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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论罪

    “我哥也,杀人了?”

    听到独自一人自安康道回来的王定讲述过今日他和蒋闽一起经历过的事情之后,湛准虽然表现得极度吃惊,但这却也是在他预料当中的事情了。

    回来的路上,他便一直在想,自己的推测难道错了吗?难道那万件遗猫案就真的只是万件遗猫案吗?

    答案是否定的,符剑不会骗人,它一定是感应到了妖异的存在才会做出反应。

    那为什么一剑刺下去,猫没有现出来,反倒人死了呢?

    这就是湛准他们陷入到一个误区里了,在这段时间里,他们听过了无数关于化形的事情,以至于他们几乎忘记了,这个世界上,还存在着另一种比化形更为常见的妖异事件——附身。

    而今日遇见的那几只猫妖也证明了,这桩案子的幕后黑手完全有分出几只猫妖去附身于人的资本。如果湛准没猜错的话,要不是去城北的那三位吏员途中没抗住意外,那今日无缘无故死去的,就不止两个男人了。

    可就是这样简单的一件事情,湛准却是在见到王定之后才完全想明白,这也让他不禁对王定这个人多提起了一点儿兴趣。于是趁着缉邪侯还没来得及赶到大堂的这段时间,他又花了点时间从各个方面大致了解了一下王定这个人,具体来说,便是自己问王定,还有那个第三小队唯一幸存下来的古木吏员了。

    这时湛准才知道,原来这位与自己同在蒋闽手下的模样老成吏员,以前曾是一名持铁吏魁。这是王定自己对湛准说的。

    可,偏偏是铁?

    而至于他为什么被贬职的原因,王定却不愿意说了,但另外那位捡回了一条命的老哥倒是表现得极为热心,他告诉湛准说:其实,王定是因为曾经有一次带队负责珍宝阁的守卫,期间却出了一点小岔子,才被贬职的。

    这就够了,光着两点,就已经足够说明这人有与妖邪勾结的嫌疑了。但湛准却没有将这层纸捅破开来,因为对于他来说,这件事中仍有不明的地方。

    于是,几人只是分别扶剑立在康伯府大堂的两侧,一直等蒋闽回来,然后其他一些高级吏员和蒋巍闻讯赶来,才开始讨论。

    “说说吧。”虽然早有预料事情不可能像先前王定说的那样轻松地解决,但此时的蒋巍也仍是摆出了一副极其不悦的表情。

    要知道,杀人可不是小罪啊!而且杀人的偏偏还是自己的两个儿子!再加上另外两个康伯府吏员的殉职,又让这件案子更加的扑朔迷离了。

    可反观这案子里的几个当事人,他们各自的表情却是有趣。

    湛准若有所思,蒋闽春光满面,林隼面无表情,王定则气定神闲,好像这些死了的人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一样。唯一一个面色清白不定的,只有那位从几只猫妖爪下侥幸存活的吏员。

    “启禀父亲,我与兄长今日误杀了两位被妖邪所附身的百姓!”林隼与王定心照不宣的选择了闭口不言,而蒋闽茫然地望向了湛准,显然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所以,最终还是湛准拱手出列,向着蒋巍微微鞠了一躬。

    “哦?”蒋义山仍皱着眉,但内心却是喜悦。

    这一个说法,虽然不至于完全叫湛准和蒋闽脱下杀人的罪名,但绝对无法算是大罪了。因为前代缉邪侯,也就是湛康伯,还执掌缉邪刃的时候就早有规定:若有人被妖邪附身,无论身份,无论男女,上至当朝皇帝,下至市井乞丐,都视作妖邪处理。且这则规定是曾被皇帝本人所认可的。

    因为,如果将被附身的人当做妖邪的人质,从而在缉邪时因一条人命而有所顾忌的话,如若因此造成更恶劣的后果,是没人能负担得起的。

    举个例子,如果太尉家的女儿被歹人所绑架了,歹人求一千金,否则便要夺其女儿性命。如若给了,使歹人全身而退,这难道不是纵容违法吗?再说了,被歹人所绑架,这是人质自身的问题,无论如何,你不应该让执法人员来承担后续的风险。

    也就是说,被妖邪所附身,这是那李家长子和另外一个男人自身的问题,为了这太平盛世的安定,那两个男人的家属甚至不能通过法律程序来追究因为缉邪而误杀了他们的湛准还有蒋闽的责任。

    “可你凭什么说那两个死者就是被妖邪附身的,难道仅凭你一口之言就能让两个无辜之人枉死吗?”旁边有不识相的吏员开口了。

    “因为符剑不会无缘无故做出反应!”但却马上被湛准给呛了回去,符剑不会无缘无故做出反应,这话如果说给普通人听,他们或许会觉得是迷信,但行缉邪之事的康伯府吏员来讲,却是不容辩驳的真理。还能够让在场的人继续往下杠的,无非就是当时符剑并没有做出反应,但却也被湛准先一步驳倒了这个说法,“而我兄长身为缉邪侯之子,林隼兄为江大人心腹,甚至能代其掌灵石刃,这二人,一人可代表康伯府,另一人则可代表妖狱。此次缉邪,二人俱在其中,我持剑刺出之时,林隼兄更是就在身旁,他看得真切,符剑的确是发出了光亮;我兄长就更不必说了,他为人向来谨慎,若不是见着了光亮,决计是不会出手的!”

