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再见田兰
经过五天四夜的长途爬涉，不知道换了多少次交通工具，罗天佑终于抵达武夷山区一个叫燕子窠的小镇。
小镇不大，被残缺的城墙包围着。越过城墙，是层峦叠嶂的武夷山脉，视野突然被连绵的群峰所束缚，目光所及，是牧歌里歌唱的山野、密林和田园。
罗天佑与妻子田兰结婚前二十年，来过小镇很多回。小镇一直是一副悠闲的样子，城楼的一棵参天古树下，永远有一大群居民围坐在那里，悠闲地休憩、喝茶。
“终于又回来了。”罗天佑心里默念。这地方，是他一直不舍又带有伤感的所在，那飘渺不可捉摸的特殊气韵依然，只是故人是否还是旧时的模样。
罗天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慢慢地走在窄窄的街道上，似乎要用脚步丈量过去的时光。桐油铺、竹器店、铁器厂、米粉店……一家又一家的老店铺都过去了，镇南金溪也就近在眼前。那潺潺的流水声，似乎是在责备，又是在安慰。对这个远道而来的人，小镇又该拿出怎样的情感和期待？
田兰家金溪旁的房子还在，只是更破旧些（前世罗天佑看到时已是翻修过了的）。房子前面多了一片竹林，毛直的竹竿，青翠的竹叶。这些不灭的景象曾在记忆里闪闪发光，被一天天擦亮，怀念。
那按捺不住的相思，此时化成眼角晶莹闪动的泪花。罗天佑强压住心中的波澜，快步向前迈去，房门敞开着，家里没有人。
隔壁家，外面坐着一位满脸皱纹的老妪。老妪见到有客人来，张着满是豁口的嘴问他找谁，罗天佑说从湘南过来，专程找田力师傅。
老妪惊叹道，“打湘南来的啊，好远喔。田力两家口子队上出工去了，要吃中饭才能回来，到时你去村集体食堂找他。”
燕子窠跟玉阳那边不一样，这里的农村都还保持着村民都上集体食堂吃饭的惯例，家里是不单独开火的。
罗天佑屏住呼吸问道，“田家的小丫头田兰去哪了？”
老妪答道，“田兰啊，她上学噻，这会儿肯定在学校啵。”
罗天佑急于见到田兰，便礼貌地告辞老妪。记忆里，田兰高中上的是燕子窠中学，离这儿也不远。现在过去，还能赶上她中午放学。
靠着校门口边的围墙，罗天佑盯着电线杆的影子一点点地延长，直至清脆的电铃声响彻整个中学校园。
透过敞开的校门，可以看到里边一股股初中生，高中生从不同的楼层、不同的教室里跑出来，在教学楼门前汇聚成浩浩荡荡的人流，声势雄壮地朝学校大门涌来。
罗天佑敏捷地闪到一旁，心底暗暗叫苦，面对这么多挤成一块不断流动的人头，想把田兰从中找出来，简直是不可完全的任务。
田兰从小就性情恬静，她喜欢等同学们都走得差不多了，才不紧不慢地起身离开。今天和往常一样，当走到校门口时，校工独自守在门边，准备等所有师生离开后，好给校门上锁。
迈出校门，她就看到了一个陌生人，这人正用异样的目光死死盯着自己。年龄跟自己差不多，看他的相貌气质还有穿着打扮，都让人有种莫名的好感，不像是图谋不轨的坏人。
然道是哪个追慕自己的大胆少年？想到这里，少女的心怦怦乱跳，脸上便起了微微的酡红。
田兰往前走，罗天佑后面跟着。两人都各怀心事，全然忽略了太阳的炽热和聒噪的蝉鸣。
快到家了，田兰发现英俊的陌生少年还傻瓜似地跟着自己。有些莫名的惊喜，也稍稍有些惶惶不安。
觉得自己该做些什么，于是蓦然停下来，羞怯问道，“你是谁，为什么要一直跟着我？”
罗天佑很想大声说，“笨丫头，我是你未来的老公啊。”
可真要这么说，估计会把立即将丫头吓跑。假装自然地说道，“你是田力师傅的二女儿田兰吧，我是来找你父亲的。他不在家，便先来学校找你。”
田兰用手压住胸脯，“吁”地松了一口气，果真不是坏人。故作调皮地说，“认识我爸爸啊，你怎么不早说呢，这样子，会让人误以为人贩子的。”
罗天佑自然而然地宠爱地看着田兰，“你把我当成人贩子了啊。真对不起，怪我没早说清楚。”连他自己也没意识到，这其实是非常地不妥。
