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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晚安,落樱

    落樱总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梦。

    梦里阳光很好,冰淇淋很甜。

    花瓣从头上飘落,有人俯下身为自己折了一枝樱花。

    接着画面一转,在遍地硝烟的战场上,同样的角度与位置,一束有些烧焦的枯枝递过来。

    递花的人逆着光看不清脸,但能感觉出她在笑。

    是那种发自内心的,真诚的笑容。

    落樱想要靠近,想看得更清楚。

    腿不知不觉从走变成跑,她不停的朝光亮处奔跑。

    但和光的距离却越来越远。

    下一秒,梦境碎了一地。

    就这样毫无征兆的醒了。

    修长的睫毛轻颤,她睁开眼迷惘半天,才从垃圾堆里撑起身子,打量起眼前这片陌生的世界。

    这里的一切都不好,天空是死沉沉的阴天,不管往哪个方向看都是垃圾堆积成山,吹来的风伴着恶臭,甚至还看见有一堆苍蝇在远处打转。

    梦境和现实在视线里发生重叠,大脑呈现字面意思上的空白。

    没有记忆,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也不知道这是哪,自己是谁……哦这个知道,名字还记得她叫落樱。

    但除此之外就真的是一片空白了。

    落樱愣愣打量一会环境,然后小心翼翼的从身下的烂冰箱爬下来,开始沿着垃圾山与垃圾山之间空出的道路漫无目的游荡。

    一路上东看西看,碰见好奇的东西会凑过去摸摸,遇见不喜欢的东西会一脸嫌弃离得远远的。

    时间悄然流逝,等察觉时已是黄昏,但落樱还是感到迷茫,没回忆起过去,倒是关于电器设备怎么使用的常识回想起不少。

    快到晚上,落樱找到一处背风的地方休憩。

    这一天下来没有收获,揉揉委屈巴巴的小肚子,她沉沉睡去。

    一夜无梦。

    第二天,一觉醒来她就开始为不停抗议的肚子四处跑腿。

    忙碌半天终于找到了吃的东西,那是一盒打开一半的巧克力盒,散发浑厚的牛奶芬芳,闻起来很香。

    打开后里面的巧克力成色有点融,味道也有点怪……但大抵还是巧克力的味道,甜甜蜜蜜的口感足以让人忽视这点瑕疵。

    次日。

    落樱感觉肚子很不舒服,好像吃坏了肚子,而且人也有点高烧,可能是这几天夜晚着凉的缘故。

    但她只是晃了晃头,就站起身准备继续外出,结果没走两步两眼一黑,整个人一头栽倒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等再次醒来时烧已经退了,除了人有点虚弱,肚子还在有气无力叫唤外,倒没什么大碍。

    她歪了歪头,略作思索,见身上没啥问题便不在关注,继续为填饱肚子的伟大事业为之奋斗,并在十几分钟后找到几颗烂苹果。

    和之前的巧克力相比,口感很差劲,但在生存面前没有选择可言,剔除掉腐烂的部分戴起痛苦面具将就吃吧。

    几天后,落樱遇到苏醒以来的第一个人。

    他眼里没有光彩,那浑浑噩噩的样子,仿佛整个人的热情被现实全部榨干,只剩下沉默的麻木。

    落樱虽然对他感到警惕,但毕竟是这些天遇见的第一个人。

    而且观察一阵子发现对方只是在普通的找垃圾和捡垃圾,显然只是一个普通人,所以主动跳出来打招呼。

    而对于这个突然冒出的小女孩,他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只是扭头看了眼便继续做自己的事。

    她没有放弃,经过一番艰难的交流,对方大致明白了她的意思,往一个方向指了指。

    落樱真诚的向他道谢,那个人只是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自顾自走向更深处的垃圾山,最后消失在拐角。

    在这个好心人的帮助下,落樱来到了被垃圾场环绕的目的地。

    这里看起来像是一处老旧的街区。

    难得的干净整洁,虽然有些地方还是很脏乱,但和垃圾场的环境比起来这里简直就是天堂,或者说是人该待的地方。

    落樱在这个地方看见了许多人,但和之前那个人一样,脸上挂着浑浑噩噩的表情,麻木而沉默的做着自己的事。

    按理来讲,正常人看到这一幕应该都会感到害怕,但落樱观察一会,斟酌片刻,还是决定走进小区。

    一段时间后。

    落樱独自坐在一栋楼的门台阶上,一只手撑起下巴,望着这个乱糟糟的世界,脑海中回想起经过问话得到的简单信息。

    这里是地球。

    很久很久以前,人类对宇宙的探索欲空前高涨,地球竭尽所有资源,付出生态永不可再生的代价将人类送上星空,一举开启了人类的星际时代。

    多年后。

    远在星空彼方的人类回望那颗被忽视已久的最初的故乡,地球——但此时的地球已经沦为荒星,不再适宜人类居住。

    无论气候,还是环境。

    也没可利用资源。

    经过一段时间的生态修复,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

    因为花费大价值去修复一颗荒星完全不值得,这个难度不亚于重新创造一个生态圈,所需要的代价实在是太过昂贵,也没人愿意为了所谓的情怀去当傻子。

    毕竟,宇宙这么大,哪颗行星不比地球好呢?

