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宋大爷
魏在先和程小米一前一后走出了学校。
魏在先觉得空着手不好，就说：“走，在知家馆子买点卤菜带上。”
“好！”
二人来到知烧腊馆子店。
知烧腊和媳妇张秀梅正忙着烫猪毛。知烧腊用一个长长的铁钩子勾着猪头，猪头在冒着泡的松香液里翻转着。张秀梅坐在旁边，拿着把尖刀，将冷却的松香从猪头上剥下来。猪头上的毛粘在松香里，随着松香的脱落一并拔出，半个猪头已显出白净的肤色，一只黑色的猪眼睛，用余光瞟着来人。
“知二哥，嫂子，忙着呢？”程小米问道。
“哦，魏老师、程老师，这是要到哪里去？”
“到你这里呀！馋你这口卤肉哦！明天星期天不上课，买点卤猪头和花生米，喝点小酒，放松放松。”魏在先说，“婷婷两姊妹没回来吧？”
“没嘞！人家两姊妹会耍，这次到省城，一切费用他许叔全包了，尽吃尽铲！婷婷还要斯文点，那个兰兰娃可不是个省油的灯盏！”知烧腊一边说，一边提起沾满滚烫松香液的猪头，扔进旁边盛着冷水的大铝盆里。
“你这个当二叔的就不对了！哪能当着别人魏老师说这样的话？两个女子乖着嘞，我看比你的知礼娃乖多了。”张秀梅撬下一块大大的松香扔进熬松香的锅里，这块松香迅速被冒着泡的松香液吞没了。
“哎呀，你们说这些干啥？快给我们切两个猪嘴尖、切个猪耳朵，酒虫子快爬到喉咙尖尖了！”程小米见两人唠叨不断，打断了他们话。
“哟，你这个福娃子，忙啥子嘛！这个话我们是说给小魏老师听的，你忙你就先走吧！等会，我叫我家知二哥陪魏老师喝酒！”张秀梅看着魏在先回了程小米一句。
“哦哟，这么偏心呀？要请魏老师喝酒，顺带把我也要搭上嘛！”程小米走到张秀梅身边说。
“好蛮，你也留下嘛！不过，可得把这几个猪头的毛扒光！”张秀梅放下猪头，站起身，在围腰子上擦了擦手。
“我逗你玩的，嫂子！我爷爷还在家里等着我们嘞！我爷爷那脾气，你又不是不晓得，说好了的事放了黄，还不扯脱我的耳朵，打肿我的屁股！”程小米说着，拿起尖刀，撬下几块猪头上的松香。
“他呀！”知烧腊恨恨的接了句嘴，将铁钩子在猪头上重重的抓了两下。
张秀梅切了两个嘴尖，切了个猪耳朵，称了半斤油炸花生米，然后把三样东西分别用油纸包起来，装在一个塑料袋里，交给了魏在先。
魏在先付了钱，提着卤菜，说：“二哥二嫂你们忙，我们先走一步！”
出了场镇，绕了几根田埂，就看见一片树木竹林下掩着的几间草房、瓦房。一个白发老人正在院坝里收晾在绳子上的衣服，一条黄麻麻的狗在他身边跟来串去。晾绳旁边是一个手推石磨，一只红花公鸡跳上石磨，伸长脖颈涨红小脸，打着鸣。几只母鸡，用脚刨着一堆青草，挑着食，听见公鸡打鸣，抬头望望，看见魏在先他们走了过来，偏着脑袋，打量着。
黄麻麻狗看见陌生人来了，正要咧牙，老头呵斥一声，说：“这是贵客嘞，咧啥牙，滚一边去！”
狗遭到训斥，嘤嘤两声，跑到屋檐边，卧了下来。
“爷爷，收衣服呀，我来帮你！”程小米快走两步，来到老头前面，要帮老头收衣服。
老头推了推程小米，说：“我就要收完了，你快去给小魏老师倒杯水喝！我给你们买了卤菜，炒了番茄鸡蛋，等会就喝酒吃肉！耶，你们也买些菜干啥子？”
“宋爷爷，你是老革命，该我们请你喝酒才对！带这么点菜，本来就有些不好意思！”魏在先笑着对老头说。
老头抱着衣服，一拐一拐的走着路，招呼魏在先进屋。
屋里的方桌上放着三个菜，一瓶白酒，摆着三个碗、三双筷子、三个酒杯。
方桌靠墙放着，墙的正中贴着一张红纸，红纸上写着“天地君亲师位”，红纸两旁贴着等几位著名人物的头像。对面墙上贴着一张一个中年人穿着长衫、夹着一把伞迈步前行的彩色画，画中人物的目光凝重而坚毅。画下边放着把马架子，马架子上搭着将件黑色的衣服。马架子旁边堆放着红薯。
