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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羊不与狼为伍 虎豹总是独行路

    赤甲军的主将名叫孙七,本是南楚与西蜀边界的一个山大王,为人狡诈手段毒辣,南楚几次出兵清剿都未能奏效,反而让其越做越大。他对付官兵的办法特别简单,南楚来讨伐,他就躲到西蜀界内;西蜀出兵,他就逃到南楚。最后弄的南楚实在没有办法了,只得需给他高官厚禄,才让其归降,归降之时带了一万多的部众,着实让南楚震惊。归降了南楚编为赤甲军,孙七被封为杂牌将军,随后便将这支军队如同杂役般差遣。起初孙七还沉浸在当上将军的威风之中,凡有朝廷调遣,无不甘之若饴。不过几年下来他也看明白了这官场中的蝇营狗苟了,但此时再想回归绿林已然是不能了,身边的兄弟们年纪逐渐的变大,这几年里也都在金陵城内安了家,孙七每每想到此处自觉得胸中烦闷。

    两年前朝廷派了赤甲军协理盐务,便驻扎在金陵西南的一处盐矿内,此处距金陵不过三百里,快马一日便可回京。所以自打赤甲军驻扎在此,便算是扎了根了,任谁来调都是不走,朝廷与孙七商议了几次,都被孙七插混打赖糊弄了过去,后来也就不再费这个劲儿了。

    所以当元世坤与田文楷来到之时,孙七还是一副泼皮无赖的样子,“丞相大人,皇子殿下!末将一个芝麻大的杂牌军将,你们这种匡扶社稷的事儿,还是另寻高人吧。”

    田文楷看了看元世坤,元世坤似乎并不着急,悠哉的坐在了孙七的对面,“孙将军无意出手相救,那在下便另想办法吧。”这让孙七有点意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应答了。

    元世坤继续慢慢悠悠的说道:“不过,容我们在此歇上半日,讨将军一碗酒水喝。”

    “这个自然,自然!”孙七的回答略显尴尬。

    用饭时间还未到,元世坤便借口疲累,拉着田文楷到了一处无人的房间。

    田文楷急问道:“殿下怎得不急?”

    元世坤佯装谨慎,检查了下四处,确认无人之后,才答道:“田相啊!您又不是不知这孙七何许出身,此等军国要事,即便他应许,咱们还真能带他回去吗?都是些无胆匪类,在此当个监工还是可以,真要是两军对垒,怕不是敌人未到身前,他们这些兵将便自己吓破了胆。”说完还不忘讥笑几声。

    田文楷面露诧异神色,刚要开口,只见元世坤用手示意隔墙有耳,田文楷瞬间心中豁然,附和道:“殿下说的极是,看来咱们所托非人啊。”

    他们两个的对话,不多时便传到了孙七的耳中,孙七听完哼笑一声,“激将法罢了!”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是心中气恼不已。

    待到晚餐时刻,孙七差人请来了元,田二人,席上美肴佳酿,厅内却只得他们三人。孙七也不客气,上来便斟满了三碗酒,拿起自己手中的便一饮而尽,“两位贵人,末将今日不知走了何运,能与两位贵人同席吃酒,真是三生有幸!”

    元世坤紧忙起身客气道:“将军何出此言,将军治军有方,朝廷都是盛赞的,若非没有战功相佐,想必将军早就高升了。”

    孙七嘴角微微一翘,“哎~殿下说笑了,末将草寇出身,能被封为将军已是祖上积德,哪里还敢再求高升。”

    “将军何必过谦,先前的不说,就说将军在此驻扎两年以来,此处便太平无事,这不正说明了将军治军严谨,统御有方吗!”元世坤用脚在桌下踢了田文楷一下。

    田文楷会意,紧忙端起了丞相的腔调,“殿下所言极是,兵部几次向老夫呈报,说赤甲军军风肃然,更与地方秋毫无犯。”

    孙七自然听得出他们说的这都是反话,脸色微微有些挂不住,语气也变得冰冷了起来,“既然朝廷如此看重赤甲,为何不见重用啊?”

    元世坤哀叹了一声,随即拿起酒碗一饮而尽,这才说道:“田相虽然在此,在下也要一吐为快。虽然朝廷兵事多为李旭把持,但田相也该为孙将军争辩一下不是。”衣袖在田文楷面前一甩,转向孙七继续说道:“李旭妒将军之能,故一贯在朝堂之上讥讽将军出身,没到用兵上阵之时,更是武断独行,只用他李家军将。而那些受苦劳力之事,便都差于将军。”

    孙七把手中酒碗重重的摔在桌子上,“李旭当真如此?”

