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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一门犬而已

    东京是帝都,新朝的政治中心,其繁华较之康都不遑多让。

    王权巩固,政通人和,中央集权达到鼎盛。

    财富源源不绝汇往朝庭,进了东京,帝都昌盛!

    一次巨变,一场突如其来的天灾,未损帝都分毫。

    才半个月,再不见一块碎瓦、一粒焦土,重建的区域更胜从前。

    惨痛的教训,军方重置地下防御系统,并作了针对性的调整。

    一个月过去,东京重振雄风,屹立于源陆大地。

    枢密会,应皇世子煜芦请求召集的枢密会,正在偏殿举行。

    巨大的金座上,更始帝的眼神阴郁,盯住了匍匐的青年王者。

    煜芦,煜氏的嫡长子,洛阳行军总管,坐镇洛阳监潼关。

    “父皇,牧氏死灰复燃,罪人牧羊亲率五十万大军,威逼洛阳!”

    静寂!

    三公钳口、俩同平章事垂目,童狗晃了晃,消失了。

    牧氏是更始帝心中的梗,欲除之而后快,是谁都知道的秘密。

    但是,雍城的牧氏,不再是惶惶不可终日的余孽,羽翼已丰。

    林肇渚拥六镇强兵、雍城有三镇精锐,与新朝已成相抗之势。

    更始帝要审时度势,基于事实,作出合乎煜氏利益的决断。

    三姓结盟,给新朝造成困扰,给更始帝巨大的压力。

    三姓联盟会进一步蚕食新朝的地盘?挤压煜氏的生存空间?

    答案,是否定的。

    林氏是行武世家,镇守江山、保家卫国是祖训,也是信念。

    林肇渚割据江南,不是造反,而是自保的手段,不逼不会反。

    牧氏稍复杂,仅拥两镇精兵(剔除林肇祥一镇),想反也反不了。

    慕容氏力量最弱,没有资格反。

    简言之,新朝不动手、不狠逼,三姓联盟不会反。

    望着惶恐的煜芦,更始帝需判断牧氏异动,会不会危及新朝?

    “内相,牧氏的军力、及分布是什么情况?”

    童鞭一怔,瞟了瞟大将军煜螨,只得躬身答道:

    “牧氏与慕容氏是姻亲,共进退的一家人,拥二十万精兵、及七十万游兵,其中,抽调三十万精壮组建了水军,总兵力未变!”

    童鞭未将雍城镇军,及一郡、九县的游兵计入,是情理中事。

    牧氏,需考虑来自北狄汗朝的压力,不敢过份抽取兵员。

    更始帝的阴郁稍解,牧氏的兵力分散,攻击力下降,不是坏消息。

    新朝忌惮的,不是林肇渚,而是蜗居河套走廊的牧氏,是其二十万精兵、七十万游兵,若真让他们突破了天水关,有谁能敌?

    错了,林肇渚能敌,却不会与之敌对,最多,作壁上观。

    而牧氏组建水军,是将精锐分遣、整编,游兵也会被补充进去。

    更始帝的抑郁又消散几分,是让童鞭也摸不着头脑,只得继续:

    “《如意山庄》、《如意水行》是牧氏的重要据点,各有三万精兵驻守!虽是轮守,却是牧氏、慕容氏的精锐,甚至,是精英!”

    笑了,更始帝龙心大悦,看着煜芦,再不觉得碍眼。

    “世子,辛苦了,起来说话!来啊,给世子添锦墩!”

    天威难测!哪怕贵为世子,煜芦也难辨真假,直到内侍来扶。

    世子未历风雨,遇事慌乱,实令更始帝失望,眼下,又有了转机。

    喘息片刻,煜芦起身,垂目直谏道:

    “洛阳朱氏散,天下刀兵启!朱氏与牧氏合流,不得不防!”

    既欣慰,又觉得心烦,更始帝遥望太尉林召彦,请教道:

    “依太尉之见,其中有什么玄机?”

    不得不打起精神,天水林氏遭了大祸,要仰仗朝庭,林召彦回道:

    “坊间谣言不足为凭!东都与东京、康都齐名,世家借仙、神对峙而针对朱氏,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朱氏不屑与怼,故而自遣!”

    精辟!更始帝不得不服,林召彦不是尸位素餐之人。

    “依太尉的见解,朱氏、牧氏合流,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林召彦不敢大意,又不得不据实而言:

    “世家虽被压制,其势依然庞大,急欲寻找朝庭外的渲泄口!”

    世家不服?更始帝心知肚明,新朝不会再惯着世家。

    拆了洛神庙是引子,世家欺负寡居洛阳的朱氏,才是目的。

    而朱氏、牧氏合流,正合世家的意,针对与帝不睦的牧氏,不会引来朝庭的不满,甚至,会得到朝庭的默许、支持,何乐而不为?

    煜氏占了大势,随着时间流逝,新朝总有办法处理积疴。

    三姓联盟可猖獗一时,不能兴盛一世。

    一场庸人自扰的枢密会,有了结论,更始帝吩咐摆宴闲叙。

    酒过三巡,气氛渐渐热络,几无存在感的同平章事秦柏停箸。

    “陛下,微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更始帝含笑,嘉许道:

    “先生乃国之栋梁,言必及时弊,书必戳帝失,但讲无妨!”

