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尽精微
那马车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到冯金木的小院里，这小院依山背水而建，灰墙黑瓦，看上去极为雅致。吴锋走到小院内时，冯金木正在小院里烤羊腿，看上去还是条乳羊腿，远远闻着就鲜美无比，羊油落在柴火堆里发出呲呲的声音，羊鲜味掺合着柴木味，让人闻着就口水直流。
冯金木从矮凳子上艰难地站起身来，“嗯，你来了，自己找地方坐。”说完伸手接过吴锋带来的那个鼓鼓囊囊的包袱。
吴锋一时语塞，还未想起来说点什么合适，那冯金木已经在那自顾自地翻开包袱。
“啊呀，乳花糕！这乳花可只有青萍镇能做出来啊。”冯金木说完一口塞到自己嘴里，满脸陶醉地咀嚼开来，“嗯，入口即化，嫩滑无比啊，就连这甜味都是恰到好处，跟这奶香掺在一起，简直是天作之合啊！”
这些点心是吴锋离开青萍镇时，明如月亲手做好送给他的，有乳花糕、杏仁酥、山茶饼，满满一包袱，此时两句话的功夫，已被冯金木挨个尝了个遍，边吃边赞不绝口，赞到兴起时，还不忘把小厮叫过来一起尝尝。
冯金木嘴里鼓鼓囊囊地边嚼边继续翻，终于翻出来一个小罐子，里边装着些青绿色的粉末，他小心翼翼地打开，凑到自己那颗蒜头鼻前一闻，极为满意地嗯了一声，接着咽下一口点心，好让自己嘴里腾出说话的空隙：“这味道，真绝！我这条羊腿真是有福气，能与这人间绝味相配，这小羊想必是祖上十八代积下了不小的阴德！”说着便倒一点在自己的胖手里，小心地捏了一小撮撒在那只半熟的羊腿上。
冯金木迫不及待地拿小刀在羊腿上划了一道，然后伸出舌头舔了舔小刀，又是一声极为满意的“嗯”，他擦擦嘴角的口水朝着吴锋满脸笑意地问道：“我说好徒儿，这小罐里装的是什么呀？”
“是。。。是孜然粉。”吴锋答道。
“嗯，孜然。。。”冯金木陶醉在刚才的香味里，全然不顾一边手足无措的吴锋。
又过了一会，羊腿终于烤熟，冯金木拿着刀，极为专注地把羊肉一片一片的切下来，每片肉看上去厚度完全一样。吴锋自认识冯金木以来，冯金木脸上的表情几乎就没变过，永远都是一副懒洋洋的自在模样。可此时他的神情却专注无比，两只小眼睛瞪得溜圆，目光全部集中在那把小刀的刀锋上，豆粒大小的汗珠从那颗蒜头鼻上滑落也全然不顾。
待冯金木切完羊肉，那小厮又从一旁的厨房里端出来几样小菜，和羊肉一块摆在院内的小石桌上，冯金木摆了摆肉乎乎的手，示意吴锋坐下。
“我果然没看错人，青萍镇这个地方真是妙啊！”冯金木说着瞥见一头雾水的吴锋，忙开口补充道：“人也妙人也妙，哈哈哈。”
旁边小厮给吴锋倒了一小杯酒，冯金木迫不及待地拿手抓了一片羊肉嚼在嘴里，“嗯，妙啊！”之后端起酒杯对着吴锋说：“我说好徒儿，为师我也不白吃你这些好东西，这酒是我在山顶寒潭酿成的，快尝尝。”
吴锋轻呷了一口，果然清冽无比，就像是寒潭里的水丝丝缕缕地从自己的喉咙浸到五脏六腑，一股极甘甜的回味携着阵阵清香在自己嘴里溜来转去，不觉也学着冯金木的语气叹了一声：“妙啊！”
冯金木看着尚且徜徉在酒香里的徒儿，也哈哈笑起来，满脸横肉快要笑出褶，远远看去，活像一个蒸开口的大包子。
之后冯金木边喝酒边吃肉，一张嘴少有说话的功夫，即便开口也是问吴锋青萍镇还有什么美食之类的问题。
酒过三巡，吴锋被丝丝缕缕的酒意绕的有些发晕，想起来自己白天为了这场见面打的草稿，想起自己要请教的那些问题，猛的站起身，就这一站，酒意瞬时绕遍全身，绕的他歪歪扭扭地晃了好几下才站稳。
吴锋醉醺醺地行了个大礼，冲着冯金木一头拜下去：“老师，我自幼便痴迷修行，只是我。。。”
