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饥民如犬，亲戚似狼
流民吃光了所经过土地上一切可以吃的东西，留下来成片成片的尸体。
在人群里，赵铁看到了李有田，不过只有他一个人在，没有看到他的娘，也不知道是死了还是去了城里。
至于宛城的那对母子，都死了。虽然赵铁给了陈钢柱一些食物，但或许是因为腹腔积水的缘故，几天前的夜晚，他在睡梦中挣扎了几下之后，再也没有醒来。
在他死了之后，他的娘也自杀了。
赵铁其实可以拦着，但是他没有。生不如死，还不如痛快死去。
赵体跟随着人群离去时回望了一眼，只见一望无际的野狗群奔涌而来。
偏过头，附近的士兵们神色冷漠，胃口胜于豺狼。他们这些天应该赚了不少吧，赵铁心里冷笑着。
赵铁已经两天没有吃东西了，他还算是幸运的，有些流民甚至四五天没有吃了，走起路来如同行尸。
流民们白天走路，到了晚上，随意地找一处地方，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干枯的身躯挤做一团，只有眼珠时不时地转动一下，显示他们还活着。
赵铁则会找一处较为隐蔽的地方打坐修炼，不纯粹是他热衷于如此，而是修炼可以稍微缓解一下饥饿。
等到精神疲倦撑不住的时候，他才会到人群中找一处地方静静地躺着，看着黑夜，等着天明，一把匕首被他藏在怀中。
可是有些人注定等不到了，饿得发狂的人会像疯狼一样，在奄奄一息的人半睡半醒之时，贴上他们的身体，张开了黑洞洞的嘴。
身体被撕咬的感觉也是迷迷糊糊，似有似无。
如果睁开了眼看到了，被咬的人也懒得叫了，或者再也叫不出声了，只是象征性地蠕动几下身体，告诉他人自己的不适。
皮肤被一块快撕扯下来，上面的肉少得可怜，鲜血被他人一滴滴吸入腹中，好像血管干涸了似的。
将死之人的脸上竟然浮现出前所未有的轻松之色，眼前好似浮现出一幅幅画面来。
他们看到了那一年丰收时的大年之夜。
外面下着鹅毛大雪，一家人围坐在桌旁。
桌上是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饭菜。
他从身后拿出给媳妇和孩子买的礼物，烛光照耀在两人的脸上，他们满含微笑地看了过来......
这样的场景在最近的几个夜里不知道发生了多少起，赵铁见怪不怪了。他心里有些害怕，却也无可奈何。
离开这里又能去哪里呢？外面的野狗成群结队，吃了尸体之后，现在和狼的个头差不多大了，出去哪有活路。
其余人看着这一幕发生，心绪没有丝毫波动，甚至会下意识地动了动喉咙。
就算是到了白天，情况也不怎么好，流民中的大部分人时不时就会发狂，见人就咬。其余人则一哄而散，四处逃窜。
这天，赵铁被几个流民围住了，他们脸色乌黑，嘴唇发青，可是眼睛却冒着绿光，像腹中空空的饿狼一般。
赵铁身上的衣服有很多被撕扯出很多口子，不是用的手，而是其他人用嘴巴咬出来的。
每一个口子中都有一道伤口，有的凹陷进去，表面是一层黑色的血痂，显然这里曾经被咬掉过一块肉。
有的则是两排牙印留下的沟槽，沟槽也被污血填满，显然才产生不久，可想而知这伤口会有多么深了。
虽然赵铁看上去有些狼狈，但他的气势十分骇人。
骇人不是装出来的，而是杀出来的！
每一个咬掉他肉的人，都被他杀了，而且死的很惨。
那时候的赵铁像是发了疯似的，将那些人一刀一刀地捅成了血葫芦，被捅的地方像是砧板上的碎肉。
此时的赵铁，眼神凶狠且坚定，磅礴的力量蛰伏在身体里，像即将击翅的雄鹰！
