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尸

    俩人说了半天也搞不明白女尸来历,但是,东家大儿子说的话他们不敢不听。

    胡舜把女尸背靠背背在背上,就像背了块儿冰木头。

    光头死活不肯背,说快过年了背尸体晦气,如果胡舜把女尸背回去,他把东家大儿子给的两勺小米分胡舜一半。

    胡舜是个老实巴交的本分人,没有光头见过世面,想想就是累些,能多一勺小米,就答应了。

    一路走回村子,天也渐黑。

    趁着夜色,胡舜把女尸背到东家家门口。

    东家大儿子早在门前等,见胡舜来了,匆忙把他拉到后院小门,进了院子。

    一直走到东家大儿子的屋里,把女尸放在床上,东家大儿子才打发胡舜出去,说让他去领米。

    本打算立刻去领米的胡舜心里犯嘀咕,心想大少爷要这女尸干啥,他停下步子朝着窗户缝往里瞄了一眼。

    只瞅了一眼,他也不敢再看下去,匆忙去领了米回到家。

    “畜生,真是畜生”

    胡舜回到家里才骂出来。

    “你说啥里舜?”胡舜媳妇问。

    想着从窗户缝看到东家大儿子干那缺德事,说出去丢人,胡舜硬是压着话头没再吱声。

    “你身上咋震香?”胡舜媳妇把仅存不多的槐叶粥端上桌子,给孩子和胡舜的筷子也拿来,一家三口坐下吃饭。

    想起背过女尸,是那女尸身上的气,胡舜就吃不下,但是他很饿。

    他从破棉袄口袋里掏出两节烧红薯放在桌上,说:“给孩子吃吧”

    “红薯!你从哪儿弄来里”胡舜家媳妇两眼放光,拿起红薯看,好像从来没见过红薯一样。

    “快说呀”胡舜家媳妇催问。

    胡舜支支吾吾把脸扭到一边,闷头喝粥,也不吭声。

    “这红薯上粘里是啥?”胡舜家媳妇说着从红薯上扣下来一颗珠光宝气的珠子。

    胡舜也看那珠子,心想该不会是那女尸嘴里的东西吧?

    他把最后一张黄纸揭下的时候,确实看见女尸嘴里像是含着什么东西。

    胡舜思忖,会不会是自己把那女尸抗在肩膀上,进东家门槛时颠簸的时候,掉在自己口袋里又粘在红薯上里?

    “你说,你身上里香气,还有这红薯,还有这珠子咋来里!?”胡舜媳妇心里委屈,泛起了泪,她见自家汉子古怪,想是胡舜背着她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眼瞅着再不说实话媳妇怕是要气出毛病来。

    他只好把前前后后的事说了出来。

    ……

    大年初一,爷爷和奶奶还有父亲,一家三口离开了村子。

    爷爷说,奶奶当时害怕极了,说什么也不愿意再待在村里。

    所以爷爷带着那颗珠子一家人从北方逃荒到了南方。

    后来听说东家大儿子得了口疮,整个口腔里面全烂了,没过多久就疼死了。

    那女尸原来是一户富家的小姐,生前喜欢上一个穷小子,她家里人不同意那门婚事,女子却穿着嫁衣和穷小子私奔,被她家人抓住后起了冲突,让亲生父亲给活活闷死了。

    但那小姐性子倔,她家里人为了隐瞒这事儿,又怕影响家里气数,找风水先生看了卦,说秦岭八百里,气数没的说,葬那里最合适。

    那家人信了,就匆忙找上山连夜给葬了。

    本来那风水先生把那家闺女葬在了养尸地,也算没错。但千算万算也没想到,没过多久却被他们这帮连盗墓贼都不算的外行人给挖了出来。

    后来,别人都说,那女尸死不瞑目憋着一口怨气,碰巧让东家大儿子给吸了出来,连着送了命。

    女尸后来怎么样爷爷没说,只是不住地叹气说:“不知道多少有情有义的情侣最后被拆散,不得已嫁给了不爱的人,从此像个尸体一样活着……”