冯金木正陶醉在肉香里，瞥了一眼吴锋便抢过话头：“你这徒儿怎么这么急功近利，做了我的徒弟，就得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喝酒，其余的顺其自然就好。你先起来，接着跟我说说，你刚才提到的‘黄焖鸡’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味道。”
吴锋悻悻地起身坐下，又开始跟冯金木说着那些青萍镇独有的美食，包括是什么东西是什么样的味道，怎么做出来的，什么和什么配着吃更美味。。。
冯金木听的出神，嚼羊肉的嘴越来越慢，听到最后，也忘了往嘴里夹肉，只觉口水不知何时灌满了自己的嘴，稍不留神便会流出来。
冯金木一拍大腿：“你这么着，过两三个月我放你几天长假，你回青萍镇看望一下你的亲人朋友，也跟镇上那些大厨学学手艺，顺便给为师带些食材调料点心什么的。”冯金木说完想起来自己老师的身份，忙坐正用极为慈爱的语气接着说道：“啊，得要保证不耽误功课，嗯。。。你缺的那些功课，我去知会前宫管事的老孙，让他给你补上。”
吴锋心眼一转，想着这冯金木生性散漫，自己说那些通万物之变、究天人之际的大话恐怕是说不动他。紧接着换了一副愁容满面的表情：“老师你所不知啊，我自幼立志修行，青萍镇人尽皆知，我若没有半点进益，羞于回去见父老乡亲啊。我只怕要在学宫待满三年才回去。”说完又重重地叹了口气。
冯金木一听吴锋三年不出学宫，三年从经世科毕业后必然是去朝廷任职，想来也不会再回来了，学宫每年招学生二百来人，再来一个青萍镇的学生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心下想起吴锋刚才说的那些美食，焦虑不安的神情一瞬间就占满了他那张宽大的胖脸。
“好徒弟，你想修行些什么，快，快跟我说说。”
接着吴锋变把自己全身大穴不通无法调动天地气息、自幼时起只能修习念力、后来得到大教习点拨的事一五一十的说给冯金木。
冯金木听完摸着脑袋说：“唉，还真麻烦啊。这培念之法，只要悟性高，人人皆可修习，念力修行到你这个地步，确实世所罕见，当世一流高手中，也找不出几人。然而，修行者与普通人最大的不同就是周身三十六处大穴可与天地相通，资质差的通四五处，资质极好的三十六处全通，大穴通天地便可以念力驱使天地元气和灵气，从而使出那些神仙般的手段。”
纵然这些话吴锋早已听过，还是不免失望，冯金木沉思了一会接着说：“我虽无法把你周身大穴打通，但要想让你在修行界活下去，将来挑战那些稍普通些的修行者，倒也不是没有办法。”
吴锋听完不禁大喜过望：“请老师赐教！”
冯金木也不说是什么办法，只是转头问吴锋：“你可知我为何年少成名，后来得到亚圣老师的青睐，最后入得后殿，成为亚圣大人的亲传弟子？”
吴锋也顾不得细想，只是答道：“徒儿不知。”
冯金木背起手自顾自说道：“我虽然不如几位师兄师姐那般天纵奇才，然而我对天地气息的理解和掌握极其精微，后来我入了后殿，得到亚圣大人的点拨，到了于精微处见广大的地步，世间有两颗千魄珠，另一颗便在我这里，我时常借着千魄珠感受着世间万物。我甚至时常能看到，事物的本质，隐隐约约是无数个包子形状的东西以千奇百怪的方式组合而成，因事物不同这些包子也不尽相同。”
“这是包子就是原子，那些组合在一起的就是分子。”吴锋听的出神，小声自言自语道。
“你知道？”冯金木一扫之前懒洋洋的表情，眼睛的光比刚才吃羊肉时明亮百倍。
“我。。。我曾在梦中到过另一个世界，那个世界的人们也通过某种手段看到了你所说的包子，以此探究了事物的本源，并基于此造出了许多神奇的东西。”
“快，快说给我听。”冯金木此时看上去严肃无比，与先前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吴锋眼见话头越来越偏，小声开口问道；“您刚才说的让我在修行界立足的办法。。。”
