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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章 一心向月

    周琬徵伸出一根纤细的手指,指了指阳台的方向,周小津便捧着咖啡杯,蹑手蹑脚跟随她走去阳台。

    周又宫用来上课的琴室实际在地下一层,但一走到阳台上视线就豁然开朗了,迎面是一片小小的人工湖水,湖面飘着绿色的浮萍,阳台是木板搭建的,一棵橙树种在水中,刚好生长在阳台的栏杆边。

    每年橙树结果的季节,橙子金灿灿,挂满枝头,周又宫就会搬来一架木梯,爬到木梯上摘橙子,妻子、女儿就站在橙树下,举着篮子接应。

    人生在世,夫唱妇随,父慈女孝,夫复何求?

    但是,眼下的橙子树还没到结果的季节,树干上正挂着营养液,补充能量,就为了秋冬的丰收。橙树下摆放着精致的茶几茶椅,兄妹二人走过去坐下说话。

    “你新学期就要到致尚音乐学院上学了,到时候就可以和姑姑在一起了。”周小津说着,抿了口周琬徵亲自为他泡的咖啡。

    周琬徵已经通过致尚音乐学院的校招考试,只要文考不出意外,秋季就要赴京读书。周又宫在京也有置产,但鉴于夫妻二人工作都在江南,女儿去京住在姑姑周又商家,生活起居有人照应,是最理想的安排。

    周琬徵笑说:“假如哥哥没有回国的话,说不定我下学期就去海外追随哥哥你了,奶奶一直是这么希望的,希望我去国外陪着哥哥,担心哥哥一人在海外太孤单了。但是我想,哥哥不是有苏媛姐姐陪着吗?怎么会孤单呢?”

    十八岁的少女像橙子树一样青葱挺拔,笑起来朝气蓬勃的,声音清脆如树梢挂了一只铃铛。

    周小津道:“古筝是民乐,国内的专业就是最顶尖的,大可不必去海外进修。”

    “那哥哥当年为什么去海外?”

    周琬徵的问题把周小津问住了。

    见周小津神色一滞,周琬徵自顾自说道:“我知道哥哥是因为大伯的缘故才出走海外的,其实,大伯很爱哥哥的,我爸爸有多爱我,大伯就有多爱哥哥你,哥哥出走海外,大伯这些年挺孤单的,我还向大伯保证过,如果哥哥再不回来,我就带上大伯一起去国外找哥哥你。,不过如今好了,哥哥你回来了,大伯和奶奶心里的石头都落了地,就是爷爷比较遗憾,没能在临终前再见哥哥一眼,姑姑说了前因后果了,这事要怪苏媛姐姐……”

    这还是周琬徵第一次和周小津说这么久的话,絮絮叨叨,又有些像自言自语,因为她说话的时候,周小津大多时候都保持沉默,直到周琬徵说到此处,周小津发话了。

    “这事也不怪苏媛,和她没关系,是我自己做得不好。”

    周琬徵点点头,“哥哥对苏媛姐姐这么袒护,也难怪,毕竟这十年都是苏媛姐姐陪着哥哥你,哥哥袒护她也是应该的。哥哥,那你什么时候请我们吃你和苏媛姐姐的喜糖啊?”

    周小津看着有些天真的小堂妹,露出笑容,解释道:“我和苏媛只是发小,不是恋人呢。”

    “啊?”周琬徵惊呼,“一直以为哥哥喜欢的人是苏媛姐姐。”

    “我有喜欢的人了。”周小津说。

    周琬徵忽然悟道:“我知道哥哥喜欢的人是谁了。”

    周小津也很好奇,问:“你又知道是谁了?”

    周琬徵指了指屋子里头,古筝的声音正从屋子里传出来,细腻的,婉转的,荡气回肠的。周琬徵神秘兮兮地说:“就是里头弹筝的人。”

    “你爸爸吗?”

    周琬徵愣了愣,“噗嗤”笑起来:“哥哥你可真狡猾,狡猾也没用,我知道是千禾姐姐。”

    “那你同意吗?”周小津煞有介事地问,俨然周琬徵是家长了,仿佛能决定这桩恋情的生杀予夺。

    周琬徵感受到自己的重要,也立即敛容收色,正襟危坐起来,煞有介事说:“我同意是同意,只要哥哥你开心就好,但是哥哥你是开心了,那苏媛姐姐就该伤心了。”

    人生在世不称意,几家欢喜几家愁。

    小小的周琬徵忽然有了成年人的悲喜神伤,大概是周又宫同她说多看古诗词,对于领悟筝乐的魅力有所助益,反而让周琬徵养成了冰雪聪明、多愁善感的性格:“看得出来,苏媛姐姐很爱很爱哥哥,要不然也不能在国外陪着哥哥这么多年,连自己的父母都不顾了。”

