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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缉事司

    陈功名虽然贪财,但好在也是收钱办事,比起其他收钱不办事的官吏来说这钱塞得还是有用的,刚吃过午饭,衙门内便派人风风火火的找到林恭,通知白子惜下午赴任。

    来到衙门,一众衙役整齐的站在衙门正堂一边,陈功名则是端坐中央,白子惜纳闷呢,这是要干啥?是要审案吗?可环顾四周没见着犯人。

    “欢迎新主簿白公子。”陈功名见人来了清了清嗓子开口道。

    “欢迎新主簿~”一旁站着的衙役也跟着附和。

    “额,多多指点,多多指点。”白子惜被这欢迎仪式搞的有点不知所措,只能四处拱手行礼。

    “白主簿不必拘谨,大家现在都是同僚,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我。”陈功名笑呵呵的看着堂下的白子惜,一个主簿之位,本来他是打算五十两卖的,多赚了二十多两心里别提多乐呵了。

    尴尬的欢迎仪式过后,白子惜正式上任万年县主簿一职,主簿说白了也就是文书,负责记录大大小小的事情,校对文卷,没啥油水可捞,所以万年县原主簿离任之后这个位置无人问津,好在白子惜顶了上去,陈功名将白子惜领到文库,把文库钥匙交给白子惜简单的叮嘱几句之后便离开了文库。

    白子惜环望四周见四下无人,便进了文库将门关好,找到存放万年县县志的书架,按照年份检索着,抽出几卷文书便翻阅了起来。

    时间一晃而过,很快便日薄西山,白子惜桌旁已经垒了厚厚一叠的文卷,眼见日头西斜,白子惜抽出几本文卷藏于衣内,收拾好之后便离开了衙门。

    衙门内已经散衙,多数当值人员已经离开,只剩几个还有点事情没办好的人员留在衙内。

    “白主簿,还不走啊?”一个瘦小的捕快跟白子惜打着招呼。

    “哦,是丁捕快啊,我马上就走,请问林恭林捕头住处您可知道?”白子惜在万年县县志当中找到了一些东西,急于向林恭求证,便向眼前这个姓丁的捕快打听起他住处。

    “白公子还记得小人名字啊,你们读书人记性真好。”丁捕快显然对白子惜能记住自己感到了一丝惊讶,因为像他这种小角色衙门内几乎无人关心。

    同样是主簿前任主簿浑身一股酸腐味,自视甚高,连正眼都没瞧过他们。

    “林捕头住在城北的一所小屋当中。”丁捕快详细的将林恭的住址告诉白子惜之后白子惜道过谢赶忙出了衙门。

    按照路线,白子惜很快找到了林恭的住处,林恭住的地方不大,城北的一间小屋,有个小院子,林恭正在院子里打水。

    林恭看见了站在院外的白子惜,放下手中的木桶问道“你咋来了?”

    “我发现了一些好东西,给你看看。”白子惜倒也不客气,进了林恭的小屋就坐下,还给自己倒了碗水。

    “什么好东西?”林恭也坐了下来。

    白子惜从袖中取出事先藏好的卷宗,翻到某处,指着上面的字“你看这,哎,你倒是看啊。”林恭看到白子惜拿出卷宗的一瞬间便将头转了过去,目光假意的在不断搜寻什么。

    “你读给我听就行了,我找东西呢。”林恭起身,在不大的屋内翻找着什么。

    “诶,去哪了呢?我记得我就放在这里的啊。”林恭在家翻箱倒柜,然后回头看了看白子惜接着说道“我找东西呢,你读给我听就行了。”接着又转过去,上上下下的找着什么。

    “林捕头,你找什么呢?我帮你一起找?”白子惜见林恭这般焦急,急的脸上都出汗了,觉得还是先帮林恭找东西吧,人家都急的出汗了都。

    “没事,没事,你读我听着呢。”林恭拒绝。

    “都急的出汗了,一起找吧,我等下说也行。”白子惜走过来,想帮着林恭一起找。

    林恭不说话,但脑门子的汗却跟止不住似的,哗哗的往下流。

    突然白子惜似乎明白了什么,一脸狐疑的看着林恭,林恭被他这一看,脸更红了。

    “莫非,我们的林捕头,不识字?”白子惜得意的坏笑着。

    “谁....谁说的,我...我当然识字!”林恭说话都结巴了。

    “没想到我们的林大捕头武功了得,可这撒谎的功夫却如此之烂啊。”

