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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麦当劳惊魂夜

    武汉,麦当劳。

    “我必须要再和您说明一下,我很穷。我绝对不会交一分钱。您在这和我说无异于浪费时间。”运动套装少女一边用木勺子挖麦旋风吃,一边不忘嘟囔道。

    少女对面坐的也是一个女孩,年龄略大一些,二十多岁的样子,一头长发温顺地披散而下,她微笑着向运动装少女解释道:“优优,我真的没有在骗人,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解释你才相信。”

    苏优优挖完了最后一勺麦旋风,抬起头,把棒球帽戴正,正色道:“这位小姐姐呀,不是我不相信你。现在还有5分钟就凌晨1:00了。这大半夜的,你偏偏就找到我,还认识我的名字,已经和我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什么活啊死啊人间啊地狱啊,还邀请我参加什么“阴司人间代理机构”,您这不是在开玩笑吗。”

    “所以,只有三种可能,”苏优优有模有样地推理道:“第一,你是隶属于某黑色地下组织的心肠歹毒的人贩子,专找夜不归宿的女大学生下手。可我看你那么文质彬彬,又温柔又漂亮,应该不是什么变态人格吧。”

    “第二,你是某邪教忠实的信教者,想洗脑一个路人并把它拉入门派。可是你选择大半夜传教,对象还是忠诚于社会主义的青年大学生,无论时间还是目标人选对传教来说都太牵强了点。”

    “第三,你是一个诈骗犯,并且你提前就掌握了我的大量个人信息,所以叫得出我的名字,还获得了我的定位。你表面上要邀请我进什么机构还许诺大笔酬劳,但骗取我的信任后马上就会开始向我勒索钱财。至于你为什么要选择拉我进什么“阴司人间代理机构”,是因为你看准了当前大学生群体对猎奇事物的喜好,以为这样我会上钩。”

    苏优优单手托腮朝对面人眨巴眨巴眼睛,对面女孩深深叹了一口气作为回应。

    “我猜对了吗姐姐?那就再见了。”

    苏优优站起身来,转头就走,身后女孩的一只手却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腕。她想将那手甩开,未成想对方握力之大令人一时难以挣脱。优优惊愕地回头,竟然这么不想让她走吗?一个从前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会在凌晨时分这样挽留她,听起来是很恐怖的。但看着对面的人,苏优优就是怕不起来,因为那看起来不过是个年轻体面的女作家打扮,浑身上下透着优雅的书卷气,这种模样的人怎么会和黑社会沾边呢?

    “希望你再等一下,”那女孩的声音还是柔和:“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风絮,阴司人间代理机构执行部荣誉专员。刚才的话我没骗你。我这就证明给你看。”

    苏优优莫名其妙选择了停下脚步。

    风絮冲苏优优眨了眨那双浅含笑意的眼睛,淡紫色的双眸在灯光的照耀下微微发光。

    虽然这个女人一直在说疯话,但确实存在逝去的某一刻,苏优优在恍惚间将那疯话信以为真。苏优优想,也许是风絮把那些疯话说得太过从容、太过具有信念力了,以至于她不得不承认,她在心中早已萌芽了一份隐蔽且不可言说的动摇。

    ***

    一时之间,两人都没有再说话,空气陷入了诡异的死寂。或者说这份诡异的死寂一直都存在,只是刚才没有暴露出来罢了。

    凌晨1:00,这家24小时营业的麦当劳内还孤独地亮着灯,店内只有两位可怜的客人,平日里还算温暖的灯光在黑夜的衬托下显得格外惨白。麦当劳透明的大玻璃外,街上无车无人,路灯暗着,对面的居民楼漆黑一片,没有一户亮灯。

    整个世界像是陷入了长夜永恒,没有醉汉的呓语,没有汽车的过路声,没有蝉鸣,没有风吹,一切都没有。但麦当劳还在,这个黑夜中唯一明亮的堡垒,被空调吹得像冰窖般寒冷。

    1:00的确很晚,但也许并没有晚到这么夸张的程度。平时1:00的时候,苏优优还在追剧或失眠都是常态。何况这里是武汉,一个人口众多的大城市,1:00不足以让这座城市睡死,至少不足以让所有人都睡死。

    苏优优突然觉得脊背发凉,她想说点什么,但觉得此时自己无论发出什么声音都显得很突兀。风絮站了起来,走向了服务台,优优下意识跟了上去。

    “服务员,再来一个麦旋风,要奥利奥口味的,还要加草莓酱。”风絮冲着空无一人的服务台开口说道。

    店里什么时候只剩她们两个人了?值班的服务生呢?

