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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节让我试一下

    听李医生与潘伯正说着话:“刚才体温测量,猪还在发烧,但比昨天有所下

    降,关键是猪的状态要比昨天好,能在圈舍中走动,说明昨天给的药已发挥药效了,今天得继续给药。”

    听李医生讲述治疗安排,潘伯点点头。

    李医生蹲下身子,从药箱中拿出药品、器材准备做注射前的准备工作。拿了二根绳子给徐晓明:“先把猪的四脚绑定。”

    我凑到李医生身边蹲下说:“李医生,今天的静脉注射让我来操作,你在旁边看着,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及时指出,行不?我想试一试。”

    李医生拿着药品的双手停了下来,抬头盯着我看了一会儿,说:“你想试一试?”

    “对,我想试一试!”我肯定地点点头。

    “想好了,有把握?”李医生好像挺支持的。

    “有没有把握,我不敢肯定,有你在旁边,我不怕。”

    徐晓明在旁边激动的说:“易一文,你胆子真大,要闯祸的,我们再多看看,慢慢来,你急什么呀?”

    “我先把药品稀释好。张正华,徐晓明你们二人快去帮潘伯把猪脚捆了。”李医生把有关药品、打针器材交给我,“开始吧。”

    我内心嘱咐自己:镇静,想清楚了再做,一步一步按李医生的操作程序进行。我把药液抽至针筒内,针头消毒后与针筒锁好。我一手拿着针筒、针头,一手拿着橡胶条与药棉起身进圈舍。猪毕竟是在病中,也没有怎么挣扎,只是嚎叫了几声,前后四肢已捆住。我在病猪旁蹲下,我再次暗示自己,不慌!这是你做兽医的“第一针”,这“第一针”只能成功,不能失败,相信自己。

    徐晓明虽然双手按着猪后腿,但嘴中还在扰乱“军心”:“易一文,你行不?”

    潘伯与张正华望着我,眼神说明他俩也有些不放心。我看看李医生,李医生的眼神里是什么都没有,他可能在圈舍外同意我操作的请求时,已从我的眼中读出:这个年轻人有股冲劲,他想做的事,得让他试一下,不然的话,他会不罢不休缠着你。我在旁盯着,不会有意外事发生。

    我把手中的注射器让张正华替我拿一下,用橡胶条在猪耳朵耳根处扎紧,手掌拍着耳朵背面大静脉,双手和猪耳朵消毒后,从张正华手中接过针头,我深吸一口气,憋住,让针尖与猪耳朵呈30度刺向皮肤,皮破回血了,减低角度呈20度,针尖再进一点儿,抽去胶带。从张正华手中拿过针筒,我再次调整了呼吸,稳住双手慢慢推杆,塞杆到底,拔去针头,压棉球止血,完了。

    “易一文,你以前学习过静脉注射?。”我刚拔下针头,李医生就在问我。

    “学过。”我笑嘻嘻的回了一句。

    “在什么地方学的,手法程序蛮规范的。噢,你是知青,是否在什么医院做过什么工作。”李医生赞扬着,又自问自答。

    “李医生,开玩笑的,以前没有学过。这是我第一次学打静脉注射针,只是昨天晚上倒是在梦中一直练习着,今天早晨,天不亮就起床,又反复揣摩着注射过程,都是模仿你昨天的示范操作程序。”我老老实实把自习过程说了一下。

    李医生好像有些激动,接着又笑着说:“你这个易一文,学得够可以的,这第一针的表现近乎完美,说明你对学习够上心的,不容易。更难能可贵的是,你不仅认真学习相关知识,而且敢于上手操作。我要向陈站长汇报今天这件事,让陈站长把你的学习情况告诉所有的学员,通过你的学习事例说明: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至于具体怎样说,这是陈站长的事了。”

    张正华、徐晓明两人帮着潘奎清把捆猪脚的绳子松开,交流着目睹他们组长静脉注射动作时的体会。听见徐晓明在说:“让人眼下想也不敢想做的事,他竟然做得这么好。”

    “李医生说注射动作近乎完美。”张正华也有些激动。

    “易一文是我们的组长,组长行我们组员也不会是孬种,张正华你说对不对?“张正华,李医生让你试打一针,你敢不敢上手。”

    “我没有胆气,你敢上?”