    “你胡说什么呢?我堂堂捕头,会不识字?说出去岂不是让大家笑话?”林恭梗着脖子继续嘴硬,他没上过学,除了认得自己的名字和几个常用的字之外,其他就....

    “那你倒是证明一下给我看啊?”白子惜一开始只是觉得好奇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意思,堂堂捕头,居然不识字,但林恭这般嘴硬到让白子惜起了捉弄一下他的心思。

    “写就写。”林恭坐回桌前拿手指蘸着碗里的水,在桌上歪歪扭扭的写下了林恭二字。

    “哦,会写自己的名字,还有呢?”白子惜看着桌上歪歪扭扭的字接着问道。

    “还有...还有....”林恭绞尽脑汁,在桌上画了一横。

    “一字,还有呢?”白子惜接着问。

    林恭又画了一横。

    “二字,还有吗?”白子惜继续问。

    林恭想了想,用颤抖的手指在刚刚的二字下面又加了一横。

    “三字,那四怎么写?”白子惜还问。

    “四....四....”林恭不会了,真不会了,但是看着桌上的三字,林恭觉得既然几横就代表几的话,那四字应该也差不多,于是又拿手指蘸了蘸水,在三字下面又补了一横。

    “哈哈哈哈哈哈哈!!!!!!!!!”白子惜又锤桌又揉肚子,笑的都快在地上打滚了。

    “你居然,不识字!哈哈哈哈哈!”白子惜使劲才憋住不笑,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水。

    林恭见已经穿帮了,索性也不装了,摊牌了“没错,小时候穷,没钱上学,我不识字怎么了?”

    “啊,没事,啊哈哈哈哈哈哈。”白子惜刚想严肃起来,但很快又憋不住了,又笑了出来。

    好一会儿,白子惜才止住笑意,既然林恭不识字,那就只有自己读他听了。

    “你听好啊,延和...噗哈哈哈哈,延和二十年....哈哈哈哈哈,咳咳。”白子惜咳嗽两声,使劲让自己严肃起来,调整了大概几息的时间,白子惜才继续下去。

    “延和二十年,二月初九,邻县林家被害,上下二十三口仅存两人,一主一仆,主名林恭,尚小,不足十岁,主仆二人逃难至此,县令念仆对小主忠心一片,且无安身之所,特此收留于县..........”

    林恭不明白白子惜跟他说这事儿的意图,一脸迷茫的看着白子惜。

    “现在是延和三十年,县志上记载的是十年前的事情,是不是很熟悉?上面说的林家,是你家吗?”白子惜看向林恭。

    “我....我记不起来。”林恭怎么也回忆不出这些事情。

    “别急,再看这里。”白子惜变戏法似的又从袖子里拿出另一本厚厚的书册。

    “你能藏这么多东西?”白子惜小小的袖子能藏那么多东西让林恭觉得惊讶。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里。”白子惜翻开书册又念了起来。

    “官吏李猛,延和二十年,四月初一因家事请辞。”

    “官吏王闯,延和二十年,四月初一请辞。”白子惜翻了几页又念起来。

    “官吏张和,延和二十年,五月初六下落不明。”

    “官吏燕青,延和二十年,五月初八,死于流匪。”

