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初见伤亡

    在虫鸣鸟语的噪杂声中，李立所在的队伍轻快的又走完了一天的路程。

    晚上的丛林里黑的比较早，李立随身携带的银漏壶显示才到酉时天就完全黑下来了，在黄家院落里正是逗鸟吃点心的时候。李立携带的银漏壶漏完一壶水是六个时辰，一个时辰用八个刻度表示。

    黄院有间鸽房，外请的训鸽人，每次不定时鸽子拿走几天训练，黄没见过训鸽人，听说平时每天都是厨房的老妈子喂养。顺带养了两只鹦鹉和一对黄颈翠鸟，李立喜欢翠鸟的叫声婉转清澈，小丫头黄喜欢逗两只鹦鹉互怼。

    队伍点着火把又走了大约两刻才找到一个新开辟出来的落脚点。

    前面几天李立每天都看完六本左右的书，这天的天色黑的早才看完五本。

    歇脚时李立听顾凌说起，这是一个固定的歇息点，前天已经有两个官差探过路，没有被山洪冲垮的路段，被野兔刨的洞和被野猪拱的坑都被填上了，只是野草长得比较茂盛难清理，有些草汁会对车轱辘上的钉子腐蚀很严重。

    落脚点在一个背风的崖壁下，向着崖壁内很简略粗犷的掏出了一个大洞，人在洞里生火休息，马车整齐的堆在山洞外口。

    落脚的地方就已经属于是山灵人的地盘，林深草密，而且蛇鼠虫蚁较多，为了避免打猎的时候跑远迷路，所有猎户都没再外出打猎，而是轮番守夜防蛇虫，所有的马匹也开始吃干草蓄力。

    晚上的时候有两个镖师陆续的外出撒尿受了伤，一个扭了脚，一个被树杈蹭了腿。李立晚上依然是在马车里休息，第二天才知道的消息。两人都伤在了腿脚上不方便继续跟着，曲炎就命令他俩返回河边的驿站养伤，并且分出了两名官差用马驮着他俩往回走。

    两名镖师走的时候都特别伤心落魄，眼圈微红，显然偷偷落泪过，因为他们得镖师生涯将要错失一个很重大的节机会。

    此次运镖的行程是计划好的，任务结束不久就刚好回去参加国祭日。

    六月六是卫国重要的国祭日，每个城市都会有很盛大的庆祝仪式，堪称举国同庆，也是每个显赫家族内部会议遴选新家主的时刻，那些能参与的都是各个家族里举足轻重的大人物；当天也是贵族子弟举行成年加冠礼仪的日子，意味着新贵族承袭爵位的时刻，这些都是在各个城里大肆宣告的。

    当天辰时册封，巳时歌舞欢庆，午时城主招待新爵，显户开流水宴席，未时申时各个行业遴选龙头，到时候有封地有食邑的新爵就会在镖师斗会中挑选亲卫私兵，这是镖师行业最有机会露脸的时刻。选中之后就会有封金作为重酬，以一两黄金为最少，在黄府阿大他们可都是十两黄金作安家费。

    之后这些新贵族则是会连续几天拉上亲朋好友欢聚庆贺，到时候封的喜赏又是一笔可观的收入。

    这个时候受伤的两名镖师，就算参加了镖师的斗会也不会有新爵会看上。

    另外一个相近的重大节日在十一月二十日，是交岁赋和岁供的日子，到时每户每岁要给食邑的贵爵上供，或者给所属郡城的官府交赋税。卫国法律，女人是不可以立户拥地和租地的。由于战争或者老病，户主死亡或者失踪至岁赋月就需户主变更和土地契约变更，由子嗣继承土地的仅在当月能登记办理，未交赋税又查不到户主的直接没收官府再变卖。寡妇无子则耕地会被没收给族内男丁，人可以选择迁回本家。前后大约一个月内都是城中自由贸易最热闹的时候。到时候各个城内都会聚拢三倍平时守军的士兵，并且也会招募镖师们坐镇街道巡逻，会写字的镖师还会作为备用文书官记录各村各寨的婚丧嫁娶事宜。曲炎也只能给他们写了推荐信推荐到时候去街道巡逻。

    再次启程之前，顾凌和曲炎都觉得有人因为这种小事受伤不是个好兆头，曲炎就临时决定加快队伍行进的速度。一路上天气也从清晨的漫天朝霞变得更加阴沉，中午的时候已经乌云密布，随时可能下起暴雨。队伍里所有人都默默地戴上了竹笠斗篷油纸披风，板车上也用阔大的漆布蒙了几层严实的包裹了起来。

