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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篇《希望》

    工作成瘾这种事听起来可笑,但实际真的有这样的一群人。他们全身心的投入工作,把时间和岁月全部抛洒在了身后,任外人对自己评价。可是,当他们闲下来无事可做时,他们又会做什么来缓解那种空虚的孤独呢?

    女人着眼望着窗外着急领物资的人群,密密麻麻的模样就像一道密不透风的墙。小记者因为会伊拉比语便加入了其中。而她的摄影师朋友则在一旁静静的拍摄着那些领取物资的人民。

    今晚,除了她。所有人都在忙碌着,讽刺的是山的那边在忙着打仗,而山的这边却忙着散发物资。而女人呢,怎还有心情睡的下去。

    女人从另一边打开了车门,深深的吸了一口外面浑浊的空气后一阵咳嗽。她带着泪花仰头望向夜空,本以为漫天繁星能给她些许安慰。可未曾想偏偏在这时乌云遮蔽了天空,只留下一艘孤独的月舟在随风逐流。

    被勒令休息后,女人迷茫了。不知闲下来该干嘛。

    不过她很快萌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来替她解闷。

    “为何不去看看贫民窟现在最高的建筑是哪座呢?”

    于是,好奇的成年人拖着疲惫的身子,在车里寻到一盏明灯后。向着贫民窟的阴影轮廓中起伏最高的地势走去。

    无边的黑暗蚕食了女人在灯光后的身影,身前强烈的灯光让她像苦行者般在茫茫黑暗中匍匐前行。她像是一座孤独的灯塔,渴求着需要她指引方向的帆船。只可惜由于灯光实在太过耀眼,以至于让女人迷失了道路。她无奈的掐灭灯光后把它别再腰上,只见她从怀里拿出了一根荧光棒,随手敲了敲后便发出了微弱的光。

    皓月当空,在伊拉比只觉得多数凄惨。但要放在青山的话,现在一定在朋友圈疯传了吧.....

    女人坐在最高的废墟上俯视着眼前的大地。她一边享受着难得的宁静,一边用朋友送的口风琴练习刚进伊拉比时学会的曲子。让女人头疼的是,本来一开始吹的好好的,结果一到转折点曲子就离原本的调愈加偏离,最后却变成了一首让人无限伤感的曲子。

    “叮铃铃”。

    恍惚间,女人听到了风铃叮叮作响。她好奇的回头看时,发现一个穿着睡袍的女孩正躲在石柱下偷偷盯着她。

    女人虽然有些好奇,但也没有吱声吓她。故作不见般回身吹奏起了另一首她熟练的曲子。

    ......

    “打扰了,女士。您能吹刚才那首曲子吗?”一个青涩的声音从身后打断了女人的吹奏。

    只见她缓缓回过头来,借着月光稍微看清了一点女孩的脸。女孩朝她靠近了些,但仍然有半截身子还隐藏在石柱的阴影之中。女人瞪大了眼睛,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像是看到了自己久违的女儿。

    “那个,我觉得您吹的第一首好听一些…不,这并不是表示这首不好听,我只是!……”。女孩抬起来头来,用肯定的神情望向了女人。她似乎正打算为自己刚才无礼的话进行辩解。

    可正当女孩开口时,她愣住了片刻。她居然对一个异乡人说了那么多莫名其妙的话…又话说回来,她真的听得懂伊拉比语吗?

    “哈啰,哈啰?你听得懂我说的吗?(这句话后面仍然是伊拉比语)”女孩朝女人晃了晃手,这样的动作似乎是想引起她的注意。

    “(你好)السلامعليكم“女人笑着回应了她。

    “哇!您会说伊拉比语,我还以为所有的异乡人都只会说一种语言呢。”女孩一下蹦了出来,眼神中充满了不可思议的神情。

    女人浅笑了一下,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示意着女孩动身坐在一旁的石柱上。

    女孩没法拒绝一个拥有深邃眼眸的女士,她的眼睛看上去跟自己一样是他们口中外来者的颜色,但区别最大的仅仅是因为她出生在伊拉比,而她却有一副亚洲人的面孔。单要论不幸的话,她们都不是一类人吗?