冯金木一愣，接着又恢复了之前懒洋洋的笑意：“这次是我急功近利了。”之后轻轻喝了口酒说道：“我也曾探究过天地气息和灵气的本源，虽然与人的念力天差万别，然而究其本源，却是由一种相同的东西组成，因为天地元气和灵气产生于自然，而人类也是自然的一部分，这东西有质无形，以一种我难以理解的方式震动，只是频次有所不同。”
冯金木顿了顿接着说道：“因此，或许念力可以当做灵气使用，这需要设法将频次调整，不过以你在另一个世界的见识，想来不是什么难事。你大穴不通，念力无法透体而出，因此只能学些炼体之法，儒家、魔道均有此法，是引天地元气入体，沿着自己的奇经八脉走一圈，如此循环数次，便可于丹田处产生真气，真气蓄养于体内，便可极大地强化你的身体，儒家修炼此道的高手可以做到力大无穷、身轻如燕。魔道修炼此法的高手身体坚若金石，刀枪不入。”
冯金木瞥了瞥两眼放光的吴锋，接着说道：“只是，这念力一旦离开识海，就算还在自己身体里，也会以极快的速度消散。即便以你那深厚无比的念力，要想在你自己的奇经八脉里循环无数次，也绝非易事啊。”
吴锋怔了怔开口答道：“我听闻涉江波者，虽千难而不止步，御疾风者，纵万里而不言弃。请老师教我这炼体之法。”
冯金木自顾自叹了口气：“要想成为真正的绝顶高手，还是要借助天地元气和灵气才是。也罢，我先教你如何炼体，以你悟性之高、心性之坚，日后说不定会有大机缘，先让你在修仙界站稳脚跟再说。”
“扬州东南，东海畔有一座龙湾书院，那里尊崇儒家教化世人之道，那里的新院长与我也算至交好友，不知能不能通开你的大穴，日后你若有机会去东南，便去拜访，就说是我的徒弟。”冯金木看了一眼正兀自傻乐的吴锋，便打趣道：“听说他们连猴子都能点化，不知道能不能点化你。”
吴锋听完只是尴尬地笑笑。
次日，吴锋就在冯金木的指导下修行如何炼体，要想把念力当做灵气用，第一步就是如何把冯金木所说的念力的震动频次变成灵气的震动频次。
饶是吴锋悟性高，这降频之法也是在冯金木的指导下学了半年多才大体学会一点。这法门需要全神贯注，而且必须极为精细，而且极容易失败，一千分念力使出去，往往只有一分转化为灵气。
第二年初春的某天，吴锋坐在小溪畔思索降频之法，这半年来，他每天都要尝试上千次，此时身体早已虚弱不堪，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可是也没有半点进益，千分念力也只有一分能成功转化，吴锋想着半年来的苦功，越想越气急败坏，顺手抓起几枚小石子，接二连三地朝小溪里扔去。
石子扔到小溪里溅起阵阵波纹，随着波纹扩散，不同石子激起的波纹慢慢交汇在一起，有的合成了更大的波纹，有的则是相互抵消。
“波的相互叠加、相互抵消！”吴锋一拍大腿，猛的站起身，大脑飞速运转，经过这半年的苦修，他隐约能明白所谓元气、灵气、念力，本质上都是电磁波的一种，只是波长、频率、波幅大不相同。其它特征都好控制，只是频率最难控制，自己修炼了半年才隐约摸到点门道。如果是两道波幅、频率相同的波，波峰与波峰叠加在一起，就会相互增强，波峰与波谷相叠加就会相互抵消，而自己要做的就是降低念力的波形频率。如果利用波形的相互抵消，那自己的效率就会大大提高！
吴锋慌忙在身上摸了摸，自己身上没有带纸笔，于是就用手在溪畔的沙土地上演算起来，“已知念力和灵气都是电磁波，二者频率相差大概在一千倍。而我可以轻易调整念力的波幅，让它与灵气同波幅，那我只需要。。。”
吴锋一边喃喃自语，一边用手在指沙土地上演算，脑海中飞速闪过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学到的那些知识。也不知过了多久，吴锋的手指已经磨的血肉模糊，可他也全然不顾，直到算出自己想要的答案。
时间又过去一个月，学宫里春意正浓，到处都能闻到嫩草的香气。吴锋此时已将波形的相互抵消效应完美的用在念力降频上，现在百分念力使出去，有五十分能转化为运转周身的灵气。
