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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世 第二章 我本将心照明月 奈何明月照沟渠

    林悦淇和萧玦相处的这段日子很快乐,曾经生活过的九重天课业繁重,礼数繁冗,老神仙们死板教条,了无生趣。贵为神女之后,生来就承载了大家诸多期许,天帝教导她:“身为血脉尊贵的神女之后,来日飞升为上仙便要肩负起守护四大神器的职责。”所以林悦淇长这么大好像从来没有为自己活过,她活着的意义便是那几个冰冷的神器。

    她和萧玦在一起是鲜活的,无拘无束的。萧玦会像哥哥一样陪伴着她,她读书,萧玦也在床榻上读书。她煎药,萧玦会摸摸她的脑袋,满眼温柔地向她道谢。他们偶尔会下山散步,为了让萧玦多多运动,早日痊愈。

    在山下的集市有一处卖面人的小摊,林悦淇没见过这些新鲜玩意儿,站在摊前迟迟不肯挪眼。摊主见状,忙不迭地问萧玦:“这位公子是否要和你的娘子来上一对面人呢?”

    娘子?林悦淇紧张起来,刚想否认,话未出口萧玦就答应道:“好啊,那就给我们捏一对面人。”随即拿出一个元宝,道:“不用找了。”摊主大喜,赶忙收下珠子,道:“多谢公子,您二位稍等片刻。”

    “方才那个摊主误会我是你的娘子,你为何不否认?”林悦淇拽住萧玦的衣袖,满脸疑惑地问道。

    萧玦看着矮他不少的林悦淇,笑了笑,道:“人家也没说错,你早晚都会是的。”

    “早晚……你此话何意?”林悦淇半知半解,以为萧玦在和她开玩笑。

    “早晚的意思就是说,我心悦你,想和你在一起,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傻姑娘,听懂了吗?”萧玦用手指刮了刮她的鼻子。

    林悦淇有些发愣,纵使她对萧玦一往情深,日后她还是得回天界复命的,那里才是她的归宿。她从未想过萧玦会喜欢自己,一时间进退两难,叫人无可奈何。

    “是太突然了吗?这些话我想说很久了,一直未有勇气说出口。今日良辰美景作陪,我将这些话说与你听,将我的心意交给你决断。你切莫着急回答我,想好了再告诉我也不迟。”在他人面前冷若冰霜的萧玦,此刻脸上却带着笑意。

    如若说萧玦接近林悦淇是为了考察她的身份,于他日后有用,便逢场作戏,唯有这些深情告白是他当下真的想说的。他意识到自己对林悦淇的感情,五分是因为佳念,五分是因为她本身。他觉得这五分的爱意足够支撑起他们,未曾想林悦淇日后给他的是十二分爱意和一颗干干净净的心。

    拿到面人后林悦淇一直心不在焉,摆弄着面人。她仔细回想萧玦刚才说的话,字字真情,句句真心。她叹了口气,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想要冲破世俗的阻隔,她望了望身后为她掌灯照明的萧玦,暗下决心:大不了到天界禀明此事,天罚雷刑她都受得,她是神女之后,一身修行也不会全数散尽。

    此刻的林悦淇对自己将要承受的后果一无所知,她只认定眼前人即是心上人,相爱能敌万难。

    林悦淇看向萧玦,放慢了脚步,萧玦迅速跟上。

    “逛很久了,我们回家吧。”林悦淇说道。

    “好,都依你。”

    “萧玦……”

    “嗯?怎么了?”

