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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节结业了

    这时坐在我身后车座上的徐晓明激动起来了:“李医生,我明天也能拿到结业证书了?”

    “每个学员都能拿到结业证书,你当然也有。”

    “证书拿回去,配一个镜框,挂在堂屋正中央年画的下面。张正华,你说这样做没有什么问题吧?”

    “能有什么问题,结业证书想怎么挂、怎么放、甚至锁进抽屉里都可以。你挂在堂屋里,让每个到你家坐坐的邻里乡亲们都知道徐晓明现在是一位持证上岗的大队赤脚兽医,光宗耀祖啊。”张正华的话,明显地带有揶揄徐晓明的意思。

    但徐晓明正在兴头上,一点儿也不在意,继续沿着自己的思路说下去:“我爸妈肯定高兴。也让上海岳父母看看乡下他们这个女婿也是蛮有出息的(言外之意,我徐晓明人虽然长得有些‘小样’,但不要以貌取人,我能耐大着呢)。我上海这个老婆,原本应该是要到东北去的,根据国家的相关政策,凭着谁也搞不清楚的远房亲威关系,到我们家来提亲落户,我爸妈听说是上海人,刚开始不乐意。我们这里虽然距上海不到50公里,但对上海人的总体形象有所保留,特别是在待人接物方面,似乎让人有不舒服感,今后两亲家之间恐难相处。再说了,大城市的姑娘嫁到我们农村里来,细皮嫩肉的,能适应乡下的生活、出工干农活?”

    “那个牵线的媒人也实话实说,你家晓明都已24岁的人了,少有人来提亲,其中原因,你俩做爹娘的都应知道吧。上海那个女孩我也看到了,文静静的惹人疼,女孩子乐意,她爸妈也同意,过了此村就没那个店了。”

    “牵线人征求我的意见,我瞧瞧照片上的姑娘,看着好像蛮有眼缘,就同意了。他们上海人能到上海的相邻县城落户成亲,逆转了本应该到远隔千里之遥,天寒地冻的东北农场的命运,非常感激我爸妈肯许下这门婚事,他们主动提出不要彩礼,还负责结婚的一切费用,顺便他们也提出了一个要求。”

    “提个什么要求?”张正华平时不声不响的,有想法也不随便说,但好像对男女方面的一些事,能引起他的兴趣和注意力。可能结过婚的男人都是这样的吧。

    “结婚过后,两头住。”

    “啥叫两头住?我们这个地方好像没有听说过这档子事。”张正华说。

    我是更不懂了,田间劳动间隙,也没有听社员们聊起过两头住的事。

    李医生也被徐晓明的话题吊起了胃口:“结婚了,两头住。徐晓明你说说两头住是怎么回事。”

    “啥叫两头住!”徐晓明在解释时,话语间明显带有抵触的情绪。

    “那一天,五一劳动节,他们一行三人从上海坐早班车到燕王车站下车,我和爸妈及牵线人在车站接人。他们到后,就直接到燕王照相馆拍结婚照,照过相后,就到公社民政办,办理登记结婚手续。牵线人前段时间已把未婚妻的户口从上海迁入江苏省丰仓县燕王公社向明大队的一应手续都已办好,所以领结婚证一切顺利。”

    “在镇上饭店吃过中午饭后,我们几辆自行车把他们三人带到了我家,双方父母和介绍人商定,1969年春节举办婚礼,岳父母当场把办婚礼的一笔钱给了我父母,嫁妆等生产队11月份有船去上海时再运回来。”

    “他们还约定,举办婚礼时,上海的亲戚朋友就不请了,婚礼第二天,岳父母就带着我老婆回门,我这新姑爷,因举办婚礼,里外上下操劳,够辛苦了,就无须陪新娘子一起回门。”

    “结婚后,我老婆高兴了,就到乡下来住几天;心烦了,就回上海娘家住。岳父母还对我爸妈说:‘孩子从小没吃过什么苦,住在乡下时,也不要让她下地干活,孩子的生活费由我岳父母负责每月给十五元;每年我老婆名下生产队分到的口粮,也利用生产队船只到上海运输肥料时带去。’这就叫两头住。”

