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猜测
魏拓听说到自己那便宜师傅身死道消的时候，正陪着万法宗的宗主闲逛散步。
他们走到一处十分隐蔽的阵法旁。
这是大型空间阵法，御宇宗的藏书阁中最不缺的就是关于这类阵法的记载。
说实话，这阵法并不算高妙，不过胜在内部空间极大。
“御宇宗的太上长老死了。”中年人走在魏拓身前，忽然停下脚步，转头说道。
传说中的万法宗宗主长相倒是普通，只是左眼有一道疤，他说话时半眯着眼，单看右脸像是个最常见的老好人，左眼那道疤为他添了几分江湖气。
虽然对御宇宗可能的遭遇早有准备，但突然听到这个消息，魏拓心里还是不免有所触动。
他自知不是什么好人，但他师傅或许能算得上他心中仅存的最后一点人性。
老实说，那老头对自己确实很不错。
数百年的相处，两人远比名义上的父子更像父子。
他一瞬间意识到自己从此成了无根浮萍，茫然、无措，情绪像潮水一样涌来，令他几乎恍惚。
这个世界上再没有那个会在他杀人犯事以后心甘情愿给他善后的人了。
不过他当然不敢在万法宗宗主面前表现出一丝异样，免得被看出自己的真实身份。
他只是故意微微一怔，随即开口：“宗主的意思是？”
他此时假扮的是一名外门长老，对方修为只是金丹前期，整个顶替的过程可以说是神不知鬼不觉。
至于最终的效果——他敢保证自己的伪装绝对毫无破绽。
可是此时这位宗主突然提起御宇宗的事，让他有些捉摸不透。
这时他们走进阵法。
周围高耸入云的无数灰塔像是一片肃穆的墓碑。没有风，诡异的气氛却让人不寒而栗。
这里是法城，是凉州的腹地，也是万法宗的心脏。
如今这颗心脏上扎满了灰白色的钉子，魏拓能感觉到这些高塔中蕴含着十分可怖的力量，其中还隐隐散发出灵力特有的蓝绿色荧光，几百几千座高塔彼此交相呼应。
大概，这是一个庞大到难以想象的巨阵。
以魏拓的见识和阵法水平，连想都想不到，这样一个闻所未闻的巨阵究竟要在什么事件中，发挥出怎样的作用。
甚至这样的巨塔还在继续筑造，无数练气筑基的修士都围在几座未竣工的巨塔表面，远远望去，像是一群黑色的蚂蚁。
这样宏伟的建筑群绝非简简单单数十年数百年就能完成的工程量。
而这一切，修真界一无所知。
看着眼前这过于浩大的一幕，魏拓心脏狂跳。甚至关于灵力断绝的原因，他想到了一个具体的猜测。
他几乎被自己脑海中的想法吓到——他不敢继续想下去。
可是他忍不住还是想到了万法宗那句口号：
万法归一。
修真界从来当句玩笑话。
万家道统不灭，怎么归一？
可现在，似乎真的有了万法归一的可能，只是通过一种不那么和谐的方式。
也许，自己不该来万法宗。
看着眼前中年人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魏拓生平第一次感觉自己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与此同时，王吉终于再次回到了幽州。
王吉天生的魔力并不强大，但好在他读过书、认识字，这对领悟咒语来说是天然的优势。
自他加入魔法军一年过去，王吉顺理成章地掌握了七级魔术。
法师的等级判断标准并非简单的境界实力，而取决于其所掌握的魔法等级和自身魔力。
最基础的魔法被称为魔术，根据释放出来的效果不同具体分化成七级，掌握魔术者即为魔术士。
同理，能够掌握魔法者为魔法师，掌握禁咒者为大魔法师，而想要成为魔导师，则需要掌握更为高深的虚妄禁咒。
