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哼哼

    故乡的街头,有一口老井。

    老井外面修着一个四四方方的石砌平台。从井口望去,水面上亮光光的,四角的天空和人的倒影都清晰可见。

    老井有多少年了?问祖父,祖父只是说他从小就喝这口井里的水。

    我清晰记得,自己四、五岁的时候,老井所在的地方还是一条老街。北面坐落着黑不溜秋的杂货铺,

    杂货铺两边则是低矮的草房和窄小的胡同。

    南面,一棵大槐树矗立在老街一侧,宰猪的石案就摆在大树下。

    那时,看宰猪是我一个必不可少的节自。屠户们用铁钩钩住了猪的下巴,几个人合力将猪掀翻,按在石案板上……

    那种场面是惊心动魄的。早有人从老井里提了几桶水做好了准备,刮毛、剖膛、

    冲洗肠肚,屠户屠技娴熟,有条不紊,猪肉虽然都分给了全村人,但由于人口多猪肉少,每家每户也不过那么几两肉。

    老井却是慷慨的,它的水永不干涸,养育了全村人。

    每天早晨,当我还在被窝里迷糊的时候,常常能够听到父亲从老井里挑回一担水倒进缸里时那阵悠长的闷响。也有不知哪家的

    少年一路摇摆着水桶,吱嘎吱嘎走上老井的平台……于是,早晨饭桌上的稀粥里便有了老井的甘甜。

    那年,全村人都用上了自来水。各家的院子里都安装了水管,一拧水龙头,水便哗

    哗地响成一片。老井便渐渐被人们遗忘了。祖父却说,用自来水熬粥不如用老井水香甜。

    如今老井还是原来的老井,老街却已不是当年的老街了。低矮的草房、石制的屠宰案、冠盖如云的大槐树在人们的视野中不见

    了,取而代之的是高大的红色砖瓦房、宽阔的十字大街,整齐茂盛的法国梧桐,形状各异的花坛。那年,我偶然回去看望祖父

    见他精神矍铄,手里握着彩电遥控器,眼睛盯着屏幕,

    嘴里给我念叨着:“村里最后两间草房让推土机推倒了,房主是住在老井西头的你王奶奶,她呢,早就搬进新建的敬老院了……”

    回头望望老井,眼睛里充满了沧桑:老井老了。它那光滑的并壁上长满了绿苔,斑驳的平台也已不堪践踏。作为故乡尚存的

    唯一的历史性标志,它静静地守在大街的一角,头顶四角的天空,倒映着天上的流云,透视着身边的世界。

    院子里静静地立着一株桃树。

    农历三月的春风又一次吹起时,沉寂了一个严冬的桃树不经意地泛出了绿色,起初

    是枝条上浅浅的一抹,然后是一抹抹、一圈圈,渐渐由一根根枝条漾向树干,慢慢地整株桃树被染成了一片绿色。

    要不了几天,春风的抚摩让枝条变得柔软起来,细细看上去,会发现鼓起了点点略带浅绿的绒包。第二天,竟冒出了细小的嫩

    叶,如丽人眉黛上的一点,娇柔地展在那里。似乎又过了短短一夜,推开窗户一看,竟是满眼的绿色,那桃叶已悉数舒展,嫩嫩地弥漫着。一阵细雨过后,闪着醉人的光泽。

    心儿仿佛还沉浸在绿里,绿叶间却已在默默酝酿着花事。哪有多长时间啊?一个个小宝宝

    在春风里悄悄孵化,渐次睁开朦胧的睡眼,

    慵懒地卧在枝头,心底里却早就憋足了劲,只须三两缕和煦的微风,就一朵朵、一簇簇张开了粉红的笑脸。

    不料夜间一阵短促的春雷,紧跟着是劈劈啪啪地响,全不是润物细无声的那般温柔。我心里

    在嘀咕,这场春雨过后,还真不知花落有多少。第二天早早起来一看,地上零零落落散

    着粉红的花片,待眼睛向树上看时,我却新奇地发现,那花并没有全部凋零,余下的残缺不全的花朵,还三三两两地傲立

    枝头。我的心为之一颤,忽然间明白了八百多年前陆游的感慨:“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这眼前的一切不正是这诗

