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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节 祸不单行

    柳莫问就坐在大厅里,仿佛真的是在等他的客人。大多数家具都已经搬走,大厅也只剩下了一张桌子,几张椅子,就连挂在墙上的画,也都已经摘下,整个大厅已显得冷清,柳莫问只感觉到了冷。

    那个装着木俑的箱子,已被搬到了大厅,虽然周管家非常不情愿,但是终究还是搬来了。柳莫问走出义庄之后,又去了趟码头,找到了那块木板雕画。

    屋子是冷的,茶水是热的;情境是孤独的,但回忆却是甜美的。这个房子,这间厅堂,前几天还是他们相聚相知的欢乐,如今只剩下凄冷。

    不多久,钱大用就来了,光明正大的来,毫无忌讳的来,进门第一句话就是:“公子请我来,一定有事,直接说吧!”

    柳莫问没想到这个掌管中原镖局的总管竟然是这样一个开门见山的人,连一点儿客套都没有。

    柳莫问道:“这两个院子是有人为我买下来的,已经开始重建,前几日清理库房时发现了几样东西,我觉得钱总管应该看一看。”说罢便走到那口箱子前,打开了盖子。

    钱大用看到木俑后的表情,就跟柳莫问看到山洞尸体的表情一样,是惊讶,是颤抖,是怒火,也是恐惧。

    但钱大用很快就平静下来,这一点就连柳莫问自愧不如。这些人本就跟柳莫问无关,却是中原镖局的人,但钱大用却能很快平静下来,这确实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钱大用道:“这东西放在这里很久了吗?”

    柳莫问再一次没想到,他原本以为钱大用会立刻怀疑他,说道:“不知道,从木俑来看,这些东西已经雕刻了很久,箱子上也落了一层灰,就连箱锁都有灰,你不妨看看。”

    钱大用果然去看那箱锁,锁上有手指触碰过的痕迹,正是一层灰,说道:“公子把这些东西给我看,怎么说都像是证据,难道不怕我怀疑你吗?”

    柳莫问道:“洛阳王要杀我,随时都可以,更何况还有蓝山先生!”

    钱大用道:“也不怕别人说你是故意为之,反向洗脱自己的嫌疑?”

    柳莫问笑了,说道:“我已经说过,洛阳王要杀我,随时都可以,至于其他人的想法,又何必在意?”

    钱大用道:“公子离开之后,到这里多久了?”

    柳莫问已经看出了他的心思,说道:“不过四五天,如果有人半夜把这些东西放进来,我也不会发现,我这几天睡得很沉。”

    钱大用道:“主人和大总管多次夸赞过公子,没想到以你的耳力,竟然都不能发现!”

    柳莫问淡淡道:“因为有人希望我好好睡觉,我自己也想好好睡觉!”说完,他的眼睛里露出了一丝忧伤,也许这才是他对秋见雪变得冷漠的原因。

    钱大用居然坐了下来,说道:“公子有什么猜测,尽可以说!”

    柳莫问也坐下,说道:“没有!”他明明可以怀疑所有人,包括秋见雪和她雇来的仆人,他都可以怀疑,也最有嫌疑,但偏偏却说没有!

    钱大用道:“公子专门请我来,难道只有这些话要跟我说吗?”

    柳莫问沉思了半刻后,说道:“我曾与洛阳王探讨过夜雨,他告诉我夜雨要臣服并且收纳五虎门和修鱼剑派,受阻后暗杀了五虎门门主彭城和修鱼剑派掌门常万里,是吗?”

    钱大用道:“是的,彭门主和常掌门被杀以后,两派人才消散,已渐凋零!”

    柳莫问道:“洛阳王说过,夜雨是个杀人组织,但以他们要收拢五虎门和修鱼剑派来看,他们绝不是单纯的杀人组织,是吗?”

    钱大用道:“这个职业很古老,也是最能得到暴利的!”

    柳莫问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呢?”

    钱大用嘴角微微上扬,道:“主人都未能证实,在下又怎会知道!”

    柳莫问道:“看来从你这里,我似乎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了。”

    钱大用道:“还请见谅,公子虽然相信在下,但在下职责在身,不能多言!”