    女孩欠了欠身子,鼓起勇气战战兢兢的挪到了女人的一旁,然后在女人的注视下如坐针毡的坐下。

    女人认同的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后,随即又把口风琴送回到了嘴边。此时的女人不敢肯定自己的吹奏会得到女孩的认同,便努力的想让曲子尽可能的欢快起来。毕竟它曾是伊拉比最为欢快的儿童曲目…然而今天到了她这后,又变得如此的哀转久绝。

    女孩安静的坐在废墟石柱上,仔细的宁听着来之不易的音乐。这首曲子她隐约记得曾在哪里听过。是在某个路过的街道?某场热闹的音乐会?又再或是母亲的口中.......她记不清了,就连曲子原本的音也忘了。

    她不该是这样的吧,不知道为什么它听着好让人伤心。

    女孩心理这样想着,也放弃了深思。她觉得现在这样就好。它,或许就是这样一个让人悲伤的曲子,是最适合伊拉比,是最适合中东大多国家现状的。敬昨日繁荣的悼歌。

    ......

    当曲子正奏激昂之时,女人发现自己又搞砸了。这段本应是欢聚之人此起彼伏的悸动,而到了女人这偏偏被吹成了垂死之人的挣扎。

    为什么会这样呢?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为什么偏偏我又什么都做不到呢?

    女人仰望天空,面对着空无一物的天空,她的双眼默默地流下两行泪。

    从她驻扎到伊拉比开始她就一直在忍耐无奈的现实。如此煎熬,全因她有一个伟大的理想,一个幼稚不现实的理想。她倾尽半生都在最前线奔走就是为证明那是可以实现的目标。

    这一刻,女人终于感到不耐烦了。她现在迫切的想完成自己的目标,即使明知那并不可能。

    悲壮的音足以倾诉半生的不甘,吭长的的调足以发泄悲愤的志向。只听女人用音乐怒吼着,宛如熊熊烈焰在黑暗中照亮了一片又一片贫瘠的土地。此刻的她也化作了净化的烈焰灼烧着这世界全部的不公和委屈,直至把它们烧成灰烬,直到片甲不留......可最后又留下什么了呢?女人想到这音乐也随之平静了下去,一直到结束都充满了万物复苏的祥和。她放下了口风琴,除了眼前吃惊的女孩外,四周还是安静得出奇。世间的一切没有一点变化。

    寂寥,无尽的寂寥。

    后来,女人也来了兴致。便为她吹了很多来自不同国家、不同民族的音乐。其中不乏也有不适合用风琴吹奏的曲子。可对女人而言,这些不利的因素非但没有影响到她的发挥,反而还让她吹出了意料之外的效果。

    月儿弯弯,可口的樱桃送给听话的小孩儿......

    我把故事编章成书,每一个句子都是鼓点上悦动的音符......

    潮水的对岸有泛光的珍珠,珊瑚做的城堡,以及堆积如山的财宝......

    此刻,女人恨不得把她的毕生所学全都奉献给了这个姑娘。她吹奏音乐,她吟唱诗歌,她讲述故事......总之,女人此刻变成了无所不能的存在。她教女孩跳了恰恰舞,女孩则为她跳起了极其不熟练的甩发舞.....就这样,一来一回的,再不熟悉的两人也在月光的衬托下变得彼此相惜。

    ......

    黑夜大多时候都是潮湿阴暗的,但有些时候却是一群孤独人的狂欢。而狂欢过后剩下的余韵,除了痛快外,更多的还是孤独、空虚和一点点对光芒的向往。

    女人和女孩终于分完了最后一口水,女孩似乎也因为剧烈运动的缘故没有感到一丝寒冷。反而好像因为太好动弄得有些困倦,时不时的开始打起了瞌睡。

    在这期间,女人真正开始打量起了女孩。她有着一簇浓密的黄色秀发,大大的眼睛像蓝宝石一般光彩靓丽。还有她那张不大的脸,若洗去尘埃一定是个标致可爱的女孩......可是,中东的孩子为什么会有黄头发呢?

    就在刚才,哦不,应该说是很久之前女人就注意到了,她很早就注意到了女孩的手背上有一道深深的伤疤。碍于之前都没有机会,但现在......

    “它很难看是吧?”还没等女人开口,女孩就先带着倦意抢先说话了。说罢,她便不自觉间把手缩回了不和她身型的睡衣之中。“这件睡衣曾是玛丽亚修女穿过的,不过现在归我了......虽然有点大,但很舒服!”。

    “它现在已经好了吗?”

    女孩诧异了一阵,很快反应了过来女人其实并没有关注她那身有些发黄的睡衣。

    “不....那个,我想是的。至少它已经不流血了......”

