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好过做个糊涂鬼
自恐惧之中诞生混乱，混乱又滋生出更多的恐惧。
宣常看似神志不清，这时候反而比任何人都冷静理智，嘈杂的声音渐渐微弱。
然而恐惧没有消失，猜疑根深蒂固，虚无和寂静同样是滋生恐惧的摇篮。
每个人心中都很清楚，但他们无力抗拒。
雷猛本能的往前去，怀抱着睡药，一瘸一拐，靠近师父。
似乎是用尽力气，宣常喘息了片刻，“你们可要想清楚，等我服药沉睡之后，如果再发生刚才的事情，谁来制止你们？”
“我一把年纪，早已经活够了，唯独可怜我的小宝，将来要真正孤独一人了。”
“你们才多大年纪，就要被呓语折磨自相残杀，全部惨死在荒山野岭，山洞封闭，恐怕百年千年都无人知晓。”
独轮车在碎石之中停下，伐山之术再次将地面的碎石聚在一处，慢慢垒砌，将要触碰穹顶。
苏服白心中疲倦，却必须振作精神，“怎么选都有可能是错的，反过来想，也有可能是对的。即便选错了，知道错在哪儿，未必没有补救的方法。退一万步说，我们选了一条死路，也是明明白白的死，好过做个糊涂鬼。”
他将宣常的话完全堵死，对面只传来一声叹息。
“师父你在里面吗？”
雷猛一瘸一拐的摸索到位置，接下来又是安静，让人难熬的无声。
宣常捧着水袋，小心的拔开塞子，他亲手制作的睡药，立刻就能肯定没有人在药中动过手脚。
思绪万千，想了很多事情，和妻子的相识直到相离，儿子小宝坎坷又短暂的一生，他牵挂的人与事都已不在世上，即便睡药被人动过手脚，成了致命的毒药，又如何呢？
他看不见，但他知道雷猛就站在自己身前。
“你体内的神骨是从小宝身体里剥离出来的，知道为什么让你融合它，收你为徒吗？”
不等雷猛回答，宣常继续说道：“我希望有一天，你能将我体内的神骨剥离，这样，或许我就能永远陪着小宝了，他就不会那么孤单……”
“……我也不会再孤单了！”
雷猛心酸，愧疚，他觉得自己很不孝，也很无能，简直是个废物。
徐叔叔救过他的命，他眼睁睁看着对方成了疯子。师父对他很好，虽然融合神骨的过程很痛苦，差点丧命，但那是他自己的选择，如今他却在逼迫师父，要求师父做不愿意做的事。
“师父你别喝。”
宣常笑笑，“有的时候我也在怀疑，小宝真的还活着吗……我真的看到过他……可是那真的是真的吗……”
言语逐渐混乱，苍老无力的喘息声仿佛濒死。
他敲打自己的脑袋，发出痛苦的呻吟。
“呓语，呓语快把我吞噬了！”
无数疯癫的念头在宣常脑海中炸裂，死亡，毁灭，让一切归于永恒的沉寂，永恒的消逝。
他一手抓着水袋，一手捏着简陋的铁皮小刀。
双眼之中空无一物，却透露出疯狂。
倒转铁片小刀，布条缠绕的刀柄狠狠砸向已经被吓的说不出话的方舀。
他的四肢和躯干分离，细细的血线和飘浮的血珠连接彼此，神秘，诡异。随着隔空的碰撞，鲜红的细线猛然绷紧，一颗颗飘浮的血珠也被某种奇异的力量拉伸变形，直至相连。
一根根鲜红血线的收缩，拖拽着分离的四肢，支离破碎的身体最终连为一体。
“都出去，赶紧出去！”
低沉的声音压抑着心中的恶魔。
宣常慌张的灌下一口睡药，熟悉的苦涩味道在舌尖弥漫，另一只手，铁片小刀再次抬起，隔空的锋利指向仓促的动静。
两股意识在争夺铁片小刀的控制权。
“快……”
痛苦的吼声。
明明失去了双眼，宣常却仿佛能看见，看见小宝恐惧的缩在角落里，看见一张张狰狞的面孔，方舀，苏服白，甚至他的徒弟雷猛。
他将睡药塞给雷猛，刚松开手，不听使唤一般掐向自己的脖子。
萦绕在耳边的呓语声中，两个仓皇的动静逐渐远离，他挥舞铁片小刀，书页状开启的石门一层层关闭。
掐住脖子的手掌越来越紧，脸色涨红，无法呼吸。
强烈的困倦袭来，从双耳钻入脑海中的呓语声逐渐微弱，飘荡，仿佛在天边。呓语其实没有变化，宣常的思维和身体被奇异的力量分离开，意识摇摇晃晃，似袅袅升起的一缕炊烟，无风而散。
身体瘫软在碎石之中，再无半点动静。
石室外，雷猛靠着凹凸不平的石壁坐倒，怀中抱着盛睡药的水袋，愧疚，流泪。师父已神志不清，仍然担心他的安危，将睡药交给他。
