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还账

    131,

    枪花伴随着死亡之眼盛开,

    六颗子弹几乎在同一时间冲出枪膛,射向山坡上警戒的比利,比利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人就中枪摔到了马下。

    吉多·埃斯波西托的反应也很快,他扔掉人头想要掏枪,可跟着人头一起落地的,还有打空了的左轮手枪,取而代之的是戴平安掌心里钻出来的一抹乌光。

    已经掏出枪的吉多只觉得手腕一凉,一只紧攥着左轮手枪的右手就已经掉在地上。在他刺耳的哀嚎声中,还没反应过来的巴利镇长被一脚踹了出去,与此同时,改装后的毛瑟二十响也对准了他身后惊慌失措的啸狼帮成员。

    “啪啪啪……”

    毛瑟手枪独特的枪声在身边炸响,弹出的弹壳更是一颗颗的砸在吉多·埃斯波西托脸上。他被戴平安用锋利的袖剑挟持在身前,眼睁睁看着对方左手横持着二十响毛瑟手枪,用子弹在夜空中划出一幅描绘死亡的扇面。

    从左至右,反应最快的手下也只是刚抬起手中的武器就被爆了头,更令埃斯波西托心惊的是,戴平安手中二十响的枪声还没落下,营地东边,布商堡方向的奥布拉沃高地上就响起了密集的枪声。

    连发步枪的声音像爆豆一般传来,守在华工营地东侧的啸狼帮匪徒们齐刷刷的倒了下去。伴随着一盏盏马灯的亮起,湍急的马蹄声像激流一般从高地上涌了下来,直扑华工营地外围的啸狼帮。

    “呯呯呯……”

    手里的火把让啸狼帮的匪徒们成了夜晚中最显眼的活靶子,还没等他们看清冲过来的是谁,接连不断的手枪子弹就开始收割他们的性命。

    等他们反应过来,丢下手中的火把时,胸前挂着提灯的战马也从黑暗中冲了出来,跟着一起扑过来的,还有挥舞着马刀的骑兵。

    的确是骑兵,而且是布商堡的正规骑兵,骑兵制服上的金属纽扣还在火光下闪着光芒,可比闪光更耀眼的,是骑兵马刀上的寒光。

    锋利的刀光借着战马冲锋的惯性划破了黑暗,跟着一起划开的还有啸狼帮匪徒们飞起来的残肢断臂以及掉落在马蹄跟前的滚滚人头。包围华工营地的匪徒们足有一二百人,但这一波突如其来的冲锋就带走了七八十。

    呼啸而过的骑兵们并没有掉头回来,这给了群龙无首的啸狼帮一线生机,可刚等他们集结到一起,华工营地的西侧,也就是骑兵们冲过去的方向,一辆平板马车上响起了马克沁的轰鸣。

    跃动的火舌下,子弹像条看不见的线锯一样切过啸狼帮的队伍,新鲜的马肉混合着人血在灼热的子弹穿过时开始破碎。

    听着自己手下的哀嚎声,倒在地上的吉多·埃斯波西托忍不住闭上了眼睛,这也是他目前唯一还能作的事情。因为戴平安在冲进黑暗之前,不但开枪打中了巴利镇长的一条腿,还顺手挑断了自己左手的手筋。

    跑过来脚步声让吉多挣开了眼睛,有几个华国人冲了过来。和之前在营地见过的华工不同,他们手里端着的不是铁锹木棒,而是黑洞洞的霰弹枪。

    还在抱着腿惨叫的巴利镇长被一枪托砸晕,冒血的伤口被从地上抓起的一把黄土掩上之后,两人一起被拖了回去。

    此时的戴平安已经冲到了北面的山坡,也就是牛仔比利中枪的地方。在对方落马的草丛中,戴平安找到中枪倒地,无力蹬弹着前腿的马匹,旁边还有一团遗留下来的血迹,很新鲜但是不多。

    顺着血滴滴落的轨迹找去,很快,戴平安在山坡更北的方向发现三间破旧废弃的房屋。

    说是废弃有些不恰当,三间房子有两间已经快夷为平地,最后一间还剩下几面摇摇欲坠的墙壁,勉强支撑着上方由几块残的存破木板所组成的房顶。

    滴答的血迹至此消失,但从那面一脚就可以踹塌的墙壁里边,戴平安听到了压抑的呼吸声。

    “刺啦!”

    经过粗糙的摩擦,一缕光明在火柴头上绽放,一截随手捡起来的木棍被他甩了出去。

    “呯!”

    枪声乍起,

    还没落地,木棍就被子弹击中飞了出去,

    开枪的比利也从墙后面蹿了出来,却因为牵动腿上的伤口摔倒在地上。等他再抬起头,看到的就是躲在一颗枯树后面的戴平安,以及他叼在嘴里的那支烟。

    一颗红点在黑暗中亮起,从嘴角升腾起的迷雾在脸上蔓延。

    左臂还在流血,用枪口顶着地面才勉强坐起来,直起身子,比利看向戴平安:

    “你为什么要放过我?”