    元世坤扭过头去,“父皇久病于宫中,朝堂之事多委以群臣商议,故而在下虽贵为皇子,但对这些军政之事,也是插不上嘴的。”然后又看向田文楷,“田相亦是如此,李旭仗着自己赐封为王,掌有九锡,哪里还会将田相放在眼中。若不是跋扈至此,也不会起兵造反,攻打金陵了。”田文楷也应和着叹了口气。

    孙七一脸愤然,不停的喝酒,之后席间元,田二人又说了什么,完全没有听见,不多时便喝的宁酊大醉,被侍从搀扶下去。元世坤见此,微微一笑,叫田文楷今夜好生休息,明日便可事成。

    第二日一早,元世坤早早起来便拉着田文楷上马启程,两人出得军营,向南骑行,还未走出五里,便听得身后有人高呼,只见一校尉模样的人,骑马追了上来,“还请两位大人再随在下折回军营一趟,我家将军有请。”

    元世坤给了田文楷一个眼神,田文楷会意,佯装微愠,“老夫与殿下还有要事,就不叨扰了。”说完拨马走,那校尉想要上来阻拦,但自知身份在此,便悻悻地回去复命了。

    两人又走上了约三刻,只听得身后马蹄声不绝,孙七带了全营的将校一同出来追赶。田文楷向后撤了一下,握紧了手中的佩剑,“孙将军这是何意啊,莫不是要强留老夫和殿下?”

    孙七紧忙堆笑下马,“丞相哪里的话,只是昨夜末将贪杯吃醉了,还有些事情未与两位商议,倘若两位不急于一时,能否耽误片刻?”

    田文楷稍稍松下了些,“不知将军想说何事?”

    孙七深鞠一躬,正身说道:“末将知道此正是国难之时,昨日却推诿避战,实在是末将之罪。不过...”孙七抬起头,直盯着田文楷,“不过朝廷薄待我军将士久矣,昔日归顺朝廷,我等也是一腔报国热血,是到今日被磨灭至此,也不能怪我等无义。”

    田文楷看了看身边的元世坤,然后问道:“那将军意欲何为?”

    孙七低头思索了片刻,“要我赤甲军援手金陵也不是不行,不过需宰相和殿下应允末将几件事情。”

    “且说来!”

    “若我赤甲军用命,得以击败叛军,需论功行赏!”孙七身后的将校也纷纷点头。

    “这个自然!”田文楷答道。

    “日后军资粮饷不能再拖欠我等!”

    “理应如此!”

    “最后嘛...”孙七挠了挠头,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元世坤笑了笑,抢先说道:“孙将军,是让宰相今日便给你立个字据,好让日后不得抵赖,对吧。”

    孙七嘿嘿也笑了笑,“不光丞相,殿下也要立字据。”

    “这个...”田文楷明显有些犹豫。

    元世坤转向田文楷,“丞相,若今日之约没有字据,只有言语,怕是日后孙将军想要兑现之时,有人从中刁难。再者论功行赏本就是理所当然之事,即便丞相签字画押了,难道还怕日后有人会因此事开罪丞相不成?”

    田文楷心中盘算着:‘援军只有赤甲一处可选,只要这孙七肯出兵,天大的条件其实也要应承的。不过这留下行文实据,却有些不妥,日后之事谁有说的清楚哪。’

    元世坤见他久未回话,便继续道:“丞相心中所疑,不也正是孙将军所虑吗?今日同仇敌忾,自然万事齐力;但日后若是有变,又怕今日之约或变或阻。哪不如以在下名义起书一封,丞相作为保人如何?”

    田文楷斜眼偷看着元世坤,犹豫再三后,终于应承道:“既然有皇家做主,那老夫便做了这个保!”孙七听闻大喜。

    急命人备来书案纸笔,元世坤也不扭捏,席地而坐,刷刷点点一封君子之约便写成。孙七看了一遍十分满意,自然痛快的签字画押;田文楷则拿来反复默读了即便,才堪堪按下了自己的手印。

    元世坤拿在手里微微一笑,叫给孙七让其好生保管。

    一日得胜便让这赤甲军威名震天,孙七骑着高头大马走进金陵城内,街边百姓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夹道欢迎。就在这一刻,仿佛过去几年的委屈都一扫而空,换来的则是孙七心中无限的护国豪情。

    元世坤看在眼里,暗中对孙七比了个手势,孙七紧忙凑到元世坤身边,元世坤冷色道:“仗还没打完哪,你切莫放肆招摇。”

    孙七面露愧色,急忙点头应允。相较于田文楷,孙七更加畏惧这位三皇子,这几日里看似他事事以田文楷为尊,实则全程都是他在掌控;明明他们只有赤甲一种选择,却能逼得孙七自己先开口投诚。最后还逼得田文楷写下文书,并且暗中有叮嘱他,文书一事莫要与人再提起。仔细想来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在其意料之内,所有的人都在其股掌之中。

    田文楷并未随军作战,而是早早便入城准备一应事宜,先是把原来禁军的军营腾扫干净,好让赤甲军休息,又让城内各家酒肆饭馆备了佳肴主食以供兵将。他身为一国宰相之所以这么做,是在入京之前,他突然想明白一事:若让元世坤控制住了赤甲军,待击退李旭之后,这京城之内还有谁能拦得住他!并且此局面是他田文楷一手造成的,随其出京求援之前,明明赵,卫二人都叮嘱他,定要把握事局。所以如此凶险的局面,田文楷断然不会与赵,卫二人阐明,只得自己设法扭转。待赤甲军得胜入城,又让自家兵丁,把城中百姓拖拽上街,弄了个十里人流,迎接赤甲一军。这一切元世坤自然看在眼中,故而叮嘱孙七莫要得意。

    此时还有一个人在远处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心中虽然早已料定,放元世坤出来,定然会有如此结局,但当这一切都走到眼前之时,自己心中不免还是有些慌乱。卫公盘平了平自己的心绪,转头看向破败的城墙,自言自语道:“为时尚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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