    “滋滋——”墙角的扩音器突然响了起来:“尊敬的客人,您可以选择在机器点餐。”那是一个男声,沙哑的嗓音中带着沙沙的电流声。

    “优优,能麻烦帮我到那边机器点个餐吗。”风絮回头笑着和她说。

    “哦哦。”优优下意识点点头,拖着身体跑到机器那边,脑子里却一团糟。

    就在刚才,风絮分明说了要“证明给她看”,证明什么?证明刚才的疯话吗?证明地狱是存在的,证明现代都市中真的会有死人在到处乱跑?这难道不是诈尸吗?还有,服务生是怎么了?非要用扩音器和人沟通吗?大半夜的真的不会把顾客吓走吗......

    “风絮,能听到吗?”风絮的耳麦里传来声慵懒的男声。所谓耳麦被伪装成了一个小巧的紫水晶耳钉。

    “我在。”风絮小声答道。

    “那东西有点棘手,需要援助吗。”

    “感谢,不过不用了。”

    “还有新人,那个新人招到了吗?”

    “目前没有。”风絮叹息道:“不过我相信会招到的。”

    “哈哈,谢谢你帮忙了。”耳麦那头的人说道。

    “没关系。”风絮笑笑。

    “好运——”对方的话貌似还没说完,通话却在一瞬间被极不和谐地中断。

    ***

    皮鞋敲击地板的声音转来,苏优优回头,一个穿着麦当劳灰色工作服的男服务员端着奥利奥麦旋风,从连接前台和厨房的门洞中走了出来,可她还没在机器下完单呢。

    苏优优仔细地端详了一下那服务员,是个大活人!混乱的脑子瞬间清醒了大半,人本就不该自己吓自己。

    “您的麦旋风。”还是干涩的声音。男服务员用一种很夸张的姿势低下头,双手递上装着冰激淋的小盒子,头深深地埋了下去。

    风絮的背影修长又柔和,她接过那个冰激凌盒子,向苏优优转过身来。

    那个男服务员深埋进阴影的脸上勾起了轻佻的笑容,苏优优眼见着他在风絮转身的一瞬像烈日烘烤下的草莓冰激凌一样迅速融化成一滩猩红色的血水,沿着冰冷的大理石地板向自己所在的方向飞速流动。

    人为什么会变成流体?

    “诶...”她还没来得及发出惊呼,只觉得后背一凉,身后已然站了个什么东西。她再迟钝也感觉得到,那是一股不怀好意的杀气,锋利到下一秒就要洞穿她的心脏。见鬼了吗?就在身后吗?目标是自己?刹那间,绝望像剧烈且苦涩的泪水充斥了苏优优整个胸腔。她急切地想要自救一下,哪怕只是向前跑两步也行,但身体却僵住了般动也动不了......

    “撕拉”,利刃穿透身体的声音在耳边炸开,粘稠的什么液体飞溅到了衣服上。没有疼痛,也没有思考,苏优优在慌乱间顺着声音的来源愕然转头,只见三根突然从地板下钻出的粗壮骨刺贯穿了男服务员的身体,左右两根分别贯穿同一侧的手和脚,让他无法动弹,中间一根贯穿腹部。猩红色的鲜血顺着贯穿的伤口涌出来,染红了骨刺、衣服和砖瓦破碎的大理石地面。而她自己则就站在前方,形容呆滞、却安然无恙。

    男人,或者说不是人了,绽开的笑容凝固在了被骨刺强硬贯穿的那一刻,嘴角快咧到了耳后根。充满贪婪的喜悦和满脸的鲜血混合在一起,构成了如嗜血的阴兽般令人毛骨悚然的扭曲。