一个中年男子怪叫一声，不管不顾的扑了过来，其余男子也跟随着而动。赵铁眼中一冷，心中一狠，毫不犹豫地提刀刺了上去。
由于饥饿的关系，中年男子的力气比赵铁也大不了多少，更何况他还是赤手空拳。
赵铁将匕首送入了男子的喉咙里，之所以不选择心脏，是因为他不想匕首抽出来时被骨头卡住。
一刀，血雾弥漫！
一刀，血雨飘洒！
一刀，血箭横飞！
赵铁的脸上全部是喷出的鲜血，可是他的眼神依旧锐利。
此时赵铁的左右手臂同时传来一阵剧痛，是有人在撕咬着他手臂上的肉。
他似乎是麻木了，脸上仍然保持着冷漠。
他猛烈地挣脱开右手，一块皮肉被带了下来。
赵铁只是皱了皱眉，右手一转刀，刺进了咬住他左手臂的男人的眼球。
那人吃痛一瞬间咬的更紧了，赵铁知道会是如此结果，也知道他马上就会松口，因为那人的大脑已经被搅乱了。
赵铁不再理会，而是右手一转，又朝咬掉他肉的人的喉咙砍去。
“噗嗤。”那人将嘴里的肉刚刚咽下，喉咙就被划开了，那块肉也刚好卡在了割裂处，随后他捂着脖子，神色迷茫地倒了下去。
血液飞溅带出一道道红流，让周围的人稍微理智了些。这些人大概是看出来赵铁也不是好惹的，于是把目光转向了地上的三名男子。
那些暗红的血液像是甘甜的美酒，身上的肉像是香喷喷的佳肴，他们吞了吞喉咙，再也忍耐不住，一起扑了上去。
霎时间，撕咬咀嚼的声音乱成一片。赵铁看着这群像野狗一样进食的人，脸色满是厌恶之色。
看到暂时解除了危机，赵铁紧紧地握着匕首，缓缓地后退几步，到了一旁的空地上。
他的身体在微微地颤抖着，说不清楚到底是因为恐惧还是庆幸。
这是多少个了？十八还是十九？算了，畜生的个数记了也没意思。
“铁，铁哥？”正当赵铁冷眼之时，有一道声音响起。
赵铁看过去，只见不远处站着一位枯瘦少年，正看向他这里。少年五官平平，脸上满是污垢黑泥。
赵铁仔细看了少年的脸几眼，隐约觉得有些眼熟，可是一时半会竟想不起来是谁。于是皱了皱眉，疑惑道：“你是谁？”
少年在赵铁偏过头来之后，被赵铁锋锐的眼神和满脸的鲜血吓了一跳，不过也看清楚了他的脸，躲闪的眼神又亮了起来，高兴道：“铁哥，是我啊，赵小东。”
“小东，你是小东，几年不见，你长这么大了，我一下子竟然认不出你来。”赵铁这时才从血色中脱身出来，也想起这位堂弟的信息。
原来，赵铁在县城有个叔叔，名叫赵强，是赵刚的亲弟弟。当年他娘想要找叔叔借钱赎出爹爹，被婶婶以没钱为理由拒绝后，两家就再也没什么来往。
不过赵铁还记得小时候两家经常来往的日子。
那时候赵小东很喜欢跟着赵铁后面，白天捉鱼摸虾、掏鸟窝，晚上一起睡觉，感情很不错，也就是断了联系之后，就没见过面了。
“哥，我们好几年不见了，想不到在这里能够见到你。走，快些和我走，我爹娘要是知道了你还活着，一定会很高兴的。”少年连忙跑过来，就要拉赵铁的手。
赵铁将手往后一缩，指了指自己的脸和衣服，说道：“我先去洗一洗吧，免得把叔叔婶婶吓到了。”
赵小东先是一怔，随后笑着说：“哥，你看我也太粗心了，那我和你一同去吧。”
赵铁点点头，和赵小东一起去了小河边。
洗漱一番之后，赵小东引着赵铁朝人堆里走去。
两人走了没多久，赵铁就看到一棵枯树下坐着一个中年男子，他蓬头垢面，双目无神地看着地上，他的脚边则躺着一位妇人。
面前的中年汉子容貌与他父亲有几分相似，与他印象中的叔叔形象十分贴合，只是相较于过去，老了许多，也瘦了许多。
旁边的女人则是他的婶婶周红，与他记忆中的白白胖胖的身材相比，周红现在可以说是十分苗条了。
“爹，娘，你们快看看这是谁？”赵小东兴冲冲地朝两人说道。