    柳莫问笑道:“既然如此,钱总管的消息必定比我灵通,还有个东西请你看一看!这是码头打捞船骸时捞上来的。”说完便从身后拿起一件东西,一件被灰色粗布包裹的东西,正是那块木板雕画。

    钱大用接过之后,剥开粗布,立刻就看到了画中的内容,表情却并没有任何变化,好像一早就知道了画中的内容,缓缓道:“原州城外的无头命案发生后,丐帮长老杨知远前两日也到了,只怕这里的消息他也已经知道,说不定就快到了!”

    柳莫问惊讶道:“这件事跟丐帮也有关联?”

    钱大用道:“丐帮地位最高的三位长老中,杨知远剑法最为精绝,他有一个得意弟子,在丐帮之中也是威望日盛,更是担任丐帮江南分舵舵主!”

    柳莫问沉思片刻后说道:“吴质林?这件事跟他有关?”

    钱大用喝了一口茶,说道:“这则消息丐帮藏得隐蔽,但吴舵主几天前已被击杀削首,身体被钉在墙上,跟这画中场景一模一样。”

    这下柳莫问也沉默了,江南分舵可算是丐帮最重要,也是帮众最多的分舵,这位舵主的分量自然不轻;洛阳王自洛阳镖局发家,后渐渐扩张,才有了现在的中原镖局,这位中原洛阳镖局镖头的身份自然也不一样。

    这些人一下子打掉丐帮和洛阳王如此重要的两颗棋子,难道已经对丐帮和洛阳王宣战?柳莫问原先怀疑的三方势力中,只有北山庄未曾露面,也未有损失。

    钱大用道:“公子在想什么?”

    柳莫问道:“在想钱总管会怎么对付我?”

    钱大用道:“为什么要对付你?”

    柳莫问笑道:“我把这些东西给你看,而这些东西又是在我家里发现的,我的嫌疑自然最大!”

    钱大用淡淡说道:“如果我说要把公子押起来,等待主人裁决,您会同意吗?”

    柳莫问轻佻的说道:“如果事情查不出真相,如果你们的判断错了,那我不是要白死了?”

    钱大用道:“公子是我收押的,这件事情也是我负责的,如果真的错了,钱某定会以命抵命!”

    柳莫问笑了,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说道:“钱总管虽是前辈,有地位、有身份,但是在我看来,你的命跟我的命相比,无论如何都是比不上的!”

    其他人的命跟自己的命相比,自然是比不上的,如果连自己的命都不在意,都不看重,又怎么去爱护别人的生命呢!

    钱大用自然知道这个道理,但是他不得不做!

    柳莫问接着说道:“我既然已经成为了他们的目标,但凡行动,必有破绽,留着我只会对你们有好处!”

    钱大用淡淡道:“我要是执意呢?”

    柳莫问笑道:“钱总管尽可以试一试!”

    钱大用也笑了,说道:“除了主人和大总管,还未听说有什么人能够限制住柳莫问!”

    柳莫问看了看厅堂,问道:“你觉得这个地方怎么样?”

    钱大用道:“长浪镇偏远安静,四季分明,钱某实在羡慕!”

    柳莫问却像是自言自语,说道:“这个地方,只怕还有更多的秘密!”

    门外一人进来报信,说是丐帮长老杨知远已到,要去查看义庄中的尸首,来向钱大用请示。

    钱大用虽然看上去不太情愿,但丐帮乃天下第一大帮,杨知远在江湖中的名望地位,他就算再打拼十年,只怕也比不上,所以只能答应。

    报信的人出去没有多久,外面就传来了喧闹的声音。

    “挖到了什么?”

    “是箱子!”

    “挖到了什么箱子?”

    “快去叫主家!”

    ……

    柳莫问站了起来,对钱大用说道:“钱总管,这地方还有很多的秘密,现在已经出现了,怎么,不想去看看?”