    “结束了。”风絮走了过来。她的身姿修长又优雅,她的脸蛋如春日的拂柳般清新。她的手中提着一把修长的猎刀,猎刀的刀尖聚拢了干净的寒光。

    “知道了我要拿她作人质,所以提前就埋伏好了吗。”男人一嘶一哑地说。他抽动着僵硬的脸部肌肉将那个兴奋的笑容一点一点收回。

    风絮点点头。

    苏优优呆在了一旁。所以从一开始的目标就是她吗,想用她作人质来要挟风絮。所以风絮刚刚向自己透露的事,都是在刻意给这个服务生听的吗。让他知道风絮是很厉害的荣誉专员,而自己只是一个憨兮兮的路人。原来这是个这么早就设下的局,而自己还被闷在鼓里毫不知情。

    “阴人代的人,你要想清楚,我没在红名单上,你们管不着。”男人每说一个字都伴随着腹部伤口的拉扯。

    “我知道你不在红名单上。”风絮说。

    “那...为什么抓我......”

    “因为......”风絮说了一半的话噤声了,那份呼之欲出的答案最终还是湮灭于冰冷的空气中:“随便你怎么认为吧。我不会告诉你,但我也不想随便编一个理由骗你,因为我不好意思撒谎。”

    手起刀落,风絮把手中长长的猎刀插进了男人的喉咙。

    大片的血从喉咙涌了出来,沾染到猎刀银色的刀面上。猎刀像是吸足了血,刀面上猩红色的图腾由浅至深地显现出来。那图腾十分象形地刻画了各种酷刑,其中还夹杂着一些失落的古文字。

    很快,男人的暴露在外的面部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干瘪褶皱,眼眶和面颊深陷,皮肤变得如火烧过的树皮般焦黑。涌出的猩红血液逐渐转为黑紫,并翻涌出沸腾的气泡,形似侵蚀万物的毒水。

    男人是被那柄插在喉头的猎刀摄取了生命力。他正在飞速死去,失去了骨骼、肌肉和皮肤,同时也失去了语言。他变得和空气一样沉默,连一声疼痛的嘶吼也发不出。

    风絮站在男人前方,用平静的眼神注视着他身体剧烈的变化,一首空灵的镇魂诗,就这样从她的口中轻轻吟唱而出:

    “出逃的亡魂,

    你的焦黑的命运已经刻在冥府的石柱,

    你死亡的肉体已经坠入冥河的深渊。

    隔世的过往何必再强留,

    沉重的罪孽何必再逃避。

    生国的太平不属于亡魂,

    死国的大门将永远敞开。

    回来吧。”

    对风絮来说,这首诗是她杀戮后独特的仪式,也是她对于死亡的告别。有人说,她这么做简直像个双手沾血的吟游诗人,风格杂糅,浪漫又恐怖。但其实她这么做只是出于自己的习惯,她一直都这样,过去是如此,未来想必也不会变。她想,都说死者为大,既然是死了,那就要多些安慰,少些刁难。要说安慰的话,想必送一首诗歌也不过分吧......

    男人的肉体最终死去了,他死于风絮的吟唱消失的那一刻。

    一轮黑色的混沌从他完全溃散的肉体中缓缓升起,并逐渐聚拢,直至变成了一团可以捧在手心大小的黑焰,悬浮于空中。这团黑焰是男人的灵魂。脆弱的灵魂在这一刻终于脱离了肉体,而那副强壮的肉体则化为了世间一缕可有可无的尘埃。

    带有血腥图腾的猎刀失去附着的肉体后哐当一声落在地上,突起的骨刺上挂着一件空荡荡的灰色工作服。

    风絮捡起了刀。

    “古刀‘失言’,被它杀死的亡魂将再也开不了口,终其冥生也说不出一句话。真是一把恶毒的好刀啊。”耳麦的通讯再次重连,对面的男声发出啧啧称赞。

    “谢谢。”风絮答道。

    “哦对了,这么可怕的场景,也给新人看了吗?”

    “嗯。”

    “你确定?难道给她看这个不会直接把她吓跑吗?”

    风絮迟迟没有作答。

    奥利奥麦旋风还被安安稳稳地放置在服务台上,甜蜜的草莓酱在黑白相间的冰激凌膏体上缓缓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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