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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税”你倾家荡产

    张洛麻的马脸更长了,脸上长满了黑毛,而不是胡茬。

    骡马《张》摊上刑案,张洛麻难逃法网,陶朱氏请来东京最有名的讼棍,错了,是辩师,或讼师,颠倒黑白、挣昧良心钱的专业人士。

    不是一,是仨,且组建了百余人的专业团队,试图为张洛麻脱罪。

    不愧是老牌的讼棍,不但通古知今,更是懂得大势。

    骡马《张》不谙政治,触及煜氏的根本利益,踩了更始帝的红线!

    不伤筯动骨?想全身而退?

    甭想了,那是不可能的事!

    更始帝的意志,没有人能违悖,也无人敢违悖。

    铁证如山,骡马《张》的罪是赖不掉了。

    而骡马《张》有罪,意味着张洛麻有罪?

    是的,张洛麻是总镖头,肯定有罪,也赖不掉。

    认罪了?非职业的讼棍,是捋不清楚的,真当讼棍混白食!

    张洛麻是总镖头,是第一责任人,杀头的罪也要挺直腰杆扛起来。

    重点,是如何将张洛麻的罪责细化、分解,化成漫天的毛毛雨。

    中州劫案的主犯张稚牙策划了劫案,从犯张倏鱼组织实施,一切,是瞒着总镖头张洛麻进行,张洛麻本不知情,有口供为证。

    张稚牙、张倏鱼是嫡直子嗣,是受张洛麻指使行事?

    错了,张洛麻识人不明,任人唯亲,才会导致惨剧发生。

    有人证,有口供,一张张摁了红手印的白纸,构建了证据链条。

    案犯死了,死无对证,张洛麻是“无辜”的!

    但是,讼棍再厉害,依附官府混饭吃的寄生虫而已,你编得天花乱坠有卵用?审官昏昏欲睡,只当你喝高了乱吠,你咬他?

    剩下的,是陶朱氏的手段,利益输送到了位,张洛麻才有生路。

    度日如年,张洛麻心里忐忑。

    辩状递到顺天府通判衙门,陶朱氏忙着上下打点,结果难料。

    事情没有完,吴拱丛走进骡马《张》的总舵,才是开始。

    次日,七眼桥的税所上门,责令张洛麻履行法定义务,报税!

    七眼桥的税官是末流的九品,而牛九品是七眼桥的风云人物。

    官是芝麻官,却是管事的官,一言九鼎的官,代表了新朝的意志。

    骡马《张》一步踩空,则步步艰难,张洛麻命该如此。

    有头脑的人,任何世家、势力,都不会将总舵、老巢置于帝京,除非,是依法、被迫迁至京城作“人质”,而真正的大盗,是帝王!

    朱大头身不由已,“被”滞留东京,非其本意。

    即使如此,朱氏将总舵《如意车行》寄于牧氏,早想好了退路。

    像是七眼桥分舵,仅朱氏身上的一根毛,舍了,不伤筯动骨。

    而张洛麻,是被驴踢了整整三百遍,才会将总舵迁来东京。

    区区末流九品税官,竟成了骡马《张》头上的“天”,不得不从。

    骡马《张》是世家,组织严密、高效,账目上不会出错。

    没悟?

    你真笨,比傻仙还笨,不一定比驴聪明多少。

    骡马《张》是镖行,是与商会类似的经济组织,账目清楚、合理,避税是基本功,账中账、账外账、预提延报...,早是炉火纯青。

    依律,骡马《张》是新迁入的镖行,应罗列十年内的收支!

    难不倒职业的算师,百余管事、账房熬了一个通宵,次日交差。

    张洛麻没有逃走的意思,也没有暴力抗法的打算,吴拱丛网开一面,下令开辟了一条“便利”通道,供采买粮食、蔬菜专用。

    外间有了动静,张洛麻坐立不安,伸颈望去。

    俊朗的仙长风轻云淡,静静地喝茶。

    “官家办案,请让一让!”七眼桥的税差吆喝,驱散碍事的闲人。

    金袍掌柜翻看手中的古籍,闻言一怔,低头思索片刻,重回镇定。

    不起眼的细节,是税差的语气,若非捏住小尾巴,不会如此张狂。

    但是,骡马《张》的账中规中矩,又无佐证,哪来的小尾巴?

    牛九品身材高大魁梧,一身腱子肉充满了爆发力,怎是税官?

    书生可习武,税官不能打拳?

    略过装模作样的仙长,盯住霸气的金袍掌柜片刻,才望向张洛麻。

    “总镖头,我们又见面了,有些细节,需要核实,请配合!”

    张洛麻抬头,血红的眼珠子恶狠狠地瞪住牛九品,却不言语。

    牛九品轻笑,自己拽椅子坐下,没胆子动粗,应该乖乖地认命。

    首席算师昂首挺胸,不屑地扫过不速之客,于主位坐下,一干算师、管事、账房陆续落坐,要看小小的税官,怎样被狠狠地奚落。

    首席算师不是骡马《张》的人,而是陶朱氏的资深名耆。

    七眼桥税所的人不多,十九人,有算师、师爷、文案!

