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厄运如梦
夏城整个城市是依山而建的。
在这座已经有近千年历史的小城西边，是一座绵延数千里的山脉。现在依然在沿用着自旧时代以来的名字，“太行”。
靠近太行山脚的城市近郊，有两百多公里长的，拔地而起的一道三四百米高的陡崖。山崖上半部分被苍翠的林木青草覆盖，而下半部分则是赭红色乱石和低矮的草木的荒坡。
夏城西南角的某处半山腰，被一些商业机构取得了夏城研究院市政管理委员会的许可证后，平整了出来，建成为一处墓地陵园。
尽管没有专职的武装人员看护，只是有三四个有武装的守墓人和专门负责墓区清扫的人员。但是因为位置属于人类城市的近郊区，已经是属于夏城驻军的守护区域。而陵园旁边又紧邻悬崖峭壁，食腐的荒野野兽很难进入这个区域，毁坏坟墓并啃食已经下葬的人类遗体。
整个墓地陵园面积仅有不到一平方公里，但是在半山腰依山坡而建，视野极佳。
尽管在这个混乱的时代，死后选择一处墓地进行土葬，只是极少部分人的奢侈选择了。但确实也是从没有消失过的需求。
这个人类世界和机器世界遍布全球的战火尚未完全熄灭的世代中，绝大部分人类，大都死在荒野，无论是抛尸野外，还是随意挖个坑填埋一下，其实也摆脱不了由自然世界如同对待其他动物尸体一样的结局，或者由大批专门负责食腐的动植物来完成分食，或者由微生物作用，快速腐烂，一直到最终全部消亡。只有少部分人可以由人类专职部门或者公司机构完成收集遗体并火化，但骨灰并最终回归大自然，并重新成为自然物质一部分。
结果都是一样，差异的只是途径不同，只是人们的心理。
选择一处可以长期保留的墓地，可以保留骨灰或者遗体，可以供亲友或者后人凭吊，对于这个时代中绝大部分艰难求生的人们，实在是一个过于古老，过于奢侈，也过于浪费的概念了。
夏城这处墓园中，绝大多数墓地不过一两平米见方的尺寸，但所要支付的费用就要远超在城市中心购买一处宽敞的三居室的费用了。固然是因为墓地陵园还是比较少，需求大于供给。但是最主要的，还是从帝国政府不鼓励这种旧式丧葬形式，对于选择土葬收取了高额的税费和管理费用的结果。
但是在这处墓地陵园最上边，也是费用最高的区域，也通常是售卖人员所表达的“风水最佳的区域”，有一座精心整修出来的坟墓，一块在附近开采的巨大黑红色石板，面积约有十来平米，打磨成整齐的长方形。
石板上半部分简略的刀工，却异常生动刻画出如同真人大小的上半身形象，是一个带着眼镜，用睿智却冷淡的眼光斜看着前方的中年男子。头像的下面，则是刚刚刻完的几个工整的楷体文字“父牧灵之墓“，旁边落款”公元二二六八年，战历四十八年，五月一日儿星羽敬立”。
与旁边或大或小，或小巧精致或用奢华花白玉石雕刻着繁琐花纹的坟墓相比起来，这个坟墓虽然只是将一块巨大石头打磨平整，只刻着一座简单的人物形象。但是却显得一种震慑人心的气魄。
在这个坟墓下面并没有任何入葬的尸体或者物品，只刻下了墓主人一个淡淡平视这个世界的一个眼神。一个本应被全世界尊敬和怀念的，却被全世界所遗忘的人的一个眼神。
灰发的清瘦少年牧星羽默默站在墓前，他换成了一身偏旧时代中山装风格的藏蓝色校服，右胸口的徽章上面是一个橡树和一本书的标志，那就是夏城顶尖私立中学----“橡湾学院”的logo。
二爷爷肖勇牵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肖洛英，静静站在少年后面。