    “你看,其实不怎么痛的”女孩没有刻意遮住她的伤口,而是主动的伸到了女人的面前。要放在平常,这样的举动是不合规矩的,但现在又有什么关系呢。毕竟已经没有人再管她了。

    女人打开了提灯,那一瞬间迸发出的光芒像是小太阳般把周围照得通亮。不知道为何,女人看她的脸感觉是如此的煞白,她伸手轻轻一摸才发现是有一层薄薄的灰尘。女孩没有抵触女人的触摸,事实上她也期待着什么未知的东西。虽然她说不明白,但心底从见到这位女士起就从未没有消停过。

    女孩低头看着仔细观察着自己伤口的女人,她的认真让此时的女孩心里五味陈杂。她很想哭,可又不敢哭出来。她喜欢这个女人,她也怕这个女人。喜欢是因为她无所不能,怕是因为单纯的对外人的警惕心理。

    “她很丑吧。”女孩小心翼翼的抚摸着自己的疤口,用无奈的口气询问着女人的看法。

    “她?”女人疑惑的说道。

    “是啊,因为她也是我身体上的一部分,所以她也应该是一位女孩才对。”

    女人闻之认同的微笑并点了点头。

    “对了,您饿了么?我家里还有一些碗豆汤?”说完女孩一蹦一跳的跑进教堂的废墟之中,女人当然也好奇的跟了过去。只见她掀开了一层盖着地面的幕布,随后一个木制的地窖口便凭空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叮铃铃”。

    那又是风铃摇晃的声音。女人停顿了片刻四处张望搜寻着风铃声的来源。可在女孩的催促之下,她还是先进入了地窖之中。

    她听女孩说,地窖下面以前是修女们储存食物和酿酒的地方,所以四周都有通风的口子。地窖面积多少还是有些宽敞的,但大都被女孩捡回来的杂物堆积得只剩下狭小的空间能通人。而正中间呢,则是放着女孩铺好的床,床的四周则摆了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似乎离床最近的都是她最喜欢的玩意儿。

    一瓶年代久远的葡萄酒(大概是不能喝的呢,听女孩说是以前神父留下来的玩意儿)一些稀奇古怪的大理石制品(不晓得从那里捡到的,有个像球的东西似乎是从扶梯上掰下来)

    等等,女人好像发现了一个特殊的塑料玩具制品。尖叫鸡?这......怎么还有这东西。

    “那个玩意儿挺滑稽的,以前我不开心的时候修女总拿她逗我玩,现在留着它只是当个念想”。

    女人好奇的看了一眼尖叫鸡的底部,果不其然的写着祖国制造。

    “现在照看你的人呢?”

    女孩小心翼翼打开了豌豆罐头,把每一粒豌豆都倒进了一个容器内后递给了女人一支汤勺。

    “他们几年前就去神的身边了.....我的爸爸妈妈也是。她们赎完罪都去了没有灾难的天堂。”

    “这样啊。那你一个人生活不方便吗?”女人带着勉强的笑容问道。

    女孩盯着眼前盘子里的豌豆出了神。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如何回答了才不会让女人露出和那群观光者一样怜悯的表情。

    女人无言的叹了一口气,然后换了一个话题问她对自己现在生活的地方有什么感受。

    “您问我有什么感受.....其实我也对现在的生活环境抱怨很大的。当初,我第一次了解到自己所处的环境与外来的世界截然不同时,您不知道我有多大的落差感。我很想反驳他们,但又奈何无言以对。他们给我们描述的西方世界是如何如何美好的,给我们形容了大海、湖泊、山川.....以及他们的小孩是如何幸福快乐的成长.....”

    “你会因此讨厌你的国家吗?”

    “不,我才不会讨厌我的国家呢。我还得在这生活,我清楚那些来访者的到来并不都是怀着善意,他们一旦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马上就会一走了之,丝毫不会在意他们给这片土地埋下了什么样恶果。”

    ......

    女孩的话喋喋不休的抱怨着,所述的残酷现实因为带着一些古怪的语气让她的话变得更加深动。女孩鼓气时的腮帮子尤其的可爱。特别是当她一人伴多角时的模样,莎士比亚见了一定也会为她啧啧称奇。

    女人无言的笑了笑。面对女孩发自灵魂的抱怨,她不敢把自己的理想和崇高的信仰放在嘴前,因为在她面前多少会显得苍白无力。

    豌豆是甜的,汤是甜的,女孩的笑也是甜的。唯独女人无论如何也吃不下女孩这顿她所及下最好的招待。

    时间停留在了午时三刻,即使是再难眠的夜也拦不住一个女孩进入只属于她的梦乡。

    “叮铃铃”

    女人抬头看向了头顶上正随风摇摆的风铃,此时的寂静让它之声音格外的清晰又悠扬。

    为了报答女孩的招待她想留下些什么作为回报。思前想后,女人最终把那盏明灯放在了床头。而在那下面,压着一张能改变她一生的地址。

    “如果你决定走上一条不归路的话,我希望你是我的追随者”。

    署名,夏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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