    “我这个人长得并不漂亮,脾气差,小毛病很多,还黏人,你确定要与我在一起吗?”林悦淇望向他的眼睛,真诚地问道。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况且我觉得你很漂亮,同下凡的仙女一般。”萧玦一本正经地说道。

    “这可是你说的。”

    “嗯,是我说的,我们定要长长久久地在一起。”萧玦顺势拉起了林悦淇的手,与她十指紧扣,就这样一路说说笑笑走回了家。

    萧玦和林悦淇的感情很好,外人称他们为神仙眷侣。清晨,他们一起练功,风声伴着刀剑碰撞之声,刀光剑影中是他二人坚毅的眼神。上午一起去采买一日所需食材,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下午共同品读书卷,时而讨论,时而沉思。晚上则手挽着手到山下散步……

    这就是林悦淇想要的生活,一生一世一双人,鲜衣怒马,厮守终生。她沉浸在这短暂的快乐之中,全然没意识到距离回天界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这是她在凡界的第三个月,萧玦的身体几近痊愈,但她还是按照惯例每天为他煎一碗药。

    这日,两个魔界穿着的大臣亲自下凡面见萧玦,传达魔尊口谕,望萧玦速速回魔界,与其共商大事,随即化为一阵风消失了。

    不巧,这一幕被端着药碗的林悦淇撞见了,她在门后躲着,虽未完全听到对话内容,但她脑中混沌,心跳好似漏了一拍。大臣前脚刚走,林悦淇手上的药碗便砸在了地上,汤药也溅在她的裙子上,她的脸色很难看,似乎是烫到了腿。

    萧玦闻声赶来:“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回屋,我给你上药。”他满眼是心疼和愧疚。林悦淇呆呆地站在原地,眼神木讷。萧玦索性将她横抱起来,小心翼翼地放到床上。他半跪着给她上药,良久才开口说话:“对不起,我不是有意隐瞒魔族人的身份,只是这个身份太敏感了,恐招来祸事。”

    林悦淇这才知道为何重塑心脉时有股强大的力量,这便是被封印住的魔族力量,大抵是萧玦身受重伤时,为了不被仇家发现,为自保而封印住的。

    一瞬间,她的心冷了半截。与凡人相恋尚不可为之,神魔殊途,刑罚也更加残酷。选天罚是锥心刺骨的引魂钉六枚,选雷刑是撕心裂肺的天雷一十二道。引魂钉之下无人生还,选雷刑尚且有一线生机……

    “萧玦,其实我……”林悦淇欲言又止,她怕此话一出,再无转圜的余地。

    “你是怪我没有早些告诉你?”萧玦低声问道。

    “不……其实我是九重天上的神女之后,我亦隐瞒了你。此次下界是游历四方,现在也是时候回去了。”林悦淇的眼中泛着泪光,眼角红红的,令人不禁心生怜悯。她又道:“天规言明不准神魔两族族人生情,否则将要面对的天罚雷刑……”

    天罚雷刑,萧玦再熟悉不过的字眼,不过林悦淇此话一出,便验证了她是神女之后的猜想。方才林悦淇没听到的便是二位大臣告知萧玦魔尊病重,需要琉璃盏稳固心魂,请他速速追回琉璃盏。

    这琉璃盏本是魔界之物,在千年前的神魔大战中不慎掉落人间,最后魔族战败,神族见此物沾染了极重的煞气,恐落入魔族之手,用来行凶作恶,便收归天界,在神族的启明宫设下封印,日日以仙力滋养,终于除去大半的煞气。

    “你可愿意先回天界,等我处理好魔界事务再去找你,替你受下这刑罚?”萧玦问道。

    “我想与你在一起,同进退,共生死。只是这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了,令我有些不安。况且神魔两族族人生情,只需神族之人接受刑罚,魔族并未有什么限制,你无需替我受刑……”林悦淇说道。

    萧玦诚恳地看着她说:“如若此刑非受不可,那一定是我来承受,受完此刑,我便去提亲,只是……”

    “只是什么?”林悦淇问道。

    “只是方才魔族大臣下界告知我,我遭此一劫,命柱断裂,将其修补好后根基仍是不稳,需借天界至宝琉璃盏一用,你能否帮我这个忙?”

    谎言,都是谎言,萧玦料定了林悦淇会出手相助,为了让她更加信服,就编了这么个借口。既然魔尊要用琉璃盏,自己也要用琉璃盏,终归是一用,何乐而不为?

