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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城Ⅰ

    黑色的大地起伏如波,火车经行在一望无际的黑色,蒸汽向后扬去,恍若钢铁巨龙。

    内室却不是绿色的,被粉刷成了脱落墙灰的白,外接的老旧灯泡散发暗红灯光强横撞击,却被灯壁的钨黑减去了威力,有意无意地向唯一的乘客汇聚。

    “这是哪?”坠元感觉很冷,入夜很深,但没有被褥,月被黑云隐去,旧灯泡仿佛成了世界唯一的红色,但也被关不紧的推拉窗吹得摇晃不定。

    一辆列车?他在?昏昏沉沉的,他什么也没忘但就是脑袋不够想起任何东西。

    “好渴,水?”

    他的面前刚好有一碗茶摆在案几,他拿手去触却一个眼花扫了过去,茶碗倾翻在地,强烈的烫伤让他清醒。

    “我靠,有病吧,到现在咋还这么烫?”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按照他的以为,他现在应该已经醒了过来,和洛宇过上甜蜜的蜜月期,就算没醒,也只是会昏昏地睡下去,不会又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梦境。

    可是.....这是什么情况?

    窗外雾气未去,远远传来几声鸟鸣,被拖长或者加速背离。

    “假设这一切都并未存在过,那么还有谁,替你经行浩渺的宇宙。”声音空荡荡的,像是歌剧里的女低音,在四周响起,比浪花消失的更加无影。

    “谁!”坠元一个激灵转头,但是什么也没有

    “可即便是蜉蝣,是否也会梦过一秋,寄托着梦的人,再次踏入秋天,又将以何种感受。”那声音自顾自地说下去,或者歌下去。

    坠元有些如痴如醉了,他一向对这种哲学的隐喻感着不小的兴趣,尽管再晦涩,他也想靠自己给这个隐喻来上些解释。

    “伤心吗,你要死了。”这句话突然响在坠元背后,打断他的思绪,这不是那个戏剧的声音!这是坠元能做出判断的唯一。

    空气变得冰冰冷冷的,身后吐来凉丝丝的寒意,坠元压根不能再动一下,只有冷汗从全身渗出得毫无敛意。

    “两个人的世界里一个人死了,另一个还活着,究竟是活着的人死了,还是死了的人活着,或许活着的人为了死者而不死,又或者死了的人正因生者而永存。”歌剧的声音嘹亮,完全没被打扰,也许是张唱片吧?坠元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还能考虑这些。

    等了很久,身后却没传来第二次动静,他怀疑这个梦只是想吓吓他,并不是玩真惊悚的,他一点一点地把头偏过去。

    啪嗒,灯灭了。

    看着周围一片漆黑,坠元想了想,还是自杀更适合目前的处境。

    “弟弟,你要死了,你不害怕吗?”这次声音出现在他的侧方,旁边的座位上好像多了个黑影。

    md,不害怕才有问题啊靠,姐,小弟自甘当你弟,你让小弟自裁好不好?

    “那么,什么才不朽,堪比那太阳的烈火,死亡或者活着。”

    他的瞳孔突然巨震,视线恢复了,但灯没亮起来,哪来的光?是火?

    看见前方巨大的山岩,和分崩离析的铁皮,坠元才明白这是趟永无回头之路的黄泉列车。

    “你要死了。”那声音既安闲又平静,却有种说不出的.....肃穆之意,像是哀悼的葬礼。

    还有....那双眼睛,何其怜悯。

    “所以”那个似歌剧的声音响起。

    “你必须,活下去。”两个声音交叠在一起,像是宇宙之剧亘古的结局。

    “我靠我靠!”他惊叫着坐起,扫视附近的一切,大口喘息着,身后却不似想象中的黏糊糊,背脊仍留存着一股凉意。

    这是什么梦,让他害怕乃至恐惧,这绝不是普通的梦境,比他和洛宇的联机梦更加奇异,还有,那双眼睛....

