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灾厄之始

    他走向死亡的第一时间回忆起的竟不是他那精彩的人生。

    是那个灾厄之始的夜晚。

    ——序记

    老人低着头，摩挲着手中精致的镶嵌有紫水晶的银白石雕。

    苍白的头发已经开始从发根开始伸出奇异的灰色，干枯的脸上透着青黑的阴影，好似一张脱离的皮，被皱纹一再拱起。

    车轮碾过宽阔平坦的沙地，留下冗长的车辙印。

    突兀地，随着嘎吱的车轮扭转声，马车停了下来。

    老人微愣，还没等到他说话，车夫嘴抖个不停地喊道：“大……大人……前面有个倒下的人……还有蓝色的……”

    “人？”

    老人略有讶意，随手将石雕放回手边的盒子里。

    可当他掀开一角天地帷裳。

    诡秘的、可惧的、令他颤抖不已，直至死前都难以忘怀的……

    那亮银色光芒活像一束纯净的火焰，从那宇宙尘埃的剧烈呼啸中苏醒。

    横跨奔涌的星河，穿过万般阴影，重重地投射在他脑海中的巨型黑幕上。

    老人战栗着，灵魂似乎决定跟着可怕的光芒而去，只留下有色的空白。

    ——那庞大天空上的蓝色圆月好似巨人般瞪着它如柱的光目看向波涛般翻滚的世界，像那耀眼的火炬般，喷涌出炽蓝的光焰。

    在满天的月华里，在奇秘的蓝光下，他们如同驶着一艘没舵的船，在死寂的幽蓝海洋里摇晃颠簸。

    风沙被束缚在羊圈般的时间里，戚戚哑哑地哼着古老的挽歌。

    那倒下的人啊，似乎躲在月光森林里，迷离地像蛇在哭泣……

    他们好像瞻仰了一次神圣的复活仪式——那宏伟的天幕下升起奇异的覆盖一切的银色纹路，蜿蜒在天际间的黑暗的云层里，冲天的光束旋转间。

    那男子胸口流出的血已经蔓延进霜色的漠土，似乎在疯狂地唤醒那可怕的地下恶魔。

    一切似乎对上了老人曾经在书籍上见到的描述。

    古老家族的蓝色月祭……来自对神灵的终极祈念……仿佛穿越千年的宿命，全都放大在老人的映像世界里。

    就在那一刻，世界似乎沦为那倒下之人的背景，满天的奇异冷光几乎倒悬成一个巨大的横亘天地的漏斗。

    如侵袭过月光海啸，巨鲸似从深海里腾跃而出，激起千丈高的黑蓝色的水波。

    男人突然鼓动起令人震颤的心跳声，静穆地像大地的呜咽。

    ……

    我第一次见到黎冥的时候，他昏迷的样子像陷入蜘蛛的巢穴，连带着灵魂一起被蛛网缚住。

    所幸的是，他即使在胸部心脏都被利刃贯穿了的情况下，硬是活了下来。

    可能在那满天的月华里，神秘的蓝光下，即便是已陨落的神灵也终将从地底爬出。

    黎冥穿着旧世纪特有的繁复灰质长袍，足够延伸到脚跟，长期未曾打理过的长发面容已经看上去十分憔悴，活像一个疯子与乞丐。

    但暗金色的眼睛无一不昭示着他来自神秘古域的身份，当然，也只有那里的人会有这样的瞳眸。

    突生的奇怪念头让我决定带他回去，即使后来我听说了那个同行的马夫不久后就疯了，他那已经变得极其可怕的脑海响起令人恐惧的响音——

    像海妖的高声幽转，在世界尽头的海雾月影里蒸腾消散。

    尽管依旧是那般荒唐与鬼怪，尤其是身边出现了个死过的“活人”，甚至疑似是远古的神灵降世。

    尤其当他醒来时，似乎遭受了可怕的诅咒袭击。

    泛溢出的浓郁粘稠的可怕能量几乎凝成实质，他应先是感受到恐怖骇人的痛感，紧跟着的是无数双淌着发臭腥液的口齿剧烈的撕咬！

    他瞪大充血的眼眶，七窍开始蒸出几乎浓稠的血气。满是血丝的眼球如从那疯狂地底的黑暗深渊生长而出，无可救药地从牙缝中挤出诡异的低吼。

    随着左手手心上的月牙符号光芒大盛，黎冥疯狂般地撞向墙壁，伴随着轰鸣声，可怕的力量直接将厚实的石墙撞了个大洞！

    他疯狂地飞奔出去，我没有办法阻止。

    可远远看去，也就是在那黎明之际。

    似乎在人间通往神殿的洒满金光的大道上，他身上燃起赤黑色的火焰。如同一个崇高的巨人般笨重地奔跑在人类的荒原上。

    恐怖的吼叫活像野兽的孤吟。

    慢慢地，他停了下来，虔诚地张开长长的双臂，迷茫的脸上露出神圣的阴影。

    似乎想再去拥抱他的太阳……