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狐灵初开

    “一双山泉野妖占山盘阁也就算了，还大摆排场装模作样成何体统！”

    声如烂铜锣，不宏亮却吵耳；

    身如砂岩石，除魁梧更坚磐。

    一身黄色锦衣胸口硕大的“差”字，一眼便知是神差。

    “哪来的杂碎？闯我‘兜雨天’还伤我家臣！”迟雨冷眼应答。

    “说是野妖不为过，那厮头颅稀烂死透，还只说是‘伤’你家臣……算了算了，本神事忙，不作追究！”

    奇了怪了，以神差的身份气焰，竟然只着眼“死、伤”，却忽略大侮辱的“杂碎”二字。

    “神差尊者，有什么事快快说吧，二妖很忙的……”

    白露用手环抱着迟雨的脖子不撒手。

    神差看得满脸通红一时间竟也说不出话来。

    沉默片刻，白露见神差默不作声，媚眼一扫迟雨：“再不说，咱们继续……”

    神差被气得暴跳如雷，将手上的乾坤袋丢到地上，抛下一句：

    “寒山守山神有要事约见！详情自看……”

    话毕转身飞快逃跑遁去。

    躺在地上头已稀烂的雾娘却蹒跚地慢慢起身，如肉酱般的头颅渐渐复回原貌。

    “雾娘啊雾娘……跟你说多少次了，遇事可否淡定一点？”白露一边抱着迟雨一边嗔怪着。

    “主母，抱歉，奴家本性就是慌……”

    “也难怪，本是野蕨沙罗，多少年月都是藏头露尾惯了，再多处五百年兜雨天执事，可能就会好些！外面可有其他异状？”

    “那野蛮泼汉就伤了门童二妖，一个断头一个穿肚。按时辰应该也好起来了，没甚大碍。”

    “回去歇息吧，看你头颅虽复，发髻却零星落魄。”

    “雾娘聪慧，早就交代若遇神差到访，随他撒野。”迟雨给了雾娘一个暖暖的浅笑。

    “谢主子……”雾娘说罢羞羞地红脸退下。

    “寒山守山神吗？上次见她已是六百年前……你说这次邀约会不会跟这段时间邪物闯山有关？”

    “到时便知，现在先忙别的……”

    数月后，天气渐凉。

    迟雨启程前往数百里外的守山神府邸：‘寒山一舜关’。

    通身轻如无物的青莲花妖本可一跃十里，几下起落已能抵数十日脚程。

    但迟雨却一直喜爱脚踏实地步行的感觉。

    只因为莲修行数千年，一直原地不动。

    化妖后靠双脚踏地，殷实自知。

    一步步拾级而下，一次次踩着温润的白玉台阶。

    这竟是迟雨为妖后最大的快意。

    天色渐亮，路旁的花丛处飞出一只凤尾玉带蝶，在迟雨面前振翅而过。

    蝶本恋花，花亦喜蝶。

    鬼使神差，迟雨随着蝴蝶走向后山水潭处。

    白潭之水来自‘兜雨天’迟雨白露寝室内的天然泉眼，汇向山涧形成飞瀑最后冲进此潭再流向别处。

    白潭边的草地，正是先前迟雨屠白额猛虎谋皮之处。

    突然迟雨被眼前的境况吓了一跳。

    当晚杀虎谋皮时碰见丧母的小狐狸依旧如枯木般站在原地未曾一动！

    小狐狸满身伤痕污秽不堪，眼如死灰气若游丝，眼前母亲的尸体已基本腐烂，只剩些许残骨。

    说来也怪，山野林间竟无走兽飞禽骚扰狐尸？

    算算时日，小狐狸丧母已有数月之久。

    看此状态小狐狸根本从未移动更不说吃喝了。

    迟雨一看便知小狐狸已动了小念头！

    念头乃万物成妖之本。

    世间万物方有念头，不动则已，一动则如涛涛洪流不可复回。

    如心中的灵光一闪，开始自知，开始感受自身与自然之间的微妙关系。

    念头一动，方始具备灵性。

    灵关一开，方始吸收灵气。

    小念头转成大念头，小我变成大我。

    灵气呼应一起一伏一朝一夕。

    超脱五常，跨越五行。

    一草一木一花一砂一鸟一兽均可步入妖道。

    而小狐狸想必是借着亲眼目睹母亲为救自己而舍命的一刻，开启了小念头。

    短短数月已能超脱五谷，守着心脉气息。

    迟雨回想尚是莲花刚动念头之时，不知过了多少千万个寒暑，才保得住一丝心脉气息、记得起朝夕交替。

    此狐必定天赋异禀，千年不遇。

    迟雨双手合十，继而手掌弓起，仅手掌根、拇指侧、尾指侧相连结起青莲花印。

    一颗闪着青光的妖念珠自莲花印心升起。

    迟雨一手托念珠一手抱起即将油尽灯枯的狐狸，顺势将妖念珠按进狐狸天灵盖内。

    小狐狸一阵激灵，晃晃脑袋，瞪大双眼看着迟雨：

    “救命大恩……没齿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