好在田兰也不以为意，而是噗嗤一笑。小姑娘又忽然涨红了脸，低下头，用当地女子特有柔婉的声音问道，“你从哪里来？”
罗天佑答道，“湘南的玉阳。”
田兰问，“你叫什么啊？”
罗天佑答，“罗天佑。”
“罗天佑？！”田兰对这个名字再熟悉不过了。
她喜欢那个叫罗天佑的诗人，喜欢他的每一首诗，甚至把他的诗作成一本厚厚的剪集。这个人居然和她喜欢的诗人同名！
田兰忍不住偷偷打量身边的少年，瞧得非常细致，越瞧心里越是疑惑、兴奋和好奇。他们不光名字一样，样子长得也挺像。
田兰突然想起这个罗天佑说自己是湘南玉阳人，那岂不是两个罗天佑很可能是同一个人？她分外激动起来，说话也结巴了，问，“你…….你…….刚才说…….你是哪里人？”此时，脸上的红晕显得更鲜艳了，连洁白的颈间也变得白里透红。
田兰可爱的模样，罗天佑怎么也看不够，一下子就找到当初热恋时心动的感觉。
田兰见罗天佑不说话，只是轻薄地看着自己，不由得生起气来，提高嗓门道，“人家问你是哪里人呢！”
罗天佑“哦”了一声，仿佛刚从梦里醒来，答道，“湘南玉阳人啊。”
田兰心想，不会这么巧吧，同是湘南玉阳人，于是满怀期待地问道，“那你平时写诗吗？”
罗天佑知道田兰是喜欢诗的，感觉她已猜出了自己来历，谦虚地答道，“嗯，平时会写点。”
田兰问，“那你都写了哪些诗啊？”
罗天佑给田兰念了《从前慢》的片断：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
车，马，邮件都慢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从前的锁也好看
钥匙精美有样子
你锁了，人家就懂了
田兰这时再也没有半点怀疑了，眼前这个人，就是自己心念念的大诗人。
她本来是前面带路的，现在满心欢喜地跑起来，把罗天佑远远抛在身后。
罗天佑也跑起来，飞快地追上去。
太阳将两人的影子拖得很长很长。
小镇不大，被残缺的城墙包围着。越过城墙，是层峦叠嶂的武夷山脉，视野突然被连绵的群峰所束缚，目光所及，是牧歌里歌唱的山野、密林和田园。
罗天佑与妻子田兰结婚前二十年，来过小镇很多回。小镇一直是一副悠闲的样子，城楼的一棵参天古树下，永远有一大群居民围坐在那里，悠闲地休憩、喝茶。
“终于又回来了。”罗天佑心里默念。这地方，是他一直不舍又带有伤感的所在，那飘渺不可捉摸的特殊气韵依然，只是故人是否还是旧时的模样。
罗天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慢慢地走在窄窄的街道上，似乎要用脚步丈量过去的时光。桐油铺、竹器店、铁器厂、米粉店……一家又一家的老店铺都过去了，镇南金溪也就近在眼前。那潺潺的流水声，似乎是在责备，又是在安慰。对这个远道而来的人，小镇又该拿出怎样的情感和期待？
田兰家金溪旁的房子还在，只是更破旧些（前世罗天佑看到时已是翻修过了的）。房子前面多了一片竹林，毛直的竹竿，青翠的竹叶。这些不灭的景象曾在记忆里闪闪发光，被一天天擦亮，怀念。
那按捺不住的相思，此时化成眼角晶莹闪动的泪花。罗天佑强压住心中的波澜，快步向前迈去，房门敞开着，家里没有人。
隔壁家，外面坐着一位满脸皱纹的老妪。老妪见到有客人来，张着满是豁口的嘴问他找谁，罗天佑说从湘南过来，专程找田力师傅。
老妪惊叹道，“打湘南来的啊，好远喔。田力两家口子队上出工去了，要吃中饭才能回来，到时你去村集体食堂找他。”
燕子窠跟玉阳那边不一样，这里的农村都还保持着村民都上集体食堂吃饭的惯例，家里是不单独开火的。
罗天佑屏住呼吸问道，“田家的小丫头田兰去哪了？”
老妪答道，“田兰啊，她上学噻，这会儿肯定在学校啵。”
罗天佑急于见到田兰，便礼貌地告辞老妪。记忆里，田兰高中上的是燕子窠中学，离这儿也不远。现在过去，还能赶上她中午放学。
