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我不轻易交朋友,你太让我失望了!”福靳东语气里带着一丝怒气。

    昏暗的房间,一盏台灯直射徐成东苍白的脸,福靳东面无表情地盯着徐成东的双眼,眼神犀利得似乎能穿过瞳孔触及灵魂。

    “我没有杀人,你要相信我啊!我真的没有杀人!”徐成东哭得像个孩子。

    “你还有什么事没有告诉我?”福靳东接着问。

    “我什么都告诉你,我真的没有杀人。”徐成东像泄气的气球般瘫在椅子上,一口气将自己的事完全交代出来:“其实艾娃给安东尼送餐出来时正好被我看见,我走在艾娃后面,地毯太软了,没有脚步声,她也许是放松了警惕,在走廊上边走边从衣兜掏出什么东西来看。我偷偷瞄了一眼,是一根镶嵌着宝石的项链,我猜那一定是伊芙琳失踪的项链。于是我追上去拦住她,威胁她将项链交给我,并且答应她等旅行结束回到火星我会找熟人将项链卖个好价钱,然后分她一笔,不然我就把她偷项链的事情告诉大家,项链就这样到了我手上。谁能想到第二天她就死了!那天伊藤洋子当着众人的面说是我偷的项链,我害怕大家知道项链在我手上,于是悄悄将项链放在伊藤洋子的房间里,好使自己安全脱身,也想看看她被陷害的模样,算是我的报复了吧。我也不知道项链是怎么跑到玛丽房间里去的,更不知道为什么清扫机器人里会有我的头发。我真的没有杀人!你要相信我啊!你一定要查出真相,我求你了!”

    “我相信你没有杀人。”福靳东说。

    “真的?太好了,谢谢你!太感谢你了!”徐成东激动地说,脸上还挂着泪珠。

    “你要自己来证明自己没有杀人。”福靳东说。

    “可我要怎么证明?”

    “明天和我一起在所有人面前证明你没有杀人。”

    徐成东尽管不知道福靳东要干嘛,仍然一脸疑惑的使劲点头。

    宽敞的宴会厅灯火通明,明亮的光线驱散了角落里的阴影。

    数量不少的安保人员身着黑色西服套装在宴会厅四周警戒,人们神色紧张地聚在一起议论纷纷,没人关心桌上摆放的极尽奢华的美食。

    “请安静一下。”福靳东走进大门高声说,身后跟着安东尼和徐成东。

    众人的谈话声很快平息,纷纷看向走进宴会厅的三个男人。

    “大家都很关心发生在飞船上的连环命案,今天请大家聚在这里就是想跟大家说说这几天我的调查发现。”福靳东点燃雪茄深吸一口,说:“事情还得从西蒙说起,还记得差点使伊芙琳丧命的那次太空行走吗?这是那根断开的安全绳。”

    福靳东从船员手中接过断成两截的安全绳,双手高举起来向众人展示光洁的断面。

    “这断面显然是人为的,考虑到出舱前的严格检查,只有在出舱后凶手才有机会割断安全绳。但事发时没人在伊芙琳的安全绳附近,只有西蒙自带辅助瞄准功能的电磁手枪才做得到这一点。并且真空环境中开枪没有声音,不会引起注意。”

    福靳东说到这里故意停下来,人们炸开了锅,站在西蒙周围的几个人赶紧逃到最近的安保人员身后。

    “没凭没据的凭什么说是我?”西蒙坐在椅子上一脸平静地说。

    “我可以数数你弹匣里的子弹吗?”福靳东问。

    西蒙浑身一震,趁人们没反应过来突然掏枪对准福靳东,面目狰狞大声嘶吼:“对,我是想杀了伊芙琳,但伊芙琳不是没死吗?富兰克林不是我杀的,艾娃和伊藤洋子也不是,我没有杀人,我不是凶手!”

    “冷静,冷静,我没有说你是杀手,充其量你是杀人未遂。”福靳东说,平静的与西蒙对视。

    人们屏气凝神看着用眼神较量的两个人,宴会厅里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最终西蒙身子一软跌坐下来,手中的枪掉在地上。福靳东赶紧上前一脚将枪踢向旁边的安保人员。

    三个虎背熊腰的安保人员将西蒙从椅子上架起来拖出大厅。人们松了口气,议论声逐渐响起。

    “我刚刚说了,西蒙不是杀手。让这个小插曲过去吧。”福靳东话一出口人群瞬间安静下来。

    “别跟我们玩猜谜游戏了好吗?凶手到底是谁?”玛丽朝福靳东喊道。

    “女士,请别急。”福靳东吸了口雪茄,接着说:“西蒙之所以会做那些事,是因为他猜到了凶手是谁。”

    福靳东看了看周围人们惊讶的表情,继续说:“安东尼枪杀富兰克林失败后被关在专人看守的房间里,西蒙去找过他。这引起了我的怀疑。”