三个人围着桌子坐了下来。
“明天你们放假，今晚敞开肚子喝，这么多菜，你们年轻人要使劲吃，我还给你们炖了只老母鸡嘞！”老头提起酒瓶一边说，一边将三个酒杯倒满酒。
“你老太客气了，还给我们炖鸡吃！”
魏在先觉得来老头家有点唐突，本以为程小米会带他到他家的，他曾经当着程小米表态说：我就想会会那个叫程斌的人，说不赢他，凭着年轻，拿酒也要把他灌趴下，让他晓得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我爷爷就是这样的人，好客嘞！我前一段时间跟他提起你，爷爷给我下了死命令，必须把你请到家里喝台酒！”
“小魏老师，你与我家福娃子一般大，事事都照顾我们福娃子，我感激得很嘞！我们福娃子，混得也不容易，取了个福娃子的名字，却没有享到啥福。他父亲死得早，他妈鼓捣要改嫁，改嫁就改嫁吧，你也嫁个实在一点的人嘛，结果嫁了个操社会的老混混，自私又自大。福娃子就福娃子嘛，还鼓捣改个小米娃，小米是啥东西，生怕我们福娃子有点出息，补习的钱都不肯出。还说他的娃一早都自食其力了，凭什么小米娃十八岁了还要再供着！”
“爷爷，说这些干啥？喝酒！喝酒！”程小米端起酒杯，要与二人碰杯。
三人伸手将杯子碰得“呗、呗”直响，然后，各自仰头喝了下去。
“喝酒不吃菜，醉了你莫怪！小魏老师、福儿，吃菜吃菜！莫放筷子！”老头提起筷子在几个菜上隔空划了一圈。
老头挑了片猪耳朵，放在嘴里，嚼得咯咯直响。
他将筷子放在了碗上，说：“我就觉得活该，他妈以为嫁了个城里人就不得了啦！结果，别人带来个娃，怂给她，自己却跑到天南海北去快活，挣了钱在外边养女人，宁愿给外人，也不给她。一个女人家福没享到，拖着两个娃儿过日子，难呀！我看了都觉得难过！他那个娃就是被他害了的，早早到社会上去打烂仗，怎么能跟我们福儿相比？”
“爷爷，你烦不烦！净说这些干啥子，弄得别人魏老师也不开心。你再说，我就走了哦？”程小米站了起来。
“没事没事，老爷子想说啥就说啥。”魏在先劝住程小米。
“好，不说了，不说了，我听我家福儿的！来喝酒、喝酒！”老头端起酒杯。
魏在先忙着端起酒杯与老头碰杯，并示意程小米端起杯来碰。
“爷爷，我听说你可是个老英雄嘞！”
“哪里、哪里！”老头摆摆手，说：“好汉不提当年勇，我就觉得对不起我们福儿！”
虽然老头不愿说自己当年的事，魏在先却知道得不少。当年老头才十来岁时，跟着李成胜坐船偷偷跑了出去，早早的参加了革命，立过很多战功。抗美援朝号令一发，又扛着枪跨过了鸭绿江。这场战争，他的一条腿交代到了朝鲜。回国后，部队给他安装了假肢，安排他到疗养院颐养天年，他觉得自己正当壮年，就这样吃安太岂不是憋屈死了。他不愿碌碌无为的过完下半生，就申请回到了家乡。回到家乡后，他一点也不摆谱，领着大家开荒造田、修路开渠、围湖筑坝。只是他这个人脾气有点怪，看不惯的总爱去训斥别人几句。但他说的话讲的理，很公道很正派，都是为了集体，为了大家，所以大家很怕他也很敬他！
“爷爷，你有啥对不起我的嘛？不一定考上大学才算有出息。考上大学，我离你远远的，想照顾下你还没法嘞！现在不读书了，教书也不错嘛，还能随时回来看下您！”程小米脸蛋红了起来，眼睛里似乎含着泪。
“就是，就是，你要珍惜现在的工作，好好教书！不懂的地方，多向魏老师学学！”老头看着二人，眼里充满了慈爱。
“爷爷，你放心，我们两个就像是亲兄弟一样，会相互照应。”魏在先端起酒杯，向老头表态。
“好嘛，小魏老师，听说你离家也远，没事常来玩玩，老头我与你们年轻人聊聊天，心情就会好很多！”
“好、好！”魏在先说。
三人边说话，边喝酒，一直到深夜。
魏在先有些撑不住，趴在桌上呼呼地睡了起来。