听到此话，中年男人才抬起头来，他看到了赵小东身边的赵铁，愣了愣神。躺在地上的妇人不怎么想动，只是偏过头看了几眼，这才转过身来。
中年男人看了许久，才嗫嚅道：“你是，铁儿吗？”
赵铁看着许久未见的叔叔赵强，虽然本能地觉得对方疏远，可是毕竟只有这么一个亲人了，加上这么多天的所见所感，心里有些触动，点点头说道：“叔叔，好久不见了。”
中年男人用手撑着地，想要起身，可是坐久了之后气血不济，加上饿得头晕眼花，一抬屁股便坠了下去。
赵铁见了，和赵小东连忙过去扶，一人一边，费了好大劲才将赵强扶起来。
赵强紧紧地握住赵铁，赵铁感受到烈日也驱不散叔叔手里的凉。
这时听到叔叔说：“铁儿，咱们叔侄好几年没见了，想不到这里还能看到你。我听说泉山的事情了，出了那件事，我还以为你们都不在了。活着就好，你娘呢？”
赵铁黯然道：“我娘走了，那天晚上我正好去捕鱼，侥幸活了下来。”
赵强缓缓地点点头，声音有些哽咽道：“哎，孩子，别想这些伤心事了，事情过去就过去了，你也别难过，活下来就行了。你这娃儿也是命苦，你爹...”
赵强还没说完，周红从地上翻了个身爬了起来，插话道：“铁儿，你还活着啊。活着好，当时发生了那件事情，我让你叔叔去寻你来着，可是县衙说那里太邪门了，不让我们过去。”
“我们只能在家里空等着，心里祈求着你们不要出什么事情才好...”婶婶一边说一边走过来，不时地用手臂擦了擦眼睛，神色关切。
“哎呀，铁儿，你这身上怎么这么多伤痕啊？”婶婶看了那些密密麻麻的伤口一眼，惊骇道。
“被一些人咬的，他们想要吃我的肉。”赵铁平静说道。
“哎呀，这些挨千刀的货，活该饿死，断子绝孙啊。铁儿，你可真是命苦啊，偏偏遇上了这些歹人。也怪叔叔婶婶，要是早一点寻到你，也不会让你遭受危险了。”婶婶一边说一边哭泣，满脸同情之色。
赵强皱皱眉，说道：
“好了，你就别哭了，铁儿这不是好好的吗？他爹娘都不在了，咱们以后就是他的爹妈。”说着又看着赵铁道：“铁儿，你就跟着叔叔和婶婶，咱们保护你。”
周红连忙止住哭泣，含泪笑道：“铁儿，你叔叔说得对。现在世道乱了，不安全，你就跟着叔叔婶婶，我们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嗯，谢谢叔叔婶婶。”赵铁点点头，说道。
“你这孩子，和你叔叔婶婶还客气...”周红嗔怪道，接着四人一起坐下来聊起这些天的遭遇。
原来，在蝗灾爆发后，叔叔婶婶做事的人家根本无力再请人了，直接辞退了他们。
他们在永安县待了两天，可是由于蝗灾影响实在太过于严重，粮食的价格飞涨，短短几天时间，生活就难以为继了。
没有其他办法，他们只能跟随着流民离开，希望找一处影响比较小的城池，将手里仅有的钱财换成便宜的稻壳和烂谷子，熬成稀粥度日。
他们的目标是到京城去，想要投奔婶婶在那里的远方亲戚，据说那人在官宦之家做事，希望通过他来谋求个差事。
靠着原有的积蓄，他们至少可以保证不怎么饿肚子的。
可是让他们意想不到的是，城里的粮食价格竟然由官商联合着操控，特别是对于外来流民，价格贵得离谱，他们的钱财根本买不到那么多的粮食。
所以他们这些天来也是饥一顿，吃一顿，根本饱不了肚子。
赵铁听了，愈发觉得世道荒唐。到了这种时候，官商还在相互勾结，如此恶劣的行径简直令人发指。
逼着人卖妻卖儿卖身卖肉不说，还收取了税收，税收也就罢了，还故意将价格卖贵一些，这是把人往绝路上逼。
真是古来权贵欺良善，下层百姓最绝惨。一口吃人不吐骨，不畏有虎住南山。