    他很想想通其中的含义,可这是他做不到的事情,沉思了一会儿,他打开手机,理了理心绪,一个字一个字打了出去。

    “小妖怪,呜呜呜X﹏X,跟你在梦里面玩结束之后,不知道为啥,我又做了个噩梦才回到现实。”

    他又发了张一只小猫蹲在墙角的表情包,一种恬然的感觉蔓延在他的心间,接着无声地笑了笑,也许这就是他的爱吧,像伸进了噩梦与生活夹缝之间的白玫瑰,解决不了什么,却突然让人安心了。

    “揉揉,是梦中梦吧?”

    “不像吧,毕竟你进我的梦才是第一层吧。”

    “啊?我进你的梦,你是说你梦见我了吧?”

    坠元有些蒙圈了,想说些啥但又好像不知道该说些啥,心中有种很奇怪很莫名其妙的感觉。

    什么我梦见她了?不是她主动到我的梦里面来找我的吗?什么意思?

    耳畔魔鬼般的低语仍然在重复着。

    “你要死了,弟弟。”

    他突然想明白了,原来这低语从来不是一句恐吓,而是预言,或者说是命运向他下达的审判信。

    火车铁皮纷飞的场景在他脑海里仿佛重新拼凑,一幕幕记忆回归,转而是盛大的悲怆歌剧响起。

    也许当时该放上一点交响曲作为伴奏。

    “原来只是梦啊。”他坐在床沿,半天说出一句让他自己都苦笑不得的话语,他该伤心才是吧?不过他既没有难过也没有开心,偏偏心中又算不得平静。

    夏天要结束了,与秋天弹指而破,那个声音说他要死了,再合情合理不过。

    天黑的更晚了,路灯仍然黄澄澄的,要抓住黑夜的尾巴,可连光也会有抓不住的什么,比如影子,比如黑色。

    还真是绝情,没有一点点回寰的余地,仿佛否认了存在过的一切,偏偏又没能抹去他的活过。

    夏虫什么的,哪怕再有野心,也活不到那个遥远的秋天,就算用一万个梦去想象秋叶飘金,也不会有一次望见那木叶的萧萧而下,所有的夏虫,都将和他的野心,一并被埋葬在夏天的贫瘠的山谷。

    而今夏虫死了,他却没死,他依然带着夏虫活过的希望,那他又是否应该替夏虫活在这个什么样的秋,哪怕,不是夏虫梦中的秋?

    夏虫的秋天是他的秋天吗?夏虫的梦见又有几分是真正的秋,可他自己又爱上了这一份真正的秋风,他这样做又算不算对得起自己的秋。

    他该替谁而活,他该为谁而活?

    他突然有些悲伤,有些悲伤就会乱想,乱想些人生的大道理来安慰自己,想到比如人小的时候总是心高气傲,会觉得所谓古代大诗人也就那样罢了,像苏轼,说他怎么样豁达,怎么样乐观,可在他以前看来也就那样嘛,什么所谓豁达,如果不觉得悲伤怎么会有豁达的心态,不觉得悲伤又怎么会在无数个月夜中辗转反侧呢?

    可后来他才知道,原来乐观本就该是一生悲伤当中唯一一点色彩,一生中只有乐那不叫乐观,叫幸福。

    真正的乐观是被风雨折磨的透顶烦恼,偏又摇着断桨,鸭子学步一样地走在了路上。

    他想“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这句话实在是棒极了,仿佛在那一刻苏轼心中突然有一种力量强横地苏醒,以迅不可及的速度将一切的悲伤和孤单扫清,他想那时的月光也许真就恰好透过树影参差,洒在了苏子瞳眸上,在苏子那一刻的眼中,月突然如凝实的白玉,静静用流光拨动着彩云,他的眼底仿佛也突然由月激起什么闪烁的东西,于是慌忙提笔,让那闪烁不留痕迹。