“其他炼体的修行者，都是以念力驱使灵气入体，百分念力使出去，有三百分的灵气可供驱使，你这方法只有五十分。你要想在此道上有所建树，至少需要比别人多付出五倍的努力啊。”冯金木看着眼前修炼炼体法的吴锋叹到。
吴锋像是全然没有听到，只是驱使念力变成灵气运转周身。过去十几年，哪怕明知修行与他而言是死路，他也从未有过放弃，眼下这条死路尽头的南墙上终于被他撞出了一道裂缝，与他而言，已经是莫大的宽慰。更何况，过去的这十几年，他所付出的努力相比于其他人，又何止五倍。
他的培风心法已修到纯熟，早已到了郭惊涛所说，呼吸睡眠间自行产生念力的地步。可饶是如此，在他每天近千次灵气淬体的倾轧下，他那浩瀚无垠的念力还是有了枯竭之相。因此他整日看上去憔悴无比，可一双眼睛却始终发着饿狼般的目光。
慢慢的，他开始感觉自己小腹丹田处有冯金木所说的真气产生，那真气初时是一小滴温润至极的水珠，灵气每运转一周，那水滴就大上一分。
就这样，每一旬内自由发展的那五天里，吴锋就日夜不辍地以灵气淬体。碰上不爱听的功课，也在自己的座位上暗自运起淬体的法门。
因为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吴锋就最喜欢读历史。在天下大事以及治国理政，甚至是排兵布阵等方面往往有自己独到的观点，有时也让经世科教授暗暗称奇。因此就算他课上总是走神，甚至有的时候干脆不来上课，经世科那些教授也往往不做追究。
这大半年里，吴锋先后打着为学宫七教习办事的名义先后回了青萍镇三次。每次回去都会拉着明如月说半天在学宫里的见闻，有的时候也说说那些让经世科教习称道的那些经世治国方面的观点，明如月一开始就算不懂也还能耐心的听好久，到了后来越来越不耐烦，吴锋也不觉得有什么，只觉得心上人嗔怒的样子也挺可爱。
明如月也开始忙起来，除了照料酒楼的生意，还要时常去外地采买食材，好能做些美味的新鲜吃食，让吴锋带回去讨好那位馋嘴的七教习。
冯金木从矮凳子上艰难地站起身来，“嗯，你来了，自己找地方坐。”说完伸手接过吴锋带来的那个鼓鼓囊囊的包袱。
吴锋一时语塞，还未想起来说点什么合适，那冯金木已经在那自顾自地翻开包袱。
“啊呀，乳花糕！这乳花可只有青萍镇能做出来啊。”冯金木说完一口塞到自己嘴里，满脸陶醉地咀嚼开来，“嗯，入口即化，嫩滑无比啊，就连这甜味都是恰到好处，跟这奶香掺在一起，简直是天作之合啊！”
这些点心是吴锋离开青萍镇时，明如月亲手做好送给他的，有乳花糕、杏仁酥、山茶饼，满满一包袱，此时两句话的功夫，已被冯金木挨个尝了个遍，边吃边赞不绝口，赞到兴起时，还不忘把小厮叫过来一起尝尝。
冯金木嘴里鼓鼓囊囊地边嚼边继续翻，终于翻出来一个小罐子，里边装着些青绿色的粉末，他小心翼翼地打开，凑到自己那颗蒜头鼻前一闻，极为满意地嗯了一声，接着咽下一口点心，好让自己嘴里腾出说话的空隙：“这味道，真绝！我这条羊腿真是有福气，能与这人间绝味相配，这小羊想必是祖上十八代积下了不小的阴德！”说着便倒一点在自己的胖手里，小心地捏了一小撮撒在那只半熟的羊腿上。
冯金木迫不及待地拿小刀在羊腿上划了一道，然后伸出舌头舔了舔小刀，又是一声极为满意的“嗯”，他擦擦嘴角的口水朝着吴锋满脸笑意地问道：“我说好徒儿，这小罐里装的是什么呀？”
“是。。。是孜然粉。”吴锋答道。
“嗯，孜然。。。”冯金木陶醉在刚才的香味里，全然不顾一边手足无措的吴锋。
又过了一会，羊腿终于烤熟，冯金木拿着刀，极为专注地把羊肉一片一片的切下来，每片肉看上去厚度完全一样。吴锋自认识冯金木以来，冯金木脸上的表情几乎就没变过，永远都是一副懒洋洋的自在模样。可此时他的神情却专注无比，两只小眼睛瞪得溜圆，目光全部集中在那把小刀的刀锋上，豆粒大小的汗珠从那颗蒜头鼻上滑落也全然不顾。