    周管家也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说道:“前边挖到了奇怪的东西,东家快过去看看!”周管家自然听说了十里坡山洞的事情,他心里害怕,也很担心,担心再出现恐怖的事,他早已祈求过平安。

    柳莫问和钱大用到的时候,箱子已经被挖出来了,似乎已经在泥土里埋了很长时间,就连铜锁都已经生了锈迹。

    根据秋见雪的草图,这里是要挖一个池塘的,因为要求得深一些,才挖到了埋在里面的箱子。

    两个大箱子和一个长盒子,都上了锁,没有打开。周管家的身体已经出现了颤抖,因为他的祈求没有用,他能感觉到这些箱子里面还有更多更令人恐惧的东西。

    柳莫问看起来却很轻松,他调侃的跟钱大用说道:“这里还有些秘密,我说的没错吧!”

    钱大用看着柳莫问,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因为钱大用已经感觉到事情不一般,而柳莫问看起来却并不在意。

    柳莫问走过去,拿起那狭长的盒子,手指一抹,铜锁就掉到了地上。围观的人脸上已显露惊叹的表情,钱大用却不以为然,因为他也能做到。

    盒子打开,里面竟然是一把剑,一把沾油泥水的剑!围观的人显然更加拥挤了。柳莫问拿起剑,拔剑出鞘,龙吟之声立刻回荡。

    剑只拔出一尺,柳莫问再也没有力气把剑拔出来了。因为剑刃沾满了血迹,已经干透了的血迹。钱大用的眼睛瞬间瞪圆了,他也看到了血迹,更看到了剑刃上竖直刻有两个‘木’字!

    血迹一出,围观的人立刻炸了锅!周管家感觉脑子一片空白,几乎就要跌倒。

    双木为林,难道这是吴质林的剑?

    钱大用的心脏也急速跳动起来,嘴里念道:“丐帮吴质林?”若有所思片刻后,立刻大叫道:“快!把箱子打开!”

    他的随从立刻上前,敲掉了铜锁。随着两个箱子同时打开,呈现在人们眼前的是一片珠光宝气,围观的人更是一阵惊呼。

    钱大用斩钉截铁的说道:“检查!”

    他的随从立刻在箱子里仔细检查起来,片刻后立身回复道:“报告总管,正是那批货!”

    柳莫问也沉默了,他把剑放进盒子中,走到箱子面前,问道:“哪批货?”

    柳莫问的话还未说完,只见一颗巨大的拳头已经向他攻来,直取他的面门。是钱大用,他的身体如金刚一般高大,他的拳头也比一般人的要大得多,也硬得多,无论是谁都休想接下这一拳。

    柳莫问的眼睛还未看清是怎么回事,身体就已经避开了,这是他身体的反应,不受心脑控制的反应。避开之后,柳莫问右手已经扣住钱大用的手腕!

    “冷静!”柳莫问大喊一声!

    钱大用恶狠狠的看着柳莫问,一字一字说道:“前有木俑,后有证物,这是我洛阳镖局前些天丢的货,你还有何话说!”

    柳莫问道:“我若是把货劫走,又怎会埋在此处等人挖出来!”

    钱大用道:“话虽如此,我必须把你带回去!”

    话尚未说完,被柳莫问扣住的那只手瞬间变成一条铁棒,已挣开柳莫问的手,随即变拳为爪,反扣柳莫问喉咙!他练的本就是鹰爪擒拿一类的武功,这种反擒拿的功夫自然更为纯熟!

    柳莫问大吃一惊,身体立刻向后倒去,倒下的一瞬间,双脚用力,瞬间滑出去一丈远!

    但钱大用更快,他立刻跟了上去,柳莫问就像一只小鸡,即使再快,也始终被钱大用死死缠住,根本无法脱身!

    围观的人见到这种场面,已经逃似的散去。

    鹰爪本属于外家硬功中的一种,练这种武功的人轻功身法一般都难达到顶尖,但钱大用却并不是这样,他高大坚硬的身体,速度和反应都极快!

    没有人见过柳莫问出手,也没有人知晓他的武功究竟如何,人们只知道他的轻功已在江湖前五之列!

