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2008年2月,沈阳火车站。

    人群汹涌中,又有一辆绿皮火车到站,顿时车站更显几分拥挤,这时一波人从中挤出,其中有个七八岁男童被一妇女紧紧牵着。

    妇女边走边问:“乐乐,冷不冷,冷吱声,你身体没好几天,可不能受凉了。”

    男童面色苍白,双颊带着潮红,显然是有点受不住当地的气温,嘴里却是说着:“恩,没事,马上上车了,不浪费时间拿衣服了。”

    妇女听闻则又是加快几分脚步,右手牵着男童,左手则是拉着行李箱,嘴上催促着众人快些走,走到车站外好不容易打到车,妇女赶紧把男童抱在怀里坐上车,等着后面几人上车。

    后面几人中有个约莫六十岁的老人双手捧着个保温杯不紧不慢的走着,后面三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却是停在原地吞云吐雾起来,其中一人身边跟着的一个穿着时尚的女子则是捂着口鼻快走几步坐上车,眉眼带着几分不耐烦。

    等到老人坐上副驾驶,妇女看那三个男人还在原地聊着天,摇下车窗提高音量对着其中一个成熟几分的喊道:“经国,你快点,你儿子身体没好几天不能受冻,赶紧坐车走,磨磨唧唧的。”说完把车窗摇上跟副驾驶的老人抱怨了几句。

    副驾驶的老人慢悠悠的打开保温杯喝了几口又盖上这才对车外三个男人说:“快点,恁老太要等急了。”

    听到老人发话,那三个男人才手忙脚乱的把大包小包放到出租车后备箱接着坐上后一辆出租车。随着车门关上,两辆车这才一前一后往市区驶去。

    前一辆车上的男童这时却慢慢感觉身上生出一股燥热,接着又觉得眼眶周围发热,男童经验丰富,知道自己这又是生病了,便抬头看向妇女,开口说道:“妈,我吃的药都带了吧,我感觉我有点发烧。”

    妇女听完赶紧用手放在额头感受了一下,还没说话,却听前排副驾驶老人开口:“这怎又发烧的,前几天不是刚好吗,这次专门带俺大孙子来就是为了让他老太太看看第五代,让他感受一下五代同堂的,到时候人走了,心里也好受,到下面也有说法。小霞,你可照顾好了啊,可不能再生病了。”

    也不知道他这段话是为了表达对子女关心还是为了跟不认识的司机炫耀自己对长辈的孝顺,反正是勾起了司机的聊天欲望,没几句就和老人聊开了,老人笑得很开心。

    后座的年轻女人则是撇了一眼前座的公公,又转头关心的问妇女:“嫂子,乐乐怎样,这边天冷,我都有点不受冻,不知道乐乐能不能抗住,等到家了有暖气估计就好了,车上撑一会。”

    妇女这时候放下感受男童额头温度的手然后略微松了口气说到:“估计是下车那一会吹了风,有点发烧的预兆了,回家吃点药应该就能好了。”

    旁边的女人听了也是放松下来,又眼带羡慕的对妇女说;“你看乐乐多懂事,有什么都自己说出来,小时候也不哭不闹的,现在都会自己看书了,不知道我以后小孩能不能跟乐乐一样懂事聪明。”

    妇女听了也是眉眼略带笑意的说:“乐乐他从小就懂事,不哭不闹的,学说话也快,想要什么时候就自己说了,带着也省心。”说完忽又眉头一皱的说到:“就是乐乐身体不好,从当初早产生下来到现在就是药罐子泡大的,不知道长大能不能好点。”

    话音未落,前排的老人语气略重的说到:“大过年的不要说这些丧气话,马上要见乐乐他老太太了,坚持坚持。”说完又是语气放缓的说:“我是听说老太太要撑不过过年了,这才勉强带乐乐过来,让老人高兴高兴的,等以后尽量天气好点再带乐乐过来走亲戚。这边是咱老王家的根,以后我要是不行了你跟经国要带乐乐来多走动。”

    。。。。。

    模模糊糊中,乐乐睡了过去,不知多久,乐乐被摇醒,睁开眼看见妈妈拿着冲好的药:“乐乐,先把药喝了,等下把外套脱了上床上睡,这样睡容易冻着。”说着把碗放在旁边桌子上找了个勺子拿卫生纸使劲擦了擦放在碗里。