换做是从前的他，做梦都不会想到自己也能拥有这样非凡的力量。
他因此真的为魔法的力量所折服，以此作为自己的信仰。
这些天王家热闹非凡，一如曾经的张家。
村里的人纷纷恭维起他来。
连王婶也沾了她弟弟的光，成了十里八乡人人羡慕的红人。
而此时的张家却是另一番境遇。
只因为不知是谁传出的一个说法：张辉是张氏和修真者私通所生。
最开始大家还顾及些往日的情面，何况只是毫无根据的猜测，只有些不懂事的孩子才到处乱说。
后来大家知道当今天子要打回京城去，人们再也不用畏惧修真者的时候，说起这些也逐渐没了顾虑。
张家的房子还是村里最新最好的房子。
秋天到了，燕子们早就飞走，只剩下院里掉光了叶子的枣树被风吹动发出呜呜然的声响，满地的枯叶沙沙乱扑，萧条冷清的气氛像是专为衬托隔壁的热闹而存在。
这些天张铁更加酗酒，面对外界对妻儿的诋毁，他无能为力。
惆怅、无助，他像是被人狠狠扼住喉咙，难以呼吸。
就连他的朋友们也在说——
他们说，张辉这孩子长得张铁夫妻俩毫不相像，两个普普通通的凡人怎么会生的出这样标致的孩子？
张辉没有做错什么，只怪他相貌出众，怪他不能辩解，怪他被道士收了徒。
自古以来农民的儿子是农民，地主的儿子还是地主，两个凡人的儿子怎么能——是修士？
毫无道理的道理，但大家喜闻乐见。
王吉倒是没忘皇帝的嘱托，召集了全村人来看他施展的几个火球术、风刃术和别的基础魔术。
这些小术法引得众人连连称叹，这比杂耍更加精彩。
眼看气氛已到，他又说人人都能修炼，众人一听自己也能学会这样的本事，果然跃跃欲试。
王吉很满意于众人的反应。
不过修炼的第一步还是得先测测资质。
至于魔法测试的方法也简单。和修真者相似，只要对方没有刻意隐藏，那他体内的魔力对法师来说就像是黑夜里的篝火一样明显。
所以王吉只需要靠近一个人仔细感受，就能大致知道他心中的篝火热烈与否。
王吉答应了全村所有人他都会亲自去看，众人这才各自散了。
他果然挨家挨户亲去。各家不免又是一通欢宴。
不久后，真正让村人满意的是：王吉去过了张家。结果张铁夫妻两个都有魔法资质，唯独张辉没有。
这意味着他们没错。
感受着张辉的体内，王吉只觉自己看到了一片无边黑暗的荒漠。
这说明他是十分罕见的抗魔体质，体内根本感受不到一丝魔力的存在。
抗魔体质，顾名思义，这是一种会自行对魔法进行抵抗的体质。
拥有这种体质，哪怕能通过冥想产生出魔力，身体也会很快将其自行遣散，所以这样的人永远与魔法无缘。
村里的人在得知张辉无法修炼魔法后，一如过去的友善，都笑着安慰张铁。
他们远远看到张铁收割稻谷回来，纷纷围上去表示自己的关心：
“你不要太放在心上啊。”
“学不了魔法又没什么。”
“就是说啊，这种事再正常不过了，不是吗？”
这种事？
“哪种事！”张铁红着眼嘶吼道。
“说什么你自己清楚，自己没本事才这样，跟我们发什么火？”村人们也冷声说道，“难不成我们好心安慰你，还成我们的不是了？”
张铁握紧拳头，又松开。
他不再言语，挤出人群，转身朝自己家走去。
背后的众人仍在议论，偶尔还有人发出嗤笑声，在张铁听来无比刺耳。
他没有回头，但他感到那些人似乎用视线组成了无数利刃，抵在他的背上，如果停下脚步，就会立刻将他整个人洞穿。
也许并没有真的有人盯着他，他分不清，或许那只是他虚假的臆想。
呵，臆想……
他沉重着、沉默着、沉寂着，走，几乎像爬。等他回到家，从此得了病。
