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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胡人本色

    牧羊手撕完颜刚,震慑了一干胡人擂主,个个挂起了免战牌。

    有《冬青门》撑腰,有崔不破坐镇,牧羊不敢大弄,遂飘然而去。

    燕云十八州的胡人年年征伐,军悍而民疲,久疲则兵衰。

    燕云十八州的底蕴撑不起与中原的战争,操练再多的兵也枉然。

    牧羊见了真实的蓟州,与三姓联盟、朱氏的抄报大同小异,观一叶而知秋,其余十七州不会有例外,其现状,或许还不如蓟州。

    撂下逐一“拜访”的狠话,牧羊向邻近的涿州奔去。

    夜色降临,牧羊又潜回廊桥,由此起步,踏上陌路。

    春雨绵绵、梅雨季节?

    呃,那是江南的景色,跟蓟州没有毛的关系。

    蓟州多阳少雨,阳光明媚!

    又错了,牧羊赶夜路,天上挂的,不是骄阳,而是明月。

    吹着和煦的夜风,闻着吹来的菜花香,夜踏春色!

    牧羊、艾思撕着白面馒头,就着江南的林岛女儿红,十分惬意。

    花熊长大了,生活基本自理,一爪捏住烧鸡腿,一爪拎着酒壶,撕一块鸡肉,再呡一口小酒,日子过得舒坦,又没有什么压力。

    牧羊咂舌,真是大手笔!

    笔直的官道平整如镜,道牙足有两尺高,外间沃土种满了花花草草,微风吹过,风在笑,花在舞,仿佛,又到了江南的钟山古院。

    路面,是整齐划一的青石板拼成,足有十丈宽。

    蹄声轻轻,灰马掠走如风,速度极快。

    两个时辰,牧羊“走”完了两百里豪华官道。

    一线之隔,恍如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连接石板官道的,是土石官道。

    宽两丈,路面撒了泥土,路基是大小搭配的碎石。

    唯一不变的,是两尺高的道牙。

    场景变了,心境不再,正好,石板官道的尽头,有家客栈。

    “公子,人不困马已乏,珍惜同伴!”一膀爷,高个膀爷相邀。

    并不纯正的北调官话,牧羊笑了,是正宗的犬狨胡人。

    唯有胡人、丘八,才将马当成同伴。

    或许,高个膀爷是胡人,又是丘八,甚至,是头目。

    汉人,无分贵贱、贫富,统统成了汉奴,没有例外。

    除非,不是土著!

    四十来岁,身材颀长,黝黑的皮肤,闪烁着油光。

    混迹燕云十八州的胡人,渐渐衣汉服、习汉字、说官话。

    若非生活痕迹打磨,胡人与燕云的汉人,并无分别。

    燕云犹如“敌”占区,仇视、隔阂在所难免。

    而燕云与中原有割不断的联系,衣食住行又要仰仗中原的物资,自然而然,胡人不排斥汉人,甚至,是欢迎非土著的汉人来游历。

    进了客栈,小厮来“牵”马,下意识捞了几回空,才讪觉尴尬。

    是裸马!

    花熊笑眯了眼,艾思吩咐道:

    “一石黄豆炒熟了再煮,甭心疼钱!”

    小厮错愕,转头望向膀爷,咋弄?

    膀爷的眼里,露出了沧桑之意,喟叹道:

    “抱歉,公子!后燕缺粮,人都吃不饱,再亲的同伴,也不行!”

    牧羊止住艾思,歉意道:

    “小哥,来两袋青草,多加些许麦麸,再来一桌酒菜,真乏了!”

    灰一、灰二是良驹,也是军马,像牧氏水军一样,进了敌战区,就是合格的军士,不会有特殊,更不会有优待,此是军律。

    膀爷恍惚,又反复打量灰马,挠了挠鸡公头,嘴里不知嘀咕什么。

    灰一、灰二痴长了两岁,骨龄近五,已是成年战马。

    真正的良驹,灵智要高,更会藏拙,像是普通的灰马。

    阳春三月,万物疯长,客栈不会缺了青料,撒了麦麸,事成了。

    望着硬梆梆的烙饼,又看着一锅焖青菜,花熊的眼睛发直。

    烙饼,是五枚大子一个,青菜里满是清水,漂了几片白肉。

    一顿饭,是一钱银子,折合一百枚大子,包括马料。

    酒是奢侈品,一瓶汴梁薯酒,竟是一两银子。

    艾思取了一个饼,细嚼慢咽打发光荫,花熊,趴桌上装睡。

    牧羊经历过生存训练,不会嫌弃能维持生存的任何食物。

    咬一口烙饼,用牙慢慢地磨,再挟一片青菜下咽。

    揭了瓶塞,牧羊为自己斟了一碗酒,慢慢喝。

    夜渐深,膀爷套了一件褂子,坐着抽老烟消遣。

    灰一、灰二吃饱了,站着入睡,店里的旅人回房歇息。

    牧羊没有入住的意思,又要了一盆卤马肉,点了一坛老白干。

    长夜漫漫,嚼肉、喝酒、看明月,也是一番享受。

    才踢《冬青门》的场子,又手撕后燕王世子,胡人岂会善罢甘休?