    乐乐睁开眼,点点头,然后抱着碗暖手,时不时的拿勺子喝上几口,听着身边许多大人的吵吵嚷嚷。

    有的大人感叹乐乐的懂事,喝药都不用大人强按着,有的大人讨论着孩子的长相,说着还凌空用手比划着,说这小孩长大绝对好看,说着说着说到了小孩长着一副当明星的面相。

    乐乐妈倒是高兴的面带红光,虽然是从苏北来的辽宁沈阳,但是东北话谁又听不懂呢。然后又自己主动说出乐乐多聪明,平时又多么听话,还主动从包里拿出乐乐经常看的白话文版的西游记。

    这又在一群大妈群体中引起轩然大波,口里说着了不得,又主动接过书翻看起来,看着明显阅读过的痕迹,边说又对乐乐妈竖起大拇指,夸奖着乐乐妈教育的好。

    这时其中一个圆脸,眼睛带光的年老妇女凑到乐乐身边,看着他喝药的动作,乐乐这时感觉到身边有人凑过来,赶紧放下勺子,转过身子面向妇女:“奶奶,过年好。”

    那妇女登时乐的眼睛都眯成一条缝,拉着乐乐到怀里说着:“哎哟我的儿来,咋怎么懂事呢,哎,今天出门没带红包,你这样地,俺家就在对门,我给你拿去,要不要我带你去认认门。”话说着就想搂着乐乐出去。

    乐乐及时开口:“奶奶,我这正吃药呢,我等过年了再去您家拜年,反正就在对面,随时都能去。”说着主动从年老妇女怀里出来,然后坐到椅子上举起勺子示意了一下。

    年老妇女忙不迭的点点头,连连举手示意赶紧喝药,眼里满满的都是关爱,接着坐回乐乐妈身边说着刚刚乐乐的表现,顿时又引起其他妇女的激动,还有几个妇女想凑过来看看,被年老妇女拦下,说着娃娃在喝药,刚来东北估计身体不适应,等娃娃喝完让他睡一觉,就不要去烦娃娃了,这才让那些骚动的妇女停下动作,然后老年妇女又主动挑起过年的话题把众人注意力从乐乐身上扯开。

    过了一会,乐乐感觉药不算太烫了,双手抱起碗一点一点试探着把药喝完了,喝完主动走到乐乐妈身边说:“妈,我药喝完了,找地方我睡一觉吧。”

    乐乐妈一听赶紧去找老公安排房间,让乐乐跟奶奶们聊聊天。

    乐乐跟妇女们聊着,其实也就是一直点头一直恩,顺着妇女的话应两声就行,看的出来应付妇女的经验很是丰富,不一会儿,乐乐妈带着乐乐去睡觉,乐乐临走时主动拱手跟奶奶们拜了个早年,这又引起妇女们的一阵高兴的笑声。

    乐乐到了床上趁着药效不知不觉睡着了,到了晚上被叫醒起来一群人吃了个饭,被介绍着各家亲戚,吃完饭又喝了一次药最后安安稳稳的睡了一夜。

    。。。。。

    半梦半醒中乐乐突然感觉鼻子前有一股油炸的味道飘过,过了一会又换了一种油炸味飘过,接着睡眼朦胧的睁开眼,手往旁边一伸,发现身边的乐乐妈已经不在,抬头一看,看见一个年画娃娃正用木签子插着一串油炸丸子在他面前晃来晃去,再仔细一看,原来不是年画娃娃,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眼睛睁得大大的,带着兴奋的神色,像极了昨天跟乐乐聊天的那个年老妇女。

    犹豫了一下,确定昨天家宴中没见过这个女孩,从床上爬起来,边找衣服穿上边开口道:“你是谁呀,昨天吃饭怎么没见到你。”

    女孩摇晃着手里的丸子开口:“艾玛,你可算醒了,刚刚那个又丸子你没醒,我怕凉了不好次了,我就替你解决了,这个刚炸的萝卜丸子你尝尝,可香了。”

    乐乐顿了一下略微翘一下嘴角说:“谢谢你,你吃吧,我还没刷牙呢,还有,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呢。”