待冯金木切完羊肉，那小厮又从一旁的厨房里端出来几样小菜，和羊肉一块摆在院内的小石桌上，冯金木摆了摆肉乎乎的手，示意吴锋坐下。
“我果然没看错人，青萍镇这个地方真是妙啊！”冯金木说着瞥见一头雾水的吴锋，忙开口补充道：“人也妙人也妙，哈哈哈。”
旁边小厮给吴锋倒了一小杯酒，冯金木迫不及待地拿手抓了一片羊肉嚼在嘴里，“嗯，妙啊！”之后端起酒杯对着吴锋说：“我说好徒儿，为师我也不白吃你这些好东西，这酒是我在山顶寒潭酿成的，快尝尝。”
吴锋轻呷了一口，果然清冽无比，就像是寒潭里的水丝丝缕缕地从自己的喉咙浸到五脏六腑，一股极甘甜的回味携着阵阵清香在自己嘴里溜来转去，不觉也学着冯金木的语气叹了一声：“妙啊！”
冯金木看着尚且徜徉在酒香里的徒儿，也哈哈笑起来，满脸横肉快要笑出褶，远远看去，活像一个蒸开口的大包子。
之后冯金木边喝酒边吃肉，一张嘴少有说话的功夫，即便开口也是问吴锋青萍镇还有什么美食之类的问题。
酒过三巡，吴锋被丝丝缕缕的酒意绕的有些发晕，想起来自己白天为了这场见面打的草稿，想起自己要请教的那些问题，猛的站起身，就这一站，酒意瞬时绕遍全身，绕的他歪歪扭扭地晃了好几下才站稳。
吴锋醉醺醺地行了个大礼，冲着冯金木一头拜下去：“老师，我自幼便痴迷修行，只是我。。。”
冯金木正陶醉在肉香里，瞥了一眼吴锋便抢过话头：“你这徒儿怎么这么急功近利，做了我的徒弟，就得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喝酒，其余的顺其自然就好。你先起来，接着跟我说说，你刚才提到的‘黄焖鸡’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味道。”
吴锋悻悻地起身坐下，又开始跟冯金木说着那些青萍镇独有的美食，包括是什么东西是什么样的味道，怎么做出来的，什么和什么配着吃更美味。。。
冯金木听的出神，嚼羊肉的嘴越来越慢，听到最后，也忘了往嘴里夹肉，只觉口水不知何时灌满了自己的嘴，稍不留神便会流出来。
冯金木一拍大腿：“你这么着，过两三个月我放你几天长假，你回青萍镇看望一下你的亲人朋友，也跟镇上那些大厨学学手艺，顺便给为师带些食材调料点心什么的。”冯金木说完想起来自己老师的身份，忙坐正用极为慈爱的语气接着说道：“啊，得要保证不耽误功课，嗯。。。你缺的那些功课，我去知会前宫管事的老孙，让他给你补上。”
吴锋心眼一转，想着这冯金木生性散漫，自己说那些通万物之变、究天人之际的大话恐怕是说不动他。紧接着换了一副愁容满面的表情：“老师你所不知啊，我自幼立志修行，青萍镇人尽皆知，我若没有半点进益，羞于回去见父老乡亲啊。我只怕要在学宫待满三年才回去。”说完又重重地叹了口气。
冯金木一听吴锋三年不出学宫，三年从经世科毕业后必然是去朝廷任职，想来也不会再回来了，学宫每年招学生二百来人，再来一个青萍镇的学生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心下想起吴锋刚才说的那些美食，焦虑不安的神情一瞬间就占满了他那张宽大的胖脸。
“好徒弟，你想修行些什么，快，快跟我说说。”
接着吴锋变把自己全身大穴不通无法调动天地气息、自幼时起只能修习念力、后来得到大教习点拨的事一五一十的说给冯金木。
冯金木听完摸着脑袋说：“唉，还真麻烦啊。这培念之法，只要悟性高，人人皆可修习，念力修行到你这个地步，确实世所罕见，当世一流高手中，也找不出几人。然而，修行者与普通人最大的不同就是周身三十六处大穴可与天地相通，资质差的通四五处，资质极好的三十六处全通，大穴通天地便可以念力驱使天地元气和灵气，从而使出那些神仙般的手段。”