他们走到一处十分隐蔽的阵法旁。
这是大型空间阵法，御宇宗的藏书阁中最不缺的就是关于这类阵法的记载。
说实话，这阵法并不算高妙，不过胜在内部空间极大。
“御宇宗的太上长老死了。”中年人走在魏拓身前，忽然停下脚步，转头说道。
传说中的万法宗宗主长相倒是普通，只是左眼有一道疤，他说话时半眯着眼，单看右脸像是个最常见的老好人，左眼那道疤为他添了几分江湖气。
虽然对御宇宗可能的遭遇早有准备，但突然听到这个消息，魏拓心里还是不免有所触动。
他自知不是什么好人，但他师傅或许能算得上他心中仅存的最后一点人性。
老实说，那老头对自己确实很不错。
数百年的相处，两人远比名义上的父子更像父子。
他一瞬间意识到自己从此成了无根浮萍，茫然、无措，情绪像潮水一样涌来，令他几乎恍惚。
这个世界上再没有那个会在他杀人犯事以后心甘情愿给他善后的人了。
不过他当然不敢在万法宗宗主面前表现出一丝异样，免得被看出自己的真实身份。
他只是故意微微一怔，随即开口：“宗主的意思是？”
他此时假扮的是一名外门长老，对方修为只是金丹前期，整个顶替的过程可以说是神不知鬼不觉。
至于最终的效果——他敢保证自己的伪装绝对毫无破绽。
可是此时这位宗主突然提起御宇宗的事，让他有些捉摸不透。
这时他们走进阵法。
周围高耸入云的无数灰塔像是一片肃穆的墓碑。没有风，诡异的气氛却让人不寒而栗。
这里是法城，是凉州的腹地，也是万法宗的心脏。
如今这颗心脏上扎满了灰白色的钉子，魏拓能感觉到这些高塔中蕴含着十分可怖的力量，其中还隐隐散发出灵力特有的蓝绿色荧光，几百几千座高塔彼此交相呼应。
大概，这是一个庞大到难以想象的巨阵。
以魏拓的见识和阵法水平，连想都想不到，这样一个闻所未闻的巨阵究竟要在什么事件中，发挥出怎样的作用。
甚至这样的巨塔还在继续筑造，无数练气筑基的修士都围在几座未竣工的巨塔表面，远远望去，像是一群黑色的蚂蚁。
这样宏伟的建筑群绝非简简单单数十年数百年就能完成的工程量。
而这一切，修真界一无所知。
看着眼前这过于浩大的一幕，魏拓心脏狂跳。甚至关于灵力断绝的原因，他想到了一个具体的猜测。
他几乎被自己脑海中的想法吓到——他不敢继续想下去。
可是他忍不住还是想到了万法宗那句口号：
万法归一。
修真界从来当句玩笑话。
万家道统不灭，怎么归一？
可现在，似乎真的有了万法归一的可能，只是通过一种不那么和谐的方式。
也许，自己不该来万法宗。
看着眼前中年人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魏拓生平第一次感觉自己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与此同时，王吉终于再次回到了幽州。
王吉天生的魔力并不强大，但好在他读过书、认识字，这对领悟咒语来说是天然的优势。
自他加入魔法军一年过去，王吉顺理成章地掌握了七级魔术。
法师的等级判断标准并非简单的境界实力，而取决于其所掌握的魔法等级和自身魔力。
最基础的魔法被称为魔术，根据释放出来的效果不同具体分化成七级，掌握魔术者即为魔术士。
同理，能够掌握魔法者为魔法师，掌握禁咒者为大魔法师，而想要成为魔导师，则需要掌握更为高深的虚妄禁咒。
换做是从前的他，做梦都不会想到自己也能拥有这样非凡的力量。
他因此真的为魔法的力量所折服，以此作为自己的信仰。
这些天王家热闹非凡，一如曾经的张家。
