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世界之外
杨柳清率领着已经凉透的林峰送的浩浩荡荡的车队回到上京时，林峰和乐正修通敌叛国之事正传得沸沸扬扬。
端木珩没心没肺道：“还好国师大人没跟着昭世子……林烨回王府，不然这会儿可成罪臣之子了。”林烨被贬为布衣，终身不得入仕，比起砍头好多了。
林术没理他，柳青一脸嫌弃地上上下下扫了他一眼，看得端木珩浑身难受。
长乐帝把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宋王杨璟安排到了昭地，还抬了抬他的身价叫宋亲王。杨璟是初春及冠的，杨絮如赐字“子瑜”。杨柳清领着杨桢去看望小舅舅，却见他满面愁容。
杨璟挤出个笑：“叫你们孩子看笑话了。只是我母后和二姐糊涂，又畏罪自戕了，三姐受不住打击，竟抛下瑛瑛出家了，若我留在上京，至少还有皇姐和你们两个孩子，可我就要去南昭了，到时候身边真是举目无亲了……”
杨柳清很是安慰了他一会儿，杨桢知道太后和杨玉如都是姐姐杀的，做不到那么虚伪去安慰，只好眼观鼻鼻观心装作悲伤到说不出话。
接连两起谋逆大案，上京城中人心惶惶。林术与柳青在回来后第二天便上灵山成了亲，柳均笑眯眯的，眼角多了许多纹路。杨柳清看着二人拜了天地，拜了师父，又对拜，真心为他们高兴。连月的糟心事，在这二人这件大喜事面前不堪一击。楚楚都感动哭了，捏着莫惊春的袖子擦眼泪。
柳均开始仔细研究莫惊春和林楚楚。
一切都安定下来后，杨柳清也终于正式开始了道法的学习。
“师伯，修道修的到底是什么？”杨柳清还是习惯叫林术“师伯”，毕竟比“师公”好听些。
“你师祖说，是修长生。”
“有人修成过吗？”
林术笑道：“那不过是古老的传说罢了。”
长生是古老的传说。是谁跟她说过这句话。是谁？记不起来。
“那为什么还要修呢？”
“虽是传说，修士的寿命却确实比常人长些。殿下猜，殿下的师祖年龄几何？”
“五十……五。”
林术摇摇头：“师父如今已年逾古稀了。师父的师祖活到了两百岁。”
杨柳清叹道：“两百岁！”
片刻后，杨柳清又问道：“师侄一直有一事不解，世上究竟为何会有道法的存在？若是比常人活得久些也就罢了，可那些法术究竟如何能生效？为何会有因缘业力的存在？为何祖师奶奶一眼便能看出刘铭与您的姑姑注定没有好结果？为何您可以施展法术缩地成寸扭曲空间？为何会有‘气运’这种东西？”
林术看着她，眉头渐渐锁住了，他摇摇头：“师伯也不知道。”
杨柳清道：“师伯知道道法的根源么？最初的道士是什么人？为什么他能发现这个秘密？或者说，这个世界的故障？”
“最初的道士早已没有记载了……你为何认为道法是故障？”
“万事万物，原本是来有因，去有果。然而最讲究因果的道法却不这样。最简单的例子，师伯的缩地成寸，效率远高于常人，耗的力却不比常人多，为什么？”
“因为……灵气……你是说，灵气本不该存在的？”
杨柳清神色严肃地点头：“灵气跟常人的世界运行的规则完全不同。”她从怀里掏出一方手帕，平铺在桌面上，“如果这是地面，从这到这，”她用手指把手帕的对角线画了出来，“生活在这方帕子上的人本该按照这个轨迹一点一点地走完，但是有人却能做到这样，”她把起点和终点叠起来，“直接从起点到了终点，这里我们要自己动手把帕子叠起来，而这不是帕子上的人所具备的力量，您说您是靠灵气，那么这灵气也和我叠起帕子的这双手一样，是不属于我们这个世界的力量。”
“世界之外……有更大的世界？”
杨柳清点点头：“我想是的，灵气是那个大世界涌进来的。师伯说过，灵山是世上灵气最盛之地，那么灵山也许就是这个口子，沟通两个世界的口子。”
林术头皮发麻，第一次窥见这个世界背后可能隐藏的真相。
杨柳清接着说：“我们的世界，也许也只是大世界里的‘一方帕子’，我们能直接从帕子的起点到终点，那更大的世界里也能扭曲时空，大世界的存在能让我们缩地成寸，也能让我们在一瞬间从出生到死亡，开始与结束同时存在，大世界的存在能调控这段间隔，可以让开始和结束紧紧挨在一起，也可以让它们离得很长……也许这就是‘长生’。”
