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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消受不起的艳福(一)

    马家驹安排在BJ路监视江美蓉的人回来报告,经过几天摸底,了解清楚了江美蓉住的这个四合院是个杂院,也就是说住的不是一户人家,而是五户。

    这个四合院以前住的不是什么大户人家,房子的正主在抗战爆发后就全躲出去避难了。现在三间正房住着大小5个人,是房主的一个远亲。一对老夫妻男的姓黄、女的姓王,带着儿子国柱、儿媳小雯和5岁的孙子小杰子。四个大人都没什么正经营生,靠收房租生活。

    东耳房租给了一对农村来的小夫妻,男的叫李雷拉黄包车,女的叫韩梅在外面帮佣。

    西耳房租给了一个叫艳秋的舞女,每天昼伏夜出,白天穿得还算素净,晚上就打扮得花枝招展,每天晚上七点多钟出门,下半夜一两点才回来。

    东厢房住的是姚升林,西厢房住的就是江美蓉。

    临街的倒座房被分成了一大一小两间房,大一点的房间改成了一个公用的大厨房,五户人家的炉灶和锅碗瓢盆都分开放在里面,一到了饭点,几家人就挤在里面各忙各的,倒也热闹。小间改成了洗澡间,里面有大木盆和下水口,要是有人想洗澡,可以烧了热水拎进去,用过的脏水直接从下水口排出,很是方便。

    院子的西南角是厕所,大家公用。

    姚升林住进去有两个多月了,他回到青岛就一直住在这里。而江美蓉是最近刚搬来,也就十几天的时间。

    马家驹听小特务汇报完就想,江美蓉极有可能是日本特工,她知道姚升林住在这里,为什么不直接动手干掉他,而是要费尽心机地住到里面呢?这里面一定有阴谋。

    姚升林来青岛靠着黎宪良的关系坐上了《青岛公报》总编的位子,现在有了一份固定的收入,但是这点钱每月还要分出一部分寄给家里的老婆孩子,剩下的钱供自己吃穿住用还是有些紧张。所以他抱住黎宪良的大腿,就是希望赶紧发财。他一直以文化人自诩,怎么会甘心口蜗居在这个混住的大杂院里呢?

    这个院子离姚升林工作的报社距离并不远,走路的话也就四十来分钟,但是作为报社的总编,怎么可能是走路上班的呢?所以他就与同院里拉黄包车的李雷商量,一个月给他二十块钱,让李雷每天一早一晚接送自己上下班。

    李雷想想距离不太远,又一个院住着,早晚接送姚升林也不多费什么功夫,就答应了。

    这每月二十块钱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姚升林多少有点心疼,但是为了脸面也就认了。

    姚升林喜欢穿西装,他觉得中国人穿长袍就好像还没从满清进化好,只有西装才是文明和进步的标志。所以他冬天肯定是穿西装加毛呢外套;春秋就单穿一套西装,或是加一件马甲;夏天就是衬衣西裤。

    领带他是天天必打的,偶尔有个正式的场合,他还会打上黑色的领结。他有四双皮鞋,两双黑色的和两双棕色的,款式都不同,倒着穿也不会显得寒酸。

    在吃上,姚升林也是个讲究人。比如说早晨他喜欢吃面包夹煎蛋和火腿,最好再有一杯牛奶。但是抗战爆发后,他在老家生活时,这些东西多是没有的,没有火腿、没有牛奶,甚至面包都没有。但他有自己的办法,没有面包就把馒头切成片,在炭火上烤成焦黄,抹上猪油,再撒几粒细盐,夹上一片白菜叶,也会吃得津津有味。

    午餐至少要有两菜一汤。最艰难的时候,家里只有一块咸菜疙瘩和两把黄豆,他也让老婆用盐水把黄豆煮了盛到盘子里,咸菜疙瘩切成丝用水淘洗干净,点上几滴香油,端上桌就算两个菜。

    没有汤怎么办呢?水里加几滴酱油烧开,把红薯面搅成糊,用筷子沿着碗沿把面糊拨到开水锅里,这叫拨面鱼儿,煮熟了加几粒青蒜苗或是把几根香菜梗切成小段撒上,这也算是一锅汤。

    姚升林对女人也是有需求的,他的老婆本不是平常女子,上过学读过书,但是生了三个孩子后也就变成了黄脸婆。战争年代他也没机会纳个妾,在家里待了七八年憋闷得不行,现在总算回到了繁华的青岛,一颗心又活泛起来。

    漂亮时髦的女人大多集中在舞厅里,而青岛的舞厅大多集中在冠县路一带。冠县路曾被称作欧洲风情夜生活一条街,开设了许多家舞厅、酒吧和咖啡馆。在青岛除了中山路之外,冠县路算得上是最有名气的一条街了。