    柳莫问不敢出手,更不敢接钱大用的任何一招,他担心自己的身体一旦跟钱大用发生接触,他必会被拿住!如果他的手被扣住,那么他整条臂膀立刻就会废掉,他非常清楚这一点,他也坚信这一点。

    几乎二十招之后,柳莫问虽然未能逃脱,但是也没有被钱大用拿住。虽然每一次钱大用几乎就要抓住,但是偏偏又差那么一点点。

    柳莫问拼尽全力,也始终只能躲开那么一点点。

    这时,一个长相清奇但穿着朴素的老者走进了工地,柳莫问没有看到,钱大用也没有看到。这老者只奔那狭长盒子,剑未出鞘,他就已经认得。

    听到龙吟之声,钱大用稍微走了下神,他看到来的是丐帮长老杨知远,嘴角微微一笑,因为杨知远的加入,柳莫问绝对逃不了。

    也正因钱大用的稍微走神,柳莫问也得以稍微喘息,他也看到了那老者,虽然并不认识,但顿觉大事不妙!

    杨知远看着剑,说道:“血迹尚存,剑锋仍利,正好复仇!”

    听到这句话,柳莫问已经慌了,他完全没有把握再面对一把剑,一把成名已久、丐帮三大长老之一的杨知远。

    杨知远的眼睛已经盯着柳莫问,他在等柳莫问露出破绽,他很清楚,在钱大用的极致进攻之下,没有人不会露出破绽。

    钱大用的鹰爪擒拿功夫虽强,所幸并没有练成金刚指一类的武功。因为心里慌了,柳莫问已经露出了破绽,他的手臂已经被钱大用抓住!只要钱大用顺着手臂摸到关节,柳莫问得手就废了。

    如此情况,柳莫问只能用险,他的右脚只能去踢钱大用手腕,钱大用的手虽能踢开,但是柳莫问也失去了平衡,身体向后倒去。

    失去平衡就是破绽,就在这一瞬间,杨知远已经出剑!

    柳莫问得眼角余光已经看到了剑,但是他却无法躲过去了,这一剑来的速度极快,他几乎已经看不到剑光!他的心已经凉到了底,他必死无疑!

    也许就是一点儿求生的念头,柳莫问竟然在倒下的一瞬间,身体微微动了一下。动这一下并不能躲开杨知远的剑,但是能让柳莫问活下来,因为剑刺的地方已由胸膛变成了肩膀。受伤并不会死,但是如果死了,受伤再多也不会有意义,柳莫问自然知道这一点。

    杨知远这一剑已经刺到了极限的距离,他若想使出第二剑,就必须先把剑收回一些,收回一些也就意味着剑尖已从柳莫问肩膀上拔出。

    杨知远是剑法名家,他的剑不但老辣狠毒,而且出剑的速度也没有几人能比得上。出剑快,那么收剑也一定很快,就在杨知远的剑锋刚刚离开柳莫问肩膀上的肉,柳莫问竟然以更快地速度向杨知远翻滚过来,顺势把剑压在了身下。这样的变化杨知远似乎没有料到,他的剑几乎就要脱手。

    柳莫问却并不是单纯在地上的翻滚,他的脚已经踢出,正是杨知远的头。本来杨知远站着,柳莫问滚在地上是不可能踢到他的头,可他为了不让剑脱手,已经稍稍弯下了身子,现在柳莫问正好能够踢到他的头。

    杨知远只能用左臂去挡,却依然没想到柳莫问这情急之下的一脚,竟把他震了出去,手里的剑也已经脱手,落在地上。

    未等柳莫问起身,钱大用再一次扑了过来。而柳莫问竟然凭着起身的力道,在躲过钱大用的手后,身体从钱大用左边滑了出去,还顺势用手肘撞了一下钱大用的左肩。

    这一撞之下,钱大用居然愣在原地,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左肩关节,已经错位,他的左手已经抬不起来了。

    就在这一瞬间,柳莫问突然双脚发力,直奔街道对面的房顶,眼看就要消失在视野之中。

    杨知远也跟着施展轻功药追上去,半空之中,一把剑突然向他面门飞来,来势之急,他只能分神避开,避开了剑,杨知远也落回了地面。

    那把向他飞来的剑插进泥土里,剑刃没在泥土中,就连剑柄也只露出半截。待众人抬眼望去,哪里还有柳莫问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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