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禁忌
看着面前这个少年的脸，严值眉头紧皱，目光深沉似水。
一时间，原本还算热闹的习文堂课气氛变得些沉重。
盯着姜也看了许久，严值发现，他竟然从这一张稚嫩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古井无波，如一汪深潭，不见其底。
良久，严值原本极度严肃的表情逐渐缓和，犹豫了片刻之后，他终是叹了一口气，目光移向了谷口落日的方向。
孩子们以及姜也也顺着严值的目光朝着西边看去。
此时此刻，半面日轮下，一座塔影恰时正立在中央，将那半阙落日一分为二。
那座塔之高怕是超逾百丈。
这座高塔矗立此处不知多少岁月，孩子们曾听村子里老一辈的人说，百年前它便已经存在了。
虽然距离小峪村数十里外，但目光注视之下，众人却清晰的感受到一股胸闷欲呕之感从体内升起。
这种感觉对于高塔附近的小峪村村民来说早已习以为常，但只要移开目光，那种感觉便很会很快消散。
然而，当所有孩子们都忍不住移开目光的时候，严值和姜也却仍旧盯着遥远的高塔一动未动。
此时的姜也虽然面色看起来平静无比，但实则身体依然有些许不适感。
即便如此，他也比其他孩子要强太多太多。
不知从何时起，他便时常直视高塔，日积月累之下便对这种不适感有了极强的适应。
严值也留意到了姜也得状态，心中微微有些惊讶，不由的对姜也的毅力大为赞许。
“妖，乃域外之灵”
严值声音深沉，忽然开口，打破了周围沉寂的氛围。
此言一出，众孩童一个个瞪大了眼睛，惊讶的看向严值。
虽然平日里提及便会被长辈训斥，但长辈如今不在身边，于是一个个既紧张又好奇，全都竖起了耳朵。
“三千年前，这人间本无妖，此间，人族鼎盛，生灵繁盛，乃人族盛世。然，一夜天降双星。一红，一白。焚山煮海，天崩地裂。”
“天星落地，人间形如炼狱，或尸山血海，或灰飞烟灭。十成人族灭其九成，剩余一成于双星未波及之处幸存发展。”
说到这，严值看向孩子们，只见他们个个屏住呼吸，双眼瞪大，正全神贯注的看着自己，显然是被这段他们从未听过的人域历史深深勾起了好奇心。
“双星改天换地，将人间分为三域。红星所落之处，大地化为赤土。百年间，便有无数异域生灵植被繁衍于赤土之上，其昌盛之貌更盛此前人域。而在这万千异域生灵中，其生灵之顶点，乃是一种异兽！”
严值抬头看向远处，他瞳孔收缩，似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画面，，面色微微发白。
“此异兽如牛似虫，身巨如象，高逾一丈。腹下生六肢，且皮坚爪利，口颚开合间能达半丈，吞狼噬虎不过须臾，以利器碎其内脏，断其四肢亦不能死，顷刻便复生如初。”
“然此兽由赤域频频而出，游荡人域，极喜食生人，因其乃天降魑鬼，形如异妖，故称——魑妖”
“嘶！”在场的孩童全都倒吸一口凉气。
这魑妖居然长相如此可怖，而且还特别喜欢吃人族，光是想到这，他们都不由的浑身发抖，小脸发白。
姜也原本平静的小脸也是微微变色。
如此怪物居然杀不死？这怎么可能！
不过很快他又便镇定下来，这异兽必然有杀死的办法，否则太平宫的剑卫如何能守护一方太平，免受妖物荼毒人域。
姜也直接开口道：“那这魑妖该如……？”
“好了，今日就说道这罢，时辰不早了，都回去吃饭吧！”
严值似乎早猜到姜也会问这个问题，出言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早早结束了今日的习文课。
魑妖之事凡人皆讳莫如深，他看出来，姜也这孩子虽然表面上性子和光同尘，与世无争。但内里却深藏着一股执拗。
他不愿姜也涉之过深，步入他父亲的后尘。
姜也还想追问，然而严值却目光凝重的看了他一眼，沉声说道：回去吧！
姜也撇了撇嘴，知道今日是问不成了，只能悻悻的收回马扎跟着一帮孩子屁股后面回家。
