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结束了

    他们把刑场安排在城外，围了好多人，众生嚷嚷，被恐惧挑起的兴奋肆意蔓延，他是谁？为什么罪至于此？

    不重要。

    仿佛一场烧不到自己身上的燎原大火，铺天盖地，燎尽生机，壮丽上瘾。

    宋安澜叫来了婆子给我擦了血，换身衣服，把我安排在人群边缘。最后一面，就这么潦草。

    喧腾之中，台上上来了三个人，我看不清面貌，只看见中间那人浑身是血，倒在断头台上，没有挣扎也来不及言语，手起刀落，结束了。

    人们看得没劲儿，散了。很多人绕过我，回城去，死亡，安静的就好像是他从来没有存在过。

    那干裂的唇仿佛再一次覆上，血腥溢开，他说：“这非我本意。”

    他说：“受了伤也不说，还疼吗？”

    他说：“我会在行藏崖守你，生生世世。”

    指尖相绕的瞬间，灵魂叩响笙歌，“我只想，你别怕我。”

    我看见刽子手正要把他的尸首……

    有一双手盖在干涸的双眼上，挡住心碎，“易儿，还有事情要做。”

    我说不出话，抓着那双手，希望他能这么盖一辈子，十六年，你不是一直都这么挡下了所有吗？为什么呢？把我推到这种境地？钟凌，你还记得，我们是谁吗？

    我本来，以为的是大同世界啊!

    又一次，声嘶力竭，我喊出来，想放出那匹野兽，可它不肯啊，宁可啃咬我的信仰，也不肯放过我。

    啊！……

    钟凌在我身后，搂的越来越近，开始哭泣，“我们，有事要做。”

    啊！……

    从此之后，只有我自己了，你们，都是假象。

    “他死了。”

    “你得活着。”

    上了车，他得把我送回去。出了神，没拉车帘，快到行藏原，看到有个老翁推着木推车，车里密密麻麻盖了草。钟凌觉出不对，停了车下去问，“这车里有什么？”

    老翁明显紧张了，“如大人所见，只是草啊。”

    只是草，他不至于推的这般小心吃力。他抬头的时候，我认出来，是同村的刘大爷，我还是常家人时，他常来串门，有个同我一般大的孙子，钟凌不许我与外人过多接触，可这大爷天生的热心，田里下了菜，就会送到常家些，坐了寒暄。常父故意地，从没让钟凌知道他的存在。

    我踉跄着下车的时候，钟凌已经掀翻了车，草里藏着人，穿着内衬，没了呼吸。

    刘大爷没来得及看见我，早就跪了下去低着头。

    “这次战役，私自收尸是死罪。”钟凌认出内衬上印着东国谷城赵家军的标记。

    刘大爷说不利索话，低着头不停哭泣抽噎。

    我认出来，那地上的战死的人，是他那亲孙子。

    “刘翁翁，是我。”我上去把他扶起来，他见了我，死命地握紧了我的胳膊，“你是常家……我不过是想让孩子回家……囡囡，你若是认识这大人……”他正好隔着衣服压在我那烙的伤上，压得生疼，我本能地拽出来，他不肯松手，那皮生生裂开，脓水瞬间喷出来，殷到衣袖上，混着血水。

    他看不见，还死死握着，布料磨着血肉，没等我叫出声，钟凌上来一把推开他，回过头质问，“怎么认识的？他知道你是谁？”

    我抓着他，“他不过是得带孩子回家，他已经这么老了，放过他们……”钟凌不想听我说什么，拔出剑来，直刺了过去，刘大爷逃不得，用着报复恐惧的目光，望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