    三公一惊,太尉错愕,瞬又恢复常态,喝酒品菜。

    秦柏起身拱手,朗声道:

    “牧氏余孽久困雍城,前有北狄的虎狼之师,后有三镇锁喉,其势困窘不得展志!今借三姓之盟,欲走水路突围,又占了洛阳节点威逼帝都,更与朱氏结伙,其志不小,其心不臣,危害极大,勿纵之!”

    更始帝频频点头,温言鼓励:

    “先生之言极是,有何策对付之?”

    秦柏再拜,竟挺直腰板,义正严辞大声道: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牧氏窃居洛水之畔,给坐镇洛阳的世子造成致命威胁,除了牧羊,还有十教席皆是穷凶极恶之人,而坐镇《如意水行》的慕容姑娘,更是凶名赫赫的暗杀之王,臣请陛下三思!”

    眼底闪过异色,更始帝沉吟,其余重臣尴尬。

    更始帝生而贵人,膝下多子多孙,共十五世子、十六贵女,孙辈三十余,煜芦非长子,却是正宫皇后所出的嫡长子,性颇懦弱。

    为砺其心志,更始帝将煜芦外派洛阳历练,本是一番好意。

    更始帝年富力强,朝中诸臣不愿涉足储君的事。

    而秦柏,是第一个表态、站队。

    眼里隐了厌恶,更始帝对秦柏,又有了新的认知。

    秦相咄咄逼人,行事不留后路,最后落得身首异处,满门抄斩;

    蔡相走中庸路子,讲究温水煮青蛙,更兼手段高强,杀人于无形;

    直到今天,更始帝还是看不透秦柏!

    指鹿为马?含沙射影?口蜜腹剑?...

    仿佛,都不足以形容秦柏的险恶!

    像蛰伏的蝎子,耐心极好的杀手,只要时机一到,一击毙命!

    更始帝慧眼识珠,钦点秦柏为状元,又将之“拉进”内阁。

    朝中的大臣个个都是人杰,需要暗植“杀手”防患于未然。

    然而,令更始帝所料未及的是,杀手如暗子,需要巧妙的伪装,需要藏拙,更重要的是,更始帝是杀手的主人,秦柏需听令行事。

    秦柏以世子为媒,继而引出牧氏,是逼更始帝不得不对牧氏动手。

    世子久居深宫,对牧氏没有印象,更不会将之视为致命威胁。

    而世子怕了,甚至,是弃了东都逃回东京!

    是有“明白人”为其剖析形势,才吓跑了未历风雨的世子。

    慕容姑娘的身手了得,却不是黑道中人,更不是暗杀之王。

    而且,慕容姑娘真有歹意,坐镇洛阳,与躲进东京有分别?

    毕竟世子不是帝王,随扈的警卫不会因住处有异而不同。

    更始帝浮想联翩,又将牧氏的重要人物疏理一遍。

    东京剧变,俩黑衣人之中,助手的身体瘦弱,不是成年人的身胚。

    若是十教席齐至,凭着对牧氏暗道的熟悉程度,或能杀进王宫。

    但是,仅凭两人?便是牧壹,仅仅杀到枢密院,再无寸进。

    慕容姑娘的身手不错,但她不熟悉牧氏的“极道”机关。

    突袭王宫者另有其人,大概率,是已经飞升的狼仆。

    思前想后,更始帝的心里,有了通盘的打算:

    “煜芦,你已成年,回来吧,进内阁,随朝听政!”

    煜芦一呆,脑子一片空白,正思忖其中的利弊。

    不是随扈听政,而是进内阁行走,其中的差别,不好揣度。

    “陛下英明!我朝必将繁荣昌盛,千秋万代!”秦柏大声恭维。

    煜芦大喜,再不想了,赶紧匍匐,恭恭敬敬地叩了几个响头。

    更始帝含笑扶起,又转头道:

    “东都乃帝都屏障,不可一日无人,传旨:任命煜竹为洛阳行军总管,旨到即行!任命太尉林召彦为东都将军,辖五镇军马!”

    静寂!三公低头喝酒,林召彦没有应和。

    煜竹是嫡直子,最小的儿子,眉眼最肖更始帝,帝宠溺之。

    更始帝将幼子派去历练,又把宿将林召彦派去辅佐,其意昭昭。

    蔡相年事已高,不会折节服侍幼君,其心坦然,波澜不惊。

    煜螨是非嫡直的代表人物,才干一般般,得任大将军,其愿已足。

    童鞭是老臣,煜米西去、或退位,即晋身内宫元老,再不理俗事。

    谁都不涉足皇家的事,凭秦柏?无力回天。

    是喝醉了,秦柏像犟驴,不撞南山不回头:

    “牧羊乃三姓联盟的天骄人物,何不趁此除之?”

    更始帝笑得更灿烂,吩咐童鞭:

    “是啊,行走天下的牧羊,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吧?”

    童鞭心领神会,点头不语,算是打哑谜。

    见秦柏还要絮叨,林召彦不耐,淡淡道:

    “无论林氏,还是牧氏,再加上慕容氏,一门犬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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