    林悦淇并不知道琉璃盏的作用,以她的修为尚未接触到如何打开此类神器的封印,神女之后也只有飞升为上仙才,成为掌事,才有资格获得启明宫的密钥,而她只是启明宫外轮流值守的神女族人之一。这些神族人的事情,想必萧玦也只是略知一二。

    林悦淇忘不了守护四大神器的职责,但又不忍看着萧玦的命柱断裂直至坍塌,决定勉力一试,她抿着嘴点了点头答应了,“三日后我回归天界,考察清楚情况便用我特制的骨笛给你传音,你用障眼法在南天门外接应,此神器最多借用两个时辰,我会在冥界入口等你将其归还。”

    “好,多谢你此番愿意出手相救,来日我必定兑现诺言,娶你为妻。”萧玦说道。

    三日后,林悦淇如约回到了天界。

    刚走过无妄池,就正巧撞上了小医官,也是与她交好的朋友:听白。听白是鲛人之后,容貌姣好,歌声悦耳。按理说妖族不能在天界为官,但鲛人一族本性善良,便被破格提拔,听白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听白打趣道:“你这是游历回来了?怎么看上去心事重重的?”

    林悦淇收了收疲倦的神色,答道:“还好吧,也没什么心事。此次下界游历收获颇丰,从前看折子戏里的痴男怨女,甚是不解,如今倒是在凡界领略一二了。”

    “这么说来,你可是有中意的人了?”听白八卦地问道。

    “没有没有,我也不敢有,我这小身板可经不起天罚雷刑的折腾。”林悦淇矢口否认。

    “料你也没有这个胆子,还是好好修炼等着来日飞升吧。”听白又笑了笑,说:“小师妹,你无需过早忧虑这些,船到桥头自然直。”

    林悦淇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告别听白,向启明宫走去。

    启明宫外,神女族人正在列阵加强这里的结界。林悦淇在这里当差多年,自然知道进入启明宫的方法。

    自天界南天门进,过无妄池百米是栖凤桥,一路往东,直到看到一座凉亭。此处是障眼法,神女族人捏个诀便能看到启明宫。进入启明宫需要一把密钥,只有飞升为上仙的神女族后人,经过层层筛选成为一宫掌事,才有资格获得密钥,这把密钥便是在仁娴掌事手上。殿内为琉璃盏设了一道封印,需要开启一种通天的法阵与之对抗,破阵则能拿到琉璃盏,可林悦淇并未学习过此类法阵。

    明日,仁娴掌事将带着部分神女族人去往凡界捉拿一个神女族叛党,此时启明宫把手不严,只需提前用易容术幻化成仁娴掌事的样貌,去其月升殿拿来密钥,再在启明宫外声东击西,引开当差的守卫,用密钥进入启明宫。

    林悦淇以为既然通天的法阵可以打开封印,她用自己的星旻剑配上她指尖血所画的符咒,强行开阵,血祭神器,也行得通。不过这法子是禁术,是她母亲仙逝时留给她的残卷中所记载,此术最多能坚持半柱香,用此术者修为大减,若有不慎沾染煞气,则会灰飞烟灭。

    可是林悦淇的母亲在她出生之时便因难产仙逝了,她根本没有母亲的概念,这禁术如何妥当使用自然也无法考证了。

    林悦淇用骨笛给萧玦传音,让他明日午时来南天门取琉璃盏。此刻的她惴惴不安,心里如乱麻一般。“希望此次可以逢凶化吉,顺利渡过这一关。”林悦淇安慰自己道。

    与此同时,已经返回魔界的萧玦也甚是不安。一开始,他步步为营,为了验证让林悦淇的身份。后来竟动了情,占据了他一半的心。再后来,魔族大臣下界,林悦淇坦白自己的身份,萧玦的心又动摇了。。。。。。这是拿回琉璃盏复活佳念的大好机会,他又一次选择了欺骗林悦淇。