    地球曾经可以说是生命的摇篮,蔚蓝的颜色让它成为宇宙中最美的行星。

    但,那是曾经。

    看看地球现在这幅样子,枯黄的荒芜大地,浑浊的灰白气旋,就像个脏兮兮的小破球放置在宇宙一角,和那些数不清的行星没什么两样。

    从外太空的角度上来看都这副模样,更不要说来到地表会是什么情景。

    后面的方案一致通过,地球就这样简单的被贵族抛弃。

    而且还要榨干最后一丝价值,作为专门放置各类垃圾的垃圾星继续为人类散发光与热,也就是现在这样。

    另外,由于是垃圾星的缘故,也没太空飞船愿意靠近这种肮脏恶臭,有各种传染疾病的行星。

    就算真的有,那也是专门工作的清洁飞船,在万米高的大气层随便倒完垃圾,就毫不停留的离开。

    以上,基本断绝了离开地球的方式。

    “……”

    “总得来说,不是垃圾场,而是一颗垃圾星球吗……”

    粉红的瞳孔倒映着这个世界,落樱喃喃自语。

    心里有些触动,有些微妙的不舒服。

    当然了,地球变成垃圾星已经过去很久,瞎操心也改变不了什么,所以落樱很快打起精神。

    接着注意到天色变暗,马上就快到晚上,比起那些远到天边的东西,还不如先去找个睡的地方,不然又得睡大街。

    深夜的地面很冷,她不是很喜欢。

    落樱拍拍屁股从台阶上起身,开始寻找起今晚睡的地方。

    途中,发现这里的人虽然很麻木,但换个角度来想其实也挺友好的——至少不会把一个无辜的小女孩赶出去,也不会有人在意这里突然来了一个新人。

    居住这里的人不少,但附近有好几栋老旧居民楼,所以空出的房间无疑更多。

    落樱很快找到一处看起来还行的三室一厅,她不需要太大的房子,不然空空荡荡的房间会给人一种没安全感的感受,所以只需要够用就行。

    顺便撞见邻居家开门,在跟邻居热情打完招呼被理所当然的无视后,落樱脚步轻快的进到屋子里关好门反锁。

    十六天…

    时间总在不经意间流逝。

    自那一天醒来,一眨眼功夫,就已经在这处垃圾场混迹了十六天。

    虽然表面上看上去很正常,整个人积极乐观,但她的内心其实一直很压抑。

    这里没有可以能安心睡的地方,空气一直带着腐烂的臭味,每天饿一顿饱一顿,每晚都对明天感到迷茫,还有对陌生世界的提心吊胆,甚至没一个活人能够说说话。

    就好像被整个世界所抛弃。

    好在,那些都已经过去,现在总算有个着落的地方了。

    背靠房门深吸一口气,想到不出意外,以后或许会一直住在这,落樱怀着激动的心情,一步一步走进客厅。

    然后,她开始迟疑起自己的选择。

    因为这个房子四面透风,看墙上的污垢可能还有漏雨的迹象,除此之外,只剩几片玻璃倒挂的窗户,到处缺一块的地板砖,仅有的地板砖还是碎的,还有满地的杂物,和无处不在蜘蛛网……

    整个房间的感官不能说怎么样,只能说是一言难尽。

    唯一值得称赞的,大概就是采光可能会好点吧。

    至少月色很美。

    嗯…

    期待越高,失望越大。

    落樱在客厅沉思。

    最后得出了她的结论。

    “嗯…这什么鬼地方啊……”

    话是这么说,但总比之前的垃圾堆强。

    而且天色已晚,虽然失望,但还是找了处干净的位置睡下。

    第二天,落樱跑遍了整个老旧小区,最后因为种种原因,又回到最开始选择的地方。

    “……行吧,你以后就是我的小窝了。”

    “毕竟那句话怎么说的,金窝银窝,都不如自家小窝!”

    “虽然你现在看起来破破烂烂,但放心——我会好好装修你的!”

    就这样,落樱融入进老旧小区,和在这里的大家打成一片(自认为的),并开始了苦逼的装修生涯。

    ……

    两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

    在这两个月里,落樱逐渐熟悉起这里的生活。

    外面的世界依旧是那个一成不变的样子,而在她本人的努力下,原本废弃的房子变得充实起来。

    三室一厅,正好对应卫生间、卧室、储物间、客厅的布局。

    重新换了把锁,加固了门,用不知道从哪的角落捡来的黏土做了把造型别致,但出乎意外能用的钥匙。

    灰尘被清理干净,堆积在墙角的杂物打包丢出去,换成少女萌系风格的衣柜和小摆设。

    地板砖用的是半成新的拼接式木质地板,墙壁跟其他人换来的墙纸遮掩,破碎的玻璃拆了,找了块好的窗户擦干净装上去,天花板漏水的问题……呃,这个暂时还不知道该怎么解决,落樱试过油漆之类的东西刷了好几遍,但好像都没起到作用。

    不过嘛,问题不大,睡的时候离远点就好。

    总之,经过落樱的一番努力,家里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最后把床单抖完,把床垫仔细的铺盖整齐,落樱脱下鞋跳到了床铺上开开心心滚了两圈,把棉被蹬得一团糟,之后呈大字的躺姿躺在床上,安静注视着天花板上的倒挂风扇。

    在这里很安心。

    这是她为自己建造的小家,也是一处小小的避风港。

    但是,总感觉还缺了点什么。

    落樱想了想,无论是家具,还是装修,都已经接近尾声,小窝建设计划也算是完成得差不多了,只差一些不太好弄的地方还没开始搞。

    应该没什么缺的了吧?