从把一大束花束摆在墓前，牧星羽已经静静站着有一个小时了。他的双眼似乎盯着巨石上的男子头像，又似乎全无焦距，目光只是迷惘的投射出去。
周四的时候，一切都还正常，甚至他还感觉凭借自己的能力，资源和筹划，可以对眼前困守自己的局面做出反击。其实这也是他一直以来最大的期望之一，就是纵然自己没有这个时代最重要的超凡能力潜质，像二爷爷肖勇那样；也没有绝世的研究天赋，像父亲那样。但自己依然可以证明自己，也已经长大，也有让他们值得骄傲的优秀。
但是在一天之后，他就迎接到了人生带给他的最大的厄运，也把他一天以前还自以为是的筹算和自信都击打的粉碎。从早上听到关于父亲的噩耗，一直到现在，牧星羽的大脑还是一片空白。
今天一早刚刚起床，本来还一边刷牙一边思考，晚上见到父亲该怎么聊那个谣言，是不是可以把自己的一些计划透漏一点点。牧星羽忽然被班主任老师紧急拨通通讯器，通知他家中有紧急事情，已经来人接他回家。
牧星羽异常奇怪的一路快跑到学校门口，这么多年，自己被紧急叫回家，这还是第一次，而且不知道来人是谁，但为什么不直接用通讯器通知自己呢。
站在校园门口的宽大越野车旁，是已经留了一地烟头的二爷爷肖勇，还有面色苍白的小女孩。
但是还不等牧星羽问话，面色阴郁的中年汉子，就让牧星羽和小女孩上车，然后一脚油门轰下，在左脚刹车下。越野车在满地黑烟中，原地转了一个圈，随即弹射了出去。。。
在车上，肖勇先提示牧星羽要控制住情绪，才告知他了让他立刻如坠冰窟，大脑一片空白的噩耗，就在今天，周六的大约凌晨一点，他的父亲，夏城研究院的首席科学家之一--牧灵，在实验室的一次爆炸中意外丧生。实验室另外两个研究助手也都全部殒命。实验室在剧烈的爆炸中几乎被夷为平地，实验的设备和资料全部被摧毁。
但是直到凌晨四点，才有研究院的工作人员通知牧家，肖勇立刻赶到现场，却发现除了实验室现场的爆炸中心的大坑和断壁残垣外，甚至再没有任何可以识别出来的物品或遗体了。。。
没有任何外来武器袭击的痕迹，要达到同样爆炸威力级别的炸弹不是没有，但是要想突破多达十几道极其严格的军事哨卡检查程序，进入夏城研究院核心地带，几乎完全不可能。而与研究院安全中心同步的实验室现场监控视频也显示，爆炸时，牧灵正带着两名助手进行一些材料的调试，当一些被小心翼翼处理的材料添加进去时，现场忽然亮起了遮住一切的白光。。。
监控证据很明显的显示了，并无外来攻击，实验室内部正在进行研究的某些材料，才是这场爆炸的原因。非常快速地，事故调查小组就宣布整个调查结束了。并且宣布：经过调查，已确认此次事故完全属于实验过程中意外，并无任何外来袭击的证据。
整个调查过程，经过上报程序，然后审批，公布结论不到半天就出来了，相比于以往类似的申请往往需要数月的申请、审批等各种走流程，显示出一种“异常”的高效。。。
到了现场的肖勇，没有多做纠缠，在事故调查结果认定书上签字确认接受调查结果后，中年汉子找了些关系，希望拷贝一下实验室在爆炸前的现场监控视频，却被断然拒绝了。他只能先安排了一些事情后，顺路把先把学校近一些的小女孩接上车，就前往橡湾学院，接出了牧星羽，并且告诉他了突然发生的一切。
还有在接到牧星羽之后一个小时又得到消息，研究院已经宣布了对于这起事故的结果的内部确认和相关一系列的处理决定。同样效率高的惊人。处理决定宣布：尽管属于实验意外，但是研究院还是按照帝国的相关法律规定，认定为非人为责任的研究事故，然后依据事故中的三人过去的不同的研究成绩和背景，分别是作为研究院首席科学家的牧灵，以及他的两名助理研究员，为三人申请了不同的抚恤待遇。