纵然这些话吴锋早已听过，还是不免失望，冯金木沉思了一会接着说：“我虽无法把你周身大穴打通，但要想让你在修行界活下去，将来挑战那些稍普通些的修行者，倒也不是没有办法。”
吴锋听完不禁大喜过望：“请老师赐教！”
冯金木也不说是什么办法，只是转头问吴锋：“你可知我为何年少成名，后来得到亚圣老师的青睐，最后入得后殿，成为亚圣大人的亲传弟子？”
吴锋也顾不得细想，只是答道：“徒儿不知。”
冯金木背起手自顾自说道：“我虽然不如几位师兄师姐那般天纵奇才，然而我对天地气息的理解和掌握极其精微，后来我入了后殿，得到亚圣大人的点拨，到了于精微处见广大的地步，世间有两颗千魄珠，另一颗便在我这里，我时常借着千魄珠感受着世间万物。我甚至时常能看到，事物的本质，隐隐约约是无数个包子形状的东西以千奇百怪的方式组合而成，因事物不同这些包子也不尽相同。”
“这是包子就是原子，那些组合在一起的就是分子。”吴锋听的出神，小声自言自语道。
“你知道？”冯金木一扫之前懒洋洋的表情，眼睛的光比刚才吃羊肉时明亮百倍。
“我。。。我曾在梦中到过另一个世界，那个世界的人们也通过某种手段看到了你所说的包子，以此探究了事物的本源，并基于此造出了许多神奇的东西。”
“快，快说给我听。”冯金木此时看上去严肃无比，与先前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吴锋眼见话头越来越偏，小声开口问道；“您刚才说的让我在修行界立足的办法。。。”
冯金木一愣，接着又恢复了之前懒洋洋的笑意：“这次是我急功近利了。”之后轻轻喝了口酒说道：“我也曾探究过天地气息和灵气的本源，虽然与人的念力天差万别，然而究其本源，却是由一种相同的东西组成，因为天地元气和灵气产生于自然，而人类也是自然的一部分，这东西有质无形，以一种我难以理解的方式震动，只是频次有所不同。”
冯金木顿了顿接着说道：“因此，或许念力可以当做灵气使用，这需要设法将频次调整，不过以你在另一个世界的见识，想来不是什么难事。你大穴不通，念力无法透体而出，因此只能学些炼体之法，儒家、魔道均有此法，是引天地元气入体，沿着自己的奇经八脉走一圈，如此循环数次，便可于丹田处产生真气，真气蓄养于体内，便可极大地强化你的身体，儒家修炼此道的高手可以做到力大无穷、身轻如燕。魔道修炼此法的高手身体坚若金石，刀枪不入。”
冯金木瞥了瞥两眼放光的吴锋，接着说道：“只是，这念力一旦离开识海，就算还在自己身体里，也会以极快的速度消散。即便以你那深厚无比的念力，要想在你自己的奇经八脉里循环无数次，也绝非易事啊。”
吴锋怔了怔开口答道：“我听闻涉江波者，虽千难而不止步，御疾风者，纵万里而不言弃。请老师教我这炼体之法。”
冯金木自顾自叹了口气：“要想成为真正的绝顶高手，还是要借助天地元气和灵气才是。也罢，我先教你如何炼体，以你悟性之高、心性之坚，日后说不定会有大机缘，先让你在修仙界站稳脚跟再说。”
“扬州东南，东海畔有一座龙湾书院，那里尊崇儒家教化世人之道，那里的新院长与我也算至交好友，不知能不能通开你的大穴，日后你若有机会去东南，便去拜访，就说是我的徒弟。”冯金木看了一眼正兀自傻乐的吴锋，便打趣道：“听说他们连猴子都能点化，不知道能不能点化你。”
吴锋听完只是尴尬地笑笑。
次日，吴锋就在冯金木的指导下修行如何炼体，要想把念力当做灵气用，第一步就是如何把冯金木所说的念力的震动频次变成灵气的震动频次。
饶是吴锋悟性高，这降频之法也是在冯金木的指导下学了半年多才大体学会一点。这法门需要全神贯注，而且必须极为精细，而且极容易失败，一千分念力使出去，往往只有一分转化为灵气。
第二年初春的某天，吴锋坐在小溪畔思索降频之法，这半年来，他每天都要尝试上千次，此时身体早已虚弱不堪，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可是也没有半点进益，千分念力也只有一分能成功转化，吴锋想着半年来的苦功，越想越气急败坏，顺手抓起几枚小石子，接二连三地朝小溪里扔去。