    清了清嗓子,牛九品开门见山:

    “请分别交出镖行《康*张》、《苏*张》、《鲁*张》、《浙*张》、《徽*张》、《赣*张》的汇总账、及明细过往,附原始凭证!”

    如晴天霹雳,金袍大掌柜脸色骤变,张洛麻面如死灰。

    首席算师的嘴唇哆嗦,身体不由自主地抖起来。

    骡马《张记》是总舵,“张”冠省名是分支镖行,冠地名是据点。

    骡马《张记》是镖行,挣的是佣金、辛苦钱,税率极低。

    货物仅是计算佣金的依据,账面上体现的进、出相等,与税无关。

    镖行账目的货物栏,需附卖家的完税副件,买家要提供收货证明!

    而江南易帜,林肇渚驱逐陶朱氏,并对煜氏实施禁运。

    骡马《张记》的分支镖行、据点,除了正常的镖行业务,更是兼营货物的买卖,卖家,是江南的土著世家,像是画夫人的夫家。

    千余土著世家走私,林肇渚会不知道?

    不是妹夫,就是姐丈,林肇渚腻味,睁眼、闭眼装看不见。

    既是走私,世家不会完税,更不会提供完税的副件。

    即使是买家收货,也没有签字、号押,由镖行的趟子手签注。

    场面凝滞,牛九品没有不耐,静静地等候。

    骡马《张记》不出具账本?让牛九品无从下手?

    哼哼,牛大人已掌握了江南世家走私的全部证据,买家是骡马《张记》,每一笔交易都有详实的证据,而且,全是经得起检验的书证。

    长期走私大宗物品,根本瞒不住世人,守御关卡、路障的丘八不是傻子,不会为世家背锅,早将明细完善,并长期保存,期以脱罪。

    朱氏求上牧羊,江南行辕总管艾梅一声令下,骡马《张记》的过往大白于天下,才十天的时间,就将一都、五省的详细资料送来。

    首席算师,老神在在的痞子,根本不鸟牛九品!

    仙长睡了,金袍掌柜仰头望天花板,张洛麻面无表情。

    牛九品笑了,有玩味,更有残忍之意。

    “本官送达骡马《张记》报税、完税的审核结果,请签收!”

    首席算师迟疑,税差办案,注册官家的算师、讼棍应履行配合的义务,否则,牛九品可以建议顺天府布政司,吊销算师的执业资格。

    管事、账房呆坐,端的是骡马《张记》的饭碗,不会配合做事。

    而三十余算师则不然,恭恭敬敬地接手六摞账簿,认真研究。

    越看脸越白,额头冒起虚汗,铁证如山,谁也赖不掉。

    又是两个时辰过了,三十余算师合上账簿,瘫坐椅子上。

    不肯签?

    牛九品冷笑,铁证如山,谁敢帮骡马《张记》脱罪?

    “西郊先生,对审核的结果,可有疑问、异议?”

    西郊是姓,西郊先生是受聘于陶朱氏的大算师,仅是受陶朱氏的主事人指派,前来主持相关的业务,是帮忙,不会代张洛麻签收。

    不言语,则是无异议,牛九品又道:

    “审核的结果,本官已呈交顺天府布政司、户部、刑部!”

    又如雷霆砸下,张洛麻的脸色铁青,青筋冒起。

    忍不住了?想暴力抗法?

    牛九品暗暗戒备,只要挺过一击,外间的帮手会蜂拥而来,不但屠了骡马《张记》的总舵,更是顺手做掉张洛麻,铲草除根。

    越想越兴奋,牛九品想得更远,乱战启,仙长、掌柜统统毙命。

    又忍住了!牛九品暗道可惜,不得不继续摊牌、补刀:

    “邬师爷,将七眼桥税所的处理结果,通报、送达!”

    邬师爷将副件递给西郊先生,清了清嗓子,才宣读处理结果。

    “骡马《张记》对七眼桥税所送达的审核结果,无异议!”

    西郊先生张了张嘴,却是无话可说,有异议?需提供证据!

    邬师爷是老手,不会给对手纠缠的机会、籍口。

    “骡马《张记》采购江南的物品,无卖家完税的副件,无买家的签收手续,本所视为自用,产生的税负、滞纳,由骡马《张记》承担!”

    “逆溯十年,剔除三年无遗税、无逃税的时间,追征、追缴的时限为七年,其间产生的漏税、滞纳,限期缴纳至顺天府布政司!”

    “应税金额三十亿八千一百六十一万六千零七两金珠,根据新朝《税律》第三百零一条适用税率一成,第三百七十条滞纳金每日千分之三,单笔交易核定税金、据时长计算滞纳金,明细附后!”

    “骡马《张记》应纳税金三亿八百一十六万六百两金珠,滞纳金二十一亿六千万两金珠,另据《税律》第七条处以五亿两金珠罚款!”

    “综上,本所决定合并执行二十九亿六千万两金珠,一月为限!”

    看开了,张洛麻不再纠结,更不会患得患失,来吧,老子会怕谁?

    邬师爷履行完职责,对着西郊先生拱手,转身走了。

    十九人出了门,牛九品才起身,大踏步健步如飞,再不回头。

    汗湿重衣!生死边缘走一遭。

    牛九品长吐一口浊气,任务,圆满达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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