而就在肖勇接上牧星羽前往研究院实验室的爆炸现场的途中，远在帝国都城的，已经有十年没有往来的牧星羽母亲家族——东方家族已经联系到肖勇，今天就会有人来夏城，接他们去帝都永安。。。
短短几个小时内，让人措不及防的事情接踵而至。如同把几周甚至几年发生的事情压缩在了短短的一刻，集中爆发了出来，一件接着一件，几乎让人无法喘过气来。
牧星羽在前来接他的中年人告诉他父亲的噩耗后，就陷入了一种奇怪的沉默状态，没有说过任何话。也没有任何的激烈的、悲伤的，甚至其他都应该是正常表现的不正常情绪。他只是一步一步按照肖勇的指引，完成一些签字和确认工作，也去事故现场确认了没有任何还有价值的遗物可以认领。
唯一的例外就是当牧星羽在观看实验室的历史监控视频时，忽然意外注意到某一个时间点，周三下午的那个时间点，那应该是他给父亲拔打通讯器的时间，他父亲就在实验室，而他的通讯器就放在不远的工作台上。
牧星羽记得自己当时拨打几次，都没有接通。而现场忙碌的牧灵似乎一点都没有听到通讯器的声音。当然有可能是设置了声音消除，但是事后没有任何的回复就不那么正常了。在第二天的下午，他在家门口又拨打了一次。这一次监控图画显示，手机一直在工作台上，而牧灵应该在自己的办公室。
是的，不正常的就是牧灵的通讯器摆在那里，似乎被所有人视若不见，甚至说完全遗忘了。牧星羽记起什么，要求把时间回调到周三下午。那个在那天下午有人接听的他的通话的固定通讯器，在那个时间点，没有动静，没有人走近，没有人接听，也没有人说话。。。
他心里发狂一样对自己喊：爸爸的死绝不是意外！但牧星羽没有说出这个问题，只是又回归了沉默。
他本以为自己可以做些什么的计划，他本来想努力证明自己不再是孩子的精心谋划，却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却如同小孩子过家家一样。当他还在纠结造成对手身体伤害是否合适的时候，当他还在如同小说一样玩弄什么“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心机时，当他还觉得即便真的离开夏城也不是不可接受时。。。对面那如漫天乌云一样袭来的庞大势力，却一出手就是让父亲殒命的毫不留情的狠辣和果决。
那一刻他几乎觉得就是自己的天真害死了父亲。他那可以构建这个世界最复杂的模型的精神世界几乎坍塌了。虽然他明白即使那天自己去了父亲的实验室，两人见了面，可能也不会更改这个结局。但是，牧星羽还是无法原谅自己。
看着牧星羽一路几乎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行为和神情。二爷爷肖勇心中叹息着：这个孩子在十六七岁年龄，便已经经历过几乎所有让人无法面对的人生巨变了。从十年前父母分开，之后再没有见过母亲，到这次又失去了父亲。即便是肖勇自己的人生经历无比丰富，当年历经百战，闻名的军中猛虎，也是为牧星羽感慨不已。
而牧星羽的表现，让他觉得少年一直都是在强撑着而已。
而此时牧星羽又再次进入了那种玄妙的视角中，他似乎感觉自己又一点一点脱离了自己的身体，变得巨大起来，尽管对于这个世界而言，自己就如同一片虚无。但是恍惚间，他似乎看到那刻在坟墓上的父亲的肖像越来越生动，越来越饱满，忽然就像自己一样，脱离了那片巨大的石头。他似乎可以看到那个虚无的牧星羽，面色温柔的朝他微笑着。