叹息一声，严值起身驻足，手指在胡桃木的拐杖之上摩挲了片刻，收起那卷旧书，便一瘸一拐的返回了屋中。
半刻钟以后，姜也终是走到了村子的最东头，看到了自家的篱笆院。
篱笆院内，一个三十余岁妇人正从井边提着一个装满水的大木桶，吃力的往屋子里走。
妇人虽素衣淡容，麻衣缠带，一副村妇装扮，但却生的烟眉秋目，眉宇间有一股淡淡的气质。
只不过，或许是因为时常劳作，面容有些消瘦，尽显疲态。
姜也看到这一幕，连忙小跑着奔了过去。
“娘，我来帮你！”
说着，他三步并做两步，把手里的马扎往篱笆旁边随手一丢，就要去帮妇人提那水桶。
妇人见到姜也，原本疲惫的脸上也不由的多了一丝笑意。
“也儿，今日怎么回来的这么早，这也才四五刻钟吧，娘的菜还没洗好呢”
姜也挠了挠头，连忙道：“哦，今日书令大人身体不适，读了一篇文章后便早早散学了”
姜也只能随便找了个理由，他可不想让母亲知道是他搅和了今日的习文，而且还被书令大人罚抄了二十遍文章……
妇人闻言，绣眉微蹙，感慨道：
“明日我去后山摘一些草药给书令大人送去吧，严书令学识渊博，自来到咱们村这几年教你们习文也没收过一文钱，如今身体有恙还坚持教导你们，可谓是用心良苦，咱们家虽然不富裕，但至也少尽一分心力。”
姜也内心一惊，母亲妖送药给书令，那岂不是自己的事就暴露了，这可不行！
他吃力的将水桶拖到灶台边，连忙对妇人道：“娘，这事就不用你操心了，明日我正好无事，顺带去后山采药然后给书令大人送去。”
妇人有些迟疑道：“你可知采什么药吗？”
“后山的草药就那么几种，车前草，木香草，紫苏叶，天葵子，海风藤，芸香草之类的，我经常和狗蛋他爹去后山抓兔子，他爹教我辨识过，您就放心吧！”
妇人摘着菜，闻言犹豫了片刻。
“那你小心些，这后山虽没有什么豺狼，但山路也不太好走，小心别摔着。”
“知道了，娘！”
姜也嘿嘿一笑，连忙跑过去帮着摘菜。见这孩子如此听话懂事，妇人脸上笑意更浓。
饭后的一个时辰，姜也躺在自己屋子木床上思索着今日书令大人关于妖的描述。
六足，食人，不死！
“爹就是被这种怪物给杀死的嘛？”
目光移到窗口，窗外的月光一如往常的清冷。
月光下，妇人单薄的身影静静地站在篱笆院内，面朝着村口的村路。七年如一日，每晚皆是如此。
姜也内心烦躁，一把拉过床边的被子盖在了自己头上。
他不愿看，也不忍看。
这么多年来，无论他怎么劝，母亲都不会改变。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那个自不量力，死掉的爹。
七年前母亲刚怀上了自己时，他不顾母亲的劝阻前往太平院参加宫下剑礼的考核。
没想到，这一走便再也没了他的消息，就连母亲临盆时都未曾见到他。
直到他三岁时，太平院才发来一封书令告知母亲，父亲在参与太平宫剑卫考核时失踪了。
而太平宫认为应该是被魑妖所食，尸骨无存。
但母亲不信，每晚都会守在门前，眺望村口的方向，期盼着父亲有一日能归来与他母子二人团聚。
在姜也的记忆里，他很小的时候，母亲很爱笑，笑的很好看，很美。
可自打收到了太平宫的书令后，她便再也不在人前笑了。
只有在自己面前才偶尔会露出笑容。
这么多年来，他目睹了原本风华正茂的母亲肌肤变得蜡黄，面容变得消瘦。
这一切，都是因那个男人而起。
不过，姜也与母亲抱有的期望不同，他心中早就认定父亲死了！
一个普通猎户去考太平剑卫，的确是不自量力，会死合情合理。
平日里，他听到别家议论起自己的父亲，也是这一番说法。
所以姜也从小便告诉自己，做事一定要量力而行。
正如他在习文时所说，能踏踏实实的生活，何必要去追求那不切实际的美梦。
他此生只想安稳的做个农夫，在家中照顾母亲。
如果长大后能去外面当个账房先生，那就把母亲接到大城里享清福。
什么太平院宫下剑礼，太平宫剑卫？为何要舍命去当？
可即便如此想着，他总感觉心中不畅，似有一股莫名的情绪被什么东西压抑着。
就像一把火缓缓燃烧着，烦躁的让他辗转难眠。
胡思乱想了许久，姜也终于有些疲了，倦意上涌，很快便熟睡了过去。