    本以为自己千年来的愿望得以实现,会万般喜悦,但萧玦心里酸酸的。这是第二个愿意为了他以身犯险的人,可是他没办法给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

    他们的相逢太晚了,邪骨觉醒,便意味着他已无法回头。

    “萧玦此生负的,下一世定当偿还。天涯海角,碧落黄泉,我皆会在你身侧,伴你一世安乐。”

    林悦淇躲在月升殿的柱子后,看着仁娴掌事带大部队往南天门方向走去。过了半柱香的时间,估摸着他们此刻刚到无妄池。林悦淇平心静气,抬起右手,宽大的袖子遮住了脸,她随即捏了一个诀,袖子移开之时,她已变作仁娴掌事的样貌。她深吸一口气,快步向月升殿走去。

    月升殿门前只有两个看门的小仙,论仙龄应该还要比林悦淇小上不少。看到掌事出现在此,显然有些惊慌。

    “掌事,您今日不是要下界捉拿叛党?为何没走多久就折返了?”一个小仙惶恐地问道。

    “本宫在无妄池清点此次下界所带法器,发现遗落了一根捆仙索,特亲自前来取走,节约时间。”林悦淇有模有样地说道。

    “掌事既已发话,小仙也不敢阻拦,掌事您请。”他二人让出了一条道。

    林悦淇向他二人点头示意,而后向月升殿走去。可她思来想去还是不放心,干脆催动仙力,将他二人这段记忆抹除,终于顺利进入了月升殿。

    这找密钥自然不是盲目瞎找,母亲留给她的残卷中提到过: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用苍旻诀从眉间抽出一缕心魂,若密钥在此阵五米之内,便会有蓝色仙力溢出,仙力亦有波动。

    早就听说抽取心魂有噬心蚀骨般疼痛,此刻的林悦淇已然管不了那么多了。

    “三界六道,诸天神魔,吾以心魂,献祭阎罗!”苍旻诀一出,她的眉头皱了皱,神色痛苦,体内好似翻江倒海。气血上行,心魂从眉间抽出,捏诀的手颤抖不止。

    林悦淇艰难地在殿中行走,用心魂一一探测这里的宝匣,一个,两个,三个……皆没有密钥,眼看这易容术所剩时间不多了,她心一横,索性在心魂里注入了仙力,全然不顾疼痛。

    她的脚步越来越虚浮,视线越来越模糊。就在此时,一道蓝光闪过,仙力似水波一般起伏。林悦淇眼前一亮,顺着这道蓝光,找到了一个绿色宝匣,宝匣里安然躺着的正是密钥。

    她万分欣喜,稳住仙力,将心魂归位,而后将密钥藏于袖中,宝匣物归原位。

    林悦淇收拾了下仪容,大大方方地走出殿门,眼神更加坚毅了。易容术的时辰已到,短时间内无法施展第二次。她深知接下来是一场苦战,为了萧玦,她除了勇敢应对,别无选择。

    启明启明,顾名思义重启光明,所以启明宫内的灯火是极亮的,这里雕梁画栋,仙气缭绕,金碧辉煌。从月升殿到启明宫不过百米,林悦淇一路快走,来到了启明宫外。

    启明宫是天界重地,平日里重兵把守,想来是极安全的。况且密钥交付于仁娴掌事,他人不知密钥所在,即使侥幸知道了也无力开启琉璃盏的封印。

    今日启明宫外不过只有六个天兵把守,若说对付小仙还算轻而易举,这对付天兵便是有些难度了。

    林悦淇灵机一动,变出两张符咒。一张傀儡符,一张拟声符,这两张符一起使用便可短暂地幻化出人形,模拟人的声音。她将符咒抛向上空,念道:“去!”两张符咒抖落一地金光,向远处飘去,而后化作了两个兵戎相见的小人。

    一个剑上挂着玉佩和金穗的天兵察觉到了这动静,“此处有人作乱,梧桐、流光,你二人去启明宫后搜查,其余人等随我随我去前面看看。”