“牧星羽”心神激荡，向着“父亲”飘过去，紧紧地抱住了“父亲”。尽管父亲的身形不如“牧星羽”巨大，但是“牧星羽”依然感觉到有一只温暖的手在抚摸自己的头发。。。
本来没有一点点风，但是肖勇忽然感觉到有一些微风拂过，然后在附近盘旋着，久久不散。
肖勇感觉牧星羽在坟前已经站的时间足够久了，更担心少年如果身体累到了极点，事后就怕一场大病就免不了了。就动了动手，乖巧的肖洛英就悄悄走上前，站在少年侧面，伸出葱白似得纤细小手，握住了少年的右手，仰着娇俏的小脸，叫了一声“哥哥”。
牧星羽好像是从最深的睡梦中被人叫醒一样，他缓缓回头看了女孩许久，许久双眼才重新聚焦，才认出了女孩是谁，才想起自己在哪里。。。
他身体不自觉的摇晃了一下，被女孩扶住了。他又回头看了墓碑上那个男子的头像一眼。转身说：“小妹，二爷爷，我们走吧。”一路下山，便再没回头。
这个坟墓，来之前肖勇给牧星羽解释过，不知道为什么，大约在半年前，一次偶尔经过这处陵园，牧灵就笑着说这个地方不错，即便自己离开这个世界，也可以俯瞰这个自己工作过的城市，如果想怀念他，这里也是最好的地方了。
然后亲自跑到陵园转了一圈，定制了一个巨大的石墓，并精心挑选了一张自己的形象图片找专人刻在上面。没人能明白牧灵到底想表达什么。
这看起来无比怪异的决定，但是在牧灵的要求下，肖勇还是完成了，当然也是因为他过去跟随牧江云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十几年，生死早已经看淡了，所以对于牧灵的要求，也只是觉得奇怪，却没有觉得不可接受。
所以今天上午只是找人补刻上面的文字，很快就完成了。研究院那边现场一片狼藉，而且人多眼杂，而这里就算是让牧星羽和他父亲最后告别的地方了。
在这座已经有近千年历史的小城西边，是一座绵延数千里的山脉。现在依然在沿用着自旧时代以来的名字，“太行”。
靠近太行山脚的城市近郊，有两百多公里长的，拔地而起的一道三四百米高的陡崖。山崖上半部分被苍翠的林木青草覆盖，而下半部分则是赭红色乱石和低矮的草木的荒坡。
夏城西南角的某处半山腰，被一些商业机构取得了夏城研究院市政管理委员会的许可证后，平整了出来，建成为一处墓地陵园。
尽管没有专职的武装人员看护，只是有三四个有武装的守墓人和专门负责墓区清扫的人员。但是因为位置属于人类城市的近郊区，已经是属于夏城驻军的守护区域。而陵园旁边又紧邻悬崖峭壁，食腐的荒野野兽很难进入这个区域，毁坏坟墓并啃食已经下葬的人类遗体。
整个墓地陵园面积仅有不到一平方公里，但是在半山腰依山坡而建，视野极佳。
尽管在这个混乱的时代，死后选择一处墓地进行土葬，只是极少部分人的奢侈选择了。但确实也是从没有消失过的需求。
这个人类世界和机器世界遍布全球的战火尚未完全熄灭的世代中，绝大部分人类，大都死在荒野，无论是抛尸野外，还是随意挖个坑填埋一下，其实也摆脱不了由自然世界如同对待其他动物尸体一样的结局，或者由大批专门负责食腐的动植物来完成分食，或者由微生物作用，快速腐烂，一直到最终全部消亡。只有少部分人可以由人类专职部门或者公司机构完成收集遗体并火化，但骨灰并最终回归大自然，并重新成为自然物质一部分。
结果都是一样，差异的只是途径不同，只是人们的心理。
选择一处可以长期保留的墓地，可以保留骨灰或者遗体，可以供亲友或者后人凭吊，对于这个时代中绝大部分艰难求生的人们，实在是一个过于古老，过于奢侈，也过于浪费的概念了。