    我不知道爷爷说的对不对,不过,对与不对,都不重要了,我也没权利去评价他人的选择与生死。

    自那之后,我们家的生活渐渐好了起来,也应了那句话,树挪死,人挪活,说当初奶奶的决定是对的。

    如今,俺们家再也不用为了吃不上饭而发愁。

    但是,爷爷后来养成个习惯,每年都要存够两年粮食。

    我知道,爷爷是怕了,怕再遇到灾,一家人没啥吃,那年头饿死的人太多了,每次说起来,奶奶都要抹眼泪。

    科学年代,我想着,那东家大儿子应该是口腔菌群与那女尸嘴里的什么东西产生化学反应,才害了他。

    爷爷把那珠子典当,一家人在海边买了艘渔船,就靠着捞鱼到集市上卖钱养活。

    数载沉浮,后来生意做大,事情也多,爷爷开的公司做起了远洋贸易。

    听奶奶说,那年秋天,公司来了几个海警,说爷爷管辖的货轮上有走私品,亮出证件就把人带走了。

    审查结果出来已经是冬天,爷爷回到家以后也没说啥话,就是变得沉默寡言起来,仿佛心里装着事,又没人能诉说分担的那种感觉。

    父亲套了好几次话,爷爷就是不说,后来父亲也就不问了。

    来年春天,爷爷要求亲自出趟海,家里人起初不同意,说有事做飞机就行,还方便,海上风浪大,毕竟爷爷已经上了年纪。

    爷爷硬是听不进去,说公司大了,再不把该做的事做了,以后怕就没机会了。

    父亲也不知道爷爷说的该做的事是什么,非要他亲自去,但说什么也没用,爷爷还是决定出海。

    出海那天很顺利,还放了鞭炮庆祝,出海的船员也都十分高兴,都说能和胡董出海求之不得,刚好可以聆听教诲,以后也受熏陶做点大事。

    可那一次出海,爷爷和全船员工,以及那艘船都离奇的失踪在指定航行的大海上。

    十几年前的事,我当时才上小学,每天只知道读书,踢足球,看漫画书,打游戏机。

    大海对我来说是极其神秘且博大的存在,长大后,父亲才把这些事情告诉了我。

    不知道是小时候养成的习惯,还是天生就对游戏竞技感兴趣。

    大学毕业后,我有空就到附近网咖里玩,有时还通宵。

    网咖里的环境差,气氛却好,在家里一个人玩也没意思。

    我像往常一样,踏着脚踏车来到网咖里,验证过身份证开了一台靠窗的座位。

    打开电脑习惯性的打开聊天软件挂在后台,熟悉的输入密码登录端游射击游戏。

    开局队友就落地成盒,这把玩的很累,最后决赛圈,我被四个人给包围了,结局悲壮而惨烈。

    “叮叮”邮件箱的提示音响起,我正要点开看是谁发的消息,身旁座位上的一个女孩忽然递过来一杯奶茶给我。

    我一愣,见那女孩对我笑,说:“帅哥这么惨,要不要双排啊?我可超厉害的呦”

    说着,那女孩有意无意的把白色体恤里包裹着呼之欲出的两团晃了晃。

    我看那女孩长得英姿飒爽,留着阳光可爱的短发,模样倒是惹人喜欢,人家一番好意,我也不能让人太尴尬。

    想了想,还是接过奶茶放在了桌子上。

    我对女孩超常发挥出来的女性特征不为所动,随便看了两眼之后,还是彬彬有礼的说:“我还有点事情,你先开一局,如果等下没事,我们再双排”

    说完这话,女孩反倒也不生气,感觉像是意料之中,我把游戏界面缩放后台,心想不会又是垃圾信息广告推广之类的东西吧。

    点开邮箱,看到一个礼盒,顿了顿,礼盒里突然爬出来一披头散发的女鬼,我正要骂,那女鬼却缩成一团,变成了生日蛋糕,然后耳机里就响起了生日快乐歌。

    我看发件人是朱灼然,暗道:这个朱三胖,搞什么鬼,竟然还记得我的生日,心里的火气一瞬间就熄灭了。

    再看留言:“玉香斋,急事,不见不散,不来后悔。”

    我心说,什么事搞得这么神秘?再晚些还要回家过生日。

    想着还是关了电脑,对身边的女孩微欠身,表示谢意,就匆匆出了网咖。

    三胖人如其名,上中下三路都健壮,他的胖不能用肥来形容,他家早年靠买卖玉瓷器发家,做生意跌宕起伏,有时赔的血本无归,有时候又东山再起,我感觉他家人的生活和赌博差不多。

    上次赌石把十几万砸进去,结果血本无归,回来他拉着我哭的死去活来。

    我知道他的尿性,睡一觉照样打呼噜震天响,醒了还是老样,改不了。

    这次叫我不会又是去赌石吧?我一路骑着扫码自行车左拐东绕进了十八里铺那条街。

    十八里铺是汇聚全市最奇特的奇玩市场,不管是生老病死,婚丧嫁娶,还是锅碗瓢盆,豪车古玩,科技产品,算命问卜,治疗痤疮等,五花八门。

    可谓是包含了从尿不湿开始,到轮椅病床,精神上,物质上的所有需求,在十八里铺应有尽有。

    三胖三代单传的玉香斋就在这条长街最不起眼的胡同边上。

    要是不注意,还让人以为这铺子里是搞非法经营一类的身体买卖,要不就是出售生活用品的地方。

    我掀开门帘,见三胖像是演话剧排练一样,一会儿坐在椅子上神气十足,一会儿又挺直了身子装模作样。

    看的我忍不住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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