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云起雪飞

    再看任远这边，此时少年面对漫天扑面而来的剑影，却毫不惊慌，众人只瞧得他身子轻轻一躬，双脚后移，使了个半圆剑式。就听“叮叮”数声，剑无迹这数剑竟硬是没有穿透这个剑圈。剑无迹此刻也是心惊不已，只因这剑招，竟然是如此的...似曾相识。“风行剑！”剑无迹心内一颤。“这小子竟已得“剑绝”真传？”剑无迹当日败于剑绝，无迹剑亦拜于风行剑，此乃剑无迹终生憾事。今日对阵，面对曾经挫败自己的风行剑，剑无迹仿佛又如回到与剑绝比试当日，心生畏惧，剑招也是少了几分之前的蛮横之势。

    台上阵绝此刻也看得眉峰一动，与剑绝对望一眼，剑绝也是轻点头回应。阵绝心道:“看来这“天下第一剑”，总算是有传人了。”这任远所使剑招，正是出自剑绝自创剑法，被誉为“天下第一剑法”的《风行剑法》。

    《风行剑法》，乃是剑绝一生之巅，究其一生所创，其精妙绝伦，狂烁古今，更得江湖美誉，尊为“天下第一剑法”。回想剑绝数十年生涯，桃李满园，这套至尊剑法却始终无一得传，没想到最后竟然是传给了他这关门弟子，也足可见剑绝对其之器重。

    而任选所使招式，名为“止剑式”，要诀便是“停息”二字，任你千般变化、万般招式，都可由得这招“止剑式”化解开来。剑无迹这无迹剑法虽是招式精妙，无踪无痕，但面对对方这“止剑式”，自己本来这去势急涌的剑就如同刺在了水中，任凭再使出多大的力，在任远剑前，仿佛都被无形化掉。

    剑无迹也确实是顶级剑客，此前败给剑绝后，也不曾停过苦思破招，此时被“止剑式”缠住，当下不再纠结，收招让过任远，剑负身后，腾空而起，在半空中侧翻一圈，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就看见无数剑影如下雨般扑下，众人看得惊呼起来，这剑如阵雨般，那雨帐下之人怎么可能躲得过去，但见任选那边，却摆了一个怪异的姿势，在剑雨即将临头的一瞬，如离弦之箭般，“嗖”的一下就飞窜了出去，刚刚好躲了过去，但还是被那剑雨撕掉了一片衣角。这一下看得众人一震，也是看出了此式之精华。而这，正是剑绝传授给任远的另一式——“进剑式”，“进剑式”诀曰“阳引而进，物出溱溱”，正是进则引之，退则策之。也堪得是这“进剑式”之灵快精妙，否则此刻只怕任选已成刀下鬼。任远此刻刚脱险，却未做任何缓和，虎啸一声，如厉风般，带着一股霸王杀意，转身挺剑就刺。正所谓是不进则退，不得则亡，任远此刻也是好战之性尽显，台上阵绝也是微微蹙眉，剑绝见此一幕，也是了然于心，不过此刻战局正酣，只能先顾于任远。

    任远这一下虽是突然，但剑无迹也是江湖闻名之辈，眼见来势急凶，也是端起剑尖相对，众人只看到无数剑影，与任远一柄长剑斗在一起，但任选这剑法却是大有名堂，场下有眼尖之人，已喊道:“不好，剑无迹越来越颓势了。”众人也都慢慢发现，任远已从开始时的被压制，到现在已经是渐渐反压了剑无迹，使出的剑招也是越来越精妙，而剑无迹在场上其实也是斗得越来越惊心。这些剑招，几年前如是，今天如是，几年前自己斗不过，今日再碰，却依旧还是斗不过。

    其实任远虽是剑绝弟子，得其真传，但论武功修为，差了“剑绝”又何止几层，就单说那“天下第一剑”的风行剑法，任远其实也只是学了一半，当然个中缘由，除了剑绝，他人也不知。只是剑无迹是“一朝被蛇咬”，越斗越心惊，方寸大乱，心知再斗下去必输无疑。当下也顾及不了那许多，趁着一个空当，草草收剑，大喊一声:“风行剑法，不愧当世第一剑，在下佩服。”说罢就飞身下台，隐于人众，转而不见，只留下懵在台上的任远。

    实际上任远年轻且实战经验不足，“风行剑法”也只习得一半，这场比斗本也不过四成胜算。但剑无迹一见“风行”，心生怯意，气势已亏，也已是先输三分。再有任远这肃杀之气，气势上也已压过剑无迹。其实再看任远此人，生性恇怯，唯诺惟谨，但却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偏偏在武学上，有这般过人之处。

    此时任远虽胜，但台下却是议论纷纷，皆是惋惜和不满之声。这剑无迹手上功夫不硬，心力又是薄弱，但这嘴上功夫却是了得。败阵前的那一句:“风行剑法，不愧当世第一剑，在下佩服。”说得是不阴不阳，言下之意自己认栽皆是因为风行剑之缘故，倒是把任远撇得一干二净。这一句话说得台上剑绝等人也是极为难受，剑绝原以为作此安排，放此一搏，任远便能得到些认可和肯定，不想竟被这剑无迹一句话断了念想，也只得是轻叹一声，再看向台上手足无措的任远，心道:“远儿，你父亲为你选的这条路，还很长。”

