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红灵米

    “啊,不可思议,你竟然是因为年龄落选的?我在这里很久很久了,因为年龄落选的可不多,大约因为,年龄很大的人根本无法在规定的时间内通过试炼。”

    在一间较大的冰屋里,方元见到了村长,村长年龄很大,须发皆白,清瘦,身穿文雅的儒服,气质恬淡虚无。

    村长名叫蔺汝言,村长屋内古籍众多,加上他名字儒雅,方元细问之下发现,蔺村长竟然是清朝人士,准确说,是清雍正年间人士。

    冰屋正中点燃一堆火,木柴比玉石还要坚硬,方元很清楚,能在这里燃烧的绝不是凡火。

    火上架着一个黑锅,黑锅里水冰块煮开了,蔺村长打开一个布袋,抖了半晌,只见布袋里掉出十几粒红通通的米,方元愕然,生活已经清苦到这个地步了么?

    藤浒兴奋的搓搓手:“嘿嘿,老头子心情不错啊!红灵米都拿出来了!”

    火光照着村长的脸,只见他笑容温和,眼睛里笑意更浓。

    红灵米很快煮开了,阵阵无法形容的清香溢满冰屋,驱散了酷寒,只呼吸这气味,身上就暖融融的,很多口水分泌出来,方元意识到红灵米的不凡,他咽了口唾沫,自打来到异界,他可一顿热饭都没吃过,现在哪怕吃粥也好比一顿大餐。

    终于,蔺村长用木勺盛了一大碗米粥,先端给方元,方元记着尊老爱幼的美德,让了好几番。

    蔺村长笑容和蔼:“小友德性敦厚,甚好,甚好。只是你必须先吃,能找到冰凛城极不容易,你必然吃了很多苦,遇上很多苦难,路上凶险,你先填一填枯肚!”

    原来这里叫冰凛城,方元想,他客客气气道:“村长,我真的不急,而且一路上虽然风大雪深,可我没有遇到什么凶险啊!”

    蔺村长和藤浒对视一眼,藤浒不太相信的样子:“真的么?你是直接走过来的?没有遇到可怕的事?”

    “没有!”方元很确定。

    一老一小狐疑的看着方元,蔺村长笑了一下,点点头道:“没有遇到可怕的事更好,你福大命大,来,你先吃,我还有很多事问你呢!”

    方元知道让不过,笑着接过瓷碗,只觉碗面滚热,像燃烧的火炉一样,差点没有捧住,方元唏嘘,倒吸冷气,碗里的红灵米汤也不平凡,就十几粒米,居然煮出这么浓郁的香味,汤水看上去一点不显稀薄,非常浓稠。

    方元喝了一大口,甘美无比,比他吃过的任何食物还要美味,几口之后,方元从头发丝到脚趾头便滚热起来,每个毛孔向外喷出寒气,头顶上蒸汽氤氲。

    蔺村长和藤浒笑眯眯的看着方元喝着灵米粥,只是他们喝粥之后,头上却没有冒出蒸汽。

    方元十分不解。

    藤浒笑着露出大牙,道:“方兄,这红灵米有清浊的妙用,可以清除你身体里的凡俗浊臭,我们常常喝,早就没有浊臭了!”

    原来如此,方元点点头,蔺村长殷勤的给方元填了一碗又一碗,直到他吃得饱饱的。

    方元放下瓷碗道谢,忽然想到装红灵米的布袋空空如也,有些不好意思,问了蔺村长如何是好,蔺村长简短道:“再想办法!”

    三人身上暖融融的,围在火堆旁谈话,蔺村长是清雍正年间的举人,春闱之前,和一个妖僧论道时,突然被黑暗魂潮裹挟而来,两个人攀爬了十多年,走完石梯早就过了大选的日子,回头不得,便和妖僧一道,历经艰难险阻,来到冰凛城下定居。

    “我和那奸贼初来时还很年轻,二十七岁,经过这么多年,我们已难掩苍老,这时看到旧国新人,真的十分激动!”