魏在先觉得空着手不好，就说：“走，在知家馆子买点卤菜带上。”
“好！”
二人来到知烧腊馆子店。
知烧腊和媳妇张秀梅正忙着烫猪毛。知烧腊用一个长长的铁钩子勾着猪头，猪头在冒着泡的松香液里翻转着。张秀梅坐在旁边，拿着把尖刀，将冷却的松香从猪头上剥下来。猪头上的毛粘在松香里，随着松香的脱落一并拔出，半个猪头已显出白净的肤色，一只黑色的猪眼睛，用余光瞟着来人。
“知二哥，嫂子，忙着呢？”程小米问道。
“哦，魏老师、程老师，这是要到哪里去？”
“到你这里呀！馋你这口卤肉哦！明天星期天不上课，买点卤猪头和花生米，喝点小酒，放松放松。”魏在先说，“婷婷两姊妹没回来吧？”
“没嘞！人家两姊妹会耍，这次到省城，一切费用他许叔全包了，尽吃尽铲！婷婷还要斯文点，那个兰兰娃可不是个省油的灯盏！”知烧腊一边说，一边提起沾满滚烫松香液的猪头，扔进旁边盛着冷水的大铝盆里。
“你这个当二叔的就不对了！哪能当着别人魏老师说这样的话？两个女子乖着嘞，我看比你的知礼娃乖多了。”张秀梅撬下一块大大的松香扔进熬松香的锅里，这块松香迅速被冒着泡的松香液吞没了。
“哎呀，你们说这些干啥？快给我们切两个猪嘴尖、切个猪耳朵，酒虫子快爬到喉咙尖尖了！”程小米见两人唠叨不断，打断了他们话。
“哟，你这个福娃子，忙啥子嘛！这个话我们是说给小魏老师听的，你忙你就先走吧！等会，我叫我家知二哥陪魏老师喝酒！”张秀梅看着魏在先回了程小米一句。
“哦哟，这么偏心呀？要请魏老师喝酒，顺带把我也要搭上嘛！”程小米走到张秀梅身边说。
“好蛮，你也留下嘛！不过，可得把这几个猪头的毛扒光！”张秀梅放下猪头，站起身，在围腰子上擦了擦手。
“我逗你玩的，嫂子！我爷爷还在家里等着我们嘞！我爷爷那脾气，你又不是不晓得，说好了的事放了黄，还不扯脱我的耳朵，打肿我的屁股！”程小米说着，拿起尖刀，撬下几块猪头上的松香。
“他呀！”知烧腊恨恨的接了句嘴，将铁钩子在猪头上重重的抓了两下。
张秀梅切了两个嘴尖，切了个猪耳朵，称了半斤油炸花生米，然后把三样东西分别用油纸包起来，装在一个塑料袋里，交给了魏在先。
魏在先付了钱，提着卤菜，说：“二哥二嫂你们忙，我们先走一步！”
出了场镇，绕了几根田埂，就看见一片树木竹林下掩着的几间草房、瓦房。一个白发老人正在院坝里收晾在绳子上的衣服，一条黄麻麻的狗在他身边跟来串去。晾绳旁边是一个手推石磨，一只红花公鸡跳上石磨，伸长脖颈涨红小脸，打着鸣。几只母鸡，用脚刨着一堆青草，挑着食，听见公鸡打鸣，抬头望望，看见魏在先他们走了过来，偏着脑袋，打量着。
黄麻麻狗看见陌生人来了，正要咧牙，老头呵斥一声，说：“这是贵客嘞，咧啥牙，滚一边去！”
狗遭到训斥，嘤嘤两声，跑到屋檐边，卧了下来。
“爷爷，收衣服呀，我来帮你！”程小米快走两步，来到老头前面，要帮老头收衣服。
老头推了推程小米，说：“我就要收完了，你快去给小魏老师倒杯水喝！我给你们买了卤菜，炒了番茄鸡蛋，等会就喝酒吃肉！耶，你们也买些菜干啥子？”
“宋爷爷，你是老革命，该我们请你喝酒才对！带这么点菜，本来就有些不好意思！”魏在先笑着对老头说。
老头抱着衣服，一拐一拐的走着路，招呼魏在先进屋。
屋里的方桌上放着三个菜，一瓶白酒，摆着三个碗、三双筷子、三个酒杯。
方桌靠墙放着，墙的正中贴着一张红纸，红纸上写着“天地君亲师位”，红纸两旁贴着等几位著名人物的头像。对面墙上贴着一张一个中年人穿着长衫、夹着一把伞迈步前行的彩色画，画中人物的目光凝重而坚毅。画下边放着把马架子，马架子上搭着将件黑色的衣服。马架子旁边堆放着红薯。
三个人围着桌子坐了下来。
“明天你们放假，今晚敞开肚子喝，这么多菜，你们年轻人要使劲吃，我还给你们炖了只老母鸡嘞！”老头提起酒瓶一边说，一边将三个酒杯倒满酒。