    福靳东打了个响指,宴会厅中间再次亮起全息投影。

    “这是西蒙去关押安东尼的房间时的监控影像,看到他手里的文件夹了吗?在文件右下角签名的地方是空白的。”

    福靳东说完又打了个响指,全息投影画面切换,西蒙从关押安东尼的房间里走出来。

    “这是西蒙从房间里出来的影像,请将画面对准文件,大家可以看到,当西蒙出来时文件被签上了富兰克林的签名。”

    众人疑惑地看向安东尼,此时安东尼的表情显得有些慌张。

    “啪”伊芙琳手中的杯子掉在地上。

    “让我们再来聊聊安东尼和伊芙琳的往事。”福靳东语速并不快,但掷地有声。

    伊芙琳的眼神快速扫过在场众人,在安东尼身上短暂停留,而安东尼似乎刻意避开了伊芙琳的目光,这些都被福靳东看在眼里。

    “我们只想知道谁是杀人凶手,可没空陪你在这里回忆往事。”玛丽傲慢地说道。

    “凶手正隐藏在往事之中。”福靳东微笑着说,语气却不容抗拒。

    玛丽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选择沉默。

    “首先,我想问问安东尼。你和伊芙琳是怎么认识的?”福靳东问。

    “让我想想。那天我站在街边,手里拿着三明治,伊芙琳低着头急匆匆地赶路,撞掉了我手里的三明治,就这样闯进了我心里。”安东尼露出胸有成竹的样子。

    “伊芙琳,是这样吗?”福靳东看向伊芙琳。

    “事实正如他所说。”伊芙琳心不在焉地说。

    “你们的回答没问题,只是安东尼说话的方式有点……跟以前不太一样。”

    众人疑惑地看着福靳东。

    福靳东拍拍手,宴会厅中间立即投射出一副全息影像。影片里的安东尼和伊芙琳紧挨着坐在沙发上,同时看向摄像头的方向,从四周的环境可以看出是场小型私人聚会。

    “说说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吧?”拍视频的人问。

    伊芙琳笑起来在安东尼脸颊上吻了一口才说:“亲爱的,还是你来回答吧。”安东尼木讷地点点头,似乎在组织语言,想了一会儿才开口说:“呃……那天我在发传单,伊芙琳撞翻了我的三明治,弄脏了她自己的裙子……呃……大概就是这样。”

    福靳东再次拍拍手,全息影像瞬间消失。

    “那时候你说话可没这么浪漫。”福靳东对安东尼说。

    安东尼耸耸肩,说:“男人随着年龄的增长变得更加浪漫不是很正常吗?”

    “很好,感谢你的浪漫。”福靳东说:“你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伊芙琳的这些朋友们吗?先说说你第一次见到玛格丽特吧。”

    “当然记得!伊芙琳第一次带我参加她朋友们的派对,我在派对上认识的玛格丽特。”安东尼脱口而出。

    “玛格丽特,是这样吗?”福靳东看向人群中的玛格丽特,问。

    “我第一次见到安东尼吗?”玛格丽特问,随后露出回忆的表情。

    “请说说吧,你第一次见到安东尼的情景。”福靳东说。

    玛格丽特想了会儿,然后肯定地说:“我第一次见到安东尼应该是在一个午后,伊芙琳约我喝下午茶,兴奋地为我介绍安东尼,当时安东尼看起来就像个腼腆的……学生。不过那次见面很短暂,刚坐了一会儿伊芙琳说还有事就带着安东尼先走了,也许安东尼已经忘了那次见面了吧。”

    “对,时间太久了,我也许记错了。”安东尼露出无所谓的表情说道。

    “你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徐成东吗?”福靳东接着问。

    “对不起,时间过得太久了,记不清了。”安东尼回答。

    “徐成东,说说你第一次见到安东尼先生都发生了什么吧。”福靳东说。

    “那是一场派对,我当时认为有必要捉弄一下这位小白脸先生,好让伊芙琳清醒一些。我把酒洒在他的裤子上,用烟头烫坏了他的衬衫,最后还把他灌晕了。”徐成东说。

    “你就这样轻易忘记第一次见面就对你充满恶意,当众捉弄你的人?安东尼先生还真是有大肚量呢!”福靳东说。

    安东尼没有接话,找了张椅子坐下,神情变得不自然起来。

    “你到底想干什么?”伊芙琳站起来愤怒地看着福靳东,说:“你这个变态一直在窥视我的过去,你是在怀疑我怂恿安东尼杀死富兰克林吗?”