    蒋巍朝堂下扫去,众人相顾无言。

    这时这位坐于上首的缉邪侯大人才以一种及不明显的方式点了点头,“听晴岚你这言语,似是还有后话?”

    “是!”湛准再度拱手,“今日我等几人路遇猫妖,也算是摸清了一点对方的底细。这案子里背后藏着的脏东西,它绝对有能附身于人的能力,但我们所要持器验邪的人家,多达万户,单说今日,也是不下数百。可是我与兄长皆是一次便中,莫非,那幕后黑手能够使动附身的妖邪,也是不下数百,甚至多达万户吗?!”

    这是决计不可能的!

    堂内众人虽然不再言语,但心里也都清楚。

    若是能够操纵万只妖邪,那何必煞费苦心再搞这些见不得人的小动作,甚至能够直接攻下这松都城了。

    而蒋巍更是清楚不过,那山魅虽然厉害,也向来是猫妖中的柱石,但被封印在珍宝阁这么多年,纵然有威信,但能够使动的,怕也就只有十来只老猫妖了。

    “晴岚你的意思是?”

    “这件所谓‘遗猫案’的幕后黑手中,一定有一位,知晓我们今日所有行程的人!”湛准言语铿锵,同时以一种锐利的眼神迅速扫视了一遍堂内的所有人。

    那位今日幸存下来的吏员此时更是张皇无措。

    因为湛准这话几乎已经在明言了:他就是凶手。

    谁叫先前知晓今日这次持器验邪计划的人只有蒋巍,林隼,还有蒋闽小队的所有人呢?死去的那几个是怎么都怪不到他们头上的,蒋巍堂堂缉邪侯也绝不可能与妖邪勾结。至于剩下的蒋闽,湛准。林隼,王定——

    “孟坚!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吗!”马上就有手持白银锤的壮汉向那名蒋闽手下吏员厉声喝问道。

    这名为孟坚的吏员更是被惊骇得赶紧跪在了地上,凄声哭喊:“下吏冤枉啊!!”

    “你有何冤?那蒋少君湛公子四人今日具是斩妖杀邪,且险些因为妖人毒计陷害深陷囹圄!仅你一人,是一妖未斩,且全身而退?你有何资格喊冤枉?!”那白银锤壮汉咄咄相逼,吓得孟坚连连叩首。

    “下吏真的冤枉啊!我今日与另外两名属员同行于街上,不料突然杀出数只猫妖!我等奋力抵抗,却是不敌!无奈,两名兄弟便唤我回来求援,他俩负责挡住猫妖!可我带人赶到时,两名兄弟已经丧身!其他的事情,下吏真是一律不知啊!”

    “你道不知便是不知吗?”争辩之下,那白银锤几乎都要落在了孟坚的脑袋上,但最终也之时在他跟前的地板上砸开了一道裂痕,“如若不知,为何你方才便一直举止无常?面色慌张?分明就是做贼心虚!”

    孟坚无言以对,只是啜泣。

    缉邪缉了这么久了,诡异事件见得多了,他也不是个蠢人,所以他早已经料到了现在这副局面,因而才面色惨白。

    不然呢?难道真要定蒋晏池何湛晴岚的罪吗?开什么玩笑!人哥俩可是缉邪侯的儿子!那王定和林隼呢?这不废话吗?要说跟他们有关系那不等于就在说还是蒋闽和湛准的责任。

    事到如今,他也是想得通透了。

    于是啜泣又变成了从容的憨笑。

    也罢!还能如何呢?蒋闽是个很棒的上司,王定也向来热心。

    就当是帮这两人背锅了吧。至于其他两个,算是便宜他们了!

    “无话可说了?”那壮汉再次拎起了锤子。

    孟坚抹了把眼泪,从地上站起来之后强笑着望了蒋闽和王定一眼,随即面色如常地向身前的这名身份远高于他的白银持器卫伸出了手,“带我去审问吧,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举着锤子的壮汉朝上首的蒋巍投去了请示的眼神,而那位缉邪侯也朝自己的二儿子投去了类似的目光,随即抿嘴颔首,示意这二人下去了。

    至现在,今天这桩子事也算是有个了解了。

    而再看那几位当事人的神情,却仍是奇妙。

    湛准漫不经心,蒋闽咬牙切齿,林隼面无表情,王定喟然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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