    “你不敢上,我连想也不敢想。”

    “徐晓明,你刚才不是在说,组长行我们组员也不会是孬种”

    “不就是想蹭蹭组长的风头。”

    “潘伯,今天傍晚我们还得再过来,具体时间一时说不上来,你在田里干活时,随时多个心眼。”

    潘伯连声说着:“谢谢!李医生你昨晚摸黑回家,今天又顶着露水过来,真的让我……其他几位也谢了。”潘伯还手指着我说:“这位小兄弟针打得真好,我家的猪没有吃苦头。”

    哈哈,潘伯到现在还在庆幸自己家的猪没有吃苦头。可以想象,当时我准备为病猪注射时,潘伯内心所承受的压力可能比我们在场的人都大。这不奇怪,一头猪,家中储蓄罐啊!

    “来,医生们,请你们尝尝今年新小麦磨的面粉做的葱花油饼。”只见潘伯的爱人,一位年近50岁左右的妇女,双手端着一个大盆,大盆里装着一叠油饼,从她家厨房拐角处向猪圈走来。人未到跟前,浓浓的葱花油饼的香味直窜鼻孔,喉结不听话的上下活动着,跟着唾液已溢满了口腔。

    “李医生,你们一早过来,早饭还没有吃吧。来,每人一块尝尝,香得很!”潘伯也让我们快吃饼。

    社员们的礼让,在饭点时,请兽医们随意吃一口,李医生他们可能习惯了乡里乡亲的盛情邀请,所以李医生也不客气地说:“好啊,老嫂子,饼送得及时,真饿着,谢谢了。不忙,等一下,让我们几人到河边洗洗手再吃。”

    “对对对,瞧我的,想着趁饼热的时候让大家能吃上,哪想到你们手上都沾着猪粪啊。”

    葱花油饼的香味在空气中还没有散去,李医生和我们三位大队赤脚兽医已向三哥家骑去。

    坐在我后座上的徐晓明问我:“易一文,你刚才与李医生说活时,说昨晚在梦中还练习静脉注射动作,真的假的?”

    “我没有说谎,昨儿晚上睡得一点儿也不安生,一直在做梦,梦中的情节都与猪有关系,打针的梦重复了几次。”

    “我打针的梦倒没有出现,但梦中给猪测量体温是有的,而且在梦中,我测体温时,不是把体温表塞进猪的肛门里,而是让猪含服在舌下,梦醒后,自己回忆梦中情景也觉好笑,怎么梦中的体温表在猪的口中,真是不可思议。”徐晓明在后座自嘲,叹着气。

    我也感觉好笑,这个徐晓明昨天仗着自己人矮小、重心低,手脚灵活,给猪的肛门测体温动作他做得最好。他心中好不得意,好心情延续到梦中去了,而且在梦中显得更有能耐了,把体温表应从肛门放进去变成了放在嘴中。

    但我口中还是安慰着徐晓明:“做梦嘛,梦中什么稀奇古怪的事都会碰到,不要多想了,自寻烦恼。”

    张正华在旁听到徐晓明说梦中把体温表放到猪的口中,也禁不住地笑了:“徐晓明,就你本事大,亏你想得出。不过,易一文你刚才的静脉注射动作,与李医生的注射动作,可以说分毫不差。昨天晚上,李医生在给猪做静脉法射时,我也认真观察。我就想问你,当针尖破皮见回血时,你原来下针的角度有所调整,调整后还向前推了一下针尖,干什么?针尖破皮见回血,说明针尖已进入静脉血管,这时应该推送药液了,为什么还要降低角度,再送一下针尖?”

    “噢,张正华,你今天观察得也够细致了,昨天晚上李医生打针时,就有这个动作,下针时30度变20度再进针的连贯动作。当时也只是观察到了,今早天亮时,我醒了,对这套动作开始也只是从动作连贯上去思考,这可能是李医生做静脉注射时的习惯动作,后来再细想,可能不是这么一回事,一个猪耳朵有多少厚度、一层猪皮有多少厚度,猪皮下就是喷张的静脉,静脉的直径是多少?张正华你想:针尖破皮见回血,说明针尖进入了血管,但针头是一根有斜向锐角管腔的细管子,针尖破皮见血,不能保证针尖头的管腔已全部进入血管,如果想可靠些,针尖继续以30度角推送,又有可能对穿静脉,所以减小角度前送,即可保证针尖不会穿越血管,又能顺着血管前伸一下,从而保证针尖上的管腔全部进入血管,推送药液时,就不会发生药液漏入皮下组织层,引起局部肿胀。”

    我与张正华正说着静脉注射技术中核心的动作手法时,李医生突然从后面递上一句话来:“易一文你分析技术动作的原理是对的,为了减少针尖有可能没有完全进入血管,致使药物泄露,所以让针尖与皮肤角度减小再向前伸进一下。”

    我们三个人各自说着学习的体会,李医生也会顺着话题点拨一下,半个小时的路程,要说的话题还没有聊完,车已进了村。

    推开三哥家的后门,已见圈舍前围了不少人,我们四人快步走过去,李医生问三哥:“怎么样,仔猪还拉稀吗?还吐奶吗?要吃奶吗?精神头还好么?”