一时间，原本还算热闹的习文堂课气氛变得些沉重。
盯着姜也看了许久，严值发现，他竟然从这一张稚嫩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古井无波，如一汪深潭，不见其底。
良久，严值原本极度严肃的表情逐渐缓和，犹豫了片刻之后，他终是叹了一口气，目光移向了谷口落日的方向。
孩子们以及姜也也顺着严值的目光朝着西边看去。
此时此刻，半面日轮下，一座塔影恰时正立在中央，将那半阙落日一分为二。
那座塔之高怕是超逾百丈。
这座高塔矗立此处不知多少岁月，孩子们曾听村子里老一辈的人说，百年前它便已经存在了。
虽然距离小峪村数十里外，但目光注视之下，众人却清晰的感受到一股胸闷欲呕之感从体内升起。
这种感觉对于高塔附近的小峪村村民来说早已习以为常，但只要移开目光，那种感觉便很会很快消散。
然而，当所有孩子们都忍不住移开目光的时候，严值和姜也却仍旧盯着遥远的高塔一动未动。
此时的姜也虽然面色看起来平静无比，但实则身体依然有些许不适感。
即便如此，他也比其他孩子要强太多太多。
不知从何时起，他便时常直视高塔，日积月累之下便对这种不适感有了极强的适应。
严值也留意到了姜也得状态，心中微微有些惊讶，不由的对姜也的毅力大为赞许。
“妖，乃域外之灵”
严值声音深沉，忽然开口，打破了周围沉寂的氛围。
此言一出，众孩童一个个瞪大了眼睛，惊讶的看向严值。
虽然平日里提及便会被长辈训斥，但长辈如今不在身边，于是一个个既紧张又好奇，全都竖起了耳朵。
“三千年前，这人间本无妖，此间，人族鼎盛，生灵繁盛，乃人族盛世。然，一夜天降双星。一红，一白。焚山煮海，天崩地裂。”
“天星落地，人间形如炼狱，或尸山血海，或灰飞烟灭。十成人族灭其九成，剩余一成于双星未波及之处幸存发展。”
说到这，严值看向孩子们，只见他们个个屏住呼吸，双眼瞪大，正全神贯注的看着自己，显然是被这段他们从未听过的人域历史深深勾起了好奇心。
“双星改天换地，将人间分为三域。红星所落之处，大地化为赤土。百年间，便有无数异域生灵植被繁衍于赤土之上，其昌盛之貌更盛此前人域。而在这万千异域生灵中，其生灵之顶点，乃是一种异兽！”
严值抬头看向远处，他瞳孔收缩，似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画面，，面色微微发白。
“此异兽如牛似虫，身巨如象，高逾一丈。腹下生六肢，且皮坚爪利，口颚开合间能达半丈，吞狼噬虎不过须臾，以利器碎其内脏，断其四肢亦不能死，顷刻便复生如初。”
“然此兽由赤域频频而出，游荡人域，极喜食生人，因其乃天降魑鬼，形如异妖，故称——魑妖”
“嘶！”在场的孩童全都倒吸一口凉气。
这魑妖居然长相如此可怖，而且还特别喜欢吃人族，光是想到这，他们都不由的浑身发抖，小脸发白。
姜也原本平静的小脸也是微微变色。
如此怪物居然杀不死？这怎么可能！
不过很快他又便镇定下来，这异兽必然有杀死的办法，否则太平宫的剑卫如何能守护一方太平，免受妖物荼毒人域。
姜也直接开口道：“那这魑妖该如……？”
“好了，今日就说道这罢，时辰不早了，都回去吃饭吧！”
严值似乎早猜到姜也会问这个问题，出言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早早结束了今日的习文课。
魑妖之事凡人皆讳莫如深，他看出来，姜也这孩子虽然表面上性子和光同尘，与世无争。但内里却深藏着一股执拗。
他不愿姜也涉之过深，步入他父亲的后尘。
姜也还想追问，然而严值却目光凝重的看了他一眼，沉声说道：回去吧！
姜也撇了撇嘴，知道今日是问不成了，只能悻悻的收回马扎跟着一帮孩子屁股后面回家。
叹息一声，严值起身驻足，手指在胡桃木的拐杖之上摩挲了片刻，收起那卷旧书，便一瘸一拐的返回了屋中。
半刻钟以后，姜也终是走到了村子的最东头，看到了自家的篱笆院。
篱笆院内，一个三十余岁妇人正从井边提着一个装满水的大木桶，吃力的往屋子里走。
