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灵（九）

    魏国公府外站着一队士兵，个个手持火把，面露凶相，过往的行人都似躲瘟神般的退避三舍，在他们僵硬如铁的脸上，连风都不愿意掠过，府内灯火通明，匆匆人行，甲胄摩擦的声音更是从前厅响到后院，然后蔓延到整个府邸。

    府里的丫鬟小厮，厨子花匠都拥挤在正堂的院子里，惶恐不安的低着头，他们的性命由十几个跨虎头刀的官兵看管，正堂内晋王拿着抄家的圣旨同魏国公商讨接下来的事宜，屏风后面站着齐钧那刚过五岁的女儿，她扎着双平髻，戴着宝金锁，手里紧紧攥着木雕的龙纹玉玦配饰，探出脑袋听着他们严肃的对话，目光穿过他们来到屋外，压抑的氛围让她的眼睛里充满了不知所措的恐惧，她赶紧缩回头，怔怔的往后院跑去。

    她的母亲此时正在荣和轩产子，齐夫人是听到圣旨上的谋逆之罪而导致的早产，府内早早备好了稳婆，所以也并没有慌促到手忙脚乱，一切都井然有序。

    后院的荣和轩是整座府邸唯一没有甲胄之声的地方，这里仅有的是稳婆助力缓和的声音以及齐夫人痛苦的吼叫。

    齐去云没敢跑过去，她在院门的门槛上坐着，握着配饰，缩着颤抖的身体。

    母亲每一声喊叫都让她的身体为之震颤。

    今天本该是个阖家团圆喜气洋洋的日子，她不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了，她没有去看月亮，因为她知道今天的月亮不属于自己。

    手里的配饰越握越紧，这是去年她缠着父亲给自己雕刻的，齐钧有一块圣上赏赐的龙纹玉玦，她瞧着好看就想要，可她父亲说这是圣上赏赐自己的，若是给了她便是欺君之罪，而且圣上赏赐的东西不能转赠他人，即便是亲人也不可以，她以为是爹爹小气，为此生了好几天的闷气，几天后齐钧送给了她一块复刻的木雕龙纹玉玦，她依旧笑开了花，不过即便是复刻御赐之物也是一行大罪，于是他将五爪龙，刻成了四爪，去云当然没有看出来，把玩的不亦乐乎，此后这就成了她的宝物一样，成天拿着。

    她多希望这一夜过后，那些凶神恶煞穿着盔甲，拿着大刀的官兵可以离开自己的家，被他们装进箱子里的东西可以归于原位，院子热闹起来，一切都恢复如初。

    然而并没有如她所愿。

    在她坐在门槛靠着门框要开始打瞌睡时，从荣和轩里慌慌张张跑出一个稳婆来。

    她臃肿的身体摇摆着朝去云走来，脸上的紧张也反映到去云的脸上。

    “姑娘你在这里。”稳婆扶着门框喘息着说。

    去云看着她只是点头。

    “能帮我把苍耳抱过来吗？”

    “为什么要抱苍耳来？”去云不解的问。

    “夫人生不出来，苍耳一直是陪着她的，如今老爷在前院抽不开身，我想她能有个底，帮她托着。”

    听着稳婆的解释，她还是不能明白，不过她还是依着稳婆的话把苍耳抱过来了。

    交给稳婆后，她健步如飞的冲进了屋子。

    去云迷糊的坐在门槛，握着配饰，又一声喊叫传来，去云不安的朝人影闪动的屋子看去，在母亲痛苦的喊叫声中，她隐约听到了苍耳的声音，不过那声音细小而短促，一瞬间就被母亲的吼声给淹没了。

    没过多久孩子就生出来了，孩子被稳婆用白布捧着，去云第一次知道刚出生的孩子小到可以仅用一双手捧着，在稳婆经过自己身旁，她快速的扫了一眼稳婆手里的孩子，突然她皱起了眉头，那东西血淋淋的，类似脖子的地方还挂着长长的条状物，她突感不适，觉得胃里有什么东西在翻涌，因自己没有垫食，导致只能呕出口水来。

    稳婆捧着那东西往前厅去了。

    进了荣和轩的苍耳再也没出来，去云唤了好几声都没有得到回应。

    苍耳是她母亲养的一只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