村里的人纷纷恭维起他来。
连王婶也沾了她弟弟的光，成了十里八乡人人羡慕的红人。
而此时的张家却是另一番境遇。
只因为不知是谁传出的一个说法：张辉是张氏和修真者私通所生。
最开始大家还顾及些往日的情面，何况只是毫无根据的猜测，只有些不懂事的孩子才到处乱说。
后来大家知道当今天子要打回京城去，人们再也不用畏惧修真者的时候，说起这些也逐渐没了顾虑。
张家的房子还是村里最新最好的房子。
秋天到了，燕子们早就飞走，只剩下院里掉光了叶子的枣树被风吹动发出呜呜然的声响，满地的枯叶沙沙乱扑，萧条冷清的气氛像是专为衬托隔壁的热闹而存在。
这些天张铁更加酗酒，面对外界对妻儿的诋毁，他无能为力。
惆怅、无助，他像是被人狠狠扼住喉咙，难以呼吸。
就连他的朋友们也在说——
他们说，张辉这孩子长得张铁夫妻俩毫不相像，两个普普通通的凡人怎么会生的出这样标致的孩子？
张辉没有做错什么，只怪他相貌出众，怪他不能辩解，怪他被道士收了徒。
自古以来农民的儿子是农民，地主的儿子还是地主，两个凡人的儿子怎么能——是修士？
毫无道理的道理，但大家喜闻乐见。
王吉倒是没忘皇帝的嘱托，召集了全村人来看他施展的几个火球术、风刃术和别的基础魔术。
这些小术法引得众人连连称叹，这比杂耍更加精彩。
眼看气氛已到，他又说人人都能修炼，众人一听自己也能学会这样的本事，果然跃跃欲试。
王吉很满意于众人的反应。
不过修炼的第一步还是得先测测资质。
至于魔法测试的方法也简单。和修真者相似，只要对方没有刻意隐藏，那他体内的魔力对法师来说就像是黑夜里的篝火一样明显。
所以王吉只需要靠近一个人仔细感受，就能大致知道他心中的篝火热烈与否。
王吉答应了全村所有人他都会亲自去看，众人这才各自散了。
他果然挨家挨户亲去。各家不免又是一通欢宴。
不久后，真正让村人满意的是：王吉去过了张家。结果张铁夫妻两个都有魔法资质，唯独张辉没有。
这意味着他们没错。
感受着张辉的体内，王吉只觉自己看到了一片无边黑暗的荒漠。
这说明他是十分罕见的抗魔体质，体内根本感受不到一丝魔力的存在。
抗魔体质，顾名思义，这是一种会自行对魔法进行抵抗的体质。
拥有这种体质，哪怕能通过冥想产生出魔力，身体也会很快将其自行遣散，所以这样的人永远与魔法无缘。
村里的人在得知张辉无法修炼魔法后，一如过去的友善，都笑着安慰张铁。
他们远远看到张铁收割稻谷回来，纷纷围上去表示自己的关心：
“你不要太放在心上啊。”
“学不了魔法又没什么。”
“就是说啊，这种事再正常不过了，不是吗？”
这种事？
“哪种事！”张铁红着眼嘶吼道。
“说什么你自己清楚，自己没本事才这样，跟我们发什么火？”村人们也冷声说道，“难不成我们好心安慰你，还成我们的不是了？”
张铁握紧拳头，又松开。
他不再言语，挤出人群，转身朝自己家走去。
背后的众人仍在议论，偶尔还有人发出嗤笑声，在张铁听来无比刺耳。
他没有回头，但他感到那些人似乎用视线组成了无数利刃，抵在他的背上，如果停下脚步，就会立刻将他整个人洞穿。
也许并没有真的有人盯着他，他分不清，或许那只是他虚假的臆想。
呵，臆想……
他沉重着、沉默着、沉寂着，走，几乎像爬。等他回到家，从此得了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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