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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考拉受难

    我们回到停车场时已经下午四点多钟,樱子好像仍未从刚才的失态中缓过神来,一直一言不发,我发现她的眼睛红红的。

    考拉还没回来,估计是我们下来早了,太阳还高高的呢。

    我们坐在一棵大树下等着考拉,看着接送游客的中巴一辆接一辆离开停车场,往山下驶去。

    太阳已经靠近远处的山顶了,考拉还是不见踪影,我不禁有点焦急起来。

    “我们去找找吧!”樱子提议。

    “对了,考拉说要到山下的村子里去的,我们开车过去吧!”

    从停车场到山下的小村子,只开了十分钟,我们一路开一路注意道路的两旁,看考拉会不会正好过来,可是直到进了村,也没看见考拉。

    我看见一个推着小车的老伯从村里出来,赶紧停下车,把头伸出车窗问:“老伯伯,有没有看见一条狗,黄色的,这么大。”我用手比划着。

    老伯木讷地摇了摇头,一言不发继续往前走。

    我们进了村,迎面是一条平整的水泥路,路的两旁大多是两层的楼房,看起来都比较新。我开开停停,大声地叫着考拉,可是叫了半天一点回音也没有。

    “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为了我,你也不会去三清山,不去三清山,也不会让考拉自己一个人在外面。”樱子自责地说。

    “没关系的,考拉聪明着呢。”我表面上安慰着樱子,其实自己心里也懊恼的很。

    我看见一群小孩在一幢房子门口的晒场上玩耍,便下了车上去询问:“小朋友,看见一条黄白的,这么大的一条狗来过么?”

    几个小孩面面相觑,看他们样子好像都没看见过考拉。我失望极了,回头就要走。这时刚刚从不远处去捡球的一个十岁左右的胖男孩抱着球奔了过来,冲着我问:“你是说一条眼睛很小的狗么?”

    我停住脚步,喜出望外:“是呀,你看见了?”

    “刚才我来的时候看见那里有两个大人在追一条大花狗。”胖男孩手往西面指了指,“可是那狗跑得快,他们没追上,后来我看见他们在打电话,估计是叫人了。”

    “多长时间了?”

    “大概……大概有一个小时了吧!”

    “谢谢你小朋友!”我回身飞奔上车,启动引擎,猛踩油门飞速往西面驶去。

    快到了村子的尽头,我突然听见了一阵狗的狂吠,是考拉的声音,没错,是考拉!

    考拉的叫声是从一个很大的院子里发出的,我把车开到院门口,停下车拉起手刹,也顾不得熄火,打开车门就往那院子里冲去。

    院子的一个角落,考拉被罩在一张大渔网里,浑身湿淋淋的,两个爪子已伸出在外面,拼命地蹬踢着,可是它的身体和另两个爪子还是被那张粗尼龙丝编织的渔网死死地缠着,动弹不得。而另一个角落里,躺着一只死去的母鸡。

    “考拉。”我大叫了一声。

    “哥,救我!”考拉看见我,哀嚎了一声。

    这时从屋里走出来一个中年男人,赤着膊,手里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尖刀。他看见了院子里突然进来一个陌生人,先是一愣,然后问:“你是谁?来我家干什么?”

    “对不起兄弟,这条狗是我的。”我无奈地陪着笑脸。

    “你的?”中年男子扬了扬眉毛,他还想说什么,屋里又出来两个年纪稍轻一些的男人。

    “大哥,怎么回事?”其中一个男人问。

    中年男人眼睛依然盯着我回答同伴的问话:“他说这条狗是他的,找上门来了。”

    说话间樱子也进了院子,她看着眼前的这一切,惊讶地张大了嘴。

    “怎么会这样?”

    “可能是误会吧!”我回答樱子,同时也是说给面前的这三个男人听。

    “误会?”中年男子瞪起了眼睛,指了指地上的那只死鸡:“它闯到我们村里来,咬死了我家一只鸡,我好不容易才抓到它,还差点被它咬了一口。”

    “是呀,我们的衣服也被它撕坏了。”后面一个男人帮腔道。

    “你们这些外地人,带狗出来玩为什么不看看好,要是今天咬了人怎么办?”中年男人继续训斥道。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们不好。”我简直是低头哈腰了。

    “别什么对不起了,没工夫理你,我们等着吃狗肉呢!”中年男子说着拿着刀就往考拉走去。

    “别别别!”我急忙拦在中年男子的前面,“这狗我们养了好几年了,就是我们的一个家庭成员,你杀了它还不如杀了我。”

    “杀你?”中年男人脸上的表情似怒似笑,“杀你我们要坐牢,犯不着的,杀条狗不犯法,既解了我的恨,又有狗肉吃。”

    “别这样,大哥。”樱子这时也上来和我一起拦住中年男人,“求你们放了它吧,这狗可是我哥的命啊!”