夏城这处墓园中，绝大多数墓地不过一两平米见方的尺寸，但所要支付的费用就要远超在城市中心购买一处宽敞的三居室的费用了。固然是因为墓地陵园还是比较少，需求大于供给。但是最主要的，还是从帝国政府不鼓励这种旧式丧葬形式，对于选择土葬收取了高额的税费和管理费用的结果。
但是在这处墓地陵园最上边，也是费用最高的区域，也通常是售卖人员所表达的“风水最佳的区域”，有一座精心整修出来的坟墓，一块在附近开采的巨大黑红色石板，面积约有十来平米，打磨成整齐的长方形。
石板上半部分简略的刀工，却异常生动刻画出如同真人大小的上半身形象，是一个带着眼镜，用睿智却冷淡的眼光斜看着前方的中年男子。头像的下面，则是刚刚刻完的几个工整的楷体文字“父牧灵之墓“，旁边落款”公元二二六八年，战历四十八年，五月一日儿星羽敬立”。
与旁边或大或小，或小巧精致或用奢华花白玉石雕刻着繁琐花纹的坟墓相比起来，这个坟墓虽然只是将一块巨大石头打磨平整，只刻着一座简单的人物形象。但是却显得一种震慑人心的气魄。
在这个坟墓下面并没有任何入葬的尸体或者物品，只刻下了墓主人一个淡淡平视这个世界的一个眼神。一个本应被全世界尊敬和怀念的，却被全世界所遗忘的人的一个眼神。
灰发的清瘦少年牧星羽默默站在墓前，他换成了一身偏旧时代中山装风格的藏蓝色校服，右胸口的徽章上面是一个橡树和一本书的标志，那就是夏城顶尖私立中学----“橡湾学院”的logo。
二爷爷肖勇牵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肖洛英，静静站在少年后面。
从把一大束花束摆在墓前，牧星羽已经静静站着有一个小时了。他的双眼似乎盯着巨石上的男子头像，又似乎全无焦距，目光只是迷惘的投射出去。
周四的时候，一切都还正常，甚至他还感觉凭借自己的能力，资源和筹划，可以对眼前困守自己的局面做出反击。其实这也是他一直以来最大的期望之一，就是纵然自己没有这个时代最重要的超凡能力潜质，像二爷爷肖勇那样；也没有绝世的研究天赋，像父亲那样。但自己依然可以证明自己，也已经长大，也有让他们值得骄傲的优秀。
但是在一天之后，他就迎接到了人生带给他的最大的厄运，也把他一天以前还自以为是的筹算和自信都击打的粉碎。从早上听到关于父亲的噩耗，一直到现在，牧星羽的大脑还是一片空白。
今天一早刚刚起床，本来还一边刷牙一边思考，晚上见到父亲该怎么聊那个谣言，是不是可以把自己的一些计划透漏一点点。牧星羽忽然被班主任老师紧急拨通通讯器，通知他家中有紧急事情，已经来人接他回家。
牧星羽异常奇怪的一路快跑到学校门口，这么多年，自己被紧急叫回家，这还是第一次，而且不知道来人是谁，但为什么不直接用通讯器通知自己呢。
站在校园门口的宽大越野车旁，是已经留了一地烟头的二爷爷肖勇，还有面色苍白的小女孩。
但是还不等牧星羽问话，面色阴郁的中年汉子，就让牧星羽和小女孩上车，然后一脚油门轰下，在左脚刹车下。越野车在满地黑烟中，原地转了一个圈，随即弹射了出去。。。
在车上，肖勇先提示牧星羽要控制住情绪，才告知他了让他立刻如坠冰窟，大脑一片空白的噩耗，就在今天，周六的大约凌晨一点，他的父亲，夏城研究院的首席科学家之一--牧灵，在实验室的一次爆炸中意外丧生。实验室另外两个研究助手也都全部殒命。实验室在剧烈的爆炸中几乎被夷为平地，实验的设备和资料全部被摧毁。
但是直到凌晨四点，才有研究院的工作人员通知牧家，肖勇立刻赶到现场，却发现除了实验室现场的爆炸中心的大坑和断壁残垣外，甚至再没有任何可以识别出来的物品或遗体了。。。