    “别误会,我相信你和富兰克林的感情是真实的。”福靳东说:“正因为如此,你才不惜杀死最好的朋友和最亲近的表姐。”

    人群一下子炸开了锅。

    “你在说什么?你疯了吗?”伊芙琳疯狂地大叫。

    福靳东高举双手做了个襟声的手势,议论声渐渐平息下来。

    “下面为大家揭露真相吧。”福靳东嘴角微翘,继续说:“西蒙帮助富兰克林日常打理公司事务,对公司投资的项目很熟悉,作为富兰克林的助理兼保镖还有表弟这个身份,对富兰克林的身体状况也很清楚。西蒙知道富兰克林身患绝症,时日无多,想抢在伊芙琳成为障碍前为自己多争取一些利益,便炮制了一些公司股份出让的文件想趁富兰克林疏忽大意在上面签名。在登上飞船的第一天,西蒙趁着富兰克林在宴会厅招呼宾客时想蒙混过关,可惜富兰克林拒绝了他递上来的文件。后来富兰克林莫名其妙死亡,西蒙是最早猜到真相的人,于是他单独去找了安东尼。”

    “你说了这么多,到底关安东尼什么事?西蒙去找他干什么?他枪杀富兰克林不是失败了吗?”众人的疑问接踵而来。

    “因为那时候的安东尼已经不是安东尼了!”福靳东提高音调说。

    安东尼全身瘫软下来,徐成东一把扶住了他。与此同时,伊芙琳也浑身无力地靠在椅子上,双眼无神地盯着天花板。

    福靳东继续说:“西蒙在谋杀伊芙琳失败之后并没有放弃为自己争取尽可能多的利益,在安东尼枪击富兰克林的事情发生后他就猜到了富兰克林和伊芙琳的把戏!西蒙知道公司还没公布的一项可以实用的技术,就是意识下载。伊芙琳的项链是这场阴谋的关键。那颗硕大的宝石里面藏着微型存储设备,它能将富兰克林的意识上传进去,也能将富兰克林的意识下载到安东尼的大脑里,并抹杀掉安东尼的意识。伊芙琳借着为安东尼安排工作的机会骗取了安东尼的信任,又有意无意流露出对两人过往的怀念,使安东尼产生两人重归于好的幻想,然后怂恿安东尼枪杀富兰克林。大家都知道笨手笨脚的安东尼绝不可能成功,何况是富兰克林提前知道安东尼会枪杀自己的情况下。安东尼枪击富兰克林的事情发生后,是伊芙琳为富兰克林注射了氰化钾,在此之前,富兰克林的意识已经被上传到项链里。伊芙琳偷偷将项链交给艾娃,让艾娃找机会用项链抹杀掉安东尼的意识并将富兰克林的意识下载到安东尼的大脑里。可惜被我误打误撞发现项链不见了。伊芙琳便顺水推舟误导我将调查方向转向为财害命。艾娃假装给安东尼送餐,在安东尼吃下放了安眠药的食物后成功协助富兰克林的意识占据安东尼的身体,做完这些的艾娃在走廊上不小心被徐成东看见了项链,受到徐成东要挟的艾娃告诉了伊芙琳,伊芙琳怕事情败露,骗艾娃自己准备杀死徐成东,让可怜的艾娃去冷冻库里取她藏起来的氰化钾溶液,趁机关上密封门将艾娃冻死在里面。当听到伊藤洋子怀疑徐成东后,又在酒里下毒杀死了伊藤洋子。然后将与徐成东拥抱时收集到的头发和在伊藤洋子房间里捡到的项链放到了玛丽的床下,成功将大家怀疑的目标转移到徐成东身上。计划堪称完美,可惜你们忘了一点,徐成东绝对没有胆量杀人,他只是个贪玩、自负的富二代而已。所以,富兰克林自己谋杀了自己!而作为帮凶的伊芙琳,杀死了伊藤洋子和艾娃!”

    “说了这么多,你有什么证据吗?”伊芙琳倔强地抬起头,对掩盖真相似乎还抱有最后一丝期望。

    “下面有请我们的证人,看守安东尼的船员。”福靳东说。

    一位身穿船员制服的年轻人走到福靳东旁边,清了清嗓子说:“艾娃小姐和西蒙先生进入关押安东尼的房间时,正好是我在看守,我亲手为他们打开的门。”

    “谢谢你肯来为我们作证。接下来我要说的是,安东尼发烧犯迷糊正是富兰克林的意识占据生物载体并抹杀安东尼意识的副作用,痊愈后的安东尼在与我的谈话中故意隐瞒艾娃给他送过饭的事情。并且安东尼用来射击富兰克林的手枪正是伊芙琳提供的,这就解释了为什么一贫如洗的安东尼会拥有一把价值不菲的女士复古手枪。此外,我还在冷冻库墙上一个伪装成电器柜的箱子里发现的氰化钾溶液,不出意外,上面应该有你的指纹吧。”福靳东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塑料袋密封的玻璃试管。

    福靳东说完,数名安保人员已经将垂头丧气的安东尼和伊芙琳围了起来,此刻在船长的带领下被请到飞船上临时安排的“牢房”里去。

    洗清嫌疑的徐成东疯狂地往肚子里灌威士忌,人们聚在一起回味这场惊险刺激的连环杀人事件,福靳东回到房间拨通了警察总长的视频电话。

    “旅行顺利吗?”总长问。

    “这真是一场令人难忘的旅行,你让我保护的人自己把自己杀了,却又没杀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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