    这是一本万年县官吏的登记本,白子惜一连念了八个人的人名,这八人走的走,死的死。

    “这些都是衙门之前的捕快,他们怎么了嘛?”林恭也觉得这八人相继离去有点蹊跷。

    “这八人都是在陈功名收留了这上面的两人之后,死的死,走的走。是什么原因让他们短时间内都消失了呢?”白子惜问道。

    “不知道。”林恭回答很干脆。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些人是被人故意除去的呢?”白子惜的猜测很大胆,但他有足够的理由去怀疑。

    “可是,就算上面写的真是我的事情,这些捕快的离开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林恭觉得脑袋很疼,他试着去回忆,但记忆一片空白。

    “这我暂时不知道,但我很肯定那个林恭就是你,我查了万年县的人员记录,有三个叫林恭的,一个延和二十七年服了兵役至今未归,一个前两年才出生,现不满三岁,另一个就是你。”

    “不好意思,我真的记不起来。”林恭刚起身,突然身体一僵,整张脸瞬间没了血色,变得一片煞白,林恭哆嗦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那是他从一清那里拿回来的,揭去封口,从里面倒出一粒朱红色药丸,塞到嘴里服下。

    “你生病了?”白子惜见林恭如此反常一脸关心的问道。

    “没,没事,老毛病了,吃了药就好。”林恭强撑着摇晃的身躯要往外走。

    “你都这样了,还出去干什么,赶紧回屋躺下!”白子惜虽然不知道林恭要干什么,但这个状态的林恭随时可能会出事,赶忙上前拉住。

    “吃了药就好了,你放开,我要去牙行一趟。”林恭想推开白子惜,但此时的他哪还有力气。

    “牙行那边有什么事我替你去办,你先回屋休息。”白子惜拽着林恭的手就往后拉。

    林恭被拽的跌坐在地,白子惜想将他扶起,林恭抬手拦住。

    “真没事,歇一会儿就好了。”林恭有气无力的说着。

    “真没事?”白子惜满脸担忧的看着地上的林恭,他不明白怎么好端端的一个大小伙子,突然就虚弱成这样。

    林恭坐在地上,双目紧闭,竭力调整着呼吸,半晌过后,呼吸渐渐地平稳了下来,煞白的脸上也渐渐地出现了血色。

    林恭睁开眼,从地上站了起来看向面前的白子惜“没事了,走吧。”

    “没事了?你刚刚怎么了?”林恭刚刚的样子像是重病在身,但仅靠一粒小药丸再加上调息片刻就恢复了过来,白子惜对此感到很诧异。

    “老毛病了,走吧,去牙行。”片刻之间,林恭就从虚弱中恢复了过来,整理好衣着,走出了小屋。

    白子惜见林恭不像是有事的样子,紧走几步也跟了上去。

    牙行内陈设很简单,一张柜台,一张桌子,几把椅子,一清闭着眼躺在吱嘎作息的摇椅中,似乎在睡觉。

    柜台内一小童正拿着毛笔,不断地在比划着什么,好像在写字,又好像在画画。

    两人进屋,小童以为有客到,立马看向门口,见是林恭又忙起自己的事情来。

    摇椅上的一清也睁开了眼,见是林恭和白子惜,不紧不慢的将身子坐直,摇椅也随着他的动作发出一连串的吱嘎声,似乎随时都会分崩离析的样子。

    “来了啊?”一清开口道。

    林恭点点头。

    “狗蛋,你去打扫一下院子。”一清朝着柜台喊道。

    被叫做狗蛋的小童立马放下笔,朝着院子走去。

    这是这里的规矩,每当林恭和一清要谈事情的时候都会支走狗蛋,这是为他好,毕竟这里也接一些见不得光的生意,万一狗蛋知道些什么说漏嘴了,对谁都不好。

    “要杀王立峰的人你有线索吗?”林恭坐下,给白子惜倒了杯水然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问着一清。

    “臭小子,也不知道给为师也倒一杯。”一清嘴里嘟囔着“这种活见不得光,通常我们都不跟主家见面,更何况那次是有人将银票和任务内容绑在箭上直接射进来的。”一清说着指了指身后的墙。

    两人顺着一清指的方向看去,墙上果然有个洞。

    “既然人家都把银票送过来了,我也没有不接的道理不是。”一清反问林恭。

    林恭深吸一口气,沉思了起来,王立峰虽然已死,虎头寨也被瓦解,但究竟是谁要杀王立峰呢?