    梧桐、流光应声道:“是。”随即向后方跑去。

    看那天兵的打扮,应该是个领头,他已带着其余三个天兵去寻作乱之人了。此刻启明宫外空无一人,林悦淇也是时候行动了。

    她见四下无人,便从袖中拿出密钥,催动仙力开了门。启明宫的宫门异常沉重,她前脚刚踏入宫中,这门就自动合上了。

    如先前了解到的一样,启明宫内灯火通明,仙气缭绕,只不过有一丝阴冷,这种阴冷并非停留在皮肤表面,而是深入骨髓,令人隐隐作痛,似是白灼之气。

    环顾四周,琉璃盏就位于启明宫正中一白玉石台上。林悦淇快步向前,来到石台边,她伸出手欲触碰琉璃盏,此刻突然显现出一层蓝色屏障,将她的手弹开,果不其然,这琉璃盏外有一道封印,可这封印为何是朱雀的南明离火所炼化?

    林悦淇不解,早在千年之前朱雀就已灭族,如今九天之上更是见不到朱雀族的法器,这封印是何人所下?

    时间紧迫,已经容不得她思来想去。林悦淇手指一捻,变出一张符,向上空抛去。她咬破手指,鲜血涌出,就连嘴角也沾上一滴。然后退后几步,在空中快速地写下符文,催动仙力,右手向前一推,符文便印在了符上。

    “星旻!”话音未落,星旻剑便出现在林悦淇手上。她右手持剑,竖于眼前,左手在剑上抹过。符咒的力量被星旻吸噬,剑上出现一道闪烁的蓝光,随即像藤蔓一般缠绕整个剑身,流向剑尖。

    “破!”林悦淇将星旻剑指向琉璃盏的封印,剑尖流出蓝光冲击着屏障,两股力量不相上下,激烈地对峙着。于此同时,承德殿的白玉珠闪了几下,此珠灵力连接着琉璃盏,为瑶光天帝亲自设下,除了天帝和四大神君,无一人知悉。正在与大臣议事的天帝感应到了这变数,他随即遣散大臣,召来今日留守天界的玄毅神君。

    “白玉珠有异动,玄毅,你速速带领一队手下,前往启明宫一探究竟,本座随后就到。”

    玄毅道:“遵旨。”随即化作一道光去往了启明宫。

    南明离火乃是上古洪荒时的一种火,是朱雀的本命真火。相传其燃烧时呈蓝色,无物不焚。这蓝色屏障既为此火所炼化,定当坚硬无比,难以攻破。

    果不其然,半柱香不到,林悦淇就有些吃力了,被屏障上的仙力逼地连连后退了几步。眼看符文就要散尽了,她重新运气,用苍旻诀从眉间抽出一缕心魂,让其附在剑上。用心魂祭神器,想必她是第一人了。

    此诀一出,星旻剑灵力大增,屏障出现了一处裂纹。林悦淇见状便加强了仙力,欲速速破阵。此刻她已经非常虚弱了,额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半柱香时间已到,符文散尽,抽出的一缕心魂并未归体,而是当即碎裂,消失得无影无踪。力量反噬,将林悦淇重重地打倒在地,她吐出一大口鲜血,颤抖不止。使用禁术,两度抽魂,她已是元气大伤。正当她用星旻剑强撑着自己起来时,却听到启明宫外极重的脚步声,玄毅神君的手下已到达附近,正在搜寻。

    林悦淇瞬间慌了神,此刻无论是遁地术、障眼法还是御剑飞行都不灵验了,她竟是一个也使不出来。骨笛不知什么时候碎了,她站住脚,捂着疼痛的心口:“今天出门真是没看黄历,但我决不能折在这里,萧玦还在等着我……”

    她咬了咬牙,收起星旻剑,从启明宫后门跑出,往南天门方向去了。

    此时的林悦淇并不知她心爱的星旻剑就是上古四大凶器之一,曾经斩杀无数魔族将士,是神女族至宝。或者说准确点,是朱雀族至宝,她母亲林溪的佩剑。

    开元大战后,林溪对外宣称星旻战毁,不知所踪,实则是向天帝自请封剑。数道封印之下,星旻和普通神剑别无二致。她将此剑留下,传给了女儿,也许有朝一日需要星旻再度现世,匡扶正道。