    坠元没有那些大诗人的乐观,因为大诗人的乐观来自于他们高尚的情操,伟大的理想,坠元不可能具备这些,不是可能不,是不可能,但他也有自己的力量,那种力量来自于心,深重的仿佛沉厚安泰的大地。

    他长长呼出一口气,慵怠地趴在了床上,也不是所有力量都会让人鼓起勇气啦,哈哈,有时候让人放松也不一定呢。

    不过他回过神来立马去抓手机,靠,他刚刚想通那些有的没的花了不知道多长时间,约等于是给洛宇搁旁边晾了半天,此等大罪,可是要掉脑袋的呀。

    他疯狂地按息屏键,但是屏幕没有亮起来的意思,“我靠,死机了?”淦,偏偏在这种时候。

    坠元看着黑色的屏幕,墨色如镜,反映出他的眼睛,他假装凶狠的龇牙咧嘴,屏幕上的他也龇牙咧嘴。

    屏幕好像被他凶到了,亮起了一点点,坠元满心欢喜地狂触着屏幕,结果,啪嗒,直接关机了。

    靠,你干嘛啊!

    他一脸愤愤不平地看着手机,可手机里的他看自己却好像有点嘲讽之意。

    诶,我的眼神已经到达如此境界了吗,抬眸一撇便是无尽凉薄,呵呵,哥们儿要穿书去做霸道总裁,不然就是屈才了。

    他死死地盯着镜子里自己的眼睛,像在玩什么所有男人小时候都会跟影子玩的游戏,其实是生怕视线转移会让他再找不到这样的眼神,太帅了,哥们儿会爱上自己的。

    他一脸自恋,自恋到.....那双眼睛都看不下去了.....有意无意地好像在闪避。

    “woc,TMD,鬼啊!!!”他弹坐起来,正准备把手机一丢跑掉,可他突然发现他根本动不了一点了,“撞鬼了,宇宝救我.....”他在心里悲伤地大喊。

    “别跑,等等,等等,别乱扔手机。”这是那个奇怪的梦里的声音,曾经在他耳边装神弄鬼,现在看来.....还真不是在装鬼。

    坠元感觉到手上的阻力减小了一点,想要用力突破这个能禁锢人的不知道叫什么的奇怪妖术,回想到刚刚那声音的无奈和慌张...还挺好听的,让他觉得这鬼好像挺遵纪守法,好吧,除了像个老色批一样在他这个花季少男的手机上装“摄像头”会被抓进局子里喝会儿茶。

    不过总之他确实没那么害怕了,反而突然有了点好奇,这全都怪这个鬼挺有反差萌的,一开始语气像个中古欧洲的法庭判官无情地审判他,到现在却成了偷窥不成的邻家女孩。

    而且,这是不是代表他想错了呢,毕竟好像这个世界真有些牛鬼蛇神来着呢,那梦中的洛宇也就未必是假的咯。

    这样吗?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希望,也足以让人满心舒畅呢。

    他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停在半空中,左肘和侧背靠在床上,右手和右腿抬的高高的,活像一个右半身骨折,被绑带吊的高高的木乃伊病人。

    “喂,鬼大姐,你要不嫌弃你就先解开这招好不好,我跑不过你的。”他又在心里默默吐槽起来。

    “轰隆一一”突然的,坠元右侧的托力消失,一个重心不稳从床上沉重地滚了下去,脑袋狠狠地砸上床板又磕上地板,他的惨叫声淹过碰撞的响声。

    “你自己要我解开的,不许怪姐姐哦。”不知什么时候,房门被直接破开了,既没敲门也没说一声....靠现在也不是关注这个的时候啊。

    听着踏在橡木地板上的声音,自从梦中以来坠元终于看见了这个鬼的全貌,她穿着宽松的t恤衫,白色的短裤,苗条的人装在里面又是给人一种反差感,不过更奇怪的是在她的胸口微耸处印着一个让坠元很眼熟的图标.....这不是蜜雪冰城吗,喂,你们要是把广告放在这个地方的话我可要狠狠地买咯。