    中年男人眯细着眼睛看了樱子一会:“他是你哥,亲的野的?”说完三个男人一起放肆地笑了起来。

    “这狗可是个会说话的狗。”樱子想用最后一招阻止他们马上要付诸实施的杀狗举动。

    中年男人笑得蹲在了地上,几乎要抽筋,后面两个男人也裂开嘴大笑起来。

    “这狗会说话?哎哟我的妈呀,这小妞真是笑死我了,怎么刚才我们抓它的时候它连救命都没叫一声?”

    是的,这有可能是救考拉性命的不可多得的机会,再残忍的人,面对这样的奇狗,估计也下不了手吧!可是,他们都听不懂考拉的话,怎么才能让他们相信考拉会说话呢?我的脑子快速地转动起来。

    我上前一步,轻轻按下中年男人持刀的手:“大哥你听我说,如果我能证明这个狗会说话,你们能不能放了它?”

    “那当然,如果它不会说话,我们肯定马上杀了它。”

    “但是,它说的话只有我一个人听得懂,连她——”我朝樱子指了指,“连她都听不懂。”

    “那我们怎么证明它是在跟你说话呢?即使我们听不懂。”

    “这好办,刚才发生的事我们都没看到,我问它,它会回答我。”

    “那好吧,你问,我们听它怎么回答。”

    我蹲下身来,看着已经蜷缩在网内不再动弹的考拉:“考拉,他们为什么抓你?”

    “呜噜呜噜,就是为了一只老母鸡。”

    我回头对三个男人说:“它说你们抓它就是为了一只老母鸡。”

    中年男人呲牙咧嘴地笑了起来:“哈哈哈!我知道你就是个骗子,会编。是为了一只鸡,不过这是你一进门我就告诉你的,你早就知道,你他妈的还说是这条狗说的。”

    “那么我再问一个我不知道的事情。”我转向考拉:“考拉,说详细一点,你把那只鸡怎么样了?他们怎么抓的你?”

    “呜噜呜噜,我进村子没多久,就遇见了一条小母狗,是我喜欢的那种,它说它叫贝贝,我们就一起玩了起来,后来我就……,再后来我带贝贝到那边的树林子里玩了好半天,下午的时候,我看看天色不早,就送贝贝回家,刚走进村,有一男一女两个人好像正在找贝贝,——喏!男的就是现在拿刀的那个。看见我们过来,那女的就把贝贝抱了起来,那男的一边骂我,一边抄起一根棍子要打我,我就逃,刚逃到这个院子东面的河塘边,一只老母鸡正在河边不知道干什么,一见到我,吓得转身就逃,一不小心就摔到河里去了。我不忍心看见它在水里挣扎,就下河去救它。我咬着它往岸上游的时候,追我的那两个人也赶到了,他们顺手拿起放在院墙边的渔网——就是现在这个,在岸边等着我。我心里一慌,不小心牙齿用了力,一下子把那母鸡咬死了。我想上岸后跟他们说明情况,那鸡不是我故意咬死的,可是我的前爪刚搭上岸边,他们就用渔网把我罩住了,这时从院子里又出来两个人,就是那两个,他们一起把我往这里拖。我跟他们拼命解释,可是我忘了世界上只有我哥能听懂我的话,跟他们说了再多也白搭。后来,后来他们就把我拖到这个院子里来了。你信不信,那个贝贝还关在屋里呢,那个女的看着不让它出来。”

    在考拉向我叙说的时候,那三个男人与其说是听得入神,还不如说看得半痴半呆,只见考拉那么长时间嘴巴一直是一张一合,发出“呜噜呜噜”的声音,表情十分生动。

    我站起身来向那三个男人翻译了考拉所说的一切,直把他们惊得个个眼睛瞪得像铜铃般大。

    中年男人好一阵才缓过神来,他把手里的刀往墙角一扔,惊魂未定地说:“这……这不会是真的吧,你说这狗神奇,还不如说是你这个人神奇。看来是你能听懂狗话,而不是这条狗会说人话。”

    精辟!这句话真说到点子上去了,以前我竟然疏忽了这个浅显的道理,这就不难解释为什么除了我之外,所有人都听不懂考拉的话,原来它说的并不是人话,只是我听懂了狗话而已。

    “那么,现在可以把这狗还给我了吧!”我从口袋里掏出了香烟,一人发了一支。

    中年男人拿出打火机点起了烟,眯了一下眼睛:“兄弟你有这个本事倒是可以赚大钱的。”

    “怎么赚钱?”

