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千舟横渡，铁犁扫穴

    江南五镇追来了，林岛法堂杀气腾腾，还不赶紧逃？

    逃？往哪里逃？林召墨的眼里浮现深深地绝望。

    假如时光倒流，天水林氏不会掺和林召彦的破事，继续称王北疆！

    镇守天下第一雄关，作为阻遏漠北胡人入侵的关键，天水林氏得到历代王朝的政策扶持，及林氏嫡直的资源倾注，故而一枝独秀。

    日积月累，天水林氏逐步成长，成为林氏的分支、支系、主支。

    实力膨胀，天水林氏的主事人、耆老的野望，也随之放飞。

    天水镇的林氏，成了天水城、天水行省的主人，既而控制北六省。

    野望哪有止境？

    天水林氏的眼睛盯上了富庶的河套走廊，还有关中、中原、江南！

    林召彦利用更始帝煜米的信任，凭空“窃”得百万雄师，天水林氏具备王天下的实力，即使林召彦是中原的汉奸、新朝的第一罪人？

    那又如何！

    死心踏地跟随林召彦，天水林氏将自己绑上玉狼的战车，欲借林召彦的声望、实力实现自己的野望，一旦踏出，再也无法回头！

    一场豪赌，天水林氏押上全部家当，而结局，直令林召墨漰溃！

    先是天水关失陷，留守的三镇大军覆灭；

    既而北六省府、郡、县反水，千百年的根基，一朝坍塌；

    出垅望蜀？侵徽又荆？又丢了天中，天水林氏成了流寇！

    林召彦兵败剑阁，被雍国公牧羊檄告天下。

    林召墨成了孤军！

    又与荆楚林氏余孽火并？林召墨麾下，仅剩三十万的残兵！

    是残兵，个个带伤的残兵，人困马乏连逃的力气，也没有。

    需要休整，除了恢复体力，还要迅速整合为建制单位，才有战力。

    浮桥毁了，半废的扣船冒着青烟四下游荡，尸体成了主旋律。

    战场上游荡的不是野狗，而是拖着疲惫身体的伤兵，不得不忙碌。

    不是洗财，不是寻找金珠，而是，收集残箭！

    何为孤军？

    失了后勤补给、兵员补充，死一个少一个，军械废一件少一件，如此惨烈地厮杀，林召墨麾下的重弩、中型机弩的箭匣空了，铁枪秃了，军刀卷了，唯一的补充，是战获，打扫战场可得部分补充。

    “轰隆隆...”隐隐传来轰鸣声，林召墨皱眉。

    使劲甩头，林召墨尽力麻醉自己，是幻觉，一定是幻觉。

    细雨一直下，简道上泛起湿软的泥浆，哪来的车轱辘声？

    况且，距战斗结束才过去三个时辰，江南五镇怎会神兵天降？

    “老祖，不好了，是康都禁营赶来了！”一精英跌跌撞撞。

    手里，还握着一只千里镜，是林岛从南洋淘来的千里镜。

    一把夺过千里镜，林召墨纵上郡守府顶楼，眯着老眼观察。

    《雍》，赫然入目的，是《雍》字军旗！

    三姓联盟数度调整军制，外界摸不着头脑，唯《雍》字旗是标志。

    瞪着老眼，口涎顺着嘴角淌下，林召墨呆了。

    甲马是空载，轻骑疾掠，不奇怪，训练有素的战马不惧烂泥。

    奇的是，一辆辆重装甲车、重弩车匀速前进，没有淤陷的感觉。

    怎么做到的？

    作为林氏耆老，林岛嫡直没有什么秘密，更没有秘而不宣的技艺。

    旋转套轴，林召墨往近处延伸，才瞧得明明白白，辎重标舟桥营！

    打头阵的，是轻骑兵，带着重甲空马的轻骑兵。

    跟着后面的，是五镇辎重标的舟桥营夯货！

    再调低，林召墨望向简道，一时佩服不已，也彻底无语。

    一辆厢车扔出一块块薄铁长板，迅速铺设简道，再用螺栓拧紧，相互配合非常默契，作业如行云流水般流畅，一条铁板道快速延伸。

    空车驶出铁板道，侧顺简道一旁，不会阻碍行军。

    呃，丈宽的简道，怎么可以会车？

    铁板道位一侧，是贴近道牙，不会占了空车的位置。

    仿佛老了十岁，林召墨喟然长叹。

    丈宽的简道利用好了？本就可以会车！

    舟桥营的配置不是秘密，视主事人的侧重、及重视程度而定。

    林氏辗转中原，最后落脚康都，对江南水乡的作战环境十分熟悉。

    木板道是标配！而康都五禁营不缺钱，故而，采用铁板道。

    至于天水林氏，早忘了水乡作战的特点、及相应的技能。

    暗呼侥幸！

    阴差阳错之间，林召墨捡了一条命，不至没有一丝反抗之力。

    假如天水军逃蹿？江南五镇从容渡过卺河？

    林召墨会成丧家之犬！

    荆门渡口对面地势狭窄，大军不易展开，优势装备不能发挥战力。

    或许，又会上演林召墨强渡卺河的戏码，再给林肇雄一个教训。

    速度好快，才半个多时辰，铁板道延伸到卺河边上。

    更多的人加入，迅速组建道岔，左右各一、正中五条铁板道。

    林召墨是宿将，见状明白林肇雄的战略意图。

    正中五条铁板道的位置，是五座浮桥的位置，是五镇强渡。

    而左右两条铁板道，是一直延伸，仿佛没有尽头。

    林召墨看不懂，嘴里不屑地嘀咕：

    “莫非，雄小子要将重型装备抬上浮筏？”