在人群里，赵铁看到了李有田，不过只有他一个人在，没有看到他的娘，也不知道是死了还是去了城里。
至于宛城的那对母子，都死了。虽然赵铁给了陈钢柱一些食物，但或许是因为腹腔积水的缘故，几天前的夜晚，他在睡梦中挣扎了几下之后，再也没有醒来。
在他死了之后，他的娘也自杀了。
赵铁其实可以拦着，但是他没有。生不如死，还不如痛快死去。
赵体跟随着人群离去时回望了一眼，只见一望无际的野狗群奔涌而来。
偏过头，附近的士兵们神色冷漠，胃口胜于豺狼。他们这些天应该赚了不少吧，赵铁心里冷笑着。
赵铁已经两天没有吃东西了，他还算是幸运的，有些流民甚至四五天没有吃了，走起路来如同行尸。
流民们白天走路，到了晚上，随意地找一处地方，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干枯的身躯挤做一团，只有眼珠时不时地转动一下，显示他们还活着。
赵铁则会找一处较为隐蔽的地方打坐修炼，不纯粹是他热衷于如此，而是修炼可以稍微缓解一下饥饿。
等到精神疲倦撑不住的时候，他才会到人群中找一处地方静静地躺着，看着黑夜，等着天明，一把匕首被他藏在怀中。
可是有些人注定等不到了，饿得发狂的人会像疯狼一样，在奄奄一息的人半睡半醒之时，贴上他们的身体，张开了黑洞洞的嘴。
身体被撕咬的感觉也是迷迷糊糊，似有似无。
如果睁开了眼看到了，被咬的人也懒得叫了，或者再也叫不出声了，只是象征性地蠕动几下身体，告诉他人自己的不适。
皮肤被一块快撕扯下来，上面的肉少得可怜，鲜血被他人一滴滴吸入腹中，好像血管干涸了似的。
将死之人的脸上竟然浮现出前所未有的轻松之色，眼前好似浮现出一幅幅画面来。
他们看到了那一年丰收时的大年之夜。
外面下着鹅毛大雪，一家人围坐在桌旁。
桌上是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饭菜。
他从身后拿出给媳妇和孩子买的礼物，烛光照耀在两人的脸上，他们满含微笑地看了过来......
这样的场景在最近的几个夜里不知道发生了多少起，赵铁见怪不怪了。他心里有些害怕，却也无可奈何。
离开这里又能去哪里呢？外面的野狗成群结队，吃了尸体之后，现在和狼的个头差不多大了，出去哪有活路。
其余人看着这一幕发生，心绪没有丝毫波动，甚至会下意识地动了动喉咙。
就算是到了白天，情况也不怎么好，流民中的大部分人时不时就会发狂，见人就咬。其余人则一哄而散，四处逃窜。
这天，赵铁被几个流民围住了，他们脸色乌黑，嘴唇发青，可是眼睛却冒着绿光，像腹中空空的饿狼一般。
赵铁身上的衣服有很多被撕扯出很多口子，不是用的手，而是其他人用嘴巴咬出来的。
每一个口子中都有一道伤口，有的凹陷进去，表面是一层黑色的血痂，显然这里曾经被咬掉过一块肉。
有的则是两排牙印留下的沟槽，沟槽也被污血填满，显然才产生不久，可想而知这伤口会有多么深了。
虽然赵铁看上去有些狼狈，但他的气势十分骇人。
骇人不是装出来的，而是杀出来的！
每一个咬掉他肉的人，都被他杀了，而且死的很惨。
那时候的赵铁像是发了疯似的，将那些人一刀一刀地捅成了血葫芦，被捅的地方像是砧板上的碎肉。
此时的赵铁，眼神凶狠且坚定，磅礴的力量蛰伏在身体里，像即将击翅的雄鹰！
一个中年男子怪叫一声，不管不顾的扑了过来，其余男子也跟随着而动。赵铁眼中一冷，心中一狠，毫不犹豫地提刀刺了上去。
由于饥饿的关系，中年男子的力气比赵铁也大不了多少，更何况他还是赤手空拳。