石子扔到小溪里溅起阵阵波纹，随着波纹扩散，不同石子激起的波纹慢慢交汇在一起，有的合成了更大的波纹，有的则是相互抵消。
“波的相互叠加、相互抵消！”吴锋一拍大腿，猛的站起身，大脑飞速运转，经过这半年的苦修，他隐约能明白所谓元气、灵气、念力，本质上都是电磁波的一种，只是波长、频率、波幅大不相同。其它特征都好控制，只是频率最难控制，自己修炼了半年才隐约摸到点门道。如果是两道波幅、频率相同的波，波峰与波峰叠加在一起，就会相互增强，波峰与波谷相叠加就会相互抵消，而自己要做的就是降低念力的波形频率。如果利用波形的相互抵消，那自己的效率就会大大提高！
吴锋慌忙在身上摸了摸，自己身上没有带纸笔，于是就用手在溪畔的沙土地上演算起来，“已知念力和灵气都是电磁波，二者频率相差大概在一千倍。而我可以轻易调整念力的波幅，让它与灵气同波幅，那我只需要。。。”
吴锋一边喃喃自语，一边用手在指沙土地上演算，脑海中飞速闪过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学到的那些知识。也不知过了多久，吴锋的手指已经磨的血肉模糊，可他也全然不顾，直到算出自己想要的答案。
时间又过去一个月，学宫里春意正浓，到处都能闻到嫩草的香气。吴锋此时已将波形的相互抵消效应完美的用在念力降频上，现在百分念力使出去，有五十分能转化为运转周身的灵气。
“其他炼体的修行者，都是以念力驱使灵气入体，百分念力使出去，有三百分的灵气可供驱使，你这方法只有五十分。你要想在此道上有所建树，至少需要比别人多付出五倍的努力啊。”冯金木看着眼前修炼炼体法的吴锋叹到。
吴锋像是全然没有听到，只是驱使念力变成灵气运转周身。过去十几年，哪怕明知修行与他而言是死路，他也从未有过放弃，眼下这条死路尽头的南墙上终于被他撞出了一道裂缝，与他而言，已经是莫大的宽慰。更何况，过去的这十几年，他所付出的努力相比于其他人，又何止五倍。
他的培风心法已修到纯熟，早已到了郭惊涛所说，呼吸睡眠间自行产生念力的地步。可饶是如此，在他每天近千次灵气淬体的倾轧下，他那浩瀚无垠的念力还是有了枯竭之相。因此他整日看上去憔悴无比，可一双眼睛却始终发着饿狼般的目光。
慢慢的，他开始感觉自己小腹丹田处有冯金木所说的真气产生，那真气初时是一小滴温润至极的水珠，灵气每运转一周，那水滴就大上一分。
就这样，每一旬内自由发展的那五天里，吴锋就日夜不辍地以灵气淬体。碰上不爱听的功课，也在自己的座位上暗自运起淬体的法门。
因为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吴锋就最喜欢读历史。在天下大事以及治国理政，甚至是排兵布阵等方面往往有自己独到的观点，有时也让经世科教授暗暗称奇。因此就算他课上总是走神，甚至有的时候干脆不来上课，经世科那些教授也往往不做追究。
这大半年里，吴锋先后打着为学宫七教习办事的名义先后回了青萍镇三次。每次回去都会拉着明如月说半天在学宫里的见闻，有的时候也说说那些让经世科教习称道的那些经世治国方面的观点，明如月一开始就算不懂也还能耐心的听好久，到了后来越来越不耐烦，吴锋也不觉得有什么，只觉得心上人嗔怒的样子也挺可爱。
明如月也开始忙起来，除了照料酒楼的生意，还要时常去外地采买食材，好能做些美味的新鲜吃食，让吴锋带回去讨好那位馋嘴的七教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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