没有任何外来武器袭击的痕迹，要达到同样爆炸威力级别的炸弹不是没有，但是要想突破多达十几道极其严格的军事哨卡检查程序，进入夏城研究院核心地带，几乎完全不可能。而与研究院安全中心同步的实验室现场监控视频也显示，爆炸时，牧灵正带着两名助手进行一些材料的调试，当一些被小心翼翼处理的材料添加进去时，现场忽然亮起了遮住一切的白光。。。
监控证据很明显的显示了，并无外来攻击，实验室内部正在进行研究的某些材料，才是这场爆炸的原因。非常快速地，事故调查小组就宣布整个调查结束了。并且宣布：经过调查，已确认此次事故完全属于实验过程中意外，并无任何外来袭击的证据。
整个调查过程，经过上报程序，然后审批，公布结论不到半天就出来了，相比于以往类似的申请往往需要数月的申请、审批等各种走流程，显示出一种“异常”的高效。。。
到了现场的肖勇，没有多做纠缠，在事故调查结果认定书上签字确认接受调查结果后，中年汉子找了些关系，希望拷贝一下实验室在爆炸前的现场监控视频，却被断然拒绝了。他只能先安排了一些事情后，顺路把先把学校近一些的小女孩接上车，就前往橡湾学院，接出了牧星羽，并且告诉他了突然发生的一切。
还有在接到牧星羽之后一个小时又得到消息，研究院已经宣布了对于这起事故的结果的内部确认和相关一系列的处理决定。同样效率高的惊人。处理决定宣布：尽管属于实验意外，但是研究院还是按照帝国的相关法律规定，认定为非人为责任的研究事故，然后依据事故中的三人过去的不同的研究成绩和背景，分别是作为研究院首席科学家的牧灵，以及他的两名助理研究员，为三人申请了不同的抚恤待遇。
而就在肖勇接上牧星羽前往研究院实验室的爆炸现场的途中，远在帝国都城的，已经有十年没有往来的牧星羽母亲家族——东方家族已经联系到肖勇，今天就会有人来夏城，接他们去帝都永安。。。
短短几个小时内，让人措不及防的事情接踵而至。如同把几周甚至几年发生的事情压缩在了短短的一刻，集中爆发了出来，一件接着一件，几乎让人无法喘过气来。
牧星羽在前来接他的中年人告诉他父亲的噩耗后，就陷入了一种奇怪的沉默状态，没有说过任何话。也没有任何的激烈的、悲伤的，甚至其他都应该是正常表现的不正常情绪。他只是一步一步按照肖勇的指引，完成一些签字和确认工作，也去事故现场确认了没有任何还有价值的遗物可以认领。
唯一的例外就是当牧星羽在观看实验室的历史监控视频时，忽然意外注意到某一个时间点，周三下午的那个时间点，那应该是他给父亲拔打通讯器的时间，他父亲就在实验室，而他的通讯器就放在不远的工作台上。
牧星羽记得自己当时拨打几次，都没有接通。而现场忙碌的牧灵似乎一点都没有听到通讯器的声音。当然有可能是设置了声音消除，但是事后没有任何的回复就不那么正常了。在第二天的下午，他在家门口又拨打了一次。这一次监控图画显示，手机一直在工作台上，而牧灵应该在自己的办公室。
是的，不正常的就是牧灵的通讯器摆在那里，似乎被所有人视若不见，甚至说完全遗忘了。牧星羽记起什么，要求把时间回调到周三下午。那个在那天下午有人接听的他的通话的固定通讯器，在那个时间点，没有动静，没有人走近，没有人接听，也没有人说话。。。
他心里发狂一样对自己喊：爸爸的死绝不是意外！但牧星羽没有说出这个问题，只是又回归了沉默。