    一连四个问题,让三哥不知先回答哪个才好,顿顿才说:“仔猪好像没事了,今天早晨,小苗猪精神头与没有生病时一样,老母猪对着我也直哼哼,好像是对我说:“我的孩子们的病都在好起来。”

    “瞧,看把你乐得,老母猪会告诉你,它的孩子们的病在好起来?”李东平笑着说。

    “李东平,我不是在说玩笑话,这头老母猪在我家已有二年多时间了,我俩相处时间长了,我能从它的哼哼声中辨别出它想说什么。它肚子饿了是什么哼哼声,饱了又是什么哼哼声;哼哼声有慢慢地哼,有急吼吼地哼,每一种哼调表达一层意思。时间长了,我已熟悉它的各种哼调了。瞧,它现在的哼哼声,就是一种快乐的哼调,我现在摸摸它、拍拍它的屁股、帮它挠痒,它不会走开,反而会向你靠拢上来。当然,陌生人是没有这个‘待遇’的。”

    与三哥这二天相处,显得话不多,但说到老母猪,像打开的话匣子。老母猪的吃、喝、拉、撒,情绪变化都能说上几句。人猪相处久了也会产生感情,猪不会说话,但通过哼哼声表达自己的想法,三哥的话,我信。

    这人、猪之间感情能交流,我有切身体会。下乡第二年春天的某一天晚饭后,生产队二位队长(生产队长,政治队长)来到我们知青点,跟我们八位知青(五位男知青、三位女知青)说:“明天队里有几户社员要上明溪镇苗猪市场抓苗猪,生产队队委会碰过头,你们八位知青,每天餐后总会有些残羹剩饭丢掉,多可惜;另外,夏天磨面粉时剩下的麸皮,秋天碾米时剩下的米糠都不当一回事地贱卖给了村民。队委会建议你们八位知青也抓一头苗猪养着,队里帮你们建猪舍,这样,下半年11-12月时,就有一头大肥猪出售,每个知青还能有一笔现金收入。经二位队长这么一说,知青们都说好。第二天清晨,我与另一位知青跟着社员们一起去集市把苗猪买了回来。经过春夏秋三季的饲养,买来时只有5公斤的小苗猪变成了70公斤的大肥猪。二百多天的相陪,当大肥猪和生产队里其他社员家的肥猪一起乘着生产队的水泥船上燕王镇出售给屠宰场时,临离开圈舍上船时,心中真的不舍,个别女知青还动了感情,掉了眼泪。此后有一段时间,望着空荡荡的猪舍,心中也是空落落的。今天,三哥说老母猪来他家已有二年多时间了,这感情深着呢。

    “好啊,让我看看。”李医生一边与其他大队赤脚兽医相互打着招呼,一遍靠近圈舍仔细观察。

    “病情控制了,不用再担心了。但灭菌要彻底,不能让病情出现反复,如病情反复,往往因消化系统的病没有彻底治好。猪如果常年处于消化不良状态,就会变成小僵猪,长不大,所以今天早晚还得再用药。”李医生告诉三哥他的治疗方案。

    三哥的爱人也在旁边,夫妇俩商量了一下:“李医生,我们不懂治病的事,你说该怎么治就怎么治,我们听你的。”

    还是按照三人一组分工,李医生分药,巡看着大家的工作状态,学员们各自做好用药的准备工作,然后进圈舍。有的小组就在圈舍内直接给猪喂药了,有的小组嫌圈内人多拥挤,就抱着小猪到圈外喂药。李医生还不时嘱咐着,仔细点,不要漏了哪头猪。

    也就半个多小时,治疗工作结束,学员们整理着器材物品,交还给李医生。

    这次三哥没有再说治疗时间短是不是漏了一哪头猪了,而是说:“手法越来越熟练了,真是头回生,两回熟,三回是老手了。谢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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