    比利问的不是刚才,是之前。

    戴平安最先射出的六颗子弹,有三枪是冲着马匹去的,剩下三枪,一枪左臂,一枪小腿,还有一枪直接从头顶飞过。

    以比利的枪法自然能分清什么是失手,什么是故意,更何况如果戴平安真想要他命的话,扔过去就不会是木棍而是一根炸药棒。

    “这个问题我也想问你?”戴平安从树后转出了身子,也露出了腰间插着左轮手枪的牛皮枪套:

    “你上次为什么要放过我?”

    “上次?”比利眉头一皱:“那条深沟里,躲在尸体下面的那个人就是你?”

    “没错,后悔吗?”

    “要是那天你一枪打死我,你今天就不会这么狼狈,你的那位哥哥,巴利镇长更不会在今晚损失惨重,如果我没猜错,这是他最后的人手了吧。”

    堂堂一个犰狳镇镇长,为了对付贝克特上校,勾结本地的墨西哥匪帮也就罢了,居然还把歪主意打在过路的通缉犯身上,用的还是威逼利诱,拿着空头的支票画大饼这么粗劣的法子。

    除了已经山穷水尽,手下已经无人可用之外,戴平安实在想不出别的理由。

    比利苦笑着摊了摊手:

    “你猜的没错,在那天对布商堡的袭击中,他的手下大部分都没能回来。他本来已经绝望,是你炸飞了布商堡的骑兵,又让他看到了希望。”

    “所以他就让自己的弟弟带着一个冒牌货,还有一帮啸狼帮杂碎来威胁我?”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他们俩长得挺像。”

    比利也觉得挺好奇。

    “假的就是假的,只能唬唬营地的那些华工,枪一响就露馅了。”

    戴平安没有见过巴利镇长,但听过对方说话的声音,今晚的“巴利镇长”一张嘴,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况且他当时拎着人头出来,为的只是拖延时间,他不认为仅靠一颗脑袋就能把对方镇住,更没想到还能把大名鼎鼎的巴利镇长脸色吓得发白。

    知道对方是假冒的,剩下的就简单多了。等时间一到,先打伤枪法最好的牛仔比利,再砍掉啸狼帮首领吉多的手掌,剩下的交给匆忙赶回来的骑兵对付就可以。

    其实和巴利镇长合作一起对付贝克特上校,大家各取所需,未必不是个好主意。要怪就怪巴利镇长这边做的有些过分了,今天他用营地的华工威胁戴平安合作,明天是不是可以用同样的方法要挟戴平安去死。

    连派出来谈判的人都是一个替身,可见巴利镇长对此没有一点诚意,至于许诺的所谓好处,戴平安更是一个字都不相信。

    “假的冒了头,真的肯定藏了起来。”戴平安收起笑容,看向休息好身体,从地上站起来的比利:

    “此时的巴利镇长在哪,想必你也不一定知道,就算知道,你也一定不会说对吧。”

    “你很想知道吗?”

    比利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把手枪塞进了枪套之中,左臂的伤口处还在往下滴着血,但这并不影响他垂在枪套边右手的灵活:

    “我要是不说,你会不会杀了我?”

    “我对他没有兴趣,没有了啸狼帮的支持,他就是一条丧家之犬,该露头的时候他自然会出来。”

    戴平安吐掉嘴里的烟头,一脚碾灭后,站到了比利的对面。

    和比利不一样的是,他并没有把手放在枪套边缘戒备,而是掏出一根香烟后,重新叼在了嘴里。

    比利饶过他一条命,在今晚,他要把这笔账还的干干净净,但这并不妨碍他想弄清楚一些事情,比如对方为什么没有一枪打死自己。

    “营地那边差不多该忙完了,抽完这根烟,我还得回去看看。”

    划着的火柴照亮了戴平安的面容,表情很平静:

    “之所以跟过来,只是跟你一样好奇,想问问你上次为什么要手下留情。如果不想说,我也不会勉强,你直接离开就可以,咱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不拦我的路,我也不会再去找你。”

    戴平安把话说的很清楚,比利却没有转身离开,也没有说话,而另一边的戴平安也只是静静的抽着自己的烟,一点也不着急。

    一只渡鸦落到了充作屋顶的木板上,歪着脑袋,瞅着下方黑暗中,两个像雕塑一样一动不动的身影。

    最终,还是伤口流血的比利没有沉默下去:

    “有些事情,知道了比不知道还要麻烦。”

    “我知道,”

    戴平安点点头:

    “但我想死个明白,更想活的明白。”

    “你确定?”

    “我确定。”

    “好,那我就告诉你原因。”

    说着话,比利用右手从口袋里翻出了一枚硬币:

    “那天我选择放过你,是因为我在你身上看到了一个人的影子,至于为什么——”

    拇指一弹,

    在硬币飞起的同时,

    戴平安听到了吸气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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