    最好的诠释吗?是啊,风雨过后,满树桃花不再,但尚存的点点残红依旧回馈着这个缤纷的世界,依旧傲立枝头,依旧在风

    雨中继续演绎着自己不败的花事。不管经历过多少的风霜雪雨,明年的三月,满树的桃花依旧会怒放枝头……

    我的家乡地处黔西北,这里的春天总是迟迟地到来,迟到得让人有些焦虑、有些心慌、有些着急……

    最早带来春天的气息,除了那渐渐温暖的阳光,自然就数风筝了。

    春节过后,操场的上空、街道的上空、田野的上空、草原的上空,凡是风能够吹到的地方,都能见到风筝的身影。

    当我们收回手中的风筝线时,春就随着风筝将春姑娘的微笑带到大地,在三四月间就融化成了春水。

    春风吹拂着大自然,春雨滋润着田地。一株株嫩绿的小草就争先恐后地探出头来,这时,家乡的春天太美了。

    不知不觉中,房前屋后的小树都脱去了往日的冬衣,僵硬的身体一下变得柔软起来,并在轻风细雨中飘舞着。

    我的家乡,第一声鸟儿的啼叫,就宣告了春天的到来。接着,成群结队的鸟儿便从你头顶飞过,此时,家乡的春天就更加闹热了。

    我家乡的春天就是这样,她给人们几分惊讶、几分陶醉、几分眷恋之情。

    谁的歌声,在岁月的上游顺水而下,让青春的思绪逆流而上?那弯弯的睫毛,已在星光下凝成深邃的语言,汩汩地流进

    我无尽的思念,仿佛被阳光剔透的枝叶,在蓝天和白云之间,斑驳了沾满青苔的记忆。

    多少次伫立在忆乡的渡口,多少次又在梦中眺望远方?为何,飞翔的诗句总是被黎明的

    晨露一次次打湿,让浓浓的乡情,如扯不断的牵挂,永远蓬勃在脆弱的心田。

    论此刻的言辞如何表达,最真的梦和游子的歌,总会一如既往地徘徊在多舛的海面,

    让来自季节深处的涛声,拔节了被风风雨雨弹拨的一曲曲忧伤……

    在渴望中沉淀的历史,已经无法印证曾经的贫穷与沧桑,宛如生生不息的梦想,总在

    亦真亦幻频频回首中徘徊,让我无数次感受到母亲的柔情与慈爱,感受到父亲的伟岸和坚强。

    打开生命的门扉,金戈铁马血雨腥风的日子,

    谁能征服这黑夜的神圣,让我感受到你的歌声是如此的动人,你的呼吸是如此的滚烫。

    生命的灵感,在流动的琴弦上踮起的脚尖,站成,是谁以一种迎接阳光的姿势,让那淡远怡静的风景成为一种想象?只此一回

    首,一尾来回游动的鱼,便跨越了千山万水,深情地落在飘着油菜花馨香的土地上。

    尽情的歌唱鸟哟,不知你能否捎去对故乡的那份思念?让家乡的风,把麦子阵阵的清香,

    递进我朝阳的窗口,让我感受在童谣中远逝的那份呢喃,那份亲切。

    说不清的缠绵思绪,道不尽的燃烧激情,依旧茂盛在生命的四季,让我始终走不出古老的乡村,那片土地上生长的庄稼。

    几阵爽风过后,春天就披着一件嫩绿的衣裙悄然归来了。野地里的树生机勃发,枝头的花接连不断地开:桃花妖娆,瓣瓣

    都是薄命的红颜;梨花是暗恋红颜的多情公子,在红颜老去后著一身素服前来祭奠;被贬谪的梧桐花虽然历经了磨难,但依然身披一件贵族的紫衣默视着眼前的

    一切,脸上既没有多少欢乐也没有多少忧伤……禁锢了一冬的柳絮又要开始出来顽皮了,它们乘着风的秋千四处游荡。这

    些生生不息的精灵,全是岁月伸向我们的手啊!

    我常常被那些千年老树感动。每当看到它们,我都会悄悄地走过去,轻轻地把脸贴上去。我能听见它们的脚步声,那种从遥远的时空里传过来的声音不疾不徐,

    合着岁月的节奏,就像岁月的婴儿紧紧地拉着岁月的手,不浮躁也不懒散,无论何时都与岁月迈着相同的步幅,并在随缘任运中得以永生。还有那些长寿的老

    人,他们就像千年古树一样令人肃然起敬。虽然他们无法破解岁月的密码,但他们的生活一定暗合了岁月运行的规律,他

    们最懂得“天人合一”的道理,是与岁月磨合得最好的人。如果缺少了他们,人世间会变得多么浅薄啊!