    话回当日，剑绝弟子秦无双一心投政，剑绝当时已是宗师之位，立身扬名之态，又岂能随他所愿，但无奈当时剑绝有伤在身，而秦无双却是艺趋化境，剑绝心知自己拦他不住，便发快信求助于自己众好友，相邀前来助战。但或是时间紧促，或秦无双已是名声在外，在秦无双离开的那日，赶到的只有两人，一个是丐帮帮主老叫花，另一个就是泰山“神剑”任青峰。之后虽然秦无双以一抵百，现场鸦雀无声，一战成就其“战绝”之名。而“剑绝”，却也欠下了老叫花和任青峰一份千钧人情。而后才有了剑绝的出面主持大局，促成五岳合盟，还收了任青峰之子任远做了关门弟子。而这些事由，皆由任青峰一人所导，但这也偏偏说出了此人之明细。借“五岳正统”之名拉拢了“剑绝”，而又以“剑绝关门弟子”之名合盟了五岳，就连自己当年助阵之事，其实也在他筹算之内。而这助阵一事，仔细想来，结果根本无之所谓，关键只在于去和不去。那秦无双披靡之势，又是对阵“天下第一剑”，无论秦无双是走或留，依自己之能，根本做不了主，所谓助阵，不如说是助势。而事实，也证明了他的那次抉择，正如抛砖引玉，一本万利。

    剑绝在任青峰的强求下，本也只是收任远为记名弟子。但后来发现任远的武学造诣，竟似天人。剑绝往往只是点到，任远就能破之，更是能以一返三，反馈性极强。而这天赋却恰恰是习武之人中最难能可贵。悟性极高之人，也便可说是根基有缘，这种天生就有“武智”之人，却是万中无一，这也是剑绝下定决心将任远作为关门弟子并传承剑法之因。

    三场比试已毕，皆是台上之人完胜，但却又是在一片纷议声中落幕。“神剑”任青峰和“恶财”郑财发见状也是赶忙起身打圆场，二人一个为东主，一个为金主，又有“剑、阵”二绝主阵，群雄这才止住流言，跟随二主一起赴那玉食宴。这”恶财”也果是财力雄厚，所助之宴也是饕餮之盛，鼓乐齐鸣后又是一番觥筹交错，觞咏不歇。

    直至明月皎皎，夜幕才渐渐止住了此场喧嚣。宾客渐散，“神剑”任青峰尽满地主之谊，此刻已在善后，这时有门人上前提醒，任青峰这才发现剑绝还坐在原处，忙赶步上前，却发觉剑绝是一脸忧容。任青峰赶忙问道:“剑叟可是在等小弟？”剑绝却只是轻点头而不言语。任青峰是何等玲珑之人，无需言喻就能见其肺腑，此刻见状也是坦言问道:“剑叟可是对我引集“四恶”等人，心生不快？”剑绝听此言语后，才松口道:“青峰，五岳合一，根基便是那正统二字，若失了根基，又何谈复兴大业？”任青峰听后却只呵呵一笑，说道:“有一件事，我便想与剑叟赌上一睹。”剑绝不知何意，问道:“何事？”任青峰回:“我等明日即将出行征讨魔教，剑叟便可猜下今日这众群雄，明日会有多少人应从？”剑绝其实也心知那魔教正是如日中天之势，此行也必之凶险。此番讨征，今日所至之客定是不会尽数随至，但不论怎样估摸下来，半数应该还是有的。便回道:“不下半数。”任青峰笑笑，比出了三个指头。“剑绝”愣了一下，“你是说，只有三成？”任青峰接道:“不，是不过三成。”剑绝奇道:“你何以有此一算？”任青峰又道:“只因所到宾客，那“酒色财气”四恶之狐朋狗友便占七成。而其能从事者，又不到五成。所以明日所随，必不超三成。”剑绝是心生疑虑，但还是皱眉道:“那些鸡鸣狗盗，不要也罢，去了也不成事，我们又何须挂怀？”任青峰听后又回道:“自古，崇山阔河，虽壮却少。官场朝堂，贪多清少。要壮我五岳，又怎可弃掉那些轻山弱水。贪者品坏却众多，若不靠其众，又何谈壮阔？”剑绝回道:“那我们所恃之“正统”，又该当如何？”任青峰还是淡回道:“就算我五岳能合其武林“正统”，但也只是我道之“正统”。我五岳若是再不得众心，莫说复业，只怕日后再想有今日此等号召，也为空谈。”

    此一席话说得剑绝是闭口无言，其实任青峰实也是所言非虚。且先不说明日随同讨征，就单说此次降魔大会，如若不是“四恶”之诏，任青峰之招，又哪里会有这如云宾客，声势赫奕。而“道、佛”两门始终是两相泾渭，各行其事。五岳不论如何合力，也仅是“道家之事”，就如今日之会事，也只是同道中人相会。换言之，“佛”家自有“佛”路走，而这当首的，就是少林和唐门两家，单这两家，就已能三分天下，“内绝”神昉和“器绝”唐青云更是日后武林之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