    方元脑海里计算了一下,雍正年间到如今差不多三百多年,这三百多年,蔺村长仍然一点点的衰老了,可见不是来到了超凡之界就能学到长生久视之道,人依然在时间的桎梏内。

    方元问道:“蔺村长,你在这里的这么久,有没有琢磨出力量复苏的方法?”

    蔺村长叹口气:“我和那奸贼没得到大选的机会,失去登临封界修行的资格,一直不甘心,来到冰凛城,吃了很多苦,荒废了许多光阴,不得不承认,力量复苏之法确实掌握在各大分部手中,流落到尘麓的极为稀少,就算有,品阶也不高。”

    方元有些模糊,懵懂的问:“什么是尘麓?”

    “就是雪麓脚下的地方。”

    “什么是雪麓?”

    “就是被选中者去的地方。”

    方元哦了一声,是姜梅雪他们去的地方,各大分部在雪麓。

    “雪麓之上,还有吗?”

    “还有仙麓,阳麓,阴麓,绝麓……自雪麓开始,每一麓又分为三层封界,比如有雪麓第一封界,雪麓第二封界,雪麓第三封界……每一层封界都很大,是超越宇宙的概念,不是我们这些活在尘麓的人能懂的。”

    “我们在的尘麓有几个封界?”

    “就一个。”蔺村长苦笑。

    “就一个?”

    “对,就在我们脚下。尘麓只有一层,也很大,可是我力量没有复苏到可以四处去游历的程度,所以我也不知道外面究竟怎样。至于雪麓,我想了一辈子了!”

    冰屋里空气凝重起来,藤浒无聊的磨着冰矛,浓眉大眼,天真无邪,方元更加黯然了,心胸憋闷,这时他忽然明白他失去了什么,姜梅雪他们可能已经在学习力量复苏的方法了,而他还在尘麓如无头苍蝇,可能老腐于此。

    “算了,方元小友。聊点其他的。我问你,我大清如今是哪位帝王临政,疆域拓至何地?西洋蛮夷臣服否?”

    方元本来无比惆怅,听到蔺村长突然问起大清,顿时精神一振,挠挠头道:“蔺村长,大清亡了!”

    “嘿呀!”蔺村长微眯的眼睛呼地睁开:“小友,当真?”

    方元历史马马虎虎,费尽力气勉强把雍正之后的大事件一一讲清,蔺村长听得入迷,听到恨处就猛拍大腿:

    “呜呼!我雍正帝雄韬大略,新政振人心,奈何平日操劳过度,盍然早逝!若再给他十年,清庭积弊必当根除!惜哉!惜哉!”

    “噫!乾隆这崽子败坏我雍正帝的家业!”

    “嘉庆懦弱!道光平庸!咸丰可恨!”

    讲到鸦片战争八国联军,蔺村长冲冠大怒,啊的大叫:“西洋蛮夷,茹毛饮血的杂种!糟蹋我中华,割占我土地!呜呼,可耻可恨!可恨!可恨!”

    方元怕蔺村长气坏了,匆匆结束:“没过多少年,大清就亡了……”

    没想到蔺村长端然坐下,借着余怒道:“亡的好!亡的好!愚民闭关,自满自足,焉有不亡之理?”

    他默然半晌,两行老泪在满是沟壑的脸上纵横流淌,仰天悲呼:“君父,泉友不孝!若泉友还在,呕心辅政,大清必不会奇耻如此!亦或,泉友借君父百年寿元,大清亦能雄居于世界之林,千秋万载!”

    古代读书人以帝君为父,蔺村长说的君父应该是雍正,泉友是他的表字。

    蔺村长一片冰心,情真意挚,发自肺腑,方元无比感叹。

    又说了些话儿,蔺村长显然兴致不高了,突然不知从哪里拽了块方冰,用冰锥在冰上刻字去了,方元看出他是要为雍正立牌子,便知道他该走了,可是蔺村长一直没表示,他也不敢动。

    正在想要去哪里过夜,蔺村长忽然想起方元:“小友,时候不早,我还没为你安排住处,不过,你来的真巧,村里正好有一间完好的冰屋空着!藤浒,你陪方元小友走一趟!然后继续巡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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