    这么明白不过的事情,周琬徵都看得一目了然,偏偏周小津不以为意,还觉得周琬徵是瞎扯,他说:“我和苏媛去国外,一是求学,二是打拼事业,并不是你说的这些。”

    “她本一心向明月,你却明月照沟渠,”周琬徵小大人一般叹息一声,忽然又觉自己形容得不对,忙解释说,“我当然不是说千禾姐姐是沟渠的意思,千禾姐姐能得哥哥喜欢,说明她是顶顶美妙的人,只是苏媛姐姐那里,哥哥该给个交代才对,否则心里的芥蒂结深了,将来对谁都不好。”

    周琬徵的话提醒着周小津,但周小津又有些疑惑,真的是这样的吗?周琬徵不过一个小孩子,她自己都还没有长大,还没有谈过恋爱呢,怎么懂大人之间复杂的情感?

    但是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周琬徵是旁观者,自然看得清楚些。

    屋子里,教学终于结束,陈千禾一边脱指甲,一边问周又宫:“老师,考研的时候,我可以选择闽筝的传统曲目参加考试吗?”

    周又宫正端起玻璃杯的绿茶喝了一口,绿茶是周琬徵起先为他泡的,龙井在圆柱形的玻璃杯里绽放翠绿色的光芒,晶莹又璀璨。听到陈千禾的问题,放下茶杯,问:“是我给你选的考研曲子有难度吗?”

    “不是,我就是想……”

    “推广你们闽筝?”周又宫接过陈千禾的话茬。

    陈千禾点点头,周又宫笑起来:“不急在一时,古人有句话叫‘穷则独善其身,富则兼济天下’,道理是一样的,你眼前的任务是顺利考研,确保考上,其他大目标先放一放。”

    听完周又宫的话,陈千禾突然觉得很惭愧,知道自己考虑不周了,纵观全国几大音乐学府,掌握古筝专业话语权的导师又有哪个是闽派古筝传人呢?去考人家的研究生,却不弹人家门派的古筝,这委实说不过去了。

    何况,别派的导师如何能成为闽派的权威,如何给闽派古筝打分呢?张广军倒是闽派古筝里较为权威的导师了,但是张广军所在的艺术学院相比其他音乐学府,又不值一提。

    这段时间,陈千禾翻阅不少资料,发现致尚音乐学院的博导李明月教授就说过,她去古筝赛事里当评委,一听筝声,就知道台上的选手是出自师范大学音乐系的古筝专业生,还是来自音乐学院的古筝专业生,其间专业水平的差距,行家一听就明了,音乐学院古筝专业的学生比起师范大学音乐系的古筝专业生,又要技高一筹。

    “明白了,谢谢老师。”陈千禾向周又宫道谢。

    周又宫却又为她指了一条路,说道:“你不一定非要只在江南考研,你也可以去京试试,如果能考上致尚音乐学院,自然比江南更好,我姐姐当年在秦筝式微时就被我父亲送去北方,成为了秦筝京城第一人,当然她去京时才十几岁,为了秦筝复兴事业吃了不少苦。”

    “我不怕吃苦,如果我能为闽筝事业的崛起尽自己一份力的话,”陈千禾忙道,但是她可不敢与周又商教授相提并论,她可不敢有这样的野心,对自己缺乏底气,“可是,我怎么能和周又商教授相比呢?”

    看她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周又宫笑起来,鼓励道:“事在人为,试试又不吃亏的咯!听说小津也要去京了,你若随他一起去京的话,我这边的课恐怕就不好固定来上的咯,不过只要你去京,我会把你引荐给我二姐,她会收下你这个学生的,不管是看在小津的面上,还是我的面上,还是陈玉春老先生的面上,都要收下你这个学生的。”

    周小津要去京了吗?陈千禾愣了愣,她怎么没有听周小津提起过,也许是自己这段日子为了考研,每日埋头练琴,只为提升筝艺,便忽略了与周小津的交流,所以他还没来得及向她提到此事?

    从周又宫家里出来,江南已笼罩在一片茫茫月色里,江南的风景越发绰约迷人。两个年轻人行走在这如画的风景中,也成了画的一部分。

    “周老师说你要去京了?”陈千禾问道。

    周小津笑答:“正准备和你说呢,没想到叔叔比我快了一步。”

    “那我怎么办?”

    “自然是要带你一起走的,”周小津不假思索就说道,“去了京里,你可以每周去姑姑那里上课,半个月再飞回江南上叔叔的课,姑姑和叔叔那边我都帮你说好了。”

    安排得如此妥当,周小津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犯了大忌,他有些紧张问陈千禾:“对不起啊,我没有事先征求你的意见,你会不会不愿意跟我去京?”

    “我是傻子吗?”陈千禾反问。问完,便兀自向前走去。

    看着陈千禾的背影,周小津不由笑了,他竟然还担心她的选择,他才是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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