    寻常百姓肯定对这伙土匪恨之入骨,但他们根本没钱雇杀手,陈功名就更不可能,视财如命的他若真想除去王立峰,完全可以向城内武备营申请,官军出面剿匪,压根就不用花钱。

    林恭正想着,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打骂声,循声出门,只见几个身穿黑衣,腰佩长刀的壮年汉子正围着一对可怜的老夫妻。

    老妇已经倒在一边不省人事,老汉则跪在地上不住的向围着他们的那帮黑衣汉子磕头作揖“各位爷,小人知错了,小人不是故意冲撞各位爷的,各位爷就行行好放过我俩吧。”

    说完又朝着众人重重的磕了几个响头。

    但那帮人并不买账,一人扯住老汉花白的头发,往后用力一揪,老汉的身子瞬间向后绷紧,脑袋直挺挺的仰着,就这么和面目狰狞的黑衣汉子对视着,剧烈的疼痛让老汉不住的扭着脖子,嘴里不断的发出嘶嘶的抽气声。

    “磕头要这么磕才有诚意!”揪住老汉头发的黑衣人狞笑着,按着老汉的脑袋死死地朝着地面砸去。

    地面上铺的可都是石料,只一下,石头上便染了血,但那人并不满足,接连砸了五六下直到老汉被砸的满脸血污的昏死过去才收手,

    见老汉晕了过去,那人也没了兴致,随手将老汉一扔,一伙人哈哈大笑的扬长而去。

    白子惜见状刚想冲出去却被林恭一把拉住,林恭对着白子惜微微的摇了摇头。

    等那伙人离去之后,林恭跟白子惜将人抬进牙行,好在两人并无性命之忧,只是晕了过去,将两人安置在后院之后,白子惜愤怒的质问林恭“为什么不出手,也不让我出手,你是这里的捕头,你就这么容忍这帮恶徒?”白子惜的眼睛似乎要喷出火一般。

    林恭长叹一口气,别过头不敢看白子惜,右手的拳头捏的青筋直冒,他也想出手,但他不敢,那帮人可是缉事司的人。

    “哎,师侄啊,你就别怪他了,那帮人是缉事司的人,咱们惹不起。”一清出面解释道。

    缉事司,大梁开国帝君杨武忠特设机构,归帝君直管,用来监察百官,杨武忠的用意本是好的,但他忽略了一点,只要是人就会有欲望,在大梁鼎盛时期,缉事司确实起到了不小的作用,但当大梁开始走下坡路时,那些被埋藏在心底里的欲望就会无限的增长。

    随着大梁的势微,缉事司也开始变得听调不听宣起来,慢慢的脱离了帝君的掌控,直到延和五年,昏君杨永信拜缉事司司总李赫为相,至此,缉事司彻底融入朝堂,不再是一个独立的机构。

    自从李赫封相之后,缉事司从原本的监察机构变成了一个情报机构,专门收集不利于李赫的情报,对想上奏弹劾李赫的大小官员进行清除。

    李赫上台后不消十年便利用缉事司扫除了大部分朝堂异己,如今的大梁,杨永信只是一个名义上的帝君,真正的操纵者早就成了李赫。

    有了李赫的撑腰,地方缉事司行事更是嚣张跋扈,丝毫不把当地行政机构放在眼里,林恭一个小小的捕头,又怎敢去招惹这样的人?

    听了一清的解释,白子惜也明白了林恭的苦衷,良久叹道“大梁若亡,祸不在外而在其根。”

    牙行内,气氛瞬间变得沉重无比,压抑的使人心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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