    方才此剑与屏障对抗,竟已消耗了剑上半数封印,这究竟是天意还是天劫?前路漫漫,一切都是未知数。

    骨笛碎裂,萧玦竟也能感知到,他内心有些不安,林悦淇八成是出事了。

    玄毅神君已到达启明宫中,眼下的一幕令他万分震惊。琉璃盏外的屏障已然裂开一条缝,换言之,这道封印已解,也许再有上半柱香的时间,屏障就会不复存在。究竟是何人,能对付南明离火炼化的封印?这天界恐怕又要不太平了。

    “报!”那个剑上挂着玉佩和金穗的天兵急急忙忙地跑入宫中,“在下乃是今日值守启明宫的天兵统领,因为远处有些动静,且不时出现人影,便带兵上前探查一番。结果发现了一张傀儡符和拟声符。想来这贼人计划周密,怕是早就盯上了宫中之物。”

    梧桐、流光紧接着上前,“我二人当时在宫后搜查,并未发现异常,便就此作罢,现在想来,那贼人应当正在启明宫内。”梧桐说道。

    “真是好一出调虎离山、声东击西之计。”玄毅余光一瞥,看见地上的血迹和骨笛碎片,血迹的方向直指南天门。“尔等分为两队,一队随我去捉拿贼人,一队留守原地,没有本君的命令不可擅自行动。”玄毅字字铿锵。

    “想必密钥已落入贼人之手,梧桐,你速速下界去请启明宫仁娴掌事。流光,你等在此地,如若天帝前来,务必告知他本君已前去捉拿贼人,其余的君上一看便知。”玄毅说完便带一队天兵直指南天门。

    林悦淇一路艰难地穿过了凉亭、栖凤桥,脚步踉跄。她素色的衣裳沾着斑斑血迹,血从纤纤玉指上滴下。她感觉出奇得冷,大约是启明宫内的白灼之气所致,又或许是仙法消耗过度。

    她几欲支撑不住,却隐隐约约看到南天门外一男子身着黑色长袍,头戴银簪,神色焦灼,无疑是萧玦。她的眼里顿时有了光,“萧……萧玦!”她的嗓子似是被鲜血糊住了,声音嘶哑。

    萧玦隐隐嗅到一丝血腥味,猛地回头,竟和林悦淇四目相对。他深邃的瞳孔不禁收缩了一下,眼前的林悦淇让他心痛。这是第二次有人能让他心生怜悯,萧玦的这颗心告诉他:他爱着林悦淇,只因她是林悦淇,而非旁人。

    他快步上前扶住了林悦淇,林悦淇双腿一软,倒在了萧玦怀中。

    “对……对不起,我没能拿到琉璃盏,没能帮你修复命柱,还让自己如此狼狈。”林悦淇苦笑着说道。

    萧玦用手轻轻抹去她嘴角的血迹,声音有些颤抖:“这都不重要了,我要你安然无恙才好。此处不是叙话的好地方,如若此时你返回天界,恐性命难保。我带你走,我们回魔界,治好你的伤,我们就成婚。”萧玦轻抚着林悦淇的脑袋,柔声说道。

    “萧少主,你这是要带谁走,哦不,或许本君该称你一声魔尊。”玄毅神君带着一队天兵赶到了南天门。

    “父尊尚在,你便不可称我为魔尊。”萧玦语气坚定。

    “难得,你还有这仁孝之心,罢了,这不是重点。方才你说你要娶我天界神女族人为妻,不论其他的,你对神女族可真是情有独钟啊。”玄毅神君笑了,这显然不是他一贯的作风,此番只是他在拖延时间,他要等到天帝亲临,仁娴回归,方可免去诸多麻烦。

