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正常人

    郭树在最前头，安阳荣起和李见光在二、三，宋知声在第四，魏风流在第五，乌好活在最后。六个人各拎着一盏从杂物室拿来的煤油灯，缓缓向前。黑暗逐渐将他们包围，滴水声越来越大，像鼓鸣。

    乌好活打了一身冷颤，趁魏风流不注意立即钻到他前面，不想站在最后。身后空溜溜，太没安全感了。刚才走最后是为了跑最快，但是现在情况变了。魏风流却没答应，死死守住自己的位置。

    “报告。”魏风流压低声音道。

    郭树：“说。”

    “乌好活在乱动。”

    这一说，所有人都看着乌好活。他不好意思，才暂时作罢。

    还有五层阶梯落到平地，郭树、安阳荣起和李见光却愣住了。后面的三个人由于角度，看不见试炼房里的情况，云里雾里，又害怕又好奇。宋知声没忍住，下了两级阶梯，和李见光站在一排。脚刚站稳，她也愣住了。

    眼前全是非人。在昏暗的地下室里，它们僵硬、瘦削的身影如数不尽的针，扎进他们的每一个毛孔里。煤油灯的微光更是把它们的影子拉长、拉细，将它们变成黑色的鬼火。虽然他们早就预料到这幅景象，但是他们还是感到毛骨悚然。

    郭树做了几次深呼吸，才平复了心情。他比了个手势，示意他们不要紧张，开始前进。身后的五个人看到了他的比划，但是很难说他们都看懂了，他们都解读成自己想听到的意思。无论如何，他们和彼此靠得更紧了，开始前进。

    墙壁上挂满了熄灭了的煤油灯。在这里的地面上，他们看到了散落的武器，原本应该在四所武器房里的武器。有刀、有剑、有矛……甚至还有几年前才被发明的手枪。

    郭树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身后五人，极力压低声音：“我们用这些武器更好。”

    说罢，他缓缓蹲下身子，拿起了一把枪。枪被使用过，子弹已空。他选了一把较为锋利的长剑。见状，其余五人也小心翼翼地蹲下身子拣武器。最后，只有宋知声还是选择用菜刀。她做过厨房打杂，也做过厨子，耍菜刀比耍刀剑什么的利索多了。她也不懂刀剑，那些玩意儿也比菜刀更重。

    随着距离的靠近，他们看到这里的一些非人比地面的瘦多了，瘦到甚至连手铐和脚镣都脱落在了地上。

    “咚——”清脆的声音忽然传来。他们立即看向声源。是魏风流，他的刀不小心撞到了摆放在旁边的一个大瓶子。他们刚想低声骂些什么，却听到数不尽的脚步声向他们传来。非人在移动，它们在看着他们！

    他们立即失了团魂，六个人往各处散去。好一会儿，它们终于没再挪动，恢复稳定。他们顿时松了口气。

    但是，这一分散，他们难以再聚到一起。实际上，非人太多了，散布在各处，六个人同时行动本来就不方便。他们用眼神、唇语和手势交流，决定分组搜索。魏风流和乌好活都想和郭树一组，但是郭树打断了两个男人的念头，迅速走到了宋知声身旁。其余四人见状，赶忙寻找第二个最适合组队的人。李见光和安阳荣起立即看中了彼此。魏风流和乌好活无可奈何，又一次组队。

    搜索又一次展开。试炼房的结构和其他房屋都不一样，房间建在四周，中间围着一个大平台。大平台里都是被掀翻的床、柜子。

    李见光和安阳荣起在搜索着大平台，他们越是搜越是觉得不对劲。这里的床太多了，而且都是单人床，和他们在宿舍睡的床差不多质量。但是教化所的人的待遇不应该比他们差啊。更奇怪的是，他们还在床杆上发现了手铐和脚镣。

    郭树和宋知声搜索房间。郭树是仔细之人，他发现这里的非人穿的服饰有三种，教化所的、囚犯的，那还有一种呢？第三种衣服是纯白色，单一件上衣和裤子。不仅如此，这里有各式各样的器皿，很多他们都没见过。

    “这里不对劲……太不正常了……”他们每个人都边搜边忍不住嘀咕。

    安阳荣起和李见光在地上发现了几张被撕碎的地图，拼接起来是两幅地图。地图告诉了他们一个粮食库的位置。他们立即兴奋地握紧了彼此的肩膀，在原地轻轻蹦跳。

    这时，李见光却忽然看到，一个影子从安阳荣起背后冒出，随即一只手搭在了安阳荣起的肩膀上。两个人的身子同时起满了鸡皮疙瘩，被吓了一跳，齐齐举起了刀剑。

    “是我！”

    两个人刚想挥刀剑，却听到了人的声音。

    面前的人身材魁梧，长得也粗犷，完全不像非人的模样。在黑暗和惊吓中，安阳荣起逐渐看清了对方的脸。他的毛孔明显，比平常人大几倍；满脸胡须；眉毛极粗，连在了一起。他是温风。

    安阳荣起十分吃惊，张大的嘴巴说不出话，举在半空中的剑仍未放下。李见光并不熟悉温风，不明所以，看看安阳荣起，又看看温风，不敢轻举妄动。

    温风用手按下了安阳荣起举着剑的手。他小心翼翼地观察周围非人的状态，低声道：“我好好的，用剑对着我干啥？——你是安阳不？”

    温风这一举动吓着了李见光，后者立即退了几步。安阳荣起没有反应，温风便以为自己认错了人。他们的衣服从头包到脚，就算安阳荣起是他死去了的老妈，他也认不出。他是从声音判断的。安阳荣起的声音音调偏高，还带点嘶哑，极具辨识度。

    再过了十几秒，安阳荣起才反应过来，挣脱开了温风的手，退了几步，和李见光站在一起。

    “老兄……我们还是保持距离……你为什么还活着？”

    温风觉得自己被误解，怒火从心中生起，却不能发泄，压着声音：“哎呀！你看看我，你看看它们，我是正常人！”

    “你真的是温风？”

    “是啊。”

    “你最恨的人？”

    “温自来！”

    温自来是温风的爸爸，欠了一身赌债，把自己的儿子卖了进这座岛里。温风进岛的时间只比乌好活晚一点点。

    “你最好的兄弟？”

    温风忽然笑了：“那当然是安阳荣起老弟。”

    听罢安阳荣起也笑了，向前走了一小步便停住了，还是不敢太靠近温风。他认识温风是因为后者力气大，和郭树一样。当初他为了选人，曾故意靠近温风，因此变得和后者很熟悉。后来，在温风和郭树之间，他选择了郭树。原因有四，郭树更壮、情绪更可控、更讲道理、更聪明。

    三人陷入了僵局，安阳荣起和李见光不停试探，温风不停回答。他们的声音吸引了郭树和宋知声。郭树两人走来，发现了长着正常人样的温风，和安阳荣起他们一样，对温风保持警惕。

    “郭树，宋知声。”安阳荣起故意介绍道，瞥了温风一眼，又瞥了郭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