“师父，我对不起你……”
四肢归位，身体能够动弹，这种感觉太好了，身处险境之中，方舀也忍不住笑出声。
只是手中握着自己的眼珠子，多少是有点别扭。
听着雷猛哭哭啼啼，他不耐烦的道：“宣医师自己喝下去的，又不是你给他灌下去，哭什么哭。”
“快将我的眼睛装回去，让我来看一看，山洞是否恢复了原样？”
“等等，宣医师在哪一边？苏师弟你出个声，刚才跑的太急，晕头转向，什么都记不清楚了。”
若是装上眼睛后一眼看到神骨，还不如继续当瞎子。
“算了吧，我还是趴在地上，往下看总不至于还能看到神骨。”
用脚扫干净地上的碎石，俯下身，小心的托着眼珠不被碰到。
“我，我不会！”
方舀险些将自己的眼珠子捏爆。
雷猛将之前跟苏服白说的话再说一遍，面对完全切除下来的身体器官，他无能为力。
方舀半晌没有说话。
他自觉脑子不够用，有气无力的道：“苏师弟你失策了，咱们三个都看不见，如何判断山洞是否恢复如常？宣医师白喝药，白睡了一觉。”
“接下来怎么办？”
他愈发嫌弃雷猛，正经的本事没有，就会哭，宣医师发癫的时候也不知道安慰几句，就知道哭。
要不是宣医师突然发疯，几乎失控，也不会仓促的灌下睡药，大家再讨论几句，或许就能想起眼睛的事，至少要让他们当中的一人恢复视力。
“再等等！”
碎石堆的另一侧，苏服白背过身去，隔着已经长成的眼皮触碰到圆溜溜的鼓胀之物，已经没有之前那么疼了，即便用些力气挤压也只是有压迫感。
方舀又在嘀咕什么，好像是和雷猛吵起来，但他已无心理会。
一种奇妙的感觉。
那是虚无之中的一抹光，从虚幻中找到真实的存在，那是无限广阔的空间中指引的方向，让他不再迷失，那是无穷事物的压迫中得到一线解脱，破开的壳，新生之处。
欣喜又忐忑，期待又恐惧。
这就是日记的力量，竟能令失去的眼睛重新生长出来？或许，自己真的能将神骨剥离，甚至都不需要宣医师和他的徒弟，只需要一位高明胆大且信得过的医师，还有睡药。
宣常看似神志不清，这时候反而比任何人都冷静理智，嘈杂的声音渐渐微弱。
然而恐惧没有消失，猜疑根深蒂固，虚无和寂静同样是滋生恐惧的摇篮。
每个人心中都很清楚，但他们无力抗拒。
雷猛本能的往前去，怀抱着睡药，一瘸一拐，靠近师父。
似乎是用尽力气，宣常喘息了片刻，“你们可要想清楚，等我服药沉睡之后，如果再发生刚才的事情，谁来制止你们？”
“我一把年纪，早已经活够了，唯独可怜我的小宝，将来要真正孤独一人了。”
“你们才多大年纪，就要被呓语折磨自相残杀，全部惨死在荒山野岭，山洞封闭，恐怕百年千年都无人知晓。”
独轮车在碎石之中停下，伐山之术再次将地面的碎石聚在一处，慢慢垒砌，将要触碰穹顶。
苏服白心中疲倦，却必须振作精神，“怎么选都有可能是错的，反过来想，也有可能是对的。即便选错了，知道错在哪儿，未必没有补救的方法。退一万步说，我们选了一条死路，也是明明白白的死，好过做个糊涂鬼。”
他将宣常的话完全堵死，对面只传来一声叹息。
“师父你在里面吗？”
雷猛一瘸一拐的摸索到位置，接下来又是安静，让人难熬的无声。
宣常捧着水袋，小心的拔开塞子，他亲手制作的睡药，立刻就能肯定没有人在药中动过手脚。
思绪万千，想了很多事情，和妻子的相识直到相离，儿子小宝坎坷又短暂的一生，他牵挂的人与事都已不在世上，即便睡药被人动过手脚，成了致命的毒药，又如何呢？
他看不见，但他知道雷猛就站在自己身前。
“你体内的神骨是从小宝身体里剥离出来的，知道为什么让你融合它，收你为徒吗？”
不等雷猛回答，宣常继续说道：“我希望有一天，你能将我体内的神骨剥离，这样，或许我就能永远陪着小宝了，他就不会那么孤单……”
“……我也不会再孤单了！”
雷猛心酸，愧疚，他觉得自己很不孝，也很无能，简直是个废物。
徐叔叔救过他的命，他眼睁睁看着对方成了疯子。师父对他很好，虽然融合神骨的过程很痛苦，差点丧命，但那是他自己的选择，如今他却在逼迫师父，要求师父做不愿意做的事。
“师父你别喝。”