赵铁将匕首送入了男子的喉咙里，之所以不选择心脏，是因为他不想匕首抽出来时被骨头卡住。
一刀，血雾弥漫！
一刀，血雨飘洒！
一刀，血箭横飞！
赵铁的脸上全部是喷出的鲜血，可是他的眼神依旧锐利。
此时赵铁的左右手臂同时传来一阵剧痛，是有人在撕咬着他手臂上的肉。
他似乎是麻木了，脸上仍然保持着冷漠。
他猛烈地挣脱开右手，一块皮肉被带了下来。
赵铁只是皱了皱眉，右手一转刀，刺进了咬住他左手臂的男人的眼球。
那人吃痛一瞬间咬的更紧了，赵铁知道会是如此结果，也知道他马上就会松口，因为那人的大脑已经被搅乱了。
赵铁不再理会，而是右手一转，又朝咬掉他肉的人的喉咙砍去。
“噗嗤。”那人将嘴里的肉刚刚咽下，喉咙就被划开了，那块肉也刚好卡在了割裂处，随后他捂着脖子，神色迷茫地倒了下去。
血液飞溅带出一道道红流，让周围的人稍微理智了些。这些人大概是看出来赵铁也不是好惹的，于是把目光转向了地上的三名男子。
那些暗红的血液像是甘甜的美酒，身上的肉像是香喷喷的佳肴，他们吞了吞喉咙，再也忍耐不住，一起扑了上去。
霎时间，撕咬咀嚼的声音乱成一片。赵铁看着这群像野狗一样进食的人，脸色满是厌恶之色。
看到暂时解除了危机，赵铁紧紧地握着匕首，缓缓地后退几步，到了一旁的空地上。
他的身体在微微地颤抖着，说不清楚到底是因为恐惧还是庆幸。
这是多少个了？十八还是十九？算了，畜生的个数记了也没意思。
“铁，铁哥？”正当赵铁冷眼之时，有一道声音响起。
赵铁看过去，只见不远处站着一位枯瘦少年，正看向他这里。少年五官平平，脸上满是污垢黑泥。
赵铁仔细看了少年的脸几眼，隐约觉得有些眼熟，可是一时半会竟想不起来是谁。于是皱了皱眉，疑惑道：“你是谁？”
少年在赵铁偏过头来之后，被赵铁锋锐的眼神和满脸的鲜血吓了一跳，不过也看清楚了他的脸，躲闪的眼神又亮了起来，高兴道：“铁哥，是我啊，赵小东。”
“小东，你是小东，几年不见，你长这么大了，我一下子竟然认不出你来。”赵铁这时才从血色中脱身出来，也想起这位堂弟的信息。
原来，赵铁在县城有个叔叔，名叫赵强，是赵刚的亲弟弟。当年他娘想要找叔叔借钱赎出爹爹，被婶婶以没钱为理由拒绝后，两家就再也没什么来往。
不过赵铁还记得小时候两家经常来往的日子。
那时候赵小东很喜欢跟着赵铁后面，白天捉鱼摸虾、掏鸟窝，晚上一起睡觉，感情很不错，也就是断了联系之后，就没见过面了。
“哥，我们好几年不见了，想不到在这里能够见到你。走，快些和我走，我爹娘要是知道了你还活着，一定会很高兴的。”少年连忙跑过来，就要拉赵铁的手。
赵铁将手往后一缩，指了指自己的脸和衣服，说道：“我先去洗一洗吧，免得把叔叔婶婶吓到了。”
赵小东先是一怔，随后笑着说：“哥，你看我也太粗心了，那我和你一同去吧。”
赵铁点点头，和赵小东一起去了小河边。
洗漱一番之后，赵小东引着赵铁朝人堆里走去。
两人走了没多久，赵铁就看到一棵枯树下坐着一个中年男子，他蓬头垢面，双目无神地看着地上，他的脚边则躺着一位妇人。
面前的中年汉子容貌与他父亲有几分相似，与他印象中的叔叔形象十分贴合，只是相较于过去，老了许多，也瘦了许多。
旁边的女人则是他的婶婶周红，与他记忆中的白白胖胖的身材相比，周红现在可以说是十分苗条了。
“爹，娘，你们快看看这是谁？”赵小东兴冲冲地朝两人说道。
听到此话，中年男人才抬起头来，他看到了赵小东身边的赵铁，愣了愣神。躺在地上的妇人不怎么想动，只是偏过头看了几眼，这才转过身来。
中年男人看了许久，才嗫嚅道：“你是，铁儿吗？”