    徐晓明把他娶上海老婆的大概情况说了一遍,我们也听明白了,这是一桩各有所求,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

    我还是一个刚满二十岁的小青年,又处于那样年代的生活环境中,心理上、生理上,无论哪个方面,都对婚姻这类话题不感兴趣。不想,也不敢去想自己今后婚姻大事中另一半的当事方是一个怎样的女孩;我们结婚后的家安顿在何处,至少在我现在插队的知青点(一间草房,三个知青住)是没有安家的可能和条件。面对徐晓明有心无力,又身不由己的两头住,我权当是他婚姻生活中的一部分,在我心中没有掀起丝毫涟漪。

    倒是耳边传来张正华的嘀咕声:“这也算是结婚了。有了老婆,不在一起生活,两头住,笑话。”

    第二天——燕王公社大队赤脚兽医培训班的第十五天,燕王公社兽医站为参加培训班的学员举办了结业典礼。教室的黑板上用彩色粉笔美术字体书写的“燕王公社大队赤脚兽医培训班结业典礼”一行醒目养眼的大字,一看就知道是李医生的杰作。

    陈站长主持结业典礼仪式,各级领导和学员代表依次发言后,由王副社长念着每个学员的名字,颁发了结业证书;丰仓兽医站负责人把一只只药箱交给上台领取的学员,并帮助每位学员把药箱斜背在肩。陈站长在会议结束前,还把张老师拜托的向到会大队干部提出给每一位学员配置一个木箱,用作储备药品的要求说了一遍。会议结束后,参会人员在教学楼下空地合影留念。

    结业典礼结束,人员散去。

    我对张正华、徐晓明说:“过一天我们再相聚。我们这个学习小组,虽然培训阶段已结束,但三人学习小组不能散,今后在行医过程中还要相互支持帮衬。我家,那个知青点你俩都认识,有事,随时找我,徐晓明家也认识,倒是你张正华家不认识,有机会也让我们认认门户,万一有急事好找人。

    “好呀,过几天,我把你俩叫到我家。我家五口人,父母、老婆、一个小男孩。土桥大队三小队,距你们家都不远。”

    我对徐晓明说:“今天就不用你的自行车,你自己骑着回去。借用你的自行车近半个月,让我少跑不少路,我真心实意谢谢你了。

    “易一文,客气什么呀,要说感谢的话,倒是我要谢谢你,没有你这位组长的‘领导’,我这个组员可能坚持不下来。特别是刚开始的头几天,我真的以为我要半途放弃回生产队。那段时间,被你逼着,督促着、拽着,甚至让我当众丢脸,下不了台。我伤心又流泪,还恨过你。当然,恨归恨,但我内心明白,你是为我好。”说到这里徐晓明眼圈又发红了。

    “瞧你没出息的傻样,我们大男人的脸都让你丢光了,话没说几句,又要哭了。我们现在是兄弟,走到一起是缘分,相互帮助是应该的。今后你自己争气一点,家里门外,做事要有谱,像个男子汉的样子,肩膀有担当,把一个家撑起来,你父母往后要靠你养老,不要整天嘻嘻哈哈穷开心,更不要让上海老婆看不起你。”张正华嘱咐着这个小老弟,我的小阿哥。

    “今天我们大队长来了,他在那里等我。要不,我们就散了吧。”

    徐晓明擦擦眼睛:“就这么散了,明天也不碰头了?”