    这里专业的舞厅有巴拉斯、雀尔斯登、芬达吉亚、吉普桃浦、大新、黑猫、大青岛饭店等;咖啡店主要有巴拿马咖啡饭店、吉姆斯咖啡酒店和法兰斯克等;还有红玫瑰等多家酒吧。美国大兵登陆青岛后,来这里寻欢作乐的美国兵和海员让冠县路变得更加繁荣和热闹。

    姚升林的邻居艳秋就是在这条街上谋生的。艳秋生就一张小家碧玉的面容,身材也凹凸有致,陪客人跳一支舞基本就是五块钱,有大方的也会给十块二十块。

    来舞厅的客人规规矩矩的少,很多人就想占点小便宜,虽然辛苦委屈一点,但是只要不出格太过,看在钱的份上也就算了。

    姚升林是不屑于到舞厅找舞女的,对于艳秋虽没有太多嫌弃,但也没有把她列入自己猎艳的对象。他喜欢的是住在自己对门西厢房的江美蓉这样的良家女子。

    江美蓉长得不算有多漂亮,但是皮肤生得特别白细,就像是婴儿的皮肤,大约就是书上常写得吹弹可破的那种。她的头发乌黑,烫了一个大波浪的发式,鼻子挺、嘴巴翘、眉毛细长,特别是一对眼睛似笑非笑,和姚升林说话的时候偶尔会眨一下,别有一种勾人的风情。

    姚升林从外表上也看不出江美蓉是不是结过婚,说是大姑娘吧,身上有一种风韵;说是少妇吧,常常表现出一种娇羞。姚升林本想套套她的话,但是对方从来不接这处话茬,真是搞得姚升林求而不得,心里痒得很。姚升林自认为是风流才子,却不知自己是被别人玩弄于掌股的那个。

    姚升林与江美蓉每天见面的机会仅限于一早一晚,白天因为自己要上班,也只会偶尔地想起她。

    青岛的十月份天气还是很热的,俗称“秋老虎”。所以晚上回到住处,几家人会轮流到洗澡房去冲凉。

    江美蓉去冲凉洗澡的时候,必须从院子里走过。这样姚升林就能透过自己的玻璃窗看到,然后他就搬出一只木登当茶几,摆上茶壶、茶碗,旁边放上暖水瓶,自己拿一只小马扎坐着,一边摇着纸扇一边喝茶,一副优哉游哉的样子,就等江美蓉从洗澡房出来时搭两名话。

    江美蓉对姚升林的小心思看得很明白,甚至可以说是正中下怀。每每洗完澡,故意穿一件短一点的睡裙,裙子的下摆几乎到了膝盖,走路的时候裙子晃动,会露出那么一点点的大腿,这就让姚升林想看又不敢看,想看又看不着,就像一锅滚开的鸡汤,味道鲜美却喝不进嘴里。

    江美蓉当然不会主动去勾引姚升林,她非常懂这种戴着眼镜看上去比较斯文的男人,他们往往是有贼心没贼胆的。如果女人过于主动,他会非常看不起,甚至会咬牙切齿说“淫荡”;如果女人一点儿也不主动,他又会觉得女人缺少风情。所以这种男人往往是想得比较花花,行动力就差了很多。

    两个厢房都在窗户上装了绿纱窗用来挡住蚊蝇,天热的时候玻璃窗都会打开,晚上屋子里开着电灯,东西厢房隔着院子也能看到对方房间里的情形。

    姚升林有时会因为江美蓉住在西厢房而想到《西厢记》,他觉得自己就是那小张生,住在西厢房的自然应该是崔莺莺。

    有一天傍晚,舞女艳秋在院子里遇到姚升林下班,她正要去舞厅上班,掏出两张雀尔斯登舞厅的跳舞票送给他,邀请他有时间的时候去跳跳舞、消遣一下。姚升林本不想接过来,但是他突然想到,这也许是能和江美蓉近距离接触的一个机会,就嘴里说着谢谢、手里就把跳舞票接了过来。

    当天晚上姚升林在大厨房遇到江美蓉在煮粥,就故意随口问道:“江小姐平时有什么爱好啊?”

    其实江美蓉看到了艳秋送跳舞票给姚升林,当他接过去的时候就明白了他的小把戏,于是故意说:“平时我也没什么消遣,无非是看看电影,逛逛街,偶尔地也会跳跳舞。”说话的时候显得非常贤淑恬静,有一个形容词是“静若处子”,这种意境恐怕描写的就是女人安静持重的一种美好吧。这种美好不是浓烈和妖艳的美,而是一种水中月、镜中花的美,对于姚升林这种“文人”是有致命杀伤力的。

    姚升林听到江美蓉说喜欢跳舞,心中暗喜但面上却稳重潇洒地说:“我正好手上有两张雀尔斯登舞厅的跳舞票,听说那个舞厅是青岛最好的,想去见识一下,不知道江小姐是不是有兴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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