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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盛会

    庭院很远的远处踱步走来一个十二岁的少年。

    风雪无情,模糊了他的脸。

    路边已经掉光了叶子的树犹在张牙舞爪,可因身形单薄而显色厉内茬。

    他走过,在他身后是他所留下一长串成排的脚印,就如他肩上白衣一般,轻、浅薄、飘飘然、有失稳重——但若仔细琢磨,或许会带有云的韵味。

    云?这样白茫茫的天地,可不正像是云?纯净、空旷、遥远——

    至于区别于天地之外那一切的景与物,只恰到好处般像是专为意境的留白而甘愿的点缀。独有他束了黑发的脑袋,才真的突兀而又寂寞。

    除夕今夜,亦即新年暂前。

    从此往后,旧年所涵盖着过去的一切便将淹死在这铺天盖地的雪里,如一位分娩而亡的母亲怀抱她素未谋面的婴孩,完成生命的传承与……延续。

    【脱胎】

    那个形象至极的词语不禁在他脑海中油然而生。

    生,生于死之中。

    ……

    “很冷对吗?”那朝阳般明媚的少女迎上前来,话语打断他的思绪。

    两人的脚印在雪地里交汇。

    因她笑而问他,语气里尽是关切,他脸上不知是否为天气而僵硬着的表情终于松动。

    他开口:“还……”

    长久的闭关沉默使他感到自己声音的陌生与失真,脱口而出的字句在远离了喉舌之后好像单独成为某种难以理解的不属于他的什么东西,他只是凭着想法带来的惯性继续发音,几乎是在同时又被对方戛然打断。

    “又是还好、还行、还可以?”

    少女像是嗔怪,却还伸手帮他拍落肩头积攒的雪。

    “你瞧,衣服都被打湿了。还不赶快进屋里来?”少女仗着自己比他高过一头,揉搓他的脑袋,随后快步走在他的身前,替他撩开面前小屋只在深冬才会换上的厚实门帘。

    屋里的火炉被人精心伺候着,反馈出人所不能回应的热情。

    动人的暖意扑面而来——使他浑身一阵酥麻,几乎忍不住就要打出一个长长长的哈欠。

    他脱下身上大衣,无需环望便将目光投向屋内正中摆放着的那张并不多大、却刚好可以坐满四人的低矮方桌。

    他走上前,面向桌前已经安定着的一名青年,及一位须发皆白了的道人。

    “师傅。”

    “师兄。”

    少年依次打过招呼,被如是称呼的两人只沉默着点头示意。

    大家并不说话,只有灶台上那口不知炖煮着什么的铁锅还在不断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燃烧的干柴偶尔也会噼啪作响,好像少年可以用来大把挥霍的时间正在其中燃烧殆尽。

    受那柴火烟熏蛊惑,他遥想起四年前的除夕夜晚……似乎哪位游子已经离开家乡很远——可于火光之间——竟又骤然回首,一瞬间便生出近在咫尺的无穷思念——或许是思念模糊了距离与时间,使这一切就恍若发生在昨天。

    他的思绪像炊烟,散漫随风再无边际。

    但他不必对此散漫心怀愧疚,因为种种悠闲、舒缓,乃至慵懒、怠惰——情绪、倒不如说是氛围——凡一切如水成冰、静而冷固的,皆是冬日常态。静谧着的世界会像这样保持“稳定”,直到春的去而复返,直到四季重新轮替。

    自然规律总是如此,不过凡事都有例外——

    就如白画例外着、一如既往着、充满着活力及她做事的决心。她似乎永远不会为外物所动,又从来践行亲力亲为——

    今晚这顿年夜饭便由她一手操办。

    其实老道与祝九鸣二人早已辟谷,对俗世食物向来只有口舌之欲,而无饱腹之需。剩下她与易轻侯两人呢,假如仅为抗饿充饥,随意弄些吃食对付过去倒也容易,不过显然白画并不作此打算。

    易轻侯按照以往习惯,一屁股坐在了老道身旁,无聊之余,也只抬头盯着白画来回忙碌的身影,安静发呆。

    一旁的老道随意瞥他一眼,似不在意,别过头;而后忽又猛将脑袋回转过来,一双眼睛瞪得溜圆,惊奇道:“好小子!丹道又有了进步?”

    易轻侯平静点头:“丙级。”

    “嘶——”饶是以老道之平生见多识广,此刻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那些绝世的天骄他早斩杀不知凡几,所谓的丹道大擎他更彼此引为故交,世间确有无数惊才艳艳之辈,可放眼整个修真界,如易轻侯这般进境真是闻所未闻!