    无论贫富穷达,你都不要跟岁月赌气,即使你觉得她慢怠了你。请相信,这种怠慢绝对不是有意的。有那么多人等着她去关爱呢,她怎么能考虑得那么周全呢?其实,

    岁月从来就没有忘记过你,当你把自己关在屋里的时候,她依然在你的窗外无限爱怜地注视你。某些辗转难眠的夜里,你一定

    偎在窗边仰望过那一轮明月吧。它是那么温柔、那么默默含情!它就是岁月凝视你的眼睛啊!

    时光飞逝,我们都在一天天老去。我们的双脚会越来越没有力量,总有一天,我们会跟不上岁月的脚步;我们的手会苍老得再也抬不起来,再也无法握住岁月的手。

    不过,到那时岁月仍然不会抛弃我们,她会细心地呵护着我们和我们一天天长大的孩子。即使在我们作别人世后,我们的

    坟头上也会有一朵朵苦菜花在迎风绽放。那些忍俊不禁香气馥郁的花瓣,全是岁月不忍

    弃我们而去的手啊!她做着手势,告诉墓地里的我们:寒冬已经过去,外面又是春天了!

    高悬头顶,与生死一路相随的是天空。

    远深邃,平静却无法触摸和探测的是天空的湛蓝。

    流云与飞鸟曾经翱翔,直射的阳光在路上消耗了很多年的时光。

    没有年纪,沧海桑田、世间轮回只在人们的记忆中落地、生根。天空中绽放的花朵没有长短或者大小的界限。

    白的象云

    红的象火,赤橙黄绿,象镀了金银的花骨朵。它们的家在浩瀚的苍穹里,它们的眼

    睛深藏宝石般的柔波。

    一条银河,无数萤火;一些错落有致的山峰,一片

    神出鬼没的森林。吴刚和玉兔曾经在这里散心。没有人见过玉皇大帝,没有人见过王

    母娘娘,没有人见过嫦娥,也没有人见过董永和七仙女,天上或人间流传的风花雪月,却已传唱了一个又一个世纪。而关于

    天空的故事,至今还没有谁可以述说分明。因为无限浩渺,所以可以假设我们就是那条有着漂亮花纹的金鱼,在银河的微澜里自由

    自在地游弋。因为无限辽阔,所以可以假设我们就是逐日的夸父,在沙漠或草原上不停地奔走,只为追赶那永远也追赶不上的太阳。

    因为不可能梦想成真,所以可以忘乎所以,我们就是那个拥有整个天空的人。

    空中的星,可以给我们光明;天空中错落有致的花朵,可以为我们指引方向;天空

    中的光和亮,带给我们家的幸福与温暖。我们用眼睛湿润表达动情,用迷离陶醉

    流露依恋和不舍。我们来时,睁着双眼;我们走时,会自觉地合上双眸。

    无

    论我们来,还是我们走,天空没有礼物。就如同我们第一次开启自己的心事,从来不计较如何开头,也不在意以哪一种

    方式收尾但这一生,我们确实把做过的梦,全都留在了天空里。

    风过,云逝,衔觞,乐志。

    花开,

    夜半,风过,天寒,跨驹上鞍,流离天涯之远,只为那美的不凡。自然的美

    ,永远那么壮阔,又那么细腻,那么令人陶醉。

    夕阳斜,虽黄昏,却也无限美好,点点的金色笼罩着万物。每个事物舍去了本色承接

    着那最后的温暖与辉煌。一盏清茶香气四溢,开阖,观六合之境,赏八荒之美,想必也会三月不知肉味吧。曹操曾高

    歌:“何以解忧?唯有杜康。”而如今我却以为,感受自然,体会着生生不息,领略着千变万化之景,也必忘却了忧,不见了愁吧。

    亭前花

    盛,转眼间,又随风而逝,远去的瓣,扬扬洒洒,荡在穹庐之下,荡在地宇之上,静美,安适。终也零落成了泥又碾

    作了尘,却也依旧芬芳如故。远去了辙,敞开了阖,风扬的歌,却不见花开过,繁花盛而不娇,独自芬芳,带着芗,零乱了之后不为人所忆,不为人所赞,却

    也不恼,也不怨,护着来日再盛的花,却不与人谔谔,这一份淡泊,一份无私,也正是自然给予的一份心境。

    人唱:“花开花落日复日,半醉半醒年复年。”也

    有人疑:“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更说出了“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的佳句。一壶酒,醉了心;一纸墨,芬芳了千载;一轮月,却映照了万代。清风拂面,把酒临风,而或陶醉欣喜,却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