    牧羊的行踪不定,崔不破、后燕王庭无法集中力量,只得调集主力待命,再广撒鱼网,静待牧羊现身,才调集力量对付牧羊。

    灰一、灰二的脚程极快,不长的时间,竟跑出两百里外。

    犬狨胡人的主支涌进燕云十八州,渐渐堕落成了准汉人,而零星的广袤牧场,日渐衰落,犬狨胡人对战马的选育、培养,荒废了。

    膀爷或是后燕的贵胄,不然,也不可能坐镇陌路第一关口。

    而且,陌路对于后燕十分重要,客栈的布置,不会简单。

    牧羊不会赌膀爷不“认识”自己,肯定不会入瓮。

    花熊“睡”醒了,捞起卤马肉慢慢啃,不时望着外面,似催促。

    膀爷再绷不住,正主想走?怕是拦不住,只好凑上来。

    “长夜漫漫,不如促膝相谈!”

    艾思一怔,心里暗笑,辞不达意,贻笑大方。

    促膝,表示相近、不抵触,最起码,不是陌生人。

    抬头盯住膀爷,狭长的凤眼满是玩味,牧羊不在意多宰一人。

    感受到淡淡的杀意,膀爷一凛,再不敢踩假水:

    “本座后燕世子,排行十一,叫我完颜十一即可!”

    牧羊点头,取一空碗,为完颜十一斟满了酒。

    稍心安,完颜十一仰头一饮而尽,态度非常端正:

    “公子乃隐世高人,本座不敢探根究底,相见是缘,不醉不欢!”

    花熊眨巴着八字眼,是瞧出了完颜十一的惧意,是怂了。

    牧羊是混蛋,不是欺行霸市的混混,也不是横行乡里的恶霸。

    完颜十一虽敌酋,却不是仇人,没有必要枉造杀孽,遂敷衍道:

    “我见过完颜丹,还有数面之缘,也见过完颜刚,他们肖似!”

    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完颜十一猛灌一口酒,才恨恨道:

    “他们同爹不同娘,跟我不同爹、也不同娘!”

    一语道破玄机,艾思来了兴趣,后燕王爷并非懵懂,完颜十一知道的事,老王爷不知道?不但知道,且是打碎牙龄咽肚里。

    艾思同情心泛滥,不忍刺激可怜的完颜十一,遂闭口不语。

    牧羊盯住完颜十一的十指,不是颀长白晢,而是粗糙结实。

    “十一兄没有练过力爪?”

    既愤懑,又不屑,完颜十一淡淡道:

    “想我胡人胡骑,走的是野战的路子,需要的是战技、万人敌,而非武技!朝中大佬引狼入室,《冬青门》祸乱燕云十八州,插手诸族内政,强推不入流的武技,将局面搅得一塌糊涂,可恨至极!”

    牧羊赞同,林氏、牧氏乃行武世家,武技是辅助,不是主流。

    行武的厉害之处,是以武为基的杀人技,大规模的群杀技。

    听了完颜十一的抱怨,牧羊明白廊桥大棒子的寓意,狼牙棒是犬狨胡人的武器,是力量的标志,是胡人、胡骑攻城掠地的倚仗。

    棒子头上的野鸟,是后来加上去的,显得不伦不类。

    望着茫茫野夜,牧羊问出心中的疑窦:

    “你们倾全族之力,就算有陶朱氏鼎力相助,值得么?”

    假如,狼仆、陶朱氏将天文数字的资源,用来武装犬狨、西羌,足以将胡人武装到牙齿,未必没有胜算,何必痴痴地建造陌路?

    脸上有短暂的茫然,而完颜十一的眼神清澈、坚毅。

    “王爷的许多决策是错的,唯有建造陌路,是最明智的决定!”

    牧羊默然,胡、汉是大义,而私下,不一定是敌人。

    说陌路,完颜十一的脸上,竟有圣洁的光晕。

    “路,承载着文明、富庶,更多的,是未来!”

    没有附和,牧羊也不会为陌路祝福,他是来搞破坏的。

    完颜十一说得不错,像是北狄征伐雍城,胡骑百万需搭配五百万健马运输军需,假如,有一条硬质官道,则只需百万骑拉大车即可。

    空出来的健马,又可供百万精壮参战。

    牧虎是名将,而面对数倍于自己的胡骑,也会徒唤奈何。

    完颜十一陷入臆境,嘴里喋喋不休:

    “公子,你想歪了,我说的,不是军事用途,而是民族复兴!”

    望了望夜色,完颜十一的眼神复杂,却又坚定:

    “硬质官道,缩短了部落间的距离,解放了大量劳力,知道吗?除了最初的两百里,是驱使百万汉奴劳作才得建成,而后续的建造,全是我辈族人,只需管够饱饭,又有充足的锤头,谁不踊跃?”

    “公子走吧,《冬青门》的高手快到了,祝你好运!”

    牧羊失笑,对胡酋完颜十一生出些许好感,遂抱拳告辞。

    两骑灰马消失夜色中,牧羊不会与《冬青门》硬撼。

    完颜十一坐下,就着卤马肉、残酒,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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