    “情有独钟?此话……此话何意?”林悦淇的手紧紧拽着萧玦的衣袖,一脸疑惑,向玄毅神君发问道。

    玄毅摇了摇他的法器昆仑扇,笑着说道:“新鲜,可真是新鲜,你未来的小郎君没有告诉你吗?你与佳念长得很相像啊。

    林悦淇脑中一片混沌,她刚想追问下去,只见一道金光伴着一道紫电直冲云霄。这是天帝亲临,那金光是瑶光天帝,紫电是仁娴掌事。

    此刻天帝和掌事已然站在林悦淇的面前,她不敢违背天规,强忍疼痛起来行礼:“神女见过天帝,见过掌事。”

    “你啊,如今是越发胆大妄为了,密钥岂容你觊觎?”仁娴掌事发话了,她有些恼火。林悦淇本性纯良,才智过人,修为尚可,是她心目中接班人的人选,现在只怕是恨铁不成钢了。

    “速速交出密钥,念你往昔勤奋刻苦,守结界有功,从未作祟,本宫作为一宫掌事饶你不死。今后除去仙籍,留在这偌大的天界做一个小杂役吧。”仁娴掌事一字一句地说道。

    “不可,此事尚未有定论,你且先交出密钥,其他日后再议。”天帝驳回了掌事的话。

    林悦淇瞥了一眼藏于袖中的密钥,如若没了这密钥就再也接触不到琉璃盏了,这可如何是好?她踌躇不决,进退两难。

    “给他吧,我们不要了。”萧玦看着她的眼睛说道。

    “那你……”林悦淇欲言又止,神色担忧。

    “傻瓜,我没事,我比你想象的要强大许多,相信我。”

    林悦淇已经使不出仙力了,她思虑再三还是拿出袖中的密钥交给萧玦,萧玦挥了挥袖,手一推,将密钥送到了仁娴掌事面前。仁娴掌事施法收下,这才作罢。

    天帝发话了:“萧少主,本座今天不想和你斗法,只想和你讲道理,你何故又来招惹我天界中人呢?”

    “你真的了解萧少主的为人吗?你可知他的过去?可知此番提出娶你是别有用心?”天帝转头问林悦淇。

    他刚想继续发问下去,只见萧玦脸色阴沉:“够了,本少主今日也不想听你们说教,人贵有自知之明,凡事先问问自己配不配。”林悦淇已然晕倒在他怀中,萧玦一扬手,便化作一阵风去往魔界。

    众人大惊,萧玦怎可将天界中人说带走就带走?这少主怕是不太懂规矩,可接下来的一幕才是令人不寒而栗。

    一道卷轴在空中缓缓打开,“萧少主手谕”几个字十分醒目。

    “十日后,我萧玦将于魔界迎娶天界神女林悦淇,届时欢迎各位拔冗光临,共享这一桩美事。午时玉箫之声为令,希望天界将我族琉璃盏双手份上,否则将以神女之血祭天,引凶兽降世,为害人间。选正道还是苍生,望诸位三思。”

    随即一道赤色火焰将手谕烧成灰烬,灰烬四散,火焰方才熄灭。

    仁娴掌事连连退后了几步,密钥摔落在地,“这可如何是好……悦淇,是我不好,才置你于如此险境……是我的错。”她的声音带着哭腔。

    “事已至此,唯有沉着应对。即日起部署战略图,大婚之日发兵魔界,势要将妖魔铲除,保护神器,救回神女,替天行道,义不容辞!”天帝下达指令道。

    天帝密诏玄毅神君,“你可看到琉璃盏外那屏障裂出了一条缝?”