    “搭台表演啊!你说有谁看见过人和狗狗居然可以语言交流的?我们这个地方就不错,到三清山的游客必然要经过我们村。”

    我本想直截了当地拒绝他的提议,想想又怕这样的话那男人一直会跟你唠唠叨叨地纠缠下去,甚至缠着你跟他合作,那就没完没了了。所以我一转念编了个谎:“是的,我们是去巡回演出的。这不昨天跟湖南那边签了合同,后天要赶到那里演出。”

    “噢!是这样啊!”中年男人明显有点失望。

    “那麻烦你把网解开吧!”

    后面两个男人嚷嚷了起来:“大哥,你还没叫他赔那只鸡呢!”

    话音刚落,一个黑脸女人从屋里走了出来应声说道:“是呀,我家那只鸡一天生两个蛋呢!不能就这样白白死了啊!”

    “汪汪汪!”一条黄白相间的狗从女人的身后钻出,对着考拉一阵叫。

    “贝贝,回屋里去。”女人用脚拨了一下那狗。

    贝贝好像依依不舍的样子看了考拉一眼,转身回屋里去了。

    我看着那个女人,一看就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只好低声下气地说:“赔当然是要赔的,大姐你看陪多少?”

    女人伸出一根食指,并不吱声。

    “一百?”我觉得很便宜了,马上手往衣袋里伸。

    “做梦呢吧!光一只鸡还不止一百,那我还损失了那么多鸡蛋呢,一天两个。一个月就六十个,一年就……七百……七百三十个,就凑个整数七百吧,你算算值多少钱!”

    “你是说一千?”

    “算便宜你了!”

    我伸进衣袋里的手僵住了,敲诈啊!一天两个蛋!一天生两个蛋的母鸡,一年生七百个蛋的母鸡,恐怕比考拉会说话更让人稀罕吧!

    我苦笑着回头朝樱子看了看,只见她眼神冷冷地看着那个黑女人。为了救出考拉,尽早脱身,我不再犹豫地把伸进衣袋的手拿出来,带出了几张百元钞,一数,只有五张。再翻了一下牛仔裤左右两个裤袋,甚至屁股后面的口袋,都是空空的。

    “钱不够,我回车上拿去。”我转身便往院子外走。

    “别去拿了,我这里有。”樱子说罢从肩包里掏出一叠钱,数了十张,直接递给了那黑女人。女人接过钱,朝男人使了个眼色,直接回屋里去了。

    三个男人一起去解开了渔网,考拉从网里钻出来,抖了抖身子,水花飞了三个男人一身。抖完了之后,它回头朝三个男人狠狠地瞪了一眼,嘴里发出低沉的呜噜声。我怕考拉再惹事,赶忙叫了一声:“考拉,咱们走!”

    折腾了半天,当我们重新回到车上时,太阳已经消失在西边的山里去了。我刚松开手刹,突然想起樱子帮我付的钱,赶紧重新拉起手刹,准备下车到后备箱的包里取钱。樱子问:“又忘记什么了?”

    “钱还给你。”

    “不要!考拉都是为了我才这样的,我出点钱算什么!”

    “那好吧!待会儿到旅馆里给你。”我松开了刚拉起的手刹,踩了下油门,车子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樱子也坐到后排去了,她拿出考拉专用的浴巾,帮它擦着满身的水,考拉则垂头丧气地躺在座椅上,任由樱子摆布。

    我一边开车一边不停地数落考拉:“叫你别惹事别惹事,还弄出这么大动静,差点小命都没了,下次谁还敢把你一个人留在外面!”

    “呜噜呜噜,好心没好报。我不顾自己的安危,去救那只母鸡,他们却对我这样,真是的……”

    “你不去勾引那条母狗,能惹出这么多事吗?”

    “鸟为食亡,人为财困,狗为情死。”考拉咕哩咕噜地发表着自己的高见。

    我“噗”地笑出声来:“你这色狗,今天又留下情种了?”

    “别乱说,樱子姐姐在这儿。”

    “你还怕难为情啊!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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