“长生……不是古老的传说……”
“大世界的存在能同时看到起点和终点，所以我们走在路上的人以为自己的未来是未知的，其实从开始就已经决定了结束，这就是所谓命运。我们以为自己有得选，其实我们注定只会选那一条路。”
林术七岁时便到了灵山，太自然了以至于他都没发觉，灵气的存在竟然是如此不合理。吐纳着灵气的他们，仿佛手握钥匙站在一扇可能通往任何地方的门前的猴子，门开后，不知是天堂还是地狱。
“我和师父说说，再去藏经阁查阅古籍。”
林术匆匆离开，杨柳清接着运气，吐纳之间，只觉天地狭小，小到让她无法畅快地呼吸！这个世界，她曾以为很大，她见过上京的月亮，见过辽大都的雪，见过南昭的绿树，她以为自己自由自在，却只是在一方帕子上庸庸碌碌！大世界里的一个泡！
待杨柳清停下吐纳，夜已深了。再过几日便是杨桢十岁生辰，那小孩也该封王了。她明日也该下山了。
任你有诸多感慨，良多不平，睁眼你还是大齐的皇太女。
清早杨柳清醒来，洗漱后准备在山上最后再绕一圈便下山，不知绕到哪里，一个白衣裙的女人正赏着桃花。那人似有所感，转过身来，是楚楚。楚楚见来人是她，笑了。
杨柳清脑子忽然如海潮般涌过所有事情，她杀了林峰，她杀了王妍杨玉如，她逼杨月如出家，她收了阿刁为徒，她在金陵西郊与土匪战斗，在扬州沧州遇刺，柳青教了她纵横剑法，林术问她什么是道……
玄净给了她化吉玉佩，她梦到了！
“你是……仙人……”杨柳清眼睛越睁越大，目眦近裂。
楚楚不明就里地歪头看着她。
“姑娘……我不是什么仙人我只是，山上的一个道士倒是姑娘你……为何会到这山上来？”杨柳清失了神似的喃喃。
我记起来了，全都记起来了，当日我初见你便觉得熟悉，原是因为那不是初见。十年前那日火光忷忷，柳青抱起我逃出皇宫时，我正梦到了你。你在山桃树下，言笑晏晏，一如今日，仿佛只一晃神便隔了三十年与我对望。你在看我，可你看的不是我。我在看你，可看你的不是我。
是你，原来是你。也许我下结论早了，你是那个变数。本宫真要对你肃然起敬了。
刘铭。
端木珩没心没肺道：“还好国师大人没跟着昭世子……林烨回王府，不然这会儿可成罪臣之子了。”林烨被贬为布衣，终身不得入仕，比起砍头好多了。
林术没理他，柳青一脸嫌弃地上上下下扫了他一眼，看得端木珩浑身难受。
长乐帝把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宋王杨璟安排到了昭地，还抬了抬他的身价叫宋亲王。杨璟是初春及冠的，杨絮如赐字“子瑜”。杨柳清领着杨桢去看望小舅舅，却见他满面愁容。
杨璟挤出个笑：“叫你们孩子看笑话了。只是我母后和二姐糊涂，又畏罪自戕了，三姐受不住打击，竟抛下瑛瑛出家了，若我留在上京，至少还有皇姐和你们两个孩子，可我就要去南昭了，到时候身边真是举目无亲了……”
杨柳清很是安慰了他一会儿，杨桢知道太后和杨玉如都是姐姐杀的，做不到那么虚伪去安慰，只好眼观鼻鼻观心装作悲伤到说不出话。
接连两起谋逆大案，上京城中人心惶惶。林术与柳青在回来后第二天便上灵山成了亲，柳均笑眯眯的，眼角多了许多纹路。杨柳清看着二人拜了天地，拜了师父，又对拜，真心为他们高兴。连月的糟心事，在这二人这件大喜事面前不堪一击。楚楚都感动哭了，捏着莫惊春的袖子擦眼泪。
柳均开始仔细研究莫惊春和林楚楚。
一切都安定下来后，杨柳清也终于正式开始了道法的学习。
“师伯，修道修的到底是什么？”杨柳清还是习惯叫林术“师伯”，毕竟比“师公”好听些。
“你师祖说，是修长生。”
“有人修成过吗？”
林术笑道：“那不过是古老的传说罢了。”
长生是古老的传说。是谁跟她说过这句话。是谁？记不起来。
“那为什么还要修呢？”
“虽是传说，修士的寿命却确实比常人长些。殿下猜，殿下的师祖年龄几何？”
“五十……五。”
林术摇摇头：“师父如今已年逾古稀了。师父的师祖活到了两百岁。”
杨柳清叹道：“两百岁！”
片刻后，杨柳清又问道：“师侄一直有一事不解，世上究竟为何会有道法的存在？若是比常人活得久些也就罢了，可那些法术究竟如何能生效？为何会有因缘业力的存在？为何祖师奶奶一眼便能看出刘铭与您的姑姑注定没有好结果？为何您可以施展法术缩地成寸扭曲空间？为何会有‘气运’这种东西？”