    “当然,就这么散了,各人陪着自己的大队长回去啊。明天怎样?明天下田呀。”“张正华也带有不舍的口气回答了徐晓明带有哭腔的问话。

    “好了,我该走了,今日我们大队长高兴,他在会上听到陈站长有关培训课程的总结汇报时,专门提到由我担任学习组长的三人学习小组如何在培训期间积极主动地学习,不怕苦、不怕累、不怕脏,取得了较好学习效果,还举例说明:半夜起床在生产队打谷场上默念静脉注射全套操作过程;自己掏钱买南瓜当‘猪仔’练习阉割手术;个别学员在学习过程中中暑在圈舍内。”

    “陈站长不吝赞扬之词,对我们学习小组和对我的学习过程肯定,让他这个大队长很有脸面,大队长还告诉我,前天在我大队一队为耕牛治病守夜之事,姜副大伙长和老姜头一家都感到大队领导在挑选赤脚兽医人选时,选对了人,虽然是个知青小青年,但工作踏实,上进心强。大队长等一会儿,要让我跟他进饭店吃饭,大队长自掏腰包,也算是对我今春借调到公社相关单位和近半个月的培训学习都受到主管领导肯定和表扬的一种褒奖。”

    徐晓明一听我的大队长要请我到饭店吃饭,来劲了:“易一文,我们是一个小组的,你的大队长要请你吃饭,单独请你,不行,要请,也得把我和张正华带上。张正华,我们不跟我们的大队长走了,我们跟着易一文到饭店吃饭,吃好饭后再分手,也算是散伙饭。”

    “散你个头,你想把我们三人小组分开,今天吃了这顿饭,今后就不相往来、不互相照应了。”说着话,张正华伸手就照着比自己矮半个头的徐晓明头上拍了上去。徐晓明这么一个机灵的人,闪躲再快,一声清脆的拍打声,这一巴掌还是给结结实实打上了,疼得他蹲下了身子(从拍打后发出的声音,这一巴掌是有些力量,徐晓明也借机闹一闹,故意装作痛得受不了)。

    “你小子又犯傻劲了,这顿饭也好去蹭。易一文为他们大队长‘长’了脸面,他的大队长高兴,要请易一文吃饭。你是谁,凭着是一个小组的,就可跟着吃喝,做梦去吧。小兄弟,有本事,让你的大队长单独请你吃顿饭。自己想想。今后该怎么干,才对得起大队赤脚兽医这个称谓。”

    张正华又教训上徐晓明了,好在他虽然与我们相处只有半个月,我与张正华的所作所为,早已被他认可,所以,打也好、骂也好,他照单全收。事完了,还是张正华你说话;组长,我听你的,没有半点儿生气的样子。

    “张正华说得没错,不要说你俩不能跟着我去蹭饭,就是我也不能随便去吃大队长的饭。大队长可能是真心实意要请我这个为他脸上增光添彩的小青年吃饭,我也不能就势顺着杆子往上爬啊,我想好了,等一会儿,就和大队长到公社食堂去吃饭。”

    张正华听我说完,连声称赞:“好主意,居功不骄,不吃大队长的饭,反过来请大队长吃。请吃饭,又不到饭店,而是到公社食堂。跟领导相处,不卑不亢、进退有度、量力而为。易一文,你能想到这样的主意,我真的服气你。说实话,我虽长你几岁,如果我不愿让我的大队长请我吃饭,我最多不去,还可能转身就走了,这有可能是饭没吃到,反而惹得大队长不开心,弄得里外不是人。我想破天,也不会想出你这种两全其美的好办法。”

    说着话,张正华把挎包中二角钱菜票和1斤米饭票塞给了我:“等一会儿到公社食堂,既然是请大队长吃饭,至少每人要点一个大荤,再来一个小荤和一份蔬菜,不要太寒酸了。”

    徐晓明看见张正华把菜、饭票给我,也赶紧从口袋中把菜饭票掏出,也不见个数就往我挎包中一放:“让你的大队长吃个痛快。我们马上跟我大队长回去,中午饭不在公社食堂吃,留在口袋中的饭菜票,过几天恐怕也就弄丢了,今天正好让你在大队长面前阔绰一下。”

    他俩怕我推辞不收,给了我菜饭票后转身就各自找他们的大队长去了。我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内心感动不已,他俩知道我一个知青,钱粮方面不宽裕,既然要请大队长吃饭,总不能寒酸到买菜时,只点个咸菜炒肉丝和一小碗免费的菜汤就对付过去吧。虽然只有短短十五天的相聚,但我们已是哥仨好了,这份情,我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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