    丙级,自然是指人品丙级。

    却说丹道自古分以八级三品,品即三才天、地、人;级则地支甲、乙、丙、丁——

    寻常丹师穷极一生也不过在人品跌跌撞撞,侥幸者或可位列上级至于甲乙,而那些平庸但肯努力者,熬到头来也不过他今日轻松之所成就。

    关键是,他今年才十二岁啊!假以时日,他又能走到哪一步呢?地品?还是天品?可惜灵气依旧没有复苏之迹,就算他能砥砺再进,只怕将来还要因此受限。

    老道回过神来,暗道一声可惜,稍作镇定,左手抚须而嘴里喃喃道:“如此说来,你倒也……”

    “来来来,让一下,让一下!”

    白画似是有心作弄,借着上菜之由,故意俯身上前挡住二人视线交汇。

    老道被她激出几分急恼,正欲端起师傅架子发言呵斥,只恨自己眼睛却不争气被她手中那盘酱肉勾了神去。

    只见那肉——好一个艳、鲜、香、嫩、滑!真娇滴滴似个美人!人常言是美景美人秀色可餐,岂知这珍馐美食亦有赏心悦目之能?

    老道一时饱了眼福,自是食指大动、舌下生津,当下就着唾沫便把那本已到了嘴边的浑话一口吞下。

    白画眼见他竟偃旗息鼓、有意退让,自恃占了上风,便如猫捉耗子,渐起戏耍之心,故作窃笑嘲弄。

    老道知她故意如此,反倒不予理会,仅仅回以冷哼,再无言语。

    白画讨了个没趣,也不气恼,脚下步伐却是愈发轻快,连把那吃食菜肴接二连三端上桌来。

    珍馐绝味果不辜负期待——四人很快便将一桌子的美食一扫而空,捧腹之余,甚至还有几分意犹未尽。

    白画分明是一脸得意,却还故意笑而骂道:“真是一群饿死鬼。”

    老道难得不作反驳,只是嘿嘿一笑,捧着自己那溜圆的肚子,还不忘抓起酒壶猛灌两口。

    所谓是茶余饭后、吃饱喝足——每到了这时,似乎就总该有人说起些闲事与笑料,来作对这美好时光的顺利收尾。

    几人说说笑笑,或是谈论最近听闻而来那些趣事,或是调侃彼此为明日准备的新衣款式,又或仅仅畅言而无论话题到底散去何处……

    今夜灯火通明,月圆天晴,十三州无处不欢庆。单说这雀儿山一概孤高独冷,此刻也因承着一份太平清明,尽显出她温柔若水、体贴可人的一面。

    易轻侯正胡思乱想间,却听老道忽然打了个酒嗝,十足的通透响亮。

    眼见成功吸引到了三个徒弟的注意,老道这才慢慢悠悠开了口,只是语气慵懒——无聊无趣无所谓:

    “天骄会——”

    “天骄会?”

    易轻侯不解,转而看向白画;白画同样不解,转而看向祝九鸣;而祝九鸣无视了老道期待着他转而看向自己的眼神,自顾自解释起来:

    “天骄会,就是那个四年一届的——修真界第一盛会……”

    两人听得认真,倒把老道晾在了一边。

    “原来如此。”白画点点头,“可咱们以前不是都没参与过吗?”

    老道幽怨接话道:“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现在嘛,情况当然和以前不一样了。”

    “有什么不一样的?”

    “这次可有好东西啊——”

    “能有什么好东西?”白画打个哈欠,“难不成还能拿出通……”

    “对!就是通天灵宝!”

    “噗——不是在开玩笑吧?通天灵宝诶,说拿就拿?那这天骄会,是在……?”

    “一个月后的锦州——”老道这次倒没再卖关子,直勾勾打量着三人,若有所思道,“很有意思,是吧。”

    “可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白画挑眉,“大不了,你把师兄带走呗。”

    “怎么没关系?”

    “怎么有关系?”

    “怎么没……”

    “停,打住,有什么关系,你直说就是。”白画不耐烦道。

    “小猪的丹道修为自不必多说了,至于你——这次天骄会各宗门除了往常修士的较量以外,还会准备有法士的比拼。”

    “你这是什么意思?”白画语气冷下来。

    “嘿嘿,这宗门内就没有老道我不知道的事。”老道笑吟吟道。

    易轻侯此时也已猜到,师姐大概是偷偷修炼了魔法,之所以并未声张,大概是为照顾他的感受。不过此事倒也并非毫无征兆,早在四年前,师姐就已表现出对魔法十分浓厚的兴趣。自己也曾与她谈论有关话题,甚至白画还不知从哪搞到了魔法军那门通过牺牲生命力转化魔力的秘法,尽管易轻侯对魔法修炼不能,却也跟着白画实打实学到不少东西。

    白画闻言不再反驳,只是回头瞥他一眼,轻轻叹了口气。

    “师弟……”

    “师姐,不用说了,我知道你是担心我所以才……”

    “你在说什么?我是提醒你记着洗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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