蜘蛛之吻（八）

    申怀晚上在隐灵局的食堂吃了饭。填饱肚子后，他回到待客室。他也不知道去哪，于是就随便找了一个地方。不知道为何，在这个待客室呆着，他倒感觉很舒适。这忙碌的大楼里，人来人往，而这间偏僻的屋子却藏得很深，又无人问津，颇有一种闹中取闲的乐趣。内心世界的平静是人所追求，这是一种自由。他又躺下了，闭上眼，虽然不睡觉，却能感觉到那凉爽的风在亲吻自己的面颊。世界外的人追逐自身的欲望，又被自己的欲望所追逐，像钟摆一样，于痛苦与无聊中摇摆。他觉得世界上所有人要是都像自己蚀星完满一样无欲无求，安分守己，世界也不就不会有什么争端了，将最终迎来世界和平了。夜深时，他估摸着隐灵局的人也该下班了，而自己也该回家睡觉了。

    下楼时，申怀发现走廊里人满为患，他们步伐匆匆。名为共同任务的东西把探员们吸引到一起。

    魏法成正好走过来。

    “我正要回去找你呢？”

    “出了什么事？”

    “今晚东都要乱起来了。”魏法成和申怀来到待客室。魏法成给自己倒了杯水，一口喝下去。布置了半天任务，他嗓子都喊哑了。

    “地下世界的组织们终于按捺不住要开战了，今夜难眠。我们将休假的探员全调了回来，必须要控制局势。局长已下了命令，他们不管怎么打，都不能扰乱到东都的治安，这是规矩。”

    这时江心照也回来了。她是被魏法成给叫回来的。

    “我有一件事告诉你。”魏法成对江心照说。

    “我接到情报处的最新消息。他们找到黄昏的老巢了，在徐式重工。他们似乎在搬运什么东西。货车出去时被检查到了。一堆化工原料里藏了那些珍惜的炼金材料。他们在转移。据我们的在那里工作的线人回报，他们早在前几天开始就转移了。明天他们就要全部撤走了。”

    “我们应该去往黄昏那里。”

    “今晚不行。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基金会那边要我援助你们。但也是在我有余力的时候。不妨你等到明天。我们的事一了，就去按照你的要去行动。”

    江心照并不松口，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

    魏法成叹口气：“我会带队去和各个社团的人谈判。就让别人带你们去吧！”

    “你能给我们多少人。”

    “一个中队。”魏法成说，“不过大部分都是持枪的凡人。有七个是通灵者。”

    “就这些人，你觉得足够？”申怀不以为意，“这样的力度难以控制住局面。”

    “所以我建议你们等我们处理完这场骚乱，然后我们再来谈谈如何对付黄昏。”

    出乎申怀意料的是，江心照只是略略思考了一下就接受了魏法成的援助。申怀想说些什么，不过他克制住了，眨了眨眼便也不再说话。

    “希望一切如你所愿。”申怀离开时对魏法成微笑。

    魏法成回道:“你也一样。”

    他们走了后。魏法成推开窗户，俯视华美夜幕下的东都。他熟悉这座庞大的都市，如今，一场骚乱要在这爆发了，那些隐藏在阴暗角落的老鼠们为了争夺阴沟的粮食，已经要开战了，黄昏催生的矛盾其实只是个导火线，不满和憎恶其实由来已久。打起来吧！他倒希望谈判破裂，为何不呢，就让它们狗咬狗，让斗争来得更猛烈些，血流得多些。

    江心照跟着魏法成指定的人走。申怀坐在副驾上。他们在车流稀少的大路上穿梭，夜深了，人越来越少，黄色的路灯显得有些冷清，只有那些娱乐场所才会爆发出超乎白天的人气。他们经过那些灯光闪烁不定

    江心照猛一打方向盘。车子脱离了车队，遁入了路边的小巷。江心照灵活地在虹横交错的小路上前行。

    申怀没有问她为什么突然变道。他躺在座位上，安安静静看着窗外掠过的景色。

    “不在徐式重工，而在月海的下水道。”江心照解释道。

    “你是怎么发现的？”

    “预言。”

    “就我们两个人吗？”

    “对。”江心照简短地回答。她在处理紧急事务时意外地有气魄。

    “不是不行，”申怀想了下说，“只是这样太冒进了。”

    “一直以来，我们都在漫无目的的追寻，像无头苍蝇一样，我感觉十分不对劲，你不觉得吗？在我遇见你之前的那些日子里，我不断找到黄昏封印物的持有者，将他们送进监狱，而黄昏对此无动于衷，任由我行动，破坏他们的计划，好像根本就无视了我这个人，这不对劲。而在我得到线索时，线索就一下断裂开来，之前我找到一个线人，他也是黄昏封印物持有者，却在电话里选择了与我合作。我们在十字路口见面。当时正好是红灯，他瑟缩在对面，就在那等着。绿灯时我穿过马路，一辆大货车突然闯出，把他碾压在地，接着逃之夭夭。我过去时，他的骨头都碎了。他是通灵人，能活下来的，这虽然是重伤，只要运用起自己的精神力量，那些骨头也能勉强黏合起来。我对他说要活下来。但奇怪的是，他的意志突然消下去了，眼中满是恐惧，接着生命消失。那辆货车带来的不止是物理性的破坏力，更多的是精神性的，车子碾过了他的灵魂。还有董承监狱死亡。这两件事让我颇感不安。黄昏对于局面的控制超出我们的追查能力之外。我不禁疑惑黄昏是如何在我刚要有所进展时恰好出现并切断线索的？”

    “你真的这么觉得，你是不在想象着有一双无形的眼睛注视着一切。”

    “你不也是在无知无觉中就失去了自己魂灵的一部分。”

    申怀心中有些不悦，但他点了点头，表示江心照说得对。他的信息被不知不觉摸清楚了，然后蜘蛛女在一个工作日巧妙地给他下了陷阱。当时地铁飞驰而去时，他才知道自己失去了生命中最为重要的圆满。“我们现在确实没有头绪。我在白天也觉得一头乱麻。但是你就这样以冒险的方式出其不意吗？”

    “我们必须行动，冒险前进。”江心照抿了抿嘴唇，显得锐利十足。她的眼睛闪着光：“你也知道，当战力到达一个层次，我们是可以以少打多，既然我们知道了总部，就不能不博一次，在他们得到消息之前，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若是打不过，还可以从容撤退。”

    “你真的认为可以从容撤退。”

    “到时候我会掩护你离开。”

    “不需要。我自己可以。”申怀拒绝了。

    “所以，你的看法是？”

    “就按你说的办，我会全力配合，若真能找到总部的话，吓吓他们也无不可。”申怀心说，蜘蛛女最好在哪里。想到她那骄傲、得意的笑容，他平静的内心立马冒起一股无名怒火，然后又消失掉。他真想现在就给她来上一拳。申怀闭上眼睛，是的，蜘蛛女，我们肯定会再见面的，到那时，我会加倍返还你给我带来的痛苦。

    当申怀又回到月海时，整整一片荒废的白色建筑群在深夜下显出幽幽的惨白，咋一眼看过去的渗人程度不亚于申怀上次雨夜过来时的压抑、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