林术看着她，眉头渐渐锁住了，他摇摇头：“师伯也不知道。”
杨柳清道：“师伯知道道法的根源么？最初的道士是什么人？为什么他能发现这个秘密？或者说，这个世界的故障？”
“最初的道士早已没有记载了……你为何认为道法是故障？”
“万事万物，原本是来有因，去有果。然而最讲究因果的道法却不这样。最简单的例子，师伯的缩地成寸，效率远高于常人，耗的力却不比常人多，为什么？”
“因为……灵气……你是说，灵气本不该存在的？”
杨柳清神色严肃地点头：“灵气跟常人的世界运行的规则完全不同。”她从怀里掏出一方手帕，平铺在桌面上，“如果这是地面，从这到这，”她用手指把手帕的对角线画了出来，“生活在这方帕子上的人本该按照这个轨迹一点一点地走完，但是有人却能做到这样，”她把起点和终点叠起来，“直接从起点到了终点，这里我们要自己动手把帕子叠起来，而这不是帕子上的人所具备的力量，您说您是靠灵气，那么这灵气也和我叠起帕子的这双手一样，是不属于我们这个世界的力量。”
“世界之外……有更大的世界？”
杨柳清点点头：“我想是的，灵气是那个大世界涌进来的。师伯说过，灵山是世上灵气最盛之地，那么灵山也许就是这个口子，沟通两个世界的口子。”
林术头皮发麻，第一次窥见这个世界背后可能隐藏的真相。
杨柳清接着说：“我们的世界，也许也只是大世界里的‘一方帕子’，我们能直接从帕子的起点到终点，那更大的世界里也能扭曲时空，大世界的存在能让我们缩地成寸，也能让我们在一瞬间从出生到死亡，开始与结束同时存在，大世界的存在能调控这段间隔，可以让开始和结束紧紧挨在一起，也可以让它们离得很长……也许这就是‘长生’。”
“长生……不是古老的传说……”
“大世界的存在能同时看到起点和终点，所以我们走在路上的人以为自己的未来是未知的，其实从开始就已经决定了结束，这就是所谓命运。我们以为自己有得选，其实我们注定只会选那一条路。”
林术七岁时便到了灵山，太自然了以至于他都没发觉，灵气的存在竟然是如此不合理。吐纳着灵气的他们，仿佛手握钥匙站在一扇可能通往任何地方的门前的猴子，门开后，不知是天堂还是地狱。
“我和师父说说，再去藏经阁查阅古籍。”
林术匆匆离开，杨柳清接着运气，吐纳之间，只觉天地狭小，小到让她无法畅快地呼吸！这个世界，她曾以为很大，她见过上京的月亮，见过辽大都的雪，见过南昭的绿树，她以为自己自由自在，却只是在一方帕子上庸庸碌碌！大世界里的一个泡！
待杨柳清停下吐纳，夜已深了。再过几日便是杨桢十岁生辰，那小孩也该封王了。她明日也该下山了。
任你有诸多感慨，良多不平，睁眼你还是大齐的皇太女。
清早杨柳清醒来，洗漱后准备在山上最后再绕一圈便下山，不知绕到哪里，一个白衣裙的女人正赏着桃花。那人似有所感，转过身来，是楚楚。楚楚见来人是她，笑了。
杨柳清脑子忽然如海潮般涌过所有事情，她杀了林峰，她杀了王妍杨玉如，她逼杨月如出家，她收了阿刁为徒，她在金陵西郊与土匪战斗，在扬州沧州遇刺，柳青教了她纵横剑法，林术问她什么是道……
玄净给了她化吉玉佩，她梦到了！
“你是……仙人……”杨柳清眼睛越睁越大，目眦近裂。
楚楚不明就里地歪头看着她。
“姑娘……我不是什么仙人我只是，山上的一个道士倒是姑娘你……为何会到这山上来？”杨柳清失了神似的喃喃。
我记起来了，全都记起来了，当日我初见你便觉得熟悉，原是因为那不是初见。十年前那日火光忷忷，柳青抱起我逃出皇宫时，我正梦到了你。你在山桃树下，言笑晏晏，一如今日，仿佛只一晃神便隔了三十年与我对望。你在看我，可你看的不是我。我在看你，可看你的不是我。
是你，原来是你。也许我下结论早了，你是那个变数。本宫真要对你肃然起敬了。
刘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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