    女孩听完高兴的咬下一个丸子嚼了几下模糊不清的说:“叫我麦麦就行,我今年7岁,上幼儿园大班,你呢,以前咋没见过你,你长这么好看,我要是见过你肯定忘不掉。”说完又自来熟的爬上床上坐在床边,两只小短腿一晃一晃的,看的出来心情很好。

    乐乐这时穿好了衣服说:“我昨天才来的,叫我乐乐哥吧,我比你大2岁,我家在江苏那边,这次是坐了好久火车才来到你们这边的。”说完刚准备下床穿袜穿鞋去找地方洗漱。

    麦麦这时眼睛转了转,突然把炸丸子伸过来说:“给你尝一个,你大老远来也不容易。”

    乐乐看了一眼麦麦,看着她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放弃了思考,从木签子上咬下一个炸丸子,边嚼着边和又咬下一个丸子的麦麦对望着,看她美滋滋的神情,显得那张小圆脸又显得圆满几分,衬得一身红的衣服更喜庆几分。

    仿佛时间变缓一般,两个小人就这么对视着,突然麦麦开口:“乐乐哥,你真好看,我以后嫁给你好不好。”

    乐乐愣了一会,嘴里加快着动作把食物咽下去,思考了好一会才说:“我们还小,要不跟大人说一声吧。”

    麦麦听完把最后一个炸丸子塞进嘴里,把签子一扔,拉着乐乐下床说:“我姥姥就在外面,快点,快点,不然我怕你这么好看被别人抢走了。”

    乐乐边把鞋袜穿好边跟着麦麦向外面走,推开门,发现昨天那个年老妇女正和乐乐妈聊着天,地上一片瓜子皮,看的出来聊的很开心。

    麦麦蹦跳着跑向年老妇女嘴里喊着:“姥姥,姥姥,我以后要嫁给乐乐哥,乐乐哥说叫我来问你同不同意。”

    这一嗓子下去,乐乐妈和麦麦姥姥都停止了交谈,互相看了一眼都哈哈笑了,边笑麦麦奶边问:“你为什么要嫁给乐乐啊,你这么小就想长大嫁人了啊。”

    麦麦理所当然的说:“乐乐哥好看啊,以后肯定一堆人想嫁给乐乐哥,我先来先得,以后那些人就抢不过我了。”

    麦麦姥姥却是乐的嘴都合不上了,乐乐妈却是看着乐乐有点惊异,她这个儿子什么都好,就是因为身体原因很少出门,导致朋友很少,显得性格孤僻,也很少表达自己的情绪,平时都是木着脸,这时却是嘴角上扬,看的出情绪不错。

    几人玩笑了几句,乐乐主动去洗漱,回来后发现麦麦依偎在乐乐妈的怀里一副害羞的模样,麦麦姥姥主动招手让乐乐过去,等到乐乐到身边主动拉过来说:“乐乐啊,麦麦要嫁给你,你觉得怎么样啊,刚刚你妈是同意了的,哈哈哈。”

    乐乐却是很认真的说:“好啊,我答应麦麦了,以后就和她在一起了。”大家听完又是一阵大笑,却是谁都没有放在心上。

    麦麦听到乐乐哥答应了以后要娶她,激动抱住乐乐,直接一口亲在了乐乐的脸上。

    看到这一幕,大家笑得更加欢乐,也增加了几分欢闹的气氛。

    今年,乐乐和麦麦第一次在一起度过春节,两人从一开始的手牵手到处玩,互相喂东西吃,再到和其他小朋友玩时互相介绍是自己的老公老婆,接着到一起在被窝睡觉,因为嫌弃乐乐身上太热麦麦掀了被子导致乐乐又感冒了一天,麦麦还很自责的照顾了乐乐一天。

    直到春节结束,在火车站麦麦一脸鼻涕眼泪的抱着乐乐不撒手,还是乐乐保证以后肯定经常来见她,还要长大后再把麦麦娶回家这才让麦麦不再哭泣,转而变成羞涩。

    回到家后,乐乐回家也是闷闷不乐了一段时间,又因为双方家长互留了联系方式,所以还是能偶尔聊聊天。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去,就连乐乐的父母离婚了也没影响到两人的友谊,大人世界的变故和两个小小人儿似乎没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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