    “坐。”她挥挥手,一副雍容华贵,众爱卿平身的样子,她何止没把自己当客人,简直是当上了这里的皇帝。

    坠元拍拍屁股从地上爬起来,揉揉头坐到床上,按道理来说两下对头部的重击已经是需要急救的大伤,可他不仅没有一点受伤的感觉,甚至痛都没痛上一会儿,“现在还在梦中?”他心底突然升起一个荒诞至极的想法。

    “好了,别猜了你没做梦,至于其他的一会儿说,先喝点奶茶吧,弟弟。”

    说着她从手提包里取出两杯奶茶,杯底满满聚集着珍珠的那杯给了坠元.....是蜜雪冰城的。

    “本来想多看会儿好戏的,但你那样死死盯着我,我本来就挺不好意思了,又突然变成那副自恋的眼神,我实在忍不住就提前出来了。”她一面解释着,一面把手提包挂在了坠元床尾的小架子上。

    接着她丝毫没有顾忌地躺在了坠元床上,整个人呈一个“大”字平铺着,扯着坠元的被子盖在身上,让正襟危坐准备给她留下个好印象的坠元表情一阵凝固。

    “这还是第一次有女生进我房间,第一次坐在我的床上啊,啊啊!我不清白了,这跟抢了别人的初吻有什么区别。”坠元生无可恋,忧郁地低沉着头。

    “呵呵,事实上,你的初吻,你床的第一次,乃至你的第一次都从头到尾的不值一文,你的床没有异性坐过绝对不是出于你那种搞笑处男情节。”她看着坠元开始冷嘲热讽了起来,弄得坠元蛮有些尴尬。

    她又朝坠元深深看了几眼后抓起奶茶一个劲地喝了起来,世界宁静了下来,只有吸奶的声音,坠元在旁边欲言又止,但目前情形就是那么的尴尬,如果被骂就可以知道洛宇情况的话,他宁愿再被多骂几句来着。

    对啦这个女鬼不是会读心吗,哈哈,那她不就已经全部听到了吗?坠元对自己的顿悟沾沾自喜。

    坠元抬头,对上女鬼的眼睛,一眼下去还是有点恐惧,只能稍稍又偏了回去,算是心理作用吧。

    “我是你的姐姐啊,叫姐姐女鬼未免有些不礼貌了吧。”看上去她并没有打算主动解释的意思,而是冷笑着训斥坠元。

    “我没有姐姐,堂的,表的,亲的,二舅妈的,三姨夫的,一个都没有。”坠元感受到了浓浓的恶意,下意识出言回怼着。

    “可我就是你姐,弟弟,只是你忘了而已。”

    “哟哟哟,那我们姐弟之间见面礼总得有吧,总不能只是杯奶茶吧,那只是你吓我的精神损失费。”坠元看见她的态度软了下去,立刻乘胜追击。

    “哦?那你想要什么奖赏呢?我猜,会不会是洛宇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她到底有没有是不是真的进入了你的梦中,想知道吗?乖乖叫我姐。”

    “姐,姐姐,好姐姐,你就是我生命中的福星了吧,需要我跪着唱征服吗?”坠元迅速变脸,一脸阿谀奉承的狗奴才相,喂总不能这个床说坐就让她白坐了吧,就是处男情节怎么啦?为了获得大收益再投资点怎么啦?

    “好好好,乖弟弟”她恶趣味地笑了起来,也不知道在享受什么,看得本来觉得问题不大的坠元心底渐渐生出羞耻和惊恼。

    “靠,快说嘛,别吊人胃口啦。”坠元恼羞成怒,不允许她继续酝酿表情。

    “啧啧,细嗦的话会有些长哦。”

    但下一刻,她玩味的表情变得严肃,认真地看向坠元的眼睛,仿佛要问向坠元的心,“你,确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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