他本以为自己可以做些什么的计划，他本来想努力证明自己不再是孩子的精心谋划，却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却如同小孩子过家家一样。当他还在纠结造成对手身体伤害是否合适的时候，当他还在如同小说一样玩弄什么“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心机时，当他还觉得即便真的离开夏城也不是不可接受时。。。对面那如漫天乌云一样袭来的庞大势力，却一出手就是让父亲殒命的毫不留情的狠辣和果决。
那一刻他几乎觉得就是自己的天真害死了父亲。他那可以构建这个世界最复杂的模型的精神世界几乎坍塌了。虽然他明白即使那天自己去了父亲的实验室，两人见了面，可能也不会更改这个结局。但是，牧星羽还是无法原谅自己。
看着牧星羽一路几乎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行为和神情。二爷爷肖勇心中叹息着：这个孩子在十六七岁年龄，便已经经历过几乎所有让人无法面对的人生巨变了。从十年前父母分开，之后再没有见过母亲，到这次又失去了父亲。即便是肖勇自己的人生经历无比丰富，当年历经百战，闻名的军中猛虎，也是为牧星羽感慨不已。
而牧星羽的表现，让他觉得少年一直都是在强撑着而已。
而此时牧星羽又再次进入了那种玄妙的视角中，他似乎感觉自己又一点一点脱离了自己的身体，变得巨大起来，尽管对于这个世界而言，自己就如同一片虚无。但是恍惚间，他似乎看到那刻在坟墓上的父亲的肖像越来越生动，越来越饱满，忽然就像自己一样，脱离了那片巨大的石头。他似乎可以看到那个虚无的牧星羽，面色温柔的朝他微笑着。
“牧星羽”心神激荡，向着“父亲”飘过去，紧紧地抱住了“父亲”。尽管父亲的身形不如“牧星羽”巨大，但是“牧星羽”依然感觉到有一只温暖的手在抚摸自己的头发。。。
本来没有一点点风，但是肖勇忽然感觉到有一些微风拂过，然后在附近盘旋着，久久不散。
肖勇感觉牧星羽在坟前已经站的时间足够久了，更担心少年如果身体累到了极点，事后就怕一场大病就免不了了。就动了动手，乖巧的肖洛英就悄悄走上前，站在少年侧面，伸出葱白似得纤细小手，握住了少年的右手，仰着娇俏的小脸，叫了一声“哥哥”。
牧星羽好像是从最深的睡梦中被人叫醒一样，他缓缓回头看了女孩许久，许久双眼才重新聚焦，才认出了女孩是谁，才想起自己在哪里。。。
他身体不自觉的摇晃了一下，被女孩扶住了。他又回头看了墓碑上那个男子的头像一眼。转身说：“小妹，二爷爷，我们走吧。”一路下山，便再没回头。
这个坟墓，来之前肖勇给牧星羽解释过，不知道为什么，大约在半年前，一次偶尔经过这处陵园，牧灵就笑着说这个地方不错，即便自己离开这个世界，也可以俯瞰这个自己工作过的城市，如果想怀念他，这里也是最好的地方了。
然后亲自跑到陵园转了一圈，定制了一个巨大的石墓，并精心挑选了一张自己的形象图片找专人刻在上面。没人能明白牧灵到底想表达什么。
这看起来无比怪异的决定，但是在牧灵的要求下，肖勇还是完成了，当然也是因为他过去跟随牧江云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十几年，生死早已经看淡了，所以对于牧灵的要求，也只是觉得奇怪，却没有觉得不可接受。
所以今天上午只是找人补刻上面的文字，很快就完成了。研究院那边现场一片狼藉，而且人多眼杂，而这里就算是让牧星羽和他父亲最后告别的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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