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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天晴云透,几人急急踏过翠叶交叠的竹林,垂头细语。

    玄关半掩,数位当番的衙役把守。

    近了,前行的杵作与正值的衙役略表来意。

    应允后,几人步过玄关,向厅堂而去。

    数缕柔风缠绵,天和景明,上下天光,一碧万顷。

    厅室开阔,一览无遗。木几处有书三三两两,窗案侧有花一朵两朵。

    繁花落幕,人骨未见。不知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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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夜的喑晦无光。面前水波平谧,静立有一秦筝。身后水面波澜,黑色的广水下漪涟轻开,浮现出一圆木坐凳。

    这是意欲我奏乐一曲么?

    我立定,不为所动。身下的黑水平波移行,将那静止的秦筝又推近几分。

    我垂眸看去。水纹不起,波澜不惊,动若非动。

    不知此为何处。先前那云雪白瞳的人也不再来了。名号唤作什么楚,倒是忘却了。

    几日光景,那邪雨又祸害几方了。亦不知晓任延筠如何了。

    回神看去,那秦筝已近至眼前。只一抬手便可扶至弦上。

    我伸手探去,秦筝细弦的初凉入肤流旋。如此,那便稍奏一曲罢。

    身后的圆木椅凳也缓缓近了。我坐下,撑手抚去。阖眸,映像中笼盖浮云的赤雾淡去。雾后茕茕孤身一人显现。黑色的长风飘飘兮,巨轮的血月映照当空。月下赤水横流,倾泻蜿蜒,淌过山峦险峻,静谧于低低城河里。

    我抬指,拨弦挑动。几声流泉飞瀑倾泻,又夹风啸拂林。

    音止又静。一弦骤断,倒乍我惊蛰。垂眸看去,好在只是闷声,并未深伤。

    如此静坐着,足下广寒的夜水波纹涟漪。细细分辨,可见几束彼岸的花枝游离浮沉。

    如若动息稍大,蛰伏的妖花便会破势袭出。谨须慎重才好。

    叹息。弯身,轻伏于筝面上。既现为散魄游魂,也不知去处。徘徊的永夜幽都,其中的人事,好似长隔赤雾,如镜花水月可观不可及。

    “

    “此身装束倒是极为精巧。下裳蜻蜓戏藕荷,配掐花对襟,外罩银花羽缎,又佩缠枝金雀璎珞圈。确显生俏讨喜。”面前的人细细打量着,松木翦瞳含笑怀情,“只是仍缺少些什么,才更显得灵蕴喜俏。”

    我闻言抬眸,端端看他,等其下文。他轻笑一声,眉眼笑弯,如坐春风,“便是缺了我这一份玲珑娉婷。”

    他从广袖间取出一枚描凤攒珠簪。凤眼以红缀之,睥睨姿态。芙蓉碧纹,镌金银。抬手,别于我束起的发间,“如此,更是锦上生花,溢于言表。”

    “落芷。”我含春羞色,倚入他磐山化水的臂怀里。

    他垂头低面,笑意先闻。丹唇轻启,向我近来。

    我心领会意,阖眸,也迎了上去。

    不可!我不自禁抬手覆面遮挡,站起身向后退却。面前的秦筝顺力倾倒,圆凳也蹴去甚远。几下莽撞,激起水纹数波。

    我余惊未定,只怔然看着水下愈发凝结的黑暗。

    此番记忆,我从未有过。但是其中确实是我的样貌音容。那唤作落芷的人,也不是全无印象。先前梦寐华胥,与一人执棋对弈。华胥里碧竹荡漾,皓天水色潺潺于那人松木色的瞳眼里。

    黑暗下的花枝缠缠,攀至足侧,探出水上。我垂眸看去,只是思虑紊乱,全身僵直不得动。

    虽说不过幻象,亦十分真实。倒令我生厌,不自觉撑袖擦拭唇侧,来回数次方停罢。

    回神之时,彼岸的枝花已缚至腰侧。此时正是神迷心乱,怒火上涌。我伸手探去扯其青蔓,掐其花莲,只恨其不得碎裂数段。

    那松木的眼瞳,令人不悦。

    用力,竟生生将其撕裂。捻起,又依数扯下其附的花片,片甲不留。

    好似吃痛,妖花莹莹缠绕的枝蔓松了,向下躲去,顺力掉落至黑色的平水上,静卧而止。

    我步至旁侧,拾起倾倒的秦筝。确实有几分重了。

    踱回。静水上彼岸的妖邪亦静静,只是水下黑暗集聚,不过佯卒。

    举起手中怀抱的秦筝,末了用力砸出,直直掷去。

    如此反复抬手,抡掷。几番砸拭,花液流溢,平平嵌至静水上。

    我喘息着,倚琴休息。此琴约莫20斤两,属实耗费气力,甚疲累。

    低眉看去,碾末的残枝狰狞复还,曳花拖叶没入水下,夹藏于黑暗里遁入深处,不几分便混迹深影里。

    平复几分,细细看去。黑暗依旧蛰伏,妖邪并未褪去。只是水面无风,无澜而起。四下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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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处赤云笼罩,顷刻骤雨而至。

    任延筠谨觉,闻声抬眸看去。窗隙外绛色遮天,赤雨无束。

    疾步踱至窗侧,探出头去。举目眺去,凝望重重赤雾,望眼欲穿。

    拨云见日。雨雾后赤色褪去,一人身影模糊显现。纤长的瘦影以呈坐姿,面前好似有物。

    四下黑暗裹挟,倒有些看不真切。

    屏息,聚神凝望。目色又近几分。那人垂面不知所思,手下汇神之物,可见为秦筝。奏弹方启,又好似惊蛰,堪堪停下。

    黑暗淡去,竟是南谨的面容。

    乐止,赤雨亦停。任延筠回神,不自禁伸手探去,只是旋乐骤止,赤雾回转萦萦,将那云际的人尽遮。

    顷刻便已不见那人。云散天明,雨收风停。也不见分毫落雨的迹痕,只是晴碧万里。

    任延筠敛眸,倚窗沉吟。方才那掩于赤雾后的人,确是南谨不错。手下抚弄秦筝有色,手起,雨落,收手,雨便停。

    只是南谨的肉身不在此处。鹯华先前兴起,便收留于十殿处。一天已过,也不知他有何思绪。此番须去一趟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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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俯身,将手中的秦筝轻轻置于水面处。

    起身罢,平静的水面倏忽波纹涟漪,末了将秦筝缓缓围拢。水色上移,秦筝徐徐下沉,没入水下。

    我回身看去,倾倒的圆木凳几亦不见,大抵也是沉于水下了。周遭又是空无一物,寂寂寥寥。

    倏忽怔仲。方才好似与人迎对目色,有人望来。只是只一瞬便消散了,尚不知是何人。

    身后茫茫不尽的黑暗,耳侧也无声,寂静回响久绝。或许只是错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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