    “臣看见了,此道封印已解。臣先前还在猜测是谁打破了封印,竟是一位小小的神女。”玄毅答道。

    “多亏你部署得当,本座赶到启明宫后就将裂缝修补好了,此事切记不可外扬。”天帝看向玄毅。

    “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天帝抬了抬手:“但说无妨。”

    “林悦淇只是一位还未飞升的神女,纵使她有天大的本事也断不会制造出这裂缝,臣怀疑她与魔族勾结,里应外合。”

    “此事本座自会定夺,兹事体大,事关神族的清誉,魔族少主也牵扯其中。本座会亲自调查,就不劳你费心了。”

    “是。”玄毅行了个礼,退下了。他嘴上不说,心里却觉得天帝偏袒这小丫头,可她身世平平,若说偏袒,好像也没有必要。他边摇头边叹了口气,向自己的寝殿走去。

    那道“萧少主手谕”是萧玦写的没错,可他并未想要加害林悦淇。夺回琉璃盏是魔尊交代的任务,他从未想过会如此艰难。眼下林悦淇重伤,行动败露,怕是在天界已无容身之所,不如带回魔界,在自己眼下终归是放心些。至于十日后的大婚,他愧对林悦淇,虽不至于真的将她祭天,但还是利用了她。萧玦暗下决心会夺回琉璃盏,更会保护好林悦淇。

    林悦淇醒了,她只觉得浑身酸痛,又抬了抬手,发现手上缠着厚重的绷带。她看着这个幽暗的房间,只有几支红烛摇曳,自己那件带血的衣裳工工整整地挂着。她用手拍了拍脑袋,仍是对这里没有记忆。

    “你醒了?醒了就好。”远处传来一个熟悉的男声,林悦淇定睛一看,正是萧玦。

    萧玦走到她的床边,林悦淇紧张地拽住萧玦的手:“我这是在哪儿?怎么完全不认识?还有我身上这件衣裳……”

    “你别慌,这里是魔界,这间屋子就在我的逸羽殿旁边。你的衣裳是婢女给你换的,准备仓促,也不知道合不合身。方才在南天门外你仙力不济晕倒了,我担心众仙不会就此罢休,发难于你,便将你直接带回了魔界。”

    “我已经寻医官给你看过了,应该并无大碍,他开了几服药,你喝下便是。只是……你为何那么傻,强行抽取自己的心魂,稍有不慎是会走火入魔的。”

    林悦淇撑着床板坐了起来,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了,一时间叫她难以接受。她定定地看着萧玦:“刚开始一切都很顺利,可我从未想过琉璃盏的封印如此强大,若是不抽心魂,根本没有攻破它的可能……”她边说边咳嗽了几声。

    萧玦一把抱住林悦淇:“对不起,是我不好,不该让你只身涉险。”他的声音很低沉,甚至有些颤抖。

    林悦淇拍了拍他的背:“好啦,我这不是没事儿吗,不过你的命柱可怎么办?”

    “不重要了,我自会寻方法修补。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休息,我会昭告魔界,十日后我们就成婚,你将会是少主夫人、未来的帝后。”萧玦说道。

    “十日?成婚?为何如此仓促?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林悦淇抓着萧玦的胳膊,眼神闪烁。

    “我自然是想早些娶你进门的,聘礼皆已备下,你无需忧心,而且我并没有事瞒你,别瞎想。”萧玦揉了揉林悦淇的脸,柔声说道。

    “那……玄毅神君的话是何意?对神女族情有独钟?佳念是谁?我们很相像吗?”林悦淇一脸疑惑地问道。

    终究还是避不开这个问题,萧玦在心里暗骂玄毅多嘴。

    “佳念乃是我此前结交的朋友,亦为神女之后。我待她如妹妹一般,只可惜她多年前已经殒命了。”萧玦顿了顿又继续说:“大抵是神族对我们魔族有偏见吧,他们认为只要沾上魔族就没有好下场,无一例外。”

    “怎么会这样……人分好人坏人,妖亦分善妖恶妖,神魔也是如此,怎可一棍子打死呢?”林悦淇愤愤不平道。

    “好了,别想这么多了,你现在需要静养,我晚点再来看你。”萧玦扶着林悦淇躺好,可林悦淇的余光却停留在萧玦的袖口,手腕上一块形似羽毛的暗红色胎记格外显眼,这是……赤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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