    大约下午的时候两名送伤员的官差就又回到了曲炎身边。李立看到曲炎只是简单的回应了两位官差几句，眼神却时不时的望着天空的乌云。

    到了下午两点多的时候预计的暴雨没有，稀拉的雨点稀稀拉拉的一直下个不停，竹笠边缘时不时的流下几股小水流。

    放哨的猎户们吹起得竹哨也不疾不徐的回响在车队里。板车里装的几只鹦鹉也拿到了队伍前面的马车厢里，在车子里扑棱棱的飞个不停，时不时念叨几句“下雨了”“落子了”。

    李立裹着斗篷闷声走着，难得看到第二次下雨，细细的雨丝缓缓的飘着，不时打进眼里，带走了身体里最后几缕难受的酷热暑气。

    地上时不时会爬过一群群晶莹剔透的白蚁，队伍里几个骑马的，赶车的都因为马匹的蹄子刻意躲着白蚁显得有些颠簸。李立在书里看到过，这是卫国西边的密林里最常见的一种晶白蚁，最喜欢啃食橡树果和橡树根汁液。由此可见前面林子是里橡树不少。

    山灵人跟卫国人除了靠近林子的边界地方有零星的贸易交易，几乎是封锁不交流的。

    卫国人看山灵人就是野人，土匪，山贼;山灵人看卫国人就是教条呆板的傀儡，择人而噬的狼群。

    除了接头交易的山灵人，整个押镖队伍都不愿意接触任何其他人。当然最多的危险的还是来自荒芜的林子本身。传闻轻易深入林子的不管是猎户还是商贾们组织的小股开拓军都没能全身而退。不深入林子的话是很安全的，就是野兽多一些，偶尔有伤人得野兽，很快就会被抱团的猎户们解决。以那条河为界限，一边开垦有良田，另一边林深草密野兽光顾太频繁，谷物种下去就是颗粒无收全被啃吃干净。

    李立也是听驿站的官差洋洋洒洒的高谈阔论中才知道本城还有这么蛮荒的地方。官差们的这些泛善可陈的腔调，在猎户们的眼中可是回村吹牛的最好谈资。

    李立他们已经深入密林好几天了，属于猎户们也没到过的深处。道路两旁主要是一些大腿粗细的高大树木，树下杂乱纷呈的拥挤着不知名的野草，除了主干道能勉强挤过去马车，就只有野兔和野鸡们能勉强挤出点空子。老鼠和獐子，獾子更多像是从主道路的马蹄印上穿梭，把马蹄印踩的看不出原样。李立的队伍里所有马都钉有马蹄铁，踩出的全是深浅不一的月牙形蹄印，跟原本山灵人稀疏的马蹄印有点不同。

    道路两旁的杂草因为可以探头沐浴更多的阳光长得尤其茂盛，也是整个车队最大的麻烦，开路的猎户往往是一手执叉抵回杂草，一手探镰刀贴地割草，不然杂草中突然多出一颗矮枣树枝或者玫瑰刺枝刮伤马蹄就不好了，闷热潮湿的密林里伤腿很快就会感染蚊虫化脓。另外还有一名官差横平一根杆在更前面量距离，大车过不去的地方划上标记有镖师就地砍树。割草与开路是最耽误行进速度的。

    突然一声嘹亮又急促的哨声从前面传来传来，整个队伍都紧张的四处张望起来，这是提前约定好的信号。平常猎户们时候都是模仿林子里最常见的麻雀叫声，叽叽喳喳，散漫噪杂但不嘹亮，互相报告方位防止跌坑里走失，管家招募他们来探路的，嘹亮的竹哨意味着猎户们在撤退聚拢。

    猎户们距离前排的官差们并不远，也就几十丈的距离，从那些被惊起乱飞的麻雀野鸡雏鸟来看也就三百多米的距离。

    往往是前面的猎户掏鸟蛋，后面的镖师们逮麻雀囫囵个烤着吃。貌似野生鸟蛋很贵，10颗在后面坐马车的商人那里就可以换到1两银子的现银。

    在嘹亮急促的哨声之后，所有猎户都往官差后面聚拢，车队两边的镖师们也开始麻利的固定车子，就近栓马，华丽马车上的那些商人们则在快速卸马。

    不多时车队的前面就堆起了三层人墙。第一层是半弧展开的官差和中心的曲炎，顾凌以及两个装扮显得阔绰的镖头，第二层是李立和黄家的家丁们，第三层则是那些手持弹弓和弓箭的猎户，那些镖师则在那些商人两侧背对马车四处张望。

    李立骑在马上四处打量，淅沥沥的雨滴滴答答的沿着斗笠敲在蓑衣上，周围是略显昏暗的天空，道路两旁的树梢上层层叠叠的树叶模糊的揉成一团，弯曲的道路在前面十几步的地方由于一块凸起的石头饶了个大弯，石头有齐腰那么高，石头周围长者一圈碧绿的枣树簇。左右两边由于猎户和镖师们寻鸟蛋的踩踏清出了十几米宽的开阔视野。除了不知名的鸟叫突兀亮几声嗓子，更多是沉闷的呼吸声。

    等了几个呼吸的时间，大石头后面陆续冒出几个慌慌张张的猎户，其中一个肩头插着一支箭，最后一个一瘸一拐的跳脚返回，青灰的草鞋积着一摊红色的血，看样子是腿上擦伤了。

    曲炎和顾凌交头接耳说了一些什么，隔着三步远的距离听不清楚，只见顾凌点点头提刀催马往前探了几步，靠近了那块凸起的石头，什么事也没发生，什么多余的声音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