    轻步浮渡极易，像犬狨胡蛮子能够做到，而组合大筏最多载几具中型机弩罢，即使过河、上岸？其机动性不佳，难以发挥大作用。

    真不愧是精锐之师！

    五座浮桥快速延伸，林召墨看到了差距。

    “老祖，不好了！”中军参勤语带惊惶，怔怔地望向对岸。

    左右铁板道各延伸二十余里，总长达五十里，没有什么奇特之处。

    空车，被推到一旁，又有厢车驶来，还有一队队轻骑兵下马。

    吹，使劲地吹，不是吹牛，而是，吹羊皮！

    吓老子一跳！林召墨不满地扫过参勤，又望向对岸远方。

    参勤哆嗦着拉扯林召墨的衣袖，又指向靠浮桥的河边。

    “不可能！”青筋冒起，林召墨失态惊呼。

    河面上漂浮着羊皮筏子，身穿皮靠的水兵跳进水里，稳住皮筏子。

    江南五镇辎重标，配备水兵营不是秘密，林召墨也知道。

    舟桥营的兵，又扛起一卷卷铁皮铺设羊皮筏子，林召墨忍不住哆嗦，太奢侈了，是精炼的缅铁，极柔、极韧，且将外露的羊皮遮掩。

    又快速铺上木板，令人惊恐的一幕出现了。

    重弩车驶上羊皮筏子，稳稳地站住，五射手、五副手严阵以待。

    完蛋了！

    林召墨心里哀叹，面对火力凶猛的重弩，残兵不敌。

    五十里重装浮渡，林召墨的残兵根本挡不住。

    勿需林召墨哓舌，自有总兵们调兵遣将应对，尽力而已！

    “轰隆隆...”五队重装甲车驶上浮桥，更有重装骑兵随扈。

    “嘟嘟嘟...”绵延悠长的号声响起，林召墨知道，进攻开始了。

    “雄小子忒不要脸了！”林召墨忍不住爆了粗口。

    五座浮桥距河五丈，而搭桥的舟桥兵停了，个个躲在重装甲车后面，伸出一个个脑袋打量对岸，而重装甲车、重骑兵引弓待发。

    林肇雄布了一个局，无解的死局，弱势一方怎么应对，都是输。

    凭江南五镇的实力，铺设五丈浮桥？只需半柱香的时间。

    主力，是五座浮桥上的重装甲车、重骑兵，林召墨不敢轻视。

    而五十里的河面上，一千只浮筏正缓缓驶向对岸，大范围压去。

    不理？不睬？当它们不存在？

    你想想，一千辆重弩车驰骋荆门城外的场面，是如何壮观？

    分兵？围堵？

    哼哼，正面五路大军正蓄势以待，将以迅雷不及掩耳夺下荆门城。

    林召墨、耆老们、总兵们陷入绝望，不得不收缩兵力，负隅顽抗。

    没有抵抗，装备处于劣势的天水军没有资格抵抗。

    重弩车陆续上岸，不紧不慢压向渡口位置，又相互结阵掩护。

    又靠近渡口，结成坚固的防御阵，五座浮桥顿时活了。

    “咣当！”第一辆重装甲车驶出浮桥，碾压荆门地面。

    “林召墨，还不引颈受戮？”一重装骑兵大喝，正是林肇雄。

    抿紧嘴唇，林召墨的老脸拧成了核桃，凭他的心智，是听出了林肇雄的弦外之音，天水林氏的耆老、主事人、管事统统该死！

    假如自裁？可换取子嗣、亲眷、麾下的活命机会。

    “哈哈哈，老夫活够了，不会怕死！”林召墨张狂大笑。

    将佐们心如明镜，不会道明林肇雄的真意，而普通兵弁仍是懵懂。

    “杀！勇者得活，苟生早死！”林召墨大喝，迅速穿戴重铠。

    不会有例外，耆老穿戴整齐，将佐披挂结束，残兵列阵。

    “轰隆隆...”重装甲车启动，重弩车相伴，结阵碾压。

    “雄小子是孬种，不敢决一死战！”林召墨大怒，提枪冲锋。

    “向死得活，拚了！”一个个铁疙瘩徒步冲锋。

    密集的射击声不绝于耳，蓦然，林召墨捂住咽喉，艰难道：

    “什么箭，竟有如此劲力？”

    不奇怪，江南五镇过雍城的时候，一干舅舅登门拜防素夫人，索要雍城民军淘汰的大杀器，一共得到一千具加强版重弩，倚为奇兵！

    如此近的距离，加强版重弩发挥十足十的威力，林召墨成为祭品。

    一队队铁骑掠过，碾压、收割一条条生命，天水林氏该偿债了。

    才一个时辰，久负盛名的天水林氏除名，彻底灭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