靠着校门口边的围墙，罗天佑盯着电线杆的影子一点点地延长，直至清脆的电铃声响彻整个中学校园。
透过敞开的校门，可以看到里边一股股初中生，高中生从不同的楼层、不同的教室里跑出来，在教学楼门前汇聚成浩浩荡荡的人流，声势雄壮地朝学校大门涌来。
罗天佑敏捷地闪到一旁，心底暗暗叫苦，面对这么多挤成一块不断流动的人头，想把田兰从中找出来，简直是不可完全的任务。
田兰从小就性情恬静，她喜欢等同学们都走得差不多了，才不紧不慢地起身离开。今天和往常一样，当走到校门口时，校工独自守在门边，准备等所有师生离开后，好给校门上锁。
迈出校门，她就看到了一个陌生人，这人正用异样的目光死死盯着自己。年龄跟自己差不多，看他的相貌气质还有穿着打扮，都让人有种莫名的好感，不像是图谋不轨的坏人。
然道是哪个追慕自己的大胆少年？想到这里，少女的心怦怦乱跳，脸上便起了微微的酡红。
田兰往前走，罗天佑后面跟着。两人都各怀心事，全然忽略了太阳的炽热和聒噪的蝉鸣。
快到家了，田兰发现英俊的陌生少年还傻瓜似地跟着自己。有些莫名的惊喜，也稍稍有些惶惶不安。
觉得自己该做些什么，于是蓦然停下来，羞怯问道，“你是谁，为什么要一直跟着我？”
罗天佑很想大声说，“笨丫头，我是你未来的老公啊。”
可真要这么说，估计会把立即将丫头吓跑。假装自然地说道，“你是田力师傅的二女儿田兰吧，我是来找你父亲的。他不在家，便先来学校找你。”
田兰用手压住胸脯，“吁”地松了一口气，果真不是坏人。故作调皮地说，“认识我爸爸啊，你怎么不早说呢，这样子，会让人误以为人贩子的。”
罗天佑自然而然地宠爱地看着田兰，“你把我当成人贩子了啊。真对不起，怪我没早说清楚。”连他自己也没意识到，这其实是非常地不妥。
好在田兰也不以为意，而是噗嗤一笑。小姑娘又忽然涨红了脸，低下头，用当地女子特有柔婉的声音问道，“你从哪里来？”
罗天佑答道，“湘南的玉阳。”
田兰问，“你叫什么啊？”
罗天佑答，“罗天佑。”
“罗天佑？！”田兰对这个名字再熟悉不过了。
她喜欢那个叫罗天佑的诗人，喜欢他的每一首诗，甚至把他的诗作成一本厚厚的剪集。这个人居然和她喜欢的诗人同名！
田兰忍不住偷偷打量身边的少年，瞧得非常细致，越瞧心里越是疑惑、兴奋和好奇。他们不光名字一样，样子长得也挺像。
田兰突然想起这个罗天佑说自己是湘南玉阳人，那岂不是两个罗天佑很可能是同一个人？她分外激动起来，说话也结巴了，问，“你…….你…….刚才说…….你是哪里人？”此时，脸上的红晕显得更鲜艳了，连洁白的颈间也变得白里透红。
田兰可爱的模样，罗天佑怎么也看不够，一下子就找到当初热恋时心动的感觉。
田兰见罗天佑不说话，只是轻薄地看着自己，不由得生起气来，提高嗓门道，“人家问你是哪里人呢！”
罗天佑“哦”了一声，仿佛刚从梦里醒来，答道，“湘南玉阳人啊。”
田兰心想，不会这么巧吧，同是湘南玉阳人，于是满怀期待地问道，“那你平时写诗吗？”
罗天佑知道田兰是喜欢诗的，感觉她已猜出了自己来历，谦虚地答道，“嗯，平时会写点。”
田兰问，“那你都写了哪些诗啊？”
罗天佑给田兰念了《从前慢》的片断：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
车，马，邮件都慢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从前的锁也好看
钥匙精美有样子
你锁了，人家就懂了
田兰这时再也没有半点怀疑了，眼前这个人，就是自己心念念的大诗人。
她本来是前面带路的，现在满心欢喜地跑起来，把罗天佑远远抛在身后。
罗天佑也跑起来，飞快地追上去。
太阳将两人的影子拖得很长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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