妇人虽素衣淡容，麻衣缠带，一副村妇装扮，但却生的烟眉秋目，眉宇间有一股淡淡的气质。
只不过，或许是因为时常劳作，面容有些消瘦，尽显疲态。
姜也看到这一幕，连忙小跑着奔了过去。
“娘，我来帮你！”
说着，他三步并做两步，把手里的马扎往篱笆旁边随手一丢，就要去帮妇人提那水桶。
妇人见到姜也，原本疲惫的脸上也不由的多了一丝笑意。
“也儿，今日怎么回来的这么早，这也才四五刻钟吧，娘的菜还没洗好呢”
姜也挠了挠头，连忙道：“哦，今日书令大人身体不适，读了一篇文章后便早早散学了”
姜也只能随便找了个理由，他可不想让母亲知道是他搅和了今日的习文，而且还被书令大人罚抄了二十遍文章……
妇人闻言，绣眉微蹙，感慨道：
“明日我去后山摘一些草药给书令大人送去吧，严书令学识渊博，自来到咱们村这几年教你们习文也没收过一文钱，如今身体有恙还坚持教导你们，可谓是用心良苦，咱们家虽然不富裕，但至也少尽一分心力。”
姜也内心一惊，母亲妖送药给书令，那岂不是自己的事就暴露了，这可不行！
他吃力的将水桶拖到灶台边，连忙对妇人道：“娘，这事就不用你操心了，明日我正好无事，顺带去后山采药然后给书令大人送去。”
妇人有些迟疑道：“你可知采什么药吗？”
“后山的草药就那么几种，车前草，木香草，紫苏叶，天葵子，海风藤，芸香草之类的，我经常和狗蛋他爹去后山抓兔子，他爹教我辨识过，您就放心吧！”
妇人摘着菜，闻言犹豫了片刻。
“那你小心些，这后山虽没有什么豺狼，但山路也不太好走，小心别摔着。”
“知道了，娘！”
姜也嘿嘿一笑，连忙跑过去帮着摘菜。见这孩子如此听话懂事，妇人脸上笑意更浓。
饭后的一个时辰，姜也躺在自己屋子木床上思索着今日书令大人关于妖的描述。
六足，食人，不死！
“爹就是被这种怪物给杀死的嘛？”
目光移到窗口，窗外的月光一如往常的清冷。
月光下，妇人单薄的身影静静地站在篱笆院内，面朝着村口的村路。七年如一日，每晚皆是如此。
姜也内心烦躁，一把拉过床边的被子盖在了自己头上。
他不愿看，也不忍看。
这么多年来，无论他怎么劝，母亲都不会改变。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那个自不量力，死掉的爹。
七年前母亲刚怀上了自己时，他不顾母亲的劝阻前往太平院参加宫下剑礼的考核。
没想到，这一走便再也没了他的消息，就连母亲临盆时都未曾见到他。
直到他三岁时，太平院才发来一封书令告知母亲，父亲在参与太平宫剑卫考核时失踪了。
而太平宫认为应该是被魑妖所食，尸骨无存。
但母亲不信，每晚都会守在门前，眺望村口的方向，期盼着父亲有一日能归来与他母子二人团聚。
在姜也的记忆里，他很小的时候，母亲很爱笑，笑的很好看，很美。
可自打收到了太平宫的书令后，她便再也不在人前笑了。
只有在自己面前才偶尔会露出笑容。
这么多年来，他目睹了原本风华正茂的母亲肌肤变得蜡黄，面容变得消瘦。
这一切，都是因那个男人而起。
不过，姜也与母亲抱有的期望不同，他心中早就认定父亲死了！
一个普通猎户去考太平剑卫，的确是不自量力，会死合情合理。
平日里，他听到别家议论起自己的父亲，也是这一番说法。
所以姜也从小便告诉自己，做事一定要量力而行。
正如他在习文时所说，能踏踏实实的生活，何必要去追求那不切实际的美梦。
他此生只想安稳的做个农夫，在家中照顾母亲。
如果长大后能去外面当个账房先生，那就把母亲接到大城里享清福。
什么太平院宫下剑礼，太平宫剑卫？为何要舍命去当？
可即便如此想着，他总感觉心中不畅，似有一股莫名的情绪被什么东西压抑着。
就像一把火缓缓燃烧着，烦躁的让他辗转难眠。
胡思乱想了许久，姜也终于有些疲了，倦意上涌，很快便熟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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