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将死

    涵四蜷缩在床上感觉出气多进气少，似乎快死了。不过她本来也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的，故而这样的状态只会让她觉得释然。

    牢门吱呀一声开了，涵四知道又是来提审自己的。今天不是已经提审过一次了，怎么又来一次？涵四皱眉咬咬牙，她估算自己应该撑不到这次受刑结束了。

    来人似乎不是狱卒，他穿着上乘料子做的袍子，涵四透过被打肿了的眼皮只能看到他纯白的袍角以及锦靴。

    来人看了涵四一会儿后叹了口气“唉，怀质抱真，即消将散”，随后将自己的外袍脱了，盖在涵四的褴褛衣衫上。

    涵四早被打得衣不蔽体又无多余物什遮盖，知他此举是好意，但她此刻嘴干得厉害，只在心中对他道了声谢。

    来人吩咐狱卒取来温水和小勺，将水小心的喂进涵四的嘴里，涵四觉得嗓子湿润了些，便开口道了声“多谢。”

    来人将牢里的小凳搬来，坐了下去，这样涵四终于能看清他的脸了。他肌肤很白，是很健康细腻的白色，看她的眼神并不像那些狱卒一样残忍而贪婪，而且带了几分不忍和温柔。

    涵四虚弱开口道：“这小凳一角有根钉子尖冒出来，你需当心……”

    来人一愣，随后施礼笑了笑，“谢谢涵四姑娘。还未介绍，在下姓王，名拂，字不可。”

    原来是大名鼎鼎的王不可，传说他是反贼李植绪的军师，算无遗策，没有他的话李植绪不会赢。据说，李植绪一直能战无不胜以至如今初登皇位，一半是自己面前军师王不可的功劳，一半是主将徐真的功劳。

    “公子不必白费心思了，我不会告诉你博桓下落的。”涵四冷了声音。李植绪取代博桓坐上现在的皇位，自己设法让博桓逃走。李植绪把自己抓起来用了几天刑自己都没招供博桓的下落，硬的不行，怎的这会儿派了王不可当说客，想对自己来软的了？涵四不觉得好笑，博桓是自己在世间唯一的亲人，自己怎么可能出卖自己唯一的亲人。

    王不可点点头，“姑娘对李博桓如此一心一意，就没有其他需要顾虑的人了？姑娘是否会顾念家乡和亲人？”

    涵四沉默，她从四岁有记忆时便被送到乡下，却被身边唯一跟着的婆子使唤，后来到了十岁，却被这婆子给卖去了青楼，时至今日，她也不知道自己的父母亲人是谁。她略带哀伤道：“我没有家人，也没有所谓的家乡。公子呢，可有家乡和亲人？”说到这里突然想到，“哦……是我问的多余了，听说大将军徐真是公子的表弟。”

    王不可先是一愣，后又微笑，“好久没人问过王某过去的事了。”

    涵四心想：也是，这位名动天下的王拂，自年幼到现在的事情早就被人不知当传奇说过多少回了，只怪自己一直在深宫中，并不十分关心天下大事，故而才知之甚少。

    王不可道：“在下幼时与表弟徐真一同住在锦璞山，后来出了山，再后来便跟了太子，不料他却被贬为王。反正跟都跟了，在下和表弟便跟他到底，一同造反了，好在现在造反成，不然在下便成乱臣贼子了。”

    王不可语气颇诙谐，涵四不由得笑了笑，这一笑扯得脸上的新伤旧伤一齐被牵痛起来，她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些狱卒真是狠，都说囚犯不会被打脸，可他们看到自己这张丑陋的脸却毫不客气。可惜没有镜子，不然可以看看自己现在的丑样子。

    王不可又开口了，“有些人相貌丑陋却内心纯净，有些人相貌好看却内心脏污。姑娘不必挂怀于外表。”

    是吗？还第一次有人跟自己这样说，涵四心中想着。

    王不可收起了笑意，抱歉道：“怪在下思虑不周了。”他起身朝门外的侍从吩咐了什么，侍从飞奔而走，不一会儿便回来了，王不可又坐回了小凳上，手里多了一粒药，递给涵四，“这粒药可以止痛，姑娘暂时服下吧。”

    虽然要死了，但能免去暂时的疼痛还是不错的，涵四欲接过药丸，但她被吊着用刑，胳膊疼的一时抬不起来，王不可此时已将药递到她嘴边。涵四不再讲究，张开嘴，一粒沁香的药滑入了她口中。

    只须臾的功夫，涵四全身都不觉得痛了，精神立马也觉得好了很多，真是神药，“公子方才说自己的家乡在锦璞山，是锦绣的锦，璞玉的璞吗？”

    王不可点头，“正是。”

    “听这名字，那里似乎很美？”

    王不可想了想道：“很美，山上美石林立，树木繁盛，奇花异草数不胜数。”

    “锦璞山和表弟徐真就是公子珍视的家乡和家人吧？”涵四望着远方，似乎能望到过去般，“心中有珍视的地方和人很好，心便永远有归宿。我和公子不同，我心中没有珍视的地方，而我最珍视的人也被我送走了，我想我可以走得无牵无挂了。公子别白费功夫了，我这里，你什么都问不出的。”

    王不可短暂的沉默了，“你和李博桓是怎么认识的？”

    怎么认识的？涵四陷入了回忆中，似乎还从没人问过她和博桓的故事，她想起了小时候的博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