    她得出这样的结论。

    可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在告诉她少了些什么。

    这一晚很安静,落樱想了很久,也没得出答案。

    一个月后的某天。

    今天收获不错,好东西捡了不少。

    把捡来的东西整理好,落樱一副累脱样的倒在床上,过了会睁开眼,看着放不下脚的卧室,又看向窗外仿佛永远没有变化的阴沉天空,心里突然感到一阵失落。

    那是后知后觉涌上心头的孤独。

    就像一把磨钝的刀子,早已深入心脏,直到此刻才恍然察觉,她其实一直都是一个人,对自己的迷茫也从未远去,一直伴随她。

    这个家很安心,但并不温馨。

    缺少个能说话的人。

    或者说,朋友。

    可是,那些人不会主动交流,同样也没有做朋友的心思。

    像那样麻木的活着…

    我以后,也会变成这样吗?

    这一夜很长,落樱思考起了未来。

    然后…

    她确定了以后的人生态度——咸鱼!

    没错,是咸鱼!

    这个词最早是从一本漫画书里看见的。

    人不可能天天工作,也是需要放松的。

    在休息的时候,落樱就会在躺在家里翻看那些收集来的漫画绘本故事书,也算是从另一个角度去了解地球文化来填充记忆的同时,也是落樱如今为数不多的娱乐活动。

    而在这个如往常一样平静的夜晚,落樱决定了,以后要像咸鱼那样没心没肺的活下去,不去想那些糟心的事,这样才不会陷入无意义的自我焦虑和精神内耗。

    又过去几天,落樱如往常一样早早出门。

    或许是性格里天生带着乐观,自从认清到咸鱼的本质后,落樱的心态就变得非常开朗。

    用得过且过,满不在乎的人生态度,让她拒绝掉emo,成功进化成emo绝缘体-落樱!

    这,就是她如今的咸鱼之道!

    而今天,捡垃圾时她偶然看见一个沙发。

    被更大的垃圾压着,表面有些掉皮,但整体看起来还算完整。

    落樱盯着沙发若有所思,想到无论干饭还是看书都一直在卧室的床垫上……至于客厅,那完全成了堆放各种杂物的仓库。

    嗯,家里正好缺个沙发。

    打定注意,落樱费力的将其拖出来后当场拆分,然后挨个运回家里。

    整理出摆放的位置,重新组装好沙发,进行适当的清洁…

    耗费一天时间,大功告成。

    小落樱满脸惬意的背靠在沙发上,感受着沙发的柔软,瘫坐一会,感觉好像还差点什么。

    于是进卧室翻找,找到一个枕头重新回到沙发,接着再用力抱住枕头蹭了蹭脸蛋,感受上面属于自己的香气——完美!

    沙发果然得搭配抱枕才有灵魂!

    落樱从枕头里抬起脸,环顾杂乱的客厅,但都是自己一点一滴装修出的小家,心底顿时感到一股满足感。

    只不过,满足过后还是觉得空虚。

    闭上眼隐约能看见一个看不清模样的人在说话。

    但真去细究的话,啥也琢磨不出来。

    头大,索性不想了。

    困意涌上心头,落樱抱着枕头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揉了揉眼,身子慢慢往一边倾斜。

    很快,客厅响起轻微的呼噜声。

    夜色渐浓,有几缕萤火虫般的星芒凭空出现,越来越多,它们在客厅中飞舞,共同勾勒出一个人的轮廓。

    白净的衣袍从半空中垂落,散发荧光的高挑身影于无声中,降临在这个小小的客厅。

    她睁开眼好奇打量着四周,刚想迈开脚步就踢到一个纸箱子。

    略作停顿,看了看纸箱子里的东西,又缓缓抬起头,放眼望去客厅堆满了杂物,几乎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

    “啊这,好乱…比男生还乱,女生家都这么乱的吗?”

    她嘀咕一句,看向小落樱。

    好像是在做噩梦,眉宇间透着紧张和不安,像一只没安全感的小兽蜷缩在角落里。

    “……”

    动作顿了顿,她轻手轻脚避开障碍物,来到落樱身旁坐下,手心来回抚摸她的脑袋瓜,好似在安慰。

    落樱皱起的眉头逐渐舒缓,小脸变得宁静而又放松,嘴里小声嘟囔着谁也听不清的梦话。

    白樱轻轻笑了下。

    “晚安,落樱,记得做个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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