“你老太客气了，还给我们炖鸡吃！”
魏在先觉得来老头家有点唐突，本以为程小米会带他到他家的，他曾经当着程小米表态说：我就想会会那个叫程斌的人，说不赢他，凭着年轻，拿酒也要把他灌趴下，让他晓得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我爷爷就是这样的人，好客嘞！我前一段时间跟他提起你，爷爷给我下了死命令，必须把你请到家里喝台酒！”
“小魏老师，你与我家福娃子一般大，事事都照顾我们福娃子，我感激得很嘞！我们福娃子，混得也不容易，取了个福娃子的名字，却没有享到啥福。他父亲死得早，他妈鼓捣要改嫁，改嫁就改嫁吧，你也嫁个实在一点的人嘛，结果嫁了个操社会的老混混，自私又自大。福娃子就福娃子嘛，还鼓捣改个小米娃，小米是啥东西，生怕我们福娃子有点出息，补习的钱都不肯出。还说他的娃一早都自食其力了，凭什么小米娃十八岁了还要再供着！”
“爷爷，说这些干啥？喝酒！喝酒！”程小米端起酒杯，要与二人碰杯。
三人伸手将杯子碰得“呗、呗”直响，然后，各自仰头喝了下去。
“喝酒不吃菜，醉了你莫怪！小魏老师、福儿，吃菜吃菜！莫放筷子！”老头提起筷子在几个菜上隔空划了一圈。
老头挑了片猪耳朵，放在嘴里，嚼得咯咯直响。
他将筷子放在了碗上，说：“我就觉得活该，他妈以为嫁了个城里人就不得了啦！结果，别人带来个娃，怂给她，自己却跑到天南海北去快活，挣了钱在外边养女人，宁愿给外人，也不给她。一个女人家福没享到，拖着两个娃儿过日子，难呀！我看了都觉得难过！他那个娃就是被他害了的，早早到社会上去打烂仗，怎么能跟我们福儿相比？”
“爷爷，你烦不烦！净说这些干啥子，弄得别人魏老师也不开心。你再说，我就走了哦？”程小米站了起来。
“没事没事，老爷子想说啥就说啥。”魏在先劝住程小米。
“好，不说了，不说了，我听我家福儿的！来喝酒、喝酒！”老头端起酒杯。
魏在先忙着端起酒杯与老头碰杯，并示意程小米端起杯来碰。
“爷爷，我听说你可是个老英雄嘞！”
“哪里、哪里！”老头摆摆手，说：“好汉不提当年勇，我就觉得对不起我们福儿！”
虽然老头不愿说自己当年的事，魏在先却知道得不少。当年老头才十来岁时，跟着李成胜坐船偷偷跑了出去，早早的参加了革命，立过很多战功。抗美援朝号令一发，又扛着枪跨过了鸭绿江。这场战争，他的一条腿交代到了朝鲜。回国后，部队给他安装了假肢，安排他到疗养院颐养天年，他觉得自己正当壮年，就这样吃安太岂不是憋屈死了。他不愿碌碌无为的过完下半生，就申请回到了家乡。回到家乡后，他一点也不摆谱，领着大家开荒造田、修路开渠、围湖筑坝。只是他这个人脾气有点怪，看不惯的总爱去训斥别人几句。但他说的话讲的理，很公道很正派，都是为了集体，为了大家，所以大家很怕他也很敬他！
“爷爷，你有啥对不起我的嘛？不一定考上大学才算有出息。考上大学，我离你远远的，想照顾下你还没法嘞！现在不读书了，教书也不错嘛，还能随时回来看下您！”程小米脸蛋红了起来，眼睛里似乎含着泪。
“就是，就是，你要珍惜现在的工作，好好教书！不懂的地方，多向魏老师学学！”老头看着二人，眼里充满了慈爱。
“爷爷，你放心，我们两个就像是亲兄弟一样，会相互照应。”魏在先端起酒杯，向老头表态。
“好嘛，小魏老师，听说你离家也远，没事常来玩玩，老头我与你们年轻人聊聊天，心情就会好很多！”
“好、好！”魏在先说。
三人边说话，边喝酒，一直到深夜。
魏在先有些撑不住，趴在桌上呼呼地睡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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