事关祖坟和钱,却极少提及张勤牛这个人,他果然是个存在感很低的人。

    我朝山崖下面望去,只有这个角度是和山顶上望下去的感觉一样的,都是看不到底的深渊。如果有人掉下去,普通的搜救队确实不好找。

    一名矿工接着说:“大牛可是下去了4个人才捞上来的,他长得壮,一两个人可拖不动他。”

    “张勤牛确定是摔死的吗?”

    “那还能有假?下去的几个人都是有经验的,虽然不像人家法医那么神,但死人看多了,是不是摔死的还是看得出来的。”

    我认出了那个说话的矿工以前也是一名捞尸人,他应该也认得我,所以毫无掩饰地讲起了过去捞尸人的往事。张勤牛那样的体格需要多个捞尸人下去,才能用藤编架拉上来,好几个人同时看到了他的遗体,通常不会有错。

    要是张勤牛也摔在这块平台上就好了,说不定也能捡回一条命,但他没小鹿儿运气那么好,直直地摔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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