赵铁看着许久未见的叔叔赵强，虽然本能地觉得对方疏远，可是毕竟只有这么一个亲人了，加上这么多天的所见所感，心里有些触动，点点头说道：“叔叔，好久不见了。”
中年男人用手撑着地，想要起身，可是坐久了之后气血不济，加上饿得头晕眼花，一抬屁股便坠了下去。
赵铁见了，和赵小东连忙过去扶，一人一边，费了好大劲才将赵强扶起来。
赵强紧紧地握住赵铁，赵铁感受到烈日也驱不散叔叔手里的凉。
这时听到叔叔说：“铁儿，咱们叔侄好几年没见了，想不到这里还能看到你。我听说泉山的事情了，出了那件事，我还以为你们都不在了。活着就好，你娘呢？”
赵铁黯然道：“我娘走了，那天晚上我正好去捕鱼，侥幸活了下来。”
赵强缓缓地点点头，声音有些哽咽道：“哎，孩子，别想这些伤心事了，事情过去就过去了，你也别难过，活下来就行了。你这娃儿也是命苦，你爹...”
赵强还没说完，周红从地上翻了个身爬了起来，插话道：“铁儿，你还活着啊。活着好，当时发生了那件事情，我让你叔叔去寻你来着，可是县衙说那里太邪门了，不让我们过去。”
“我们只能在家里空等着，心里祈求着你们不要出什么事情才好...”婶婶一边说一边走过来，不时地用手臂擦了擦眼睛，神色关切。
“哎呀，铁儿，你这身上怎么这么多伤痕啊？”婶婶看了那些密密麻麻的伤口一眼，惊骇道。
“被一些人咬的，他们想要吃我的肉。”赵铁平静说道。
“哎呀，这些挨千刀的货，活该饿死，断子绝孙啊。铁儿，你可真是命苦啊，偏偏遇上了这些歹人。也怪叔叔婶婶，要是早一点寻到你，也不会让你遭受危险了。”婶婶一边说一边哭泣，满脸同情之色。
赵强皱皱眉，说道：
“好了，你就别哭了，铁儿这不是好好的吗？他爹娘都不在了，咱们以后就是他的爹妈。”说着又看着赵铁道：“铁儿，你就跟着叔叔和婶婶，咱们保护你。”
周红连忙止住哭泣，含泪笑道：“铁儿，你叔叔说得对。现在世道乱了，不安全，你就跟着叔叔婶婶，我们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嗯，谢谢叔叔婶婶。”赵铁点点头，说道。
“你这孩子，和你叔叔婶婶还客气...”周红嗔怪道，接着四人一起坐下来聊起这些天的遭遇。
原来，在蝗灾爆发后，叔叔婶婶做事的人家根本无力再请人了，直接辞退了他们。
他们在永安县待了两天，可是由于蝗灾影响实在太过于严重，粮食的价格飞涨，短短几天时间，生活就难以为继了。
没有其他办法，他们只能跟随着流民离开，希望找一处影响比较小的城池，将手里仅有的钱财换成便宜的稻壳和烂谷子，熬成稀粥度日。
他们的目标是到京城去，想要投奔婶婶在那里的远方亲戚，据说那人在官宦之家做事，希望通过他来谋求个差事。
靠着原有的积蓄，他们至少可以保证不怎么饿肚子的。
可是让他们意想不到的是，城里的粮食价格竟然由官商联合着操控，特别是对于外来流民，价格贵得离谱，他们的钱财根本买不到那么多的粮食。
所以他们这些天来也是饥一顿，吃一顿，根本饱不了肚子。
赵铁听了，愈发觉得世道荒唐。到了这种时候，官商还在相互勾结，如此恶劣的行径简直令人发指。
逼着人卖妻卖儿卖身卖肉不说，还收取了税收，税收也就罢了，还故意将价格卖贵一些，这是把人往绝路上逼。
真是古来权贵欺良善，下层百姓最绝惨。一口吃人不吐骨，不畏有虎住南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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