宣常笑笑，“有的时候我也在怀疑，小宝真的还活着吗……我真的看到过他……可是那真的是真的吗……”
言语逐渐混乱，苍老无力的喘息声仿佛濒死。
他敲打自己的脑袋，发出痛苦的呻吟。
“呓语，呓语快把我吞噬了！”
无数疯癫的念头在宣常脑海中炸裂，死亡，毁灭，让一切归于永恒的沉寂，永恒的消逝。
他一手抓着水袋，一手捏着简陋的铁皮小刀。
双眼之中空无一物，却透露出疯狂。
倒转铁片小刀，布条缠绕的刀柄狠狠砸向已经被吓的说不出话的方舀。
他的四肢和躯干分离，细细的血线和飘浮的血珠连接彼此，神秘，诡异。随着隔空的碰撞，鲜红的细线猛然绷紧，一颗颗飘浮的血珠也被某种奇异的力量拉伸变形，直至相连。
一根根鲜红血线的收缩，拖拽着分离的四肢，支离破碎的身体最终连为一体。
“都出去，赶紧出去！”
低沉的声音压抑着心中的恶魔。
宣常慌张的灌下一口睡药，熟悉的苦涩味道在舌尖弥漫，另一只手，铁片小刀再次抬起，隔空的锋利指向仓促的动静。
两股意识在争夺铁片小刀的控制权。
“快……”
痛苦的吼声。
明明失去了双眼，宣常却仿佛能看见，看见小宝恐惧的缩在角落里，看见一张张狰狞的面孔，方舀，苏服白，甚至他的徒弟雷猛。
他将睡药塞给雷猛，刚松开手，不听使唤一般掐向自己的脖子。
萦绕在耳边的呓语声中，两个仓皇的动静逐渐远离，他挥舞铁片小刀，书页状开启的石门一层层关闭。
掐住脖子的手掌越来越紧，脸色涨红，无法呼吸。
强烈的困倦袭来，从双耳钻入脑海中的呓语声逐渐微弱，飘荡，仿佛在天边。呓语其实没有变化，宣常的思维和身体被奇异的力量分离开，意识摇摇晃晃，似袅袅升起的一缕炊烟，无风而散。
身体瘫软在碎石之中，再无半点动静。
石室外，雷猛靠着凹凸不平的石壁坐倒，怀中抱着盛睡药的水袋，愧疚，流泪。师父已神志不清，仍然担心他的安危，将睡药交给他。
“师父，我对不起你……”
四肢归位，身体能够动弹，这种感觉太好了，身处险境之中，方舀也忍不住笑出声。
只是手中握着自己的眼珠子，多少是有点别扭。
听着雷猛哭哭啼啼，他不耐烦的道：“宣医师自己喝下去的，又不是你给他灌下去，哭什么哭。”
“快将我的眼睛装回去，让我来看一看，山洞是否恢复了原样？”
“等等，宣医师在哪一边？苏师弟你出个声，刚才跑的太急，晕头转向，什么都记不清楚了。”
若是装上眼睛后一眼看到神骨，还不如继续当瞎子。
“算了吧，我还是趴在地上，往下看总不至于还能看到神骨。”
用脚扫干净地上的碎石，俯下身，小心的托着眼珠不被碰到。
“我，我不会！”
方舀险些将自己的眼珠子捏爆。
雷猛将之前跟苏服白说的话再说一遍，面对完全切除下来的身体器官，他无能为力。
方舀半晌没有说话。
他自觉脑子不够用，有气无力的道：“苏师弟你失策了，咱们三个都看不见，如何判断山洞是否恢复如常？宣医师白喝药，白睡了一觉。”
“接下来怎么办？”
他愈发嫌弃雷猛，正经的本事没有，就会哭，宣医师发癫的时候也不知道安慰几句，就知道哭。
要不是宣医师突然发疯，几乎失控，也不会仓促的灌下睡药，大家再讨论几句，或许就能想起眼睛的事，至少要让他们当中的一人恢复视力。
“再等等！”
碎石堆的另一侧，苏服白背过身去，隔着已经长成的眼皮触碰到圆溜溜的鼓胀之物，已经没有之前那么疼了，即便用些力气挤压也只是有压迫感。
方舀又在嘀咕什么，好像是和雷猛吵起来，但他已无心理会。
一种奇妙的感觉。
那是虚无之中的一抹光，从虚幻中找到真实的存在，那是无限广阔的空间中指引的方向，让他不再迷失，那是无穷事物的压迫中得到一线解脱，破开的壳，新生之处。
欣喜又忐忑，期待又恐惧。
这就是日记的力量，竟能令失去的眼睛重新生长出来？或许，自己真的能将神骨剥离，甚至都不需要宣